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ass Marbles

《Glass Marbles》

【巨人|艾伦中心】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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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艾伦/三笠

原作:《进击的巨人》

简介:根据138的怪诞虫编的普通热血漫结局(。尽量跟了我能跟上的后期剧情。没跟的那当然就是我放弃了(微笑)。

1.

艾伦·耶格尔的头颅滚落下去。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全部展开。

2.

“我将要毁灭这个世界。”艾伦说。他的双眼深如死水。希斯托利亚震惊地注视着他。

“我们是真正的坏孩子。”艾伦告诉她。“不战之盟已经解开。始祖的欲求在我内心深处苏醒。我胸中充斥暴食的欲望。当我看见人类,我看见愤怒。当我看见生命,我看见焦土。我看见怪物向我的母亲走去,而我的口齿分泌粘液。食人的意志贯穿两千年的历史,我们注定要践踏这个世界直到一切的终结。希斯托利亚。新的循环已经开启。就连死亡也在我的权柄之内。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就算这样也不能放弃。”女王说,迅速地冷静下来。“墙中之王有理由又怎样?没人应该操纵我们的命运。想保护我们的天使不能。想毁灭我们的魔鬼就可以吗?”

艾伦看向远方。延绵的高墙伫立在视线尽头。有一刻他感受到微风徐来。再有一刻他渴望着淋漓血肉。在他数年前控诉身为家畜的屈辱时,从没想过这高墙是为了从他身上保护世界。他回答:“它不可以。”

他们如同当年一般相对而立。一个渴盼为人类献身的绝望少年,一个残酷围城中最后的女王。有东西永远不会改变。艾伦感觉到手指在斜阳的冷风里颤抖。他想到阿尔敏。想到三笠。想到巨木森林中的夜灯。想到白沙上的海水。然后他能控制自己的每一寸肌肉。他说道:“我要毁灭世界。你们要来阻止我。”

女王用水晶般的双眼凝视他。你在恐惧吗?你能忍心吗?你会后悔吗?她什么也没有问。她不能变身成十五米,但他们是真正的同族。她说道:“你去做吧。”

3.

“数字里面很有深意。九大巨人曾经只有八个,至少有些史书是这样记载的。”吉克说,“而智慧巨人的寿命是十三年,这也不准确。你没有机会见过一个真正寿终正寝的前辈。他们总是被提前吃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艾伦问。

“你没有好奇过吗?”吉克说。他们相隔一尺,并排靠在疗养院墙脚的庇荫处。漏进的阳光落在艾伦肩侧。吉克的棒球在手里抛接着。“我只有一年多了,小弟。我死掉时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象过吗?”

真是一个只适用于巨人家族的话题,或在这里,是荣誉马莱人。艾伦眼前闪过利维尔的刀光。他无动于衷地回答:“想过。”

吉克咧嘴笑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屠杀者对待艾伦像个天真的兄长,满心喜悦地接纳所有敷衍的关切。艾伦有时好奇他到底是过于虚伪还是愚蠢。他此刻便使用着那种与年幼兄弟讲故事的亲爱口气,蓝眼睛里含着笑,说道:“我的成绩不佳,直到最后几周,他们还在争执我是不是合适的继承者。”

艾伦点点头,仅仅为了使他说下去。

吉克说道:“我本可以做出更好的表现,按计划继承兽之巨人。但是我太自私了。我想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那对我来说很宝贵。”

这伪君子装得好像他真的在意亲情。艾伦仍然应道:“确实啊。”

“我没想到的是,这给库沙瓦先生造成了那样不必要的伤害。”吉克说,“随着日子越来越近。他的体重下降了,面黄肌瘦。经常忘记曾经发生的事。然后他说起没有逻辑的话来。深夜里他在床上因痛苦翻滚。最后一个月,他们把他关押起来。我去探望他,只有偶尔他认出我的脸。我吃掉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具空壳。他露出释然的表情。我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记得我的承诺,但我知道他只是想要解脱。那是他能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艾伦转过头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已不再是他了。”吉克说,“他正在变成那个控制他的虫子。我们寿命短暂。因为我们继承的是最强大的那些。这些虫子繁育在每一个艾尔迪亚人的血脉里,从脊椎吃进大脑。潜伏着。等待着主人一声令下就吃掉一切。艾伦。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是被邪恶附体的民族。这样不自由地出生是对每一个生命的折辱。你现在明白了吗?”

