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师与徒 (三合一 1w+)
东洲已迎来了夏日,可七星峰却好似没有摆脱春日的阴翳,成日阴雨朦胧的。
妙星玄思虑过度,蔫了吧唧,无精打采。
每天的早课做得敷衍,无法入定,更不要说冥想了。
筑是万万不能敲了,可别的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恰好这时,剑宗递来了请柬,邀请司南去参加君子芳的飞升宴以及剑宗新宗主的即位大典。
司南本不想去的,可想到妙星玄最近的情况,就想带着她散散心。
她拿着请柬与妙星玄道:“剑宗邀我前去参加宴会,一共可带十人。”
“可你我师徒就二人,我想了想,要不将你那几位小友邀请过来,一起参加宴会如何?”
妙星玄心力交瘁,可逢上司南的事,她还是打起了精神。
她闻言笑笑,与司南道:“这是好事啊师父,我与她们说一声,她们必然答应的。”
“好,那你就去与她们说一声。”
妙星玄只是在身份牌中问了几句,青阳沐等人纷纷欢喜答应。
尤其是陆飞霜:“回宗门四个月了,被我师父关着打了四个月的铁,早就想跑了!”
“那可是剑宗的宴会!一定很好吃!不去白不去!”
沈飞绝附和道:“就是!君一真那个王八蛋,害我修了十三年的灵力全没了,必须去吃!”
“狂吃,把他剑宗吃得兜比脸干净!”
第五离莞尔:“飞绝师姐,剑宗家大业大,你就算再能吃也吃不完的!”
众人嘻嘻闹闹的,妙星玄也有点欣慰,难得多问了一句:“你们修为恢复得怎么样了?”
芦苇盈答了话:“托宗门的福,好了大半了。”
秦山岭也道:“得亏你在执法厅自刀那一下,扭转乾坤,剑宗赔了好大一笔灵石。”
“嘿嘿,我们都好了。”
妙星玄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青阳沐问道:“大师伯呢?身体可安然无恙。”
妙星玄还没说,陆飞霜就插了话:“星驰道君一回来就闭关了,自然是在帮大师伯调养身体,想来也是无恙了。”
“就是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妙星玄答道:“嗯,无事了。”
青阳沐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陆飞霜叹了口气,很是羡慕:“星驰道君真好啊!大师伯做星驰道君的弟子,一定很好吧。”
“唉……羡慕……”
“羡慕了……”
“太羡慕了……”
身份牌的消息不断在刷新,妙星玄端坐在炼器室前,抬眸望向司南。
她望着司南抡起建木锤,手臂肌肉绷紧,劲瘦的腰腹用力,狠狠往下一砸。现猪夫
“砰!”
火星四射,映着司南线条清晰的侧脸,格外的迷人。
妙星玄看了她一眼,泪眼又开始朦胧。
做她的弟子,很好吗?
只做弟子的话,真的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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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宴前三天,按照约定的时间,司南带着妙星玄,还有青阳沐等七名万器宗弟子,前往剑宗。
她开了龙舟,御空飞行,一路飞驰电掣。
沈飞绝趴在龙舟边缘,望着不断远去的山川河流,惊呼道:“好快的速度!”
“但这些风景,好像停滞一般,比在一叶舟上流逝的还慢!好神奇的龙舟!”
陆飞霜趴在船边,听到这句朝她脑袋拍了一下:“当然不一样!”
“这可是星驰道君亲自开的龙舟!龙舟!”
“有顶级的罡风防御阵法,自然不会让你晕船。”
这时沈飞绝看到甲板上的按钮,嘀咕道:“这又是个什么?”
她动手戳了一下,只听得“唰”地一声,一柄定在船头的长弓立在她身前。
与长弓搭在一起的,是有线的箭。
恰好这时第五离从船舱中走出来,看到这把弓言道:“这是龙舟的线弓,专门给龙舟客人把玩的东西。”
陆飞霜见了,立马跑过来:“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她挤开沈飞绝,立即拉弓射箭。
沈飞绝眼尖,一眼就看到前方海面飞起来的海蛇,激动地说:“有有有!有海蛇!”
“射它!”
“射它!”
陆飞霜搭弓射箭,一箭如电,猛地钩住前方的海蛇,“唰”地一下回拢,砸到了甲板上。
“啊啊啊啊啊!还能射鱼!”
“好厉害的龙舟!好厉害!”
“能不能射鸟啊!”
“来来来,试试……”
司南的龙舟又快又稳,还有不少新奇的玩意。这群小修士也不打坐了,全跑到船头,去玩她设置的那些小玩意。
司南端坐在船舱正中央,盘腿捏诀,操纵着龙舟。
她听得甲板上的孩子们在嘻闹,睁开眼,朝妙星玄望去。
却见她端坐在船上,拖着下巴看着自己,目光迷离。
她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在放空。
司南轻轻唤了一声:“玄儿……”
妙星玄这才回神一般,将目光聚拢在她身上:“师父……”
司南凝望着她,温声道:“她们在外玩得很热闹,你不出去与她们一起玩吗?”
