仙龙大陆，有皇朝屹立千年。独霸中原，傲视四域。

北地二十国，大商最北。商地北境，有边军坐镇百年。联营九座，其一虎啸。

这一日，虎啸营校尉王易图，命三百余士卒乔装，走村窜镇，以各种名义，寻仙。

此地一百余村镇，本归商朝通州府黑河县管辖。五十年以来，黑河县令多为墨家非攻弟子，虎啸营则属兵家不防派系。虽效同主，奈何理念不同，协作几无。

一说士卒无令出营，酗酒闹事，欺压百姓。一说县中拖延粮草，贻误战机，形同背叛。

四十年前，通州府报批，商王恩准，虎啸营周边一百村镇，划归军管。

虎啸营后勤稳定，黑河县兵患减半，此为两喜。一百村镇虽税负大增，但自代理营中采买以来，往来商贾日增，酒肆客栈建起，村民反多小富。

一队五人士卒，受命去往最北山南镇，虽远，五马代步。

伍长怀中有一画像，出自墨家复印机。其上女子，体态微胖，麻衣短发，鹿皮小鞋。

若在他处，短发女子该是罕见，但虎啸营周边千里，皮、金、药、马出产众多，是故来此谋生的除役女兵、历练的兵家女弟子、镖师女护卫也多，还需仔细寻找。

入得镇来，众人将马匹交驿馆照料，伍长取出画像，分众人传看后，细声叮嘱：“此女子来历不凡，手劲极大，万不可与之冲突！”

“伍长，校尉大人可定归期？”却是一士卒好奇发问。

伍长斜他一眼，也不生气。营中士卒操练艰苦，一月只得两天轮流休憩，难得来一处繁华小镇，若是找到人即归，众人均是不愿。

那寻仙之事，校尉只告知到伍长一级，是故那四人并不知画中女子的真实身份，也不怪他们稍有懈怠。

沉吟一番，伍长晃了晃钱袋：“若入夜之前找到人，红梅楼我请了。”不待众人欣喜，又厉声威胁：“若让我知道，有谁寻处睡觉，余下半年不会再有休憩！”

众士卒咋舌，四散去往各处。

山南镇链接人间与深山，镇内主街上，有旅馆十一家，酒肆三大一小四家。

因校尉大人叮嘱，不得公开画像，那伍长只得先去旅馆、大酒楼闲逛一番。见没找到人，无奈叹息一声，紧了紧背囊，去往最后一家小酒馆。

酒馆并无名号，只门前一旗，两面绣“张氏”、“骨酒”。

时近正午，掌柜的在后厨忙碌，伍长却直将背囊往柜台一抛，自寻了正门小桌，敲着桌子巡望街上。只见江湖儿女众多，女子中短发者近半。

店中小二见此眼前一亮，先上了米酒小菜，道一声“军爷稍候”，赶去后厨。

不几时，一少年挑帘而出，至柜台打开背囊，显出一堆兽骨。

见不是掌柜，伍长好奇，斜身看他。

犹记得，眼前这位童子名张小虎，年不满十二。生的唇红齿白，不比同龄闺秀差。乌发挽起，额前蓄两鬓，却作老成打扮。

张小虎取来铜锤、厚案，将兽骨一一敲裂，再用特制刮刀，刮出其中骨髓。

敲骨取髓，不可有失，这本该由经验丰富的掌柜上手，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

伍长本只想看他笑话，顾虑到那些兽骨来之不易，遂上前小心盯着。

却不料，小虎左手极稳，压着兽骨无有异动，右手持锤敲下，只见骨裂，不见崩飞。一背囊兽骨，很快敲完，倒是刮骨髓时，见货主在侧，不得不细，反而耗时颇多。

伍长仔细回味小虎的动作，只觉虽没有其叔熟练，但落锤更稳，观之竟有韵调。偏头看，其它酒客好似习以为常，但伍长知道，若非从小习武，断不会如此。

伍长遂挑眉赞道：“好稳的手！”