4.

“但是那仍然是……不对的。”格里沙·耶格尔说。他和艾伦一起走在家乡宁静的小道上。艾伦不知道这发生在什么时候,发生在哪个空间。他已经是十九岁的样子,比父亲还要高。他像叛逆少年那样躬着背,低头不语。父亲伸手把他不规矩的额发撩开。

“我是个医生。我处理过瘟疫。那时我就想过这一切与瘟疫何其相似。”格里沙说,“但无论如何,把责任推给病人,放逐他们,等待他们自生自灭。这是不对的。这样的文明是残酷的。”

“但是我们也是残酷的。”艾伦轻轻说。“我们天性残酷。爸爸,我吃掉了你。我眼看着她……吃掉妈妈。”

格里沙露出痛苦的表情。“这不是你们想要做的。”他说,“你爱我们。对不对?”

“我爱你们。”艾伦说,“这让我如此憎恨巨人。但他们只是我们受难的同胞。”

“我曾经被马莱的历史愚弄。”格里沙说,“我给自己编造虚假的历史。但那只让我陷入了另外的圈套。仇恨没有用。儿子。找到新的仇恨对象不能让我们的生活好起来。”

“那还能怎么样?像你一样放弃吗?”艾伦质问他,“你知道真相,却只把自己关在墙里十二年。你没有勇气改变,对不对?你也觉得与世隔绝才是最好的?”

格里沙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那为什么把它推给我呢?”艾伦嚷道,他忽然愤怒起来,“你准备了地下室。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让我吃掉你?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去找一个随便谁,让他们变成巨人!让我一无所知地死掉,怀着对敌人的仇恨死在巨人的肚子里,不是更好吗?!”

格里沙忧伤地注视他。

“是因为你呀,艾伦。”他说,“是你从小梦想加入调查兵团。是你一直想到墙的外面去。是你一定要知道地下室里的真相是什么。”

他伸出手来,捧住儿子年轻的面孔。

“是你让他们寄希望于你。是你带领大家,一直走到了海边。”

艾伦猛然睁大眼睛。腥甜的血液混杂尖锐的钻石碎屑滑进他的喉咙。他用力吞咽下又一位戴巴的残骸。这个女人有一双坚决的眼睛。她的黑发混杂进她的血浆。什么东西尖锐地扎进他的脊髓。混乱的记忆雪花般冲击他的头脑。进击的巨人仰天咆哮。艾伦用力呼吸。他是枭。是手持重锤的巨人。是攻伐世界的暴君。他把浑身是血的俘虏推下高墙。他对渡海的国王立誓代代守望。他面对怪兽吞噬兄长的黑影发出悲痛的嘶叫——

三笠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提着钢刃,像一只飞鸟轻捷地落在他染血的肩上。她转面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艾伦在狂乱痛楚中短暂望见她的眼睛。

——他看见同窗们在帐篷里七倒八歪地躺倒一地。海潮在夜色中阵阵响起。三笠脸上带着熏醉的红晕,唇边含笑,呼吸平缓地依靠在他的颈侧。

于是他想起自己是艾伦·耶格尔。

“是我带你们来到海边。”他与那时一样地,在心中对她起誓,“我也要带你们在这高墙林立的世界上找到出路。”

5.

“然而你只是个愚蠢的小孩罢了。”利威尔·阿克曼冷冷地说,“既然两千年来的历史都是这样。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以结束这一切?”

他们出现在某个他铭记于心的场景里,在驶向玛丽亚之墙的马车上。车轮辘辘转动,利威尔眉头紧锁,韩吉一言不发。

艾伦的头发变短了,略紧的制服勒在他正抽条的小腿。让他恍惚自己还是那个惴惴不安的十五岁男孩。那时候他还是人类最后的希望。那时候他还觉得城墙是他与自由之间唯一的阻挠。但他等待长官给予激励的年纪已经过去了。艾伦说:“如果我不去做,就没有人能做。如果我做不到,所有人都会死。”

利威尔审视他。艾伦在阿克曼冰封的脸庞上看到来自长辈的关切。他分析给他们听:“始祖不再受到束缚,它迟早要控制我或者另一个艾尔迪亚人,引发战争。总有一天它会导致我们的灭绝。既然都要毁灭,不如让我主动进行。”

韩吉终于打破沉默,她说道:“也许我们可以退回去。我们还有几年时间,我们可以研究……怎样把它,把我们都控制在墙里。”

艾伦从她的声音里听出脆弱。颤抖的薄冰上积压着调查兵团一代代战士的血泪。在前仆后继的墙外探索后他们终于得知了真相,可这真相几乎摧毁他们信仰的基石。王族,格里沙,城墙教,在近两百年的时光里,有过多少知道真相然后选择沉默的人?帕拉迪岛人注定只配被无知无觉地困锁在高墙之内吗?