妙星玄轻轻笑了一下,坐正身子:“我都这么大了,还跟她们一起玩不合适。”
司南莞尔:“你比她们的岁数还小些,一起玩怎么了?”
“可我是她们的师伯啊。”妙星玄端坐着,望着司南笑吟吟地,“更何况,师父不也没有出去玩嘛。”
“要是师父出去玩,我也一起出去玩。”
她和以往那般耍懒,说着抠字眼的话。
没想道司南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你啊……”
司南起身,朝妙星玄走去:“师父带你去玩。”
她朝妙星玄伸出手,妙星玄怔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反应,司南就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来,随我来。”
司南牵着妙星玄走向甲板,小修士们见到她,很是高兴地让出了一个位置:“来来来,星驰道君,这个这个!”
“多谢。”
司南拉着妙星玄,站在船头,教她拉开弓弦:“来试一箭。”
龙舟的屏障挡住了所有的罡风,微风里,妙星玄仰头看向司南。
司南握着她的手,将她笼罩在怀中,目光看向前方,定定道:“就射这只海鸟。”
她说什么,其实妙星玄不太能听得见。
可妙星玄在她怀里,随着她拉开弓弦,听得她道:“去!”
于是手松开弦,一箭离去。
“咄!”
箭羽刺穿海鸟的脖子,一击毙命,而后在罡线的拉扯中,迅速摔到甲板上。
众人在欢呼:“星驰道君好厉害!”
“星驰道君万岁!”
司南收了手,浅浅的笑着,肆意又洒脱。
妙星玄仰头看着她,见她眼中流淌出笑意,好似细碎的星光,极为的诱人。
她就这么望着她,一点也不肯挪开视线。
司南注意到她的目光,垂眸望向她,温声问:“好玩吗?”
妙星玄抬手,拉住她胸前的衣襟,摇摇头。
司南敛了笑,有些苦恼地望向她:“那……你想师父陪你做什么?”
妙星玄仰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雪颈上,在她识海幽幽道:“想吸血。”
司南一怔,牵起她的手,与众弟子道:“你们继续玩罢。”
言罢,也不管众人如何想,她便拉着星玄回到船舱。
她拉着星玄在床上坐下,扯开自己的衣领,对妙星玄道:“来。”
妙星玄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倾身将她扑倒,压在身下,露出尖牙一口咬了下去。
她这一口咬得又快又急,司南还未觉得疼,身体的血液就开始流失了。
妙星玄吸了一口血,就不再吸食。
不知怎么地,她反而将尖牙抽出来,叼着司南雪颈的白肉,反复厮磨地咬。
司南觉得很奇怪:“怎么不吸了?”
妙星玄咬着她的皮,凶了她一句:“师父你不要说话!”闲注复
她的小徒弟,最近一直很奇怪。
总归司南是惯着她的,奇怪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索性瘫在了床上,放松了身体,随便妙星玄折腾。
妙星玄在她颈侧咬了两下,叼着她小狼似得不放口,反复蹂躏了一番之后,终于看到那一处落下了青紫的痕迹。
她这才像是满意一般,从她颈侧一路往上咬,咬到司南的下巴。
“嘶……”
下巴一疼,司南睁开眼,看着妙星玄很是不解地问:“你最近对师父,是有什么不满吗?”
妙星玄没说话,又在她下巴上啃了啃,沿着她的下颚线,咬到司南的耳朵。
耳朵忽而一疼,司南偏头看向妙星玄:“你到底要做什么?”
妙星玄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咬脖子不够。
咬下巴不够。
咬耳朵也还是不够。
她抿紧了唇,不搭话。
司南略想了想,拥着她坐了起来,将手抵在她腰后,温声问:“你是魔性大发,吸食鲜血不够,还想把师父吃了吗?”
妙星玄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司南见状连忙去掐她的脉:“脉搏无恙。”
她伸手,去探妙星玄的额头,拧紧眉头:“识海无恙,看起来魔气对你影响不大,没有入魔。”
话音落下,她将手落在妙星玄的心口,很是担忧:“但你的心跳得很快。”
“为何如此之快,是生病了吗?”
她一脸诚挚,看得妙星玄哑口无言。
司南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满是关怀:“玄儿,你若真的有哪里不适,还是快点告诉师父。”
“若是落到要请你苏祖祖来的地步,怕是损耗更大。”
妙星玄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倒在司南身上:“师父,我没事……”
她顿了顿,与司南道:“你就当我是花痴症犯了吧。”
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天天的,悲春伤秋,心烦意乱。
司南揽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她略一思索,言道:“已经是夏天了,你这不可能是花痴症。”
“要不还是让你苏祖祖……”
还未等司南把话说完,妙星玄忽而站起来,很是激动道:“七星峰的岩浆都能化成春泥,长出杜鹃花来。”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在夏天得了花痴症。”
“就是花痴症!就是花痴症!我说了是就是!”
“师父不要再问了!”
