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几欲崩溃的画面,她的妻子戚云薇衣衫不整,身上皆是与人欢好后的痕迹。
而她还沉睡着。
从他回到房间,到妻子醒来,整整一个时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想了许多许多,心脏似要炸裂,脑子更似要炸裂。
他甚至想过杀了那淫贼,然后杀了妻子,再自杀,他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可当他看见床上的人,有醒转的迹象时,他快速脱了自己的衣裳,将她搂在了怀里。
戚云薇诧异问他何时回来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只是这清澈里带着点懵怔。
他将她的身子转过去,以背对着他的姿势,闷声回了句,你睡着的时候。
她因着他这动作,察觉到身上的不适,羞恼地转过身捶打着他的胸口,嗔怪他喝多了胡闹,闹得她疲惫不堪,呵令他下次不许再喝那么多酒了。
同时抱怨自己睡的太沉了,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得请大夫看看。
他扯着皮肉笑着道歉,说自己在旁人处得了一些新鲜的玩意,好奇试试,没想到没催发情欲的效果,只是寻常安神药。
戚云薇红着脸啐他不正经,没去想那是什么东西,究竟怎么用的,为何同在一个屋子,晕的只是他,而他还能在她身上作乱,他们恩爱的那些年,不曾对彼此撒过谎。
她没有丝毫怀疑,还如往常那般撒娇着让他同她一起去洗漱,还说正好也洗洗他身上的酒味。
他无法确定自己面对她浑身的痕迹时,还能不能控制得住,他假装头疼得厉害,拒绝了她。
趁着她洗漱的功夫,他警告府中下人,对他回府时间三缄其口。
往后的两日,他面上如常,心里却是烈焰焚烧,他假意接了差事要离京,实则是过不去心里的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更想在背地里查清那晚的事。
可查到的结果更令人心神溃灭。
那晚的男人竟是戚云薇从伯府陪嫁到王府的马夫。
他堂堂亲王,便是再不得宠,也是龙子龙孙,他的王妃竟被一个马夫玷污了。
她的一个婢女亦参与其中,在她的安神香里动了手脚后,又将另一个婢女引开,助那马夫得逞。
他们都是伯府的家生子,虽跟着陪嫁到了王府,他们的卖身契和家人却还在伯府,在家人性命和主子之间,他们选择了背叛主子。
而这些都是曹家在背后授意,为的就是让他们夫妻失和,为的是等他休妻,亦或者戚云薇羞愤而死。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他会将事情隐瞒下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所以,他们想让那婢女告知她真相,他将婢女推进了湖里,又设法杀了另一婢女和马夫。
府中连死三人,还都是她身边的人,她有所察觉。
他便让人传出府中闹鬼,又借着下人乱嚼舌根胡乱传鬼神之事的由头,将府中下人发卖大半。
他因一念心慈,没对那些下人赶尽杀绝,那些人尽数落入了曹家手中。
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堵得了府中下人的嘴,堵不住曹家和伯府的嘴,还有邀他喝酒之人,甚至酒楼小厮都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只要曹府放出一点风声,此事便经不起推敲。
当曹家人找到他,表明欲扶持他上位时,他便明白,答应曹家,他需要休妻,但戚云薇还能活。
他若不答应,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他的王妃与马夫有染,戚云薇活不成,他和儿子也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但曹家这样算计他,他如何甘心,他想过与他们鱼死网破,可真斗起来,他这条鱼会死,曹家那张牢固的网却未必会破。
他想过向病重的先帝求助,可因着他的那些兄弟们斗得你死我活,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他连先帝的面都难见到,便是见到了,先帝会不会帮他惩治曹家不一定,但一定会先杀了辱及皇家名声的戚云薇。
他还想过许多法子,甚至想过,他们一家三口逃离京城,去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寻常人的日子。
可戚云薇有孕了。
在她自己尚不知情的时候,他先发现了,他寻了相熟的御医,想偷偷将那孩子弄掉,但她因生顾逍时,伤了身子,再落胎会有丢命的风险。
她被马夫玷污的事,尚压在他心中不能过去,他如何能接受将来马夫的孩子,唤他父王,他被做了王八,却还要养着别人的孽种。
丢弃皇家身份,冒险出逃,最后余生却要日日与那孩子相处,他做不到。
他知道戚云薇是无辜的,他知道身为丈夫该一如既往的护着她,可那个孩子是压垮他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嫌她脏!