“不。”艾伦只说了这一个字。两位长官都没有再说话。艾伦看着地平线上的高墙越来越近,他说道:“吉克在红酒里放了他的脊髓液。我们会把一部分高层变成巨人。如果运气好的话,最后他们还能变回来。”

“所以你擅自决定做这样的蠢事,先在外面引起战争,又回来演出发疯激怒所有人。最后还想把烂摊子甩给我们,让我们寻求合作?你知道这有多难做到吗?”利威尔总结说。他的目光深黑,语气平静,让艾伦想起那一段巨木森林中的绝望飞驰。信任伙伴还是独自决定,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更好的选择。那语调中的沉重曾经怎样地震慑了他。但是,又是怎样残忍暴戾的世界才逼迫我们说出这样的话呢?

“既然这世界的存在就是扭曲的。”艾伦曾在无数与被活活吞食的先辈思维共振的夜晚里这样想道,“——那我就与全世界开战。”

战斗,战斗,然后呢?

“我选择相信同伴,兵长。”这念头居然让他久违地露出孩子气的微笑,“所以我只负责到做坏事的部分啊。”

6.

“纵然是这样,”阿尔敏消沉地说,他们像五岁时候那样,一起坐在河边,他小女孩一样的金发柔和闪光。“有必要对我使用膝击吗?”

“过去和现在混乱了。”艾伦说,“太多人的情感和记忆在我的脑子里。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那么对三笠呢。”阿尔敏说,“你竟然说她是你的奴隶,什么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艾伦慢慢说,“我想那时候我是真的担心。我记得我曾经控制过很多人。我十岁就吃掉了始祖。所以,我忍不住会想……她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如果是我不小心洗脑了她呢?”

“真好笑。”阿尔敏干巴巴地说,“所以你为什么不洗脑我,始祖大人?那就不用猜拳输了的时候帮我刷靴子了呀。”

“我不是王血。”艾伦解释说,“我可能只是无意识触发了它——”

“闭嘴吧,艾伦。”阿尔敏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还能和你说什么。不过也没意义了,反正你都要孤零零地独自死去了——在全世界和故乡的围攻下。”

他们抬起头,但面前的不再是城墙边窄小的河流,而是钻蓝色夜空下深黑的汪洋。始祖巨人贯穿天地的骨架在海边缓慢移动,脚下盘踞着被彻底毁坏的马莱军港。全世界的舰队都在这里聚集,喷气飞机像黄蜂一样成群结队地在骨架上方掠过。新式炸弹像烟花一样炸碎在数千个超大型巨人的深红色躯体上。某一枚炮弹精准地撕裂了一个巨人的后颈,细小的光线划过,是一组帕拉迪岛的士兵飞身跃起砍中要害。一个大型巨人在这场组合攻击中慢慢倒下去,激起波涛中一阵浩大的震颤。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人类真的就像是蝼蚁呀。”阿尔敏对这奇景说,他们的身体成长了,他现在穿着训练兵时候的制服。“喂,整天说着自己非同一般的家伙,你的头这样高高地挂在上面,感觉到很厉害吧?”

“才不呢。”艾伦老老实实地说,“被打到也会很痛啊。而且这样气势汹汹地爬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累坏了。”

“如果消灭了所有的军队。全世界军队的攻击还是不能把它从你的身体里逼出来,那又该怎么办?”阿尔敏问。

“那我只能继续往陆地上走。直到碾压进城市里去。”

“为此杀死无辜的人也可以吗?”

“那也没有办法了。”艾伦平静地说,“这是我能看见的全部历史预兆。我只有往前走去。”

阿尔敏当场给了他一拳,一下把他打倒了。

“你知道这很荒唐吧?”他质问道,“你说你在追寻自由对吧?但你在跟随着谁也不知道原理的征兆往前走,等待它带来一个你根本看不到的结果,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自由的事吗?说别人是奴隶,我看你才是命运的奴隶吧!”

