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交易？”刀刀鸭理论上来说, 也没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不属于罪大恶极之鸭，所以兔兔还是愿意和它交谈的。

刀刀鸭也没有含糊, 开门见山道, “你要参加冒险大赛，我知道有一处遗迹, 是大寂灭之时留下的最强羽化场。直到现在也依旧笼罩着一片无主之地。隔着千万里都能感受到它的强烈压迫感, 价值连城。”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兔兔问道。

刀刀鸭凶戾的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凑热闹的打工鬼鬼们后，垂眸并不说话。

兔兔意会了，将绑在柱子那一头的红绳解下, 像赶牢犯一样严阵以待地牵着刀刀鸭进了屋。

“这里没别的虫了, 你可以说了。”

刀刀鸭看了一眼毫无自觉跟在身后的金毛狐狸以及悄悄地隐匿在房梁上的银渐层，沉默的鸭脸上愣是让人看出了无语的意思。

但好歹这两只都不是黄泉鬼魂, 刀刀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回收0号羽骸物。”

“0号羽骸物？我认识吗？”兔兔疑惑地看向刀刀鸭，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

“没错”刀刀鸭抬眸盯着兔兔, 定定道，“0号羽骸物就是——黄泉。也就是你现在所处的地方。”

“你不可以自己回收吗？要我回收作什么。而且你为什么要回收它？”兔兔警惕道。

刀刀鸭这只心机叵测鸭自己不做, 非得要他来做，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因为死亡管理局最近的混乱？”金毛狐狸休闲地趴在地上, 抬起巨大的爪子将身前立着的黑兔子一扒拉，黑兔子就倒了个跟头, 咕噜咕噜地被扒拉进了怀里。

晕头转向的兔兔清醒过来后就是愤怒的一记铁拳，让金毛狐狸顿时龇牙咧嘴。

刀刀鸭对此不顾他虫死活毫无虫德的画面早已免疫, 脸色如常，“是的，死亡管理局成立之初只有0号羽骸物。但是正因为有了0号羽骸物, 才有了死亡管理局。”

“哦，怎么说？”莱恩一脸感兴趣——这等机密莱恩他竟然不知道。

“大寂灭后再无羽化，但是依旧会掉落羽骸物。有些羽骸物本身就是忌讳之物，长期放任会滋生祸端，但是羽骸物毕竟是死者亡物，直接摧毁并不虫道。”

莱恩闻言嗤笑了一声，“难道不是舍不得羽骸物的力量？”

刀刀鸭沉默了，这也是一部分原因，本质上是舍不得摧毁一把上等兵器，就算是邪兵，也总有它发挥作用的一天。

“因此我们需要一个‘中枢’来容纳羽骸物。外虫一直在寻找死亡管理局藏匿羽骸物的地方，实际上并没有，我们只是负责将羽骸物带回给黄泉，黄泉会自动吸纳所有的羽骸物，并且在我们每次申请任务的时候，会吐出适合的羽骸物。”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如此运转的。直到前段时间——”说到这里，刀刀鸭深深地看了一眼兔兔和莱恩，“直到前段时间，极乐之变，黄泉叛逃了，带着所有的羽骸物，不知所踪。”

兔兔听明白了，刀刀鸭希望他帮它捉回黄泉。

但是他心里并不赞成，清澈的声音暗含指责，“不对。怎么可以说黄泉叛逃呢？从始至终，它就没有属于过你们啊。”

“它不过是——追求应有的自由而已。”

石破天惊。

刀刀鸭眼睛微睁，“我……”

这一刻他就像被艳鬼缠身的道士一样心绪繁乱，道心动摇，一直以来坚信的信仰被兔兔轻描淡写但又直击灵魂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刀刀鸭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他第一次见黄泉的那一幕。

一道差点剜去他眼睛的狰狞伤口从他的额头蜿蜒向颧骨，他满脸鲜血，立于黄泉之路的尽头，抬头将沐浴在猩红血液中的羽骸物轻轻捧起。

刹那间，风云变幻，波谲云诡。

面对仿佛神秘浩瀚的黄泉，虫族就像蝼蚁一般渺小。

与其说黄泉是死亡管理局所属之物，不如说黄泉是死亡管理局的供奉之物。

只是随着一次次出生入死和刀口舔血，曾经的震撼在日渐坚毅的刀刀鸭心中逐渐褪去，到最后，完全被习以为常替代了。

他竟然忘了，0号羽骸物，从来都不属于死亡管理局。

兔兔看着心神俱震的刀刀鸭，轻声道，“千万年如此，就是对的吗？”

刀刀鸭沉默良久。

兔兔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暗含难以言说的情绪，喉咙干涩，“你们……知道每一件羽骸物，都对应着一只虫魂吗?”

“曾经不知道，但是有所猜测，再次见到黄泉后知道了。我们死亡管理局的理念是尊重亡者，聆听亡者，杀死——亡者。这是初代管理局的虫写下的。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亡虫入殓师的身份。现在才知道，这是对应黄泉之虫的三个阶段，诞生，疯魔，消亡。”

“我不可能帮你。黄泉它既然选择做出了它的选择，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应该尊重它的选择。”

尊重亡者，就是死亡小队的第一堂课。

“那你身边那只狗呢？”刀刀鸭棕黑色的眼眸注视着兔兔，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是你的狗，你也尊重它的命运，坐视不管吗？”

兔兔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声问道，“你什么意思？发财怎么了？”

刀刀鸭闭了闭眼睛，死亡管理局向来只处理白事，做和死者打交道的生意，他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是这桩事，也确实不算虫间之事。

“你就没有疑惑过，为什么能进入黄泉？到底什么样的存在，可以自由进出黄泉？”

千万年了，死亡管理局经历了这么多员工，也没有任何一只虫真正接触到了黄泉。

陆飞英就真的没想过，他和他的狗为何能向进出无虫之地一般进出黄泉？

兔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狗——”

“早就死了。”

“你住嘴！”兔兔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恨不得将刀刀鸭的嘴封上。

还不等兔兔有所动作，金毛狐狸就怒吼一声，瞬间将刀刀鸭按在爪子上，锋利的爪尖狠狠地刺进了刀刀鸭稚嫩的翅膀，让它下意识闷哼一声。

“我治好了发财的，发财虽然有基因崩溃症，但是我用翅膀和筹码，治好了发财的！”兔兔不停地解释道——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

“你以为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得基因崩溃症？基因崩溃症到底是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大、皇、子。”刀刀鸭直直地望着静悄悄立在房梁阴暗处的银渐层。

兔兔抬头望去，此刻的他对于苏尔的身份都不在意了，眼里只有希冀，还有深深的惶恐，“苏同学，你知道？”

“那你告诉他，基因崩溃症是能治好的！”

银渐层轻轻跃下了房梁，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地落了地，“我不是大皇子，不要再叫错了。”

随后银渐层转头看向兔兔，平时清冷好听的声音却让兔兔如坠冰窟，“基因崩溃症，本质上，是灵魂在消散和凝实之间的不停转换带来的肉|体崩溃。”

“什——么意思？”兔兔轻声道。

“帝国曾经启动过一个计划，名为安息计划，是特地为患有基因崩溃症的大皇子所启动的计划。兔兔，你知道——”银渐层冷淡的银眸中似乎暗藏着一丝难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安息是什么意思吗？”

安息——逝者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