她没头没脑地发了一通火,就和她没头没脑地哭一样。
司南坐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她,略有些手足无措。
妙星玄扭头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一下就怔住了。
她从未在司南身上看到过这么局促的神情。
司南是从容的,淡然的,洒脱的。
但绝对不是这样,被人用情绪欺凌到不知所措的模样。
妙星玄立即敛了情绪,对司南道歉:“对不起师父,是玄儿太任性了。”
她深吸一口气,与司南道:“我出去和青阳她们玩了,就不打扰师父清修了。”
少女收敛情绪,转身离去。
司南端坐在床上,望着那一袭红裙离去的身影,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明明是铁石做的心,此刻却传来绵密的疼。
她着实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这小女不开心了。
难道……还是飞升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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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星玄说玩,那就是放开了玩。
从东洲飞往中洲一路,她们一行人带着小蛟龙,捅了十几个合体期妖兽的老巢,疯玩了一通。
入夜时分,司南一行人来到了罗刹海城。
上回来,司南与妙星玄在万灯海市被人利用,困上三个月。
这回再去,司南直接开着龙舟进入海市,对众弟子道:“随便买!”
“三百万上品灵石以下的商品,海市主免单!”
众弟子欢呼:“好耶!”
她们戴上面具,跳下龙舟,一溜烟地钻入了热闹的人群里。
妙星玄站在甲板上,戴着红色的小鹿面具朝司南伸手:“师父,你也一起来啊。“
很欢快的语气,仿若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完全浸在玩乐之中。
隔着面具,司南看不到妙星玄的神情,可听她语气上扬,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
“好。”
她含笑,朝妙星玄走了过去。
妙星玄牵住她的手,足尖一点,飞上月空:“我带你一起下去。”
那少女张开了手,踏着月光,好似一只轻灵的红色小鹿,牵着司南,飞入了辉煌的万灯海市。
两人一落地,无数的喧嚣声如浪潮滚滚而来。
“一品发簪,能抵五行之毒……”
“姑娘,瞧瞧嘛姑娘……”
“海螺,传音海螺。”
“秘密传音,仅限两人的秘密传音……”
妙星玄一落地,牵着司南的手,径直穿过无数阴森可怖的面具,来到那满是发簪的小摊前。
成串的珍珠灵石灯光下,各式各样的发簪散发着圆润的光。
妙星玄一眼看中了躺在中央最显目那根珊瑚灵珠做成的发簪。
她一把拿了起来,冲司南比划:“师父师父……”
“你看这个簪子怎么样?”
司南还没开口,那带着红猪面具的小摊主人,就十分殷勤道:“姑娘好眼光。”
“这是南海最深处,鲛人族群之地才有的顶级红珊,能避水祛毒,红里透白,极为珍贵……”
司南将那簪子打量了一番,言道:“簪子的确是好簪子,只是这阵法雕刻师太次了点,符纹刻错了,避水效果大打折扣。”
她话音落下,妙星玄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
“什么嘛……”
妙星玄将簪子在灯光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眯着眼道:“的确是次了点。”
她将那簪子放下,叹着气道:“算了……”
小摊主人见状,连忙道:“这可是鹿客岛上菱真人亲手雕刻的符文,已经是簪纹里最上品的符文了,怎么能说次呢!”
“姑娘,你不买归不买,话不能乱说啊。”
妙星玄挽起司南的手,顶着一张小鹿面具,对摊主哼了一声:“上菱真人怎么样,上菱真人很了不起吗?我师父说次就是次……”
她说完,挽着司南往前走:“走,师父,我们再看看别的。”
司南被她一拽,随她进入了人流里。
妙星玄牵着她,一路走,一路逛。
路上看到好看的耳环问她,司南就细细与她说了耳环的炼制方法。
看到有趣的海螺问她,司南就说自己能做个更好的。
如此走过一条大船,妙星玄提起裙摆,在水波摇晃里,穿过甲板相连处,朝无尽相连的小渔船走去。
司南走在前方牵着她的手,稳稳当当地领着她走。
她落在了另一条船上,转身看向妙星玄,朝她伸出了手。
妙星玄握住她的手,足尖一点,跳到了小船上。
“嘿……”
她人一落地,小船微微晃动。
水波映着灯光,泛着粼粼波光,异样好看。
光影之间,一袭红衣的少女,扶着自己的面具,在摇晃的小船间向前走动:“师父这也能做,那也能做的。”
“那我们来这海市逛什么?”
司南跟在她身后,见她步履轻盈地经过摆放珍珠的船主身侧,与她言道:“自然是来看材料的。”
“材料?”
妙星玄看向自己身侧,端坐在摇晃小船中,身前摆放着珍珠的修士,与她言道:“你说的是这些东西吗?”
司南颔首:“嗯。”
妙星玄跳过这条小船,朝另外一条小船跳去:“那师父以前来万灯海市,都是为了买材料吗?”
司南与她答:“我很少来此处。”
妙星玄扭头看向她,很是好奇:“那你平日里和我娘,都去做些什么?”