艾伦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感到恐惧吧,阿尔敏。”他说,“像你最擅长做的那样,认清现实。我是来真的。这是你们的责任,做一个人类的英雄,对着大魔王全力战斗吧。如果不能把我打到像落水狗一样哭着哀嚎,打到连寄生虫都因体会到绝望而背叛我。世界就真的会毁灭。不在今天,也在下一次巨人的袭击里。在这里全力战斗,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阿尔敏沉默不语。他也变成了成年人的样子,身着新式作战服,剪短的金发贴在耳边。

“我会的。”他回答。

“不过。”艾伦又说,“好消息是,你们有胜利的希望。”

他在这场幻境里抬起一只手,指尖出现了腐坏的痕迹。他明亮的双眼下面,血色纹路逐渐浮现出来。他的喉部皮肤诡异地四面涌动,似乎有什么正在不安地向外窥伺。在他们脚下的海面上,始祖巨人被炸弹击碎的一排胸骨正在声势浩大地向海面倾倒下去。

“不要给它重生的机会。”他又叮嘱道,“把我也杀掉,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然没什么好犹豫的。”阿尔敏说,他的眼泪开始落下来,“因为你是个疯子,全世界的恶魔,人类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战争狂,一个悬吊在骨头堆子里的恶心的大头!艾伦,这不是死得很可笑吗?”

7.

“这太可笑了!我不干!”莱纳·布朗厉声说,而艾伦用他伤兵时期的形象走过去,像一个刻意的噩梦一样站在他面前,用被戳瞎的眼睛示威地对着他。

“你是个刽子手。”他提醒莱纳说,“要和我一起赎罪。这是你欠我的。”

“去你的吧!”莱纳说,用手指抓着头发,“艾伦·耶格尔!去你的!我——”

但这个有最坚硬铠甲的巨人,一如既往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面对艾伦,他说不出“我不欠你“,他也说不出“你不能命令我”。

“你能离我最近。如果到我要死时身体里没有出现任何东西,你负责及时把我吃掉,不要让它有机会到别的地方去。”艾伦又说了一遍,“吃掉我,然后立即去找韩吉,不能让别人得到它。你的荣誉马莱人生活也结束了,明白吗?”

莱纳转过身,脸色苍白。但他没有对艾伦随便中断他的人生提出任何意见。

“我一个人的脑子就够糟糕了,艾伦。”他喃喃说,“你还想进到这一团乱里,你不怕我发疯吗?我可能会忍不住弄死自己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艾伦冷冰冰地说,“同胞的苦难没有终结,我们的罪孽没有赎尽,你就想要溜走吗?撞开了城墙,害死这么多人,你想一死了之,是打算这样从他们面前走开吗?你会这样做吗,莱纳?”

莱纳痛苦的双眼盯着他。艾伦漠然以应。他干涩地回答:“我不会。”

“我相信你。“艾伦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他打算把他从“路”里切换出去。但莱纳反而说话了,他忽然说道:“你知道吗?在那时候,我想过,你是世界上最不该拥有坐标之力的人。”

艾伦不以为然:“因为我那样恨你们?”

“因为你想要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莱纳惨笑说,“我那时就想,一旦能使用坐标的力量,贯穿全部的历史,真不知道这家伙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来啊。“

8.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多么可怕的事!”吉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兄弟俩毫无形象地在沙地里翻滚肉搏。吉克满脸从未有过的狂怒,艾伦推倒他跑向道路中的幻影。

“艾伦,求你不要这么自私!”他的兄长在背后喊道,“安乐死是最稳定,牺牲最小的方案!你真的要为了我们一族能活下来,而把更多的生命推进未知的地狱里吗?”

“那你为了数字上更多人的活下来,就要无视面前的地狱吗?”艾伦叫骂道,在这场对话中第一次真正反驳他,“告诉你吧,这一个地狱我也不能接受!”

他握上了那道路中幻影伸出的小手。

“你注视我们两千年,你可以和所有族人沟通,始祖尤弥尔。我只问你一件事。”他说,“怎样把我们全部解放出去?怎样把巨人从人类身上驱除?”

尤弥尔缺乏表情的小小面孔望着他。她没有回应。艾伦因恐惧而冻结了。吉克跑上前把他用力推开。

“始祖啊,”他大声说,“听从我的愿望,让所有艾尔迪亚人失去生育的能力!”

