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黎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摸着那微微凹下去的白纱，想到她刚刚在脑海里数次问询终于得到的结果——

【花黎：系统，别装死了，我知道你在.

系统：……

花黎捏住刚刚的bug：你刚刚回应我了，给我留了一箱金子。

系统：……在.

花黎想笑，但还是问：到底可以吗？

系统：可以，但会用宿主这次的机会交换.

花黎：好……】

【友情提示，此次修复会耗费大量能量，且在给宿主以外的人进行修复后，系统会遭到病毒攻击，自动关闭休眠，休眠持续时间未知。但到了前往其他界面的时间会照常进行。在此期间，修复功能无法再启动，如果宿主发生什么危险，系统无法给予帮助……】

【宿主确认给进行他人修复吗？】

仿佛在问，你真的愿意吗？

【确认。】

【请注意，期间宿主的身体也无法继续进行恢复，宿主确认愿意继续忍受眼部损伤，给他人进行修复？】

大约同气连枝，这个系统连在她身上，所以能够确认她真实的情绪。

感受得到她有多厌恶窒息黑暗的世界。

系统属于人类的情感确实不多，无法理解这样的选择，所以再次进行了确认。

她没有再回答，只是道：

【花满楼，是一个很好的人……】

也对她很好。

将她认作妹妹，收留她，照顾她，期间为了治好她那破败不堪的身体，花费的心血早已不可计算……

但她终究没再多说，只道：

【而我不喜欢欠账。】

系统听不懂这句话，遂不理，只仍仿佛一个傻瓜机器系统般，反复询问：【是否确认……】

花黎：【确认.】

【宿主诉求已确定，已接收……接下来，系统将在10分钟内进行休眠，修复眼部能量已汇聚于宿主右手手心，操作方式，触碰修复部位即可，同时宿主亦将离开此方世界，请做好准备……】

声音消失后，在一片黑暗中，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心，上面什么感觉都没有，平平整整，毫无特殊之处。

她笑了笑，再次开口，清淡的声音也终于变得柔软了些：“兄长，你想不想看见？”

她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不明白，一时再次怔住：“什么……”

她忽然伸出手，慢慢往上，触碰到这个人的脸，想要搭在了眼前之人的眼睛上。

花满楼猛地抓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兄长看见……”

“阿黎……你说什么？”一旁的陆小凤也捕捉到了这句极微弱的话。

想让花满楼看见？

什么意思？

同时看到她伸手向上的动作，意识到什么。

想，便可以吗？

这个念头荒唐不切实际。

可他知道阿黎之前自愈的能力，虽没真正见识，后来连她自己那些内伤也从未好转，他一度以为这个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神奇，只是夸大。但他却就在此刻见到了明明已断舌，小阿黎却再次开口说话的一幕。

所以她那句话的意思便是——她想，便可以做到吗？

她要怎么做到？

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周全的她又要如何做到？

这些念头不过是瞬起，但陆小凤已很快明白确定了什么，慢慢沉默了下来，只定定的看着花黎和花满楼两人。

花黎没有再说话，她看起来很累了，但手中仍然微微的使力，挣开了花满楼的手，重新将手附于他的双眼之上。

花满楼再次去抓她的手，却听到花黎微弱渐无的声音。

“……不要拒绝我，兄长。”

她成功覆上了他的眼，触碰到了那片柔软的睫毛。

眼前那有神却无聚焦的琥珀瞳孔定定的对着她，两秒后，他终于顺从的闭上了眼帘。

一阵微不可见的柔光过后。

察觉到那只手彩开，花满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能够看见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看见了这个久违的世界。

看见了天上的星星、池边波光粼粼的水、水里摇曳的极小极小而显得十分可爱的荷花花苞……水阁里亮如白昼的灯，还有四周悬着的明珠。

以及只剩下两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见他的神情，盯着他的眼睛，忽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却不知是苦涩多还是为其欢喜多，他叹道：“花满楼，你……果然，真的看见了……”

花满楼低头。

是的，他看见了。

却并不开心快乐。

因为除了这一切，他看到的还有怀里吐了好多血的阿黎。

好多血……真的好多，好像永远涌不完一样。

然而她的眼睛依旧戴着白纱，白纱底下依旧微微凹陷着。

花满楼抿紧了唇，一只手控制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他碰了碰她嘴角边的血，又缓缓上移，触碰到了她覆着眼睛的白纱上：“你是不是，把自己恢复眼睛的机会给了我？”

花黎感觉到眼睛上那轻轻的触感，知道他聪明，猜到也不奇怪，也不多解释，也没有时间再解释，只笑了笑：“我的机会还会有的。”

【系统休眠中，系统休眠倒计时……】

【宿主内府损坏严重，身体休眠倒计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听得到。

她道：“兄长不要担心……不管我表现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死，我大概会回到我来时的地方……”

“我睡下后，将我……挪到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就行了……”

不然万一凭空消失，会吓到人的。

但她不担心会吓到花满楼与陆小凤。

她也希望两人能送她离开。

她在这个世界的兄长，和总爱逗她笑、给她带木雕玩具的好朋友陆小凤。

“我或许还会回来，或许不会……”

花黎思绪渐沉。

“但有缘，大概还会再见的。”

她没有再说话了。

她的呼吸似乎停止。

双手也垂了下去。

天边星星璀璨，皎洁的月亮悬挂于夜色最中央。

夜风吹过，一切终于又变得静谧。

如同她来时一样。

……

……

数个时辰后。

月色渐落，万籁寂静。

珠光宝气阁——

支开陆小凤与花满楼的霍天青独自悄然走到某扇门前，推门而入，但里面却已空无一人。

明明亲眼看见那个被抱进来也没再出去的小女孩。

房间也锁了门。

但里面的人还是不见了。

就如数个时辰前，珠光宝气阁所有库房，那突然就不见的一半财物一样，人间蒸发，完全消失了一般。

忽然，他的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霍兄来这里干什么？”

是陆小凤的声音。

霍天青转过头，露出了笑容：“阿黎姑娘呢？我们老板想见她。”

陆小凤抛着手里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瓶，惊道：“是吗？可我刚刚才去见了阎大老板，他可没有这样说。”

霍天青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也没有再问那个哪儿哪儿都离奇至极的瞎子姑娘，而是转而又问：“那花公子呢？”

“回家了。”

“回家了？”

“是啊，席也吃了，不回家做什么？”

当时两人几乎是一进入房间，关上门，刚刚放下人，便看见花满楼怀里已经没了呼吸的身影逐渐透明……

直到一点一点地凭空消失干净……花满楼沉默了许久，才笑了笑，终于转身。

决定什么也不再管，全由陆小凤去解决，回家了。

回到那座只有他一个人的百花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