司南跟在她身后,听到这句话,很是古怪道:“我和你娘,为何要去做什么?”
妙星玄心下一咯噔,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她:“没什么,是我瞎问的。”
唉,她怎么忘了,她师父全不记得了。
妙星玄振作一番,又开始问司南:“那师父的材料都是怎么来的?”
司南不假思索道:“大多都是替别人炼器剩下的,其余都是别人送我的。”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跨了几十条小船。
妙星玄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丛异常鲜亮的珊瑚,忽而双眼一亮。
她纵身几步,跳到了那一艘船上,指着那一丛珊瑚问:“师父……师父……这一丛珊瑚怎么样?”
司南扭头,朝她看去。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万灯海市到点的烟火,开始升腾。
“砰!”
妙星玄的身后,骤然升起了无数的烟花。
璀璨的烟火在天空亮起,倒影在水波之间,落在了少女红色小鹿的面具之上。
司南站在原地,隔着百丈的海水,与喧嚣的渔船灯火,望向她的眼睛。
烟花声炸响,填满了四周的一切。
那少女以为她听不见,索性举起了手中的珊瑚树,在她识海中大声喊:“师父……师父……”
“这株珊瑚怎么样,我送你吧!”
那少女声音清亮,在摇晃的水波中,如此鲜明。
烟花绽放,好似流光飞鱼,伴着渡船,璀璨光明。
司南站在小渔船上,感受着脚下的水波晃动,识海翻涌,沉寂在下方的记忆翻滚而上,连接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也是这样喧闹的夜里,她将妙星玄举过甲板,与她看填满夜空的飞鱼,与她轻声道:“我希望下次你再自己坐船,想起来的,是今夜的夜晚。”
渡船摇晃,水波声响。
那少女曾扑在她怀里,哭声言道:“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师父,但师父再等我五十年。”
“五十年后,若我不能与师父一同飞升,师父再离开好不好?”
她的哭声犹在耳中,司南隔着百丈渔火,凝视着妙星玄灌满笑意的眼睛,心中恍然。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师父……师父……”
那少女见她不应,又唤了两声。
烟花还在炸响,司南负手,足尖一点,轻轻跃过渔船,越过璀璨金光的水面,轻轻地落在妙星玄身前。
“玄儿……”
她轻唤了一声,妙星玄仰头,朝她看去。
却见那个带着无脸面具,身材修长的蓝衫修士,踩在船边,负手俯身朝她探来。
司南的身形极为高挑,又站在高处,此刻弯腰,好似一株被风吹弯的树,朝小小的小鹿倾斜而来。
命运之风吹到了这里,那小鹿望着站在身前的庞然大树,不知为何紧张地将自己的手缩在了身前。
“砰……”
身后的烟花又在绽放,可那光落在妙星玄身上时,就被司南挡住了。
妙星玄抱着这一丛珊瑚,很是无措:“师父……”
这是怎么了?
司南轻笑了一声,在烟花绽放声中,与她轻声道:“师父想起来了。”
妙星玄稍稍镇定了些,她把手中的珊瑚放下,仰头问:“师父想起什么来了?”
司南笑着回答:“五十年,我曾答应过你,会一直管教你。”
妙星玄脑袋“嗡”地一下响起来,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棍,脑袋嗡嗡作响。
她仰头看向司南,眼里迅速积攒了泪光:“然后呢?”
司南伸手,从面具边缘探入,抚摸着她的脸,与她温声道:“是师父记性不好,答应过的事,总是忘掉,还平白无故惹你不开心。”
“既然你如此惶惑不安,舍不得我离去,那我就与你做约定好了。”
司南说着,伸出自己另一手,与妙星玄道:“来,我与你拉勾。”
妙星玄望着她的手势,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司南见状,勾住她的小拇指,与她轻声道:“天道在上,我司南向天发愿,愿与妙星玄结生生世世的师徒之缘。”
“我不但与她结生生世世的师徒之缘,还与她结永生永世的解脱之缘。”
“只要妙星玄还在人间受苦,我司南永不成仙。”
妙星玄满眼错愕:“师父……”
就在这时,一股飓风吹向了她们。司南伸手勾住妙星玄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将她们吹了起来,吹向了夜空之中。
“砰!”
烟花绽放里,一道紫色雷霆劈了下来。
“轰隆!”
雷霆劈向了司南,带着天道威严地发问:“你确定你要渡她嘛!”
司南握住了妙星玄的手,将她牢牢地握在手中:“确定!”
“不改?”
“不改!”
“可!”
天道轰下一道雷霆,劈向了妙星玄。
那道雷霆穿过妙星玄的身体,并未带来任何伤害。
妙星玄浑身一震,听得天道在她识海中发问:“你可愿向我发愿,与眼前之人结生生世世渡劫之缘?”
妙星玄握住司南的手,满脸都是挣扎的思索。
“我……”
“愿上苍垂怜,让我与师父,生生世世,永结渡劫之缘。”
“不改?”
“不改!”
誓言落下,天道化作雷霆,砸向了两人。
“轰隆!”