但那精神道路中的小小人格体的视线也漠然越过了吉克。始祖也拒绝满足他的要求。

耶格尔兄弟像一对史无前例的小丑,肩并肩跪在始祖面前,想从这个给予一切的许愿神殿里寻找到唯一不被许可的东西。那一瞬间的绝望与荒谬感让艾伦接近失控。

“你和我都是蠢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兄长大笑道,“没有想到吧?她能控制那个最古老的虫子,因为她和虫子一样,是为了不断繁殖,躲避死亡的欲望才存在在这里。她就像一个溺爱的母亲,可以献上一切东西,可以给我们建立帝国,放任我们贪婪,暴虐,吞噬一切,但是唯独不会同意衰减,她拒绝让我们去死!”

吉克面如死灰。艾伦从求恳的姿势中站起来。

“但是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对那个奴隶小女孩吼道,“两千年了,你也活得够久了吧?你不是也体会过不想活了的感觉吗?难道是不想自己的后裔去死吗?这种互相吞噬的血缘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就算是最霸道的家长也可以放手了!生活在这个没有人性的大猪圈里,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很痛苦啊!”

尤弥尔仍然没有看他。吉克按住了他的手。

“我们的想法都不对。”他说,“她是不能被说服的。不管是爱还是恨。她已经在两千年前死去了。留在这里面的只不过是一些记忆,一点人格的回声。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要说服的还是虫子。”

“我明白了。”艾伦说,“所以这就是最后的道路。这是原因。”

他挺直脊背,他的眼睛深亮,脸庞上显出危险的纹理。

“艾尔迪亚人的奴隶尤弥尔,”他伸出手命令说,“满足我的愿望。我想要征服这个世界。”

9.

“这有点奇怪哦,”卡尔菈·耶格尔说,“王虫就可以那样轻易地被欺骗吗?只要你告诉它你改变了主意,这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呢?”

艾伦望着她美丽的面孔。

“这是假的。”他艰难地说,“这只是一个幻想。我知道你已经备受折磨地死掉了。”

“这是你记忆中的妈妈在与你对话。”卡尔菈温柔地说,“但是,在虫群构造的精神回路里,或许确实有那样一些破碎的人格存活着。也或许确实有一些神秘的精神余光与彼此联系着。让我们穿过生与死,穿越时间与空间,看着你,能够与你说话。“

“所以,满足你的幻想吧。”她说,现在是格里沙出现在她身边,父母的手亲密地握在一起,“告诉妈妈,你是怎样骗过它的?”

“因为我没有欺骗它啊。”艾伦说,“我心里就是有那么多欲望。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贪心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东西。我什么都想要,永远都不满足。和家人在一起不够快乐吗?不行,我要到墙外面去!做一个安全的宪兵不好吗?不行,我要做拯救人类的大英雄!现在我已经拿到世界的真相了,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有了那么多朋友,不可以当作梦想实现,然后不打扰所有人地安静地去死吗?”

“但是不可以啊,我做不到!”他对母亲说道,他哽咽起来,“我还是想要那么多东西!我见过了海,我还没有见到燃烧的河和冻结的沙。我不能困在原地。我想像风一样在整个世界旅行。我想要活得更长。再见到喜欢的人。我没有办法接受,我就是不甘心,我——”

在他做这段幼稚的倾述时他落泪了,他激荡的意志在历史里震起巨大的回声。在虫群构成的,由野蛮吞噬构建的高维链接里,他的声音伴随主宰的精神电波,一环环地传递下去。

那一刻过去与未来同时发生。

在两千年前的密林深处,浑身是血的女奴发出不甘的嘶叫。

在乐园的城墙上,艾伦·克鲁格的头脑里出现了从未听过的名字。

在弗里兹国王残酷的血肉盛宴上,一滴血水滴落上餐桌边装饰的花瓣。

在幻境的沙地上,艾伦紧紧抱住尤弥尔,她猛然睁开的双眼里滚落泪水。

在墙中的地下室里,格里沙·耶格尔划去一行写错的笔记。他为自己的错误奇怪,并且重新书写道:“一共有九位智慧巨人,而我继承的是…..”