而曹家捏着这个把柄,就像是在他头上悬着一把滴血的刀,刀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他心上,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屈辱,还有怨恨。
同样都是生在皇家,他因母亲出身低贱,自小就不曾真正享受过皇子的待遇,便是长大分府封王,也是他费劲全力才让先帝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便随口封了个闲王。
同一个父亲,他的兄弟们封号是瑞,贤等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名号,为何他的只是随意的一个闲字。
他前面艰难,可他遇到了戚云薇,有了顾逍,他终于觉得上天待他不薄时,他一个皇家子,却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不甘啊。
“所以,你与他们狼狈为奸,任由他们带着外男去母妃的房间,任由他们给母妃按上不洁的罪名。”顾逍眼瞳红的似要滴血,每一个字都是从喉间艰难挤出的。
在皇帝看来,当年的事,是他不愿回忆的耻辱,可顾逍逼得他,不得不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重提旧事,已经十分难堪。
再听到顾逍指责的话,羞愤让他勃然大怒,“当年的闲王府什么情况你可还记得?我无官无职,连像样的护卫都没几个,如何阻拦?
如果我不坐上这个位置,等待我们的同样是家破人亡,你母妃只会死得更惨,而你将会伴随着她的污名长大。
我知道这些年你恨我,可我能如何?你告诉我,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有些委屈压在心里许多年,不等顾逍开口,他又道,“曹家可恨,我没有一刻不想着让他们付出代价,可错的只是曹家吗?
不是,你母妃有错,我有错,你亦有错,先帝他们更有错,你母妃错在连自己的陪嫁丫鬟是忠是奸都分辨不出,错在她事事信任伯府。
我错在胆小、怯懦,心无大志,只求苟活,不敢去谋算,不敢去争取,以至于一事无成,最终成为曹府砧板上的鱼肉。
还有你,分明之前一直赖在我们身边,不肯回自己的院子,为何那一晚你却要闹着回自己的院子睡,还带走了吴嬷嬷和两个护卫,若你们也在院子里,那些个贱奴就无法得逞。
而先帝,错在不公平对待自己的孩子,错在任由皇子们内斗,他以为这样能角逐出优秀的王者,来继续他的江山,却不想皇子们死得死,残得残,而曹家那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却长成巨大硕鼠。
他错在好好的江山在他手里变得支零破碎,到最后将这烂摊子丢给我,却将保命的黑羽卫留给了恭王。”
他似癫狂般,指着密室的大门,“你可知起初的那些年,我日日夜夜处于曹家的监视中,便是连句话都不敢随意说,你怪我没护着你,我自己泥菩萨过河,如何护你?
你母妃发狂,并非全因我的缘故,而是她自己得知了真相,她接受不了才变成那样。”
顾逍全身不断地冒冷汗,手开始有些发抖,随即蔓延全身,耳边是震天响的心跳声,有些记忆突然变得特别清晰。
是母妃身边的婢女哄着他,世子爷长大了,是堂堂男子汉了,该回自己的院子住了,不然将来被别的小公子们知道了,是要笑话世子的。
他想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他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母妃不放心他,将吴嬷嬷和护卫派去了他的院中。
他顺着皇帝的话,一路想下去,原来母妃被害,也有他的责任啊。
胸腔被愧疚,悔恨充满,在他几乎承受不住时,脑中却响起谢酒轻轻柔柔的声音,阿逍,无论真相如何,他都未尽好做父亲的职责。
他同样未做好丈夫的职责。
顾逍的思绪突然清晰过来,血色褪尽的嘴唇咬出一句话,“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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