妙星玄闭上了眼,下意识地躲入司南的怀中。
雷霆落下,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锁住了司南与妙星玄。
司南勾住妙星玄的手,与她轻声道:“我与你结生生世世的缘分,若此一生,我渡劫飞升,你未能如愿。”
“来生我会化作风,化作雨,化作雾,化作朝霞……”
“化作花,化作小狗,化作人……”
“化作世上所有的一切,回来渡你。”
妙星玄的泪从眼角落下,她勾着司南的手,趴在她怀中,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师父……”
司南听得心疼,将她揽入怀中:“可不要哭了。”
“我又是下山游玩,又是立下泼天大誓,可不是为了惹你哭的。”
妙星玄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入她怀中,彻底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师父……”
我的师父……
这叫她,如何放下。
——————————
万灯海市的烟花放了多久,妙星玄就在司南怀中哭了多久。
司南听她哭得心疼,将她抱回了龙舟。
她抱着妙星玄坐在床上,伸手擦她的眼泪。
妙星玄眼睛都哭肿了,坐在她怀里,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司南抬手捏诀,将冰之灵压在妙星玄的眼睛上,小心地敷着她的眼睛。
妙星玄吸着鼻子抽泣,窝在她怀里小声唤她:“师父……”
司南温声应了一句:“怎么了?”
她躺在司南怀里,小小声问:“与我结这样的缘分,真的没事吗?”
司南小心捧着她的脸擦:“你不是说,给你五十年,你也能飞升吗?”
“既然你能飞升,我立这个天地大誓,又有什么关系。”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很娇气地往里挤:“若是我不能飞升呢?”
司南淡淡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下一世。”
妙星玄想了想:“可是……可是师父都成仙了,还要跳无尽海轮回……这……”
她说到这里,语气低落了起来:“我觉得李飞宇骂得对,我就是个妖女,是个祸害……”
司南直起身,看向妙星玄,很是诧异道:“这都多少年的旧事,你怎么还记得这号人。”
妙星玄也很诧异:“那师父不也记得吗?”
司南松开了手,与她道:“他骂过你,我当然记得。”
妙星玄心中一喜,又有些难过。
司南将她眼睛端详了一番:“眼睛都哭红了……你天天哭,怕是要哭瞎。”
妙星玄皱着鼻子,小声辩驳:“我都是个合体期的修士了,哭不瞎的。”
二十岁不到的合体期修士,简直比司南那时候还要逆天。
司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与她道:“知道你厉害了。”
“你进阶这般快,你我师徒一门双双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她松开了妙星玄,将她放在了床上,起身抻了个懒腰。
妙星玄望着她的背影,咬住了下唇:“世事难料,若我心性不坚定,不能飞升……”
司南扭头看向她,很是奇怪:“那师父也是一样的啊,师父现在不过是大乘中期圆满,差点大乘后期罢了……”
“只差一步,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说不定是我连累你呢。”
司南转身,两手放在膝盖上,俯身看向妙星玄:“你我师徒都未成仙,既然已经立下天地大誓,那就决定了要互相勉励,互相成全。”
“若是今生不得飞升,那还有来生,来来生……”
她实在是生了一双多情眼,说话声音一慢,眼神一专注,被她看着的人就会升起一种,被她捧在手里疼爱的错觉。
妙星玄被她看得浑身发烫,一双耳朵都红了起来。
司南笑吟吟地望着她,满目澄澈无邪:“若是这辈子,师父与玄儿不能双双飞升,那师父下辈子,还想做玄儿的师父。”
“玄儿是师父养大的,若有来生,师父还要再养一次。”
“玄儿觉得呢,玄儿还想不想做师父的弟子?”
妙星玄知道,她们的人生是不一样的。
司南的人生 ,是天神写好的,她注定要飞升成神。
而妙星玄的人生……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鲜明了起来。
妙星玄重重点头,望着司南很是认真道:“我想做师父的弟子。”
“今生,来世,永生永世,都想与师父结缘。”
“所以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不拖累师父的。”
她像是想明白一样,握住了拳头,立下誓言。
司南也松了一口气:“那我和玄儿保证,师父也会努力修炼,不拖累玄儿。”
她伸出了手,与妙星玄道:“我们拉勾。”
妙星玄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两人跟小孩子一样齐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司南也觉得幼稚,忍不住笑了起来。
妙星玄也跟着笑,面颊红扑扑的。
司南伸手,半捧着她的脸,与她温声道:“既然做了约定,那你就不要再哭了。”
“师父可以舍去任何人,但任何时候,都不会舍去你。”
“既然做了你师父,我就要管你一辈子,明白了吗?”
妙星玄点点头头,笑眼看她:“我明白的。”
“我再也不哭了。”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再为此掉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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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一趟,哄好了妙星玄,接下来的一路,总算是云散月现,雨过天晴。
接下来的一路,妙星玄的心情很好,和青阳沐等人玩得很开心。
如此玩玩走走,三天之后,终于来到了剑宗山门。
这一日,剑宗张灯结彩,到处铺满鲜花与祥云。
剑宗那千丈大小的大殿,此刻铺满了红毯长桌,鲜花美酒,灵果佳肴。
司南出现时,大殿中几乎已坐满了人。
她甩了一百万上品灵石下去,剑宗的唱礼官扯着嗓子喊:“万器宗七星峰,星驰道君到!”