这声音如同雷击与地震,顷刻间贯穿整个人与吃人的历史。这声音一字字说道:

“——永远也不会屈服,永远不能停止前进,因为我想要自由啊!“

在现实世界,天与地的边际上,巨大的怪兽骨架里,一只闪亮的大虫从始祖巨人的颈椎里挣扎爬行出来,发出恐惧的鸣叫声。

在那一刻,在战斗机舱里颤抖的艾尔迪亚士兵,在隔离区祈祷的劣等人类,在庞大骨架间战斗的调查兵团战士,在玛丽亚城墙废墟下抬头的天真幼童,广袤世界上所有恶魔的遗民,都听到共通的精神回路里传递千年的怒吼。那是凡人,愚民,命运的奴隶,始祖,战锤,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进击的巨人艾伦·耶格尔在发出咆哮:“现在结束它!”

10.

刀光飞至,他的头颅斩落出去。

那一刻三笠是如此美丽。她眼中含着泪水,唇角却有笑纹——不因别的,只因他们已经有那么久没有见面了。见到他时,无论何时她总是先露出微笑。在线团一样纠缠,大地一样沉默,恶魔一样痛苦挣扎的两千年时空里。艾伦从未如此想要说话。

是这样!我也爱着你呀!他忍不住想说。就像所有十九岁的少年,一百次地羞于言爱,却仍想在心上人的唇边发出最后的声音。如果这高墙荡尽的世界上还能留存一道枷锁。那该是他的真心,他的回应,可这一道束缚他也不会留下。我知道你会来。他想说。你当然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他想说。但他已决定这最终的沉默了。他的微笑在目光里。刀锋划过,他的头颅摔进她的手掌。她的泪水落进他扩散开去的瞳仁。她会亲吻他死者逐渐冰冷的双唇。但是三笠。我的手足,战友,爱人。我时空中不变的坐标,伴我跋涉千年的夜灯。离去吧!我愿你可以吻我。只要这一次就好了。

+1.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艾伦问,“我只是醒来,然后已经在岛上了。”

“没人知道。”阿尔敏说,“我们把你的头……和身体带回去放在一起,本来是想悄悄进行葬礼的。”

“然后我又活了?”艾伦喃喃说,尝试去咬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腕,三笠从旁边端着蛋糕碟走过,严厉地打开了他的手。“不会是始祖仍然在我身体里吧?”

“我觉得不如当作是尤弥尔最后的礼物。”韩吉热心地说,“不过你想的话,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饶了我吧,团长。” 艾伦苦笑说,“在我上国际法庭之前,大概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做实验。”

“看你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真是可悲啊。”让恶意地说,“在几百万同胞脑子里花样大喊自由的人,现在准备接受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了吗?”

“别提了。”柯尼担忧地说,“你知道这可能引起岛上的暴动吗?莎夏已经提了很多次如果你被关起来她就要去劫狱了。”

他们讨论的对象却没有什么表情。艾伦既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表达出感激。

“我不知道。”艾伦茫然地说,他望向这小木屋坐落的原野尽头。高墙已经消失了,可以一眼看到通向天际的海岸。

“关起来也没有关系。”他出神地说,“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不知道我还想再做什么……”

他的朋友们都交换着担忧的视线。连独自坐在远处的利威尔也看了他一眼。希斯托利亚走过来,怀里抱着那个在地鸣中出生的孩子。

“我让你争取时间,你说你可以怀孕。”艾伦醒过一点神来说,“把我吓了一跳。”

“我主持着一整个孤儿院。”希斯托利亚白了他一眼,“想假装生一个孩子不是很简单吗?”

“可是人们都以为这是个小公主呀!”

“是不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女王说,把小小的身体递到艾伦手里,“看,她多么可爱呀?”

那小小的幼儿的头颅在他胸前轻轻地起伏。一种怜爱之情轻易涌上心头。尽管世界仍然残酷莫测,经过他们所承受的那么多战斗。她终于出生在一个没有巨人的世界里。艾伦终于露出微笑。如果他值得背负着罪孽在这世界上存活下去,这不是他最想要见证的事吗。

“对她说点什么,打个招呼吧,艾伦。”希斯特里亚说,“不要傻乎乎地盯着看。”

但是艾伦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时间和空间里他已经太久地沉默了。他在这片土地上用心说的言语多数都是声嘶力竭地呐喊。他说过要驱除所有敌人。他说过持续不断地战斗。他说过牺牲为了世界。这一切看起来都曾如此必须,如此重要,却没有这发生着的生命如此轻盈,如此美好,如此有价值。

艾伦·耶格尔对那初生的婴儿轻轻说道:“你是自由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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