小虎抬眼温和一笑，却只当他为了砍价，话不由衷。

再看柜台内，小虎运用各种刮刀，细心的将虎骨、鹿骨、猪骨的骨髓，刮入三只小碗。

张氏骨酒，传承不过五十年，但因其用料实在，效用不凡，不只营中大量采购，州府亦有酒贩托人代购。倒是因其价格较高，最上品甚至三十两一壶，本地人喝的不多。

出发之前，得知要来山南镇，伍长特意收集了些兽骨。因军饷直发老家，他很缺钱。

以兽骨骨髓换取骨酒，本就是虎啸营和周边一些酒肆约定俗成的。奈何最受欢迎的壮阳鹿骨酒只在百夫长以上级别流转，寻常士卒不得一口。

闻着似有似无的骨髓香气，伍长悄声询问：“可有一品虎酒？”

虎酒，壮骨虎骨酒的俗称，号称一口祛风寒关节痛，一壶壮筋骨、强腰肾，一坛养全断骨。在这极北冰寒之地，凡习武，均不可或缺。

“一品早已订完，二品可乎？”

“那也好！”伍长其实并不奢求一品，欣喜道：“来两壶！”

“军爷稍等，”小虎不由加快动作。

在伍长盯梢之下，小虎刮净骨髓，分称计量：“虎髓八钱三，折银九两；鹿髓四两六钱，折银十三两；猪髓十七两，折银四两；计二十六两。”

见他折银都是整两计，伍长虽不知最近市价，也怀疑被坑。但军法无情，他也不敢施压抬价，遂只能强调一番：“我这鹿骨猪骨，可都是山中猎来的！”

“唔~，”抬眼看看乔装的士卒，小虎手下探拉开抽屉，取出样品栏中的猪骨鹿骨比对。确认不同后重新计价：“是小虎眼拙，那，合计三十三两？”

看他不信自己所说，伍长本还有气，一听报价当即心喜，却还故意板着脸，想要更多。

三碗中的骨髓，成色不算太好，毕竟放了好些天，作价三十三两已是按照新鲜的折算。

家学渊源的小虎并非不知道这些，但再看一眼军爷腰间的军刀，只得挑出几根虎骨，道：“再送您一盆虎骨粉丝汤如何？”

“小老板仗义！”夸一句，伍长不再逼视唇红齿白的少年，回桌静候。

不一会，小虎送来两小坛酒并二十三两白银。

伍长见手下尚未归来，启封一坛猛嗅，犹豫一会后，又倒出一口慢慢抿着。

余下的大半坛，合该归属全伍，用于冬夜巡山时应急吊命。

身为伍长，喝一口手下人不会察觉，即使察觉也能接受，但再喝可就越界了。

至于另一整坛，那是拿来送人情，调换操练、守夜、巡营、巡山的安排，事关全伍福祉甚至小命，连嗅一口都是不敢。

午间，四名手下归来，皆摇头。伍长只稍遗憾，毕竟仙踪难觅，校尉须怨不得他。

五人各要了两张大饼，就着虎骨粉丝汤大口吃喝，以他们今日的外快，再点一大桌菜也可。但那些钱，一则中秋已过，要采购些皮草为越冬作准备；一则要花在私娼身上。

校尉大人治军很严，虎啸营不像某些边军可招|妓入营。因而，憋了大半月的士卒们急需发泄。不说手下们，伍长之前喝下的那口虎骨酒，已然好似起效了。

下午时，伍长令士卒再次分散，一边寻人，一边寻找硝制良好的皮货。

只是两圈下来，皮货采买了几条合适的，仙踪却依旧毫无踪迹。再加士卒连连劝说“私娼晚间需得排队”，伍长最终放弃坚持，各分了五钱银子。

遣散众人后，他怀揣着巨款，在红梅楼前几番犹豫。楼中的可人儿，又年轻又会唱曲，他尝过一次后，再看半老私娼已不入眼。

楼外的老鸨见他佩刀制式，也是连番相邀，热情逼人。

然而，伍长终是不舍钱财，叹息一声，去往一家相熟的私娼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