她一出现,众人纷纷扭头:“星驰也来啦。”
端坐在左下方的东方罄更是朝她招手:“星驰,这边!”
司南扫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了朝她迎来的陆子蘅身上。
陆子蘅难得穿上了华服,一张黝黑的小脸都精神了几分。
她抱着剑,朝司南走来,打了声招呼:“星驰师姐!”
司南连忙拱手行礼:“见过陆宗主。”
陆子蘅打了个哈哈:“别客气别客气,我这宗主捡漏捡的,您先入座。”
“请。”
剑宗的小弟子引着司南往里带,将她带到了主位左手边的第一位。这位置,比东方罄还尊贵些。
司南一怔,指着自己的位置道:“使者怕是弄错了吧,我不应当坐这啊。”
那剑宗小弟子也很客气:“星驰道君,这就是您的位置。”
“宗门上下都安排好了的,您请入座。”
众人都朝她看来,司南只好先落座。
她一落座,身后跟着的弟子也纷纷落座。
陆飞霜激动死了,在识海之中狂喊话:“好多人啊!”
“激动死了!”
“好多榜单上的美人!”
“啊啊啊啊啊……跟着星驰道君有肉吃!”
妙行川听得她们嘀嘀咕咕,轻笑了一声,看向身侧的司南。
司南一袭蓝衫,正襟危坐。有熟悉的修士打招呼,她也是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坐在她身旁右边的东方罄挨过来,笑眯眯地:“你这回把剑宗上下敲打了一番,她们还把你放在首位,看来真是换了个宗主,器量大多了啊。”
司南头都没转,微笑抿唇道:“这是别人家的大殿,你要闲聊,回家去!”
东方罄轻啧了一声,又好奇地问:“话说你和行川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你俩能拜堂成亲呢。”
“孩子也带了,人也活了,怎么就分了呢?”
好奇,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司南全当没听见,转头看向左手边的妙星玄:“这典礼很是繁琐,接下来还有鹿鸣宴,弟子们估计还要切磋。”
“你若失觉得烦了,吃些瓜果。”
妙星玄莞尔,应了一声:“好。”
东方罄气死了,伸手去拽司南的衣角:“司南,我问你话呢!”
“快回答我!”
司南伸手,轻轻将自己的衣角带回来,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你话太多了。”
东方罄一下就噎住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碧霄宗宗主碧沧海,携妻儿到!”
话音落下,场上皆哗然。
“沧海老贼?她怎么也来了?”
“还妻儿,她脸皮也太厚了吧!”
“不愧是碧海老贼,啧!”
议论纷纷里,陆飞霜也在识海大声喊:“什么什么!碧沧海也来了吗!”
“她老婆呢!”
“她老婆,我的江潮美人!”
“让我看看我的美人在哪!”
陆飞霜等人纷纷探头,在场的小修士全部都和小乌龟一样,使劲探出头,往外张望。
妙星玄不明所以,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剑宗大门口,走来了一行三人。
为首一人,身穿灰色阴阳鱼道袍,面容俊秀,风度翩翩。只是一头黑发,白了一缕,垂落在身前。其余全都半挽在脑后,极为洒落。
站在她身侧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
她面容极为秀丽,肤色雪白,一双眼雾霭朦胧,像云像云又像风……
这女子一出现,陆飞霜在识海中大喊:“老婆!我的江潮老婆!”
“可恨啊,沧海老贼,我与你拼啦!”
不仅是她在喊,其余修士也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江潮身上。
坐在门口的一名刀客看了眼江潮,收回视线,冷哼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
“竟然还敢抛头露面,要我早就自裁谢罪了!”
他骂了一句,碧沧海将身旁的妻儿挡在身后,看向那刀客,很是好笑:“你这种无名的刀客都能来沾沾升仙宴的喜气。”
“为何我不能来参加我兄长的升仙宴呢?”
碧沧海眯着眼,笑吟吟的。
那刀客被噎了一句:“你……!”
碧沧海扫了他一眼,牵过江潮的手,与她步入殿中,从容离去。
那刀客握紧了刀,恨得牙根痒痒:“辱没伦常的狗东西!”
“终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满堂寂静里,他的诅咒听来如此鲜明。
缀在碧沧海与江潮身后的黄衫少女猝然扭头,握住手中的玉笛,朝对方猛然掷去!
“铛!”
玉笛击中了长刀,爆发出绚烂的火花,声势可怖,极为骇人!
那刀客浑身一震,手都发麻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黄衫少女。
有一名妙音阁的音修倒吸一口凉气:嘶……好厉害的音波!”
“潮生!”碧沧海开口,淡淡道,“别伤了你娘的笛子,等开宴再说。”
“是!”
碧潮生收回笛子,扭头看了眼那刀客,厉声道:“逐鹿宴上,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她那一眼极为冷冽,看得人遍体生寒。
场上众人不再多话,碧沧海牵着江潮的手,在剑宗小弟子的指引下,在司南的正对面落座。
碧沧海一落座,朝司南一拱手:“见过星驰道君。”
江潮也跟着拱手,望着司南,眼中含着笑:“一别数十年,道君仍旧是风采依旧。”
司南回礼,淡淡道:“哪里哪里,倒是两位,久违了。”
碧沧海笑了一下,伸手指向身后的碧潮生,与她言道:“这是我儿潮生,星驰道君还认得吗?”
碧潮生从身后出来,朝司南行了一礼。
司南看了她一眼,继而笑道:“都长这么大了,倒是能看出来点小时候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碧沧海笑了起来,与她温声道,“若非是你,她也不能长这么大。”
她二人叙旧起来,全当场上没有其他人。
东方罄八卦死了,听到这里,连忙插话:“老碧,你和星驰什么时候有的交情,我怎么不知道啊。”
不仅是东方罄八卦,场中众人也很好奇。
司南淡淡扫了一眼东方罄,笑着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在场都是熟人,东方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大家都知道。
她什么德行,大家也最清楚。
她也不管什么宗主规矩了,直接伸手去抓司南的衣袍,耍赖一样:“我又不要听你和行川的,还不能听你和老碧的!”
“你说嘛说嘛……”
司南别过眼,碧沧海见状,抬抬手示意:“东方你别打扰星驰道君,我与你说。”
东方罄立马撒手,看向碧沧海:“那你说!”
碧沧海端了一杯酒,笑眯眯地起身:“来来来,我与你说……”
她起身去揽东方罄,来到东方罄跟前,发现她身侧端坐着一个陌生侍女,轻讶了一声:“讶……怎么,你又换了个新嫂子嘛……”
“噗嗤……”
碧沧海话音落下,坐在星驰身后的少女们纷纷笑了起来,忍俊不禁。
东方罄连忙垮起脸,推着她道:“你走开。”
“你太不要脸了,我不和你玩,我和星驰玩。”
碧沧海也不恼,揽着她道:“这新嫂子,和你是怎么相识的?”
“鹤大嫂知道吗?”
一旁的人听着乐死了。
妙星玄也觉得有意思,与司南在识海中道:“想不到能谱出《碧海潮生》这种危机四伏,又缠绵悱恻的曲子的碧霄宗主,私下里原是这般有趣。”
“难怪大家都唤她老贼。”
司南也勾唇轻笑:“嗯……”
妙星玄仰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不过为什么那刀客骂她辱没伦常……”
她正问着,司南还未解释,这时东方罄扭头,看向江潮:“江潮!管管你师父!”
“她还要不要脸了!”
妙星玄浑身一震,脑袋嗡嗡作响,震惊地朝江潮望去。
却见江潮端坐在席上,望着东方罄道:“是东方宗主你先不要脸,这个打听那个打听的。”
她怼了东方罄一句,目光落在碧潮生身上,满眼都是爱惜:“师父,回来吧,别与她计较了。”
碧沧海挑眉,拎着酒道:“成,那就看在你的面上,回去吧。”
她动身,朝自己的桌位走去。
江潮起身迎她,搀扶着她坐下来。
妙星玄望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识海翻天翻地乱,脑袋一片混沌。
她们……
她们是……
师徒!
师徒有伦……
她们……
妙星玄的目光落在她们身后的江潮生身上,面色苍白,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这时司南注意到她的异样,扭头看向她:“玄儿……”
妙星玄回眸,看向司南,满目震惊。
司南拧起眉,略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妙星玄心神大乱,全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脑海之中,只剩下一句话:师徒有伦……
辱没伦常,天下共耻!
第42章 情蛊 (三合一 9K+)
“玄儿……”
“玄儿……”
司南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很是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可司南的指尖刚落在她的手腕上,妙星玄脑袋中浮现出方才江潮搀扶碧沧海的模样,如触电般猛然将手后撤。
司南的手指落了个空,望向妙星玄的神情越发迷惑:“玄儿?”
妙星玄这才勉强回神,压下心头惶恐,挤出了一个笑容:“玄儿无事,师父莫要担忧。”
司南仔细将她端详了一番,犹自不信:“但你的脸色很不好。”
妙星玄笑笑,与她道:“许是从未参加过如此多人的场合,见着人多,有些许慌乱。”
司南斟酌了一番,觉得她这话到有几分像真的。
她侧身挨近妙星玄,与她轻声道:“人多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满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敌师父。”
“你若还紧张,不妨将他们都视作七星峰前那堆不合时宜开满整山的杜鹃。”
此时她二人极其近,不知怎么地,妙星玄忽然想到东海渡船上,那圆月之下,她与司南也是这般的近。
那时她将压在司南的腹部,将灵力输送过去。
陆飞霜等人问了一句:“不知你们可曾看过《碧海潮生》。”
妙星玄当时不解其意,只以为她们谈论的是曲谱。
今日方知,她们谈论的是沧海江潮这一对师徒。
师与徒……
原来,她与师父如此亲密,在外人看来,不仅仅只是师徒。
还是……还有可能是……
师徒不伦。
可她与师父,分明清清白白。
就在这时,藏在她识海中的小蛟龙舒展着身体,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你与你师父,真的清清白白吗?”
妙星玄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偏生司南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只以为她是紧张害怕,伸手握住了她。
妙星玄浑身僵硬,避无可避。
在妙星玄的识海之中,小蛟龙幸灾乐祸道:“你们若真的清清白白,为什么她第一次提起你娘,你会别扭!”
“为什么在她面前赤身裸体,你会觉得害羞!”
“为什么明明拥着她,还是觉得距离不够!”
妙星玄心神大乱,在识海之中一把捂住小蛟龙的嘴巴,失声道:“闭嘴!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她识海翻涌,整个人处于溃散的状态:“那只是孩子的占有欲和羞耻心!”
“我……”
“我对我师父……”
“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她在狡辩,小蛟龙叫唤得更大声了:“真的没有吗?”
“在龙舟之上,你趴在你师父身上的时候,你想对她做什么?”
“我……”
“我……”
“我……”
小蛟龙是她的契约命剑,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一连三个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蛟龙震声道:“你想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你想她永远记得你!”
“你想咬她,撕了她,剁了她,吃了她!”
“可是她的痕迹会消散,所以你想什么!你想让她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想她刺穿你,穿透你,睡了你!”
最后一句落下,妙星玄整个摇摇欲坠。
她无法再支撑自己,像是被自己逼的快死了。
她蹲在识海之中,捂住了耳朵,眼泪簌簌而落,可怜的瑟瑟发抖:“我没有……我没有……”
“别说了……我求你了……”
“不要再说了……”
她怎么可能对她师父……
她怎么能对她师父……
那是她的师父……
是她娘的未婚妻……
她怎么能……
妙星玄神识溃散,恍恍惚惚任由司南握着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冰凉的慌乱,她听得司南与她温声道:“别怕,有师父在。”
师父……
师父……
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样,她倾身压在了司南的肩头,任由汹涌的意识淹没过自己。
就这样好了,她……
她对师父,绝对不会有半分亵渎之情。
也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的!
——————————
不多时,门外的唱礼官言道:“嘉宾盈室,高鹏满座。值此良时,蓬荜生辉。”
“请万剑阵,迎新宗主!”
话音落下,剑宗所有弟子齐刷刷地亮剑:“请宗主走万剑阵!”
妙星玄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觉,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司南握住自己的手。
她听得司南与她道:“剑宗的宗主即位,要过万剑阵,才能得到宗门上下的认可。”
“剑宗大多数宗主都是以炼虚之身过万剑阵的,陆子蘅不过合体中期,要过万剑阵有些难。”
司南一边与妙星玄解释,一边看向在场的剑宗弟子。
众多剑宗弟子御剑而起,在中央大道铺起了一条高一丈,宽十二尺的恢弘剑道。
雪剑反射着大殿之外的光辉,闪烁着霜寒之光。
众人齐齐朝殿外看去,却见身形瘦小,面庞黝黑的陆子蘅,握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黑色铁剑,站在剑道尽头。
司南望着小小的陆子蘅,温声与妙星玄道:“陆子蘅修的是苍生剑道,剑招很特别,你可以多看看。”
说话间,陆子蘅拎着剑,望向大殿尽头的宗主宝座,摇头笑笑:“唉……可真是个难走的剑道。”
话音落下,陆子蘅提剑飞升而起:“剑化三千!”
她一动,剑宗弟子的剑也开始动了。
“万剑齐发!”
“飒飒飒飒……”
无数飞剑合拢成漩涡,将陆子蘅困在其中。
那剑势凌厉,好似要将她切割成千万份。
场上众人大骇:“好厉害的剑气!”
“剑宗,果然是剑宗!”
坐在司南下首的东方罄道:“原以为陆子蘅不过合体之身,剑宗弟子不会拿出真材实料来。”
“没成想,竟这般厉害。”
她身旁的侍女给她倒了一杯酒,东方罄抬首望向右上方的碧沧海,朝她遥遥举了一杯酒:“看来剑宗不需要你来撑场子了。”
碧沧海给江潮倒了一杯酒,斜了东方罄一眼:“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给剑宗撑场子来的。”
东方罄挑眉:“那你是为了什么?”
碧沧海看了眼正专心看陆子蘅破阵的司南,转眸看向东方罄,似笑非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她二人闲聊,司南全当听不见。
就在这时陆子蘅一人一剑,巍然不惧,直直地闯入剑阵之中,长剑分化三千,集向飞剑,爆发出惊人的火花。
“刺啦……”
剑刃相接的刺耳声令众人浑身不适,陆子蘅撞破剑阵,使出了最后一招:“春风化雨!”
“飒飒飒!”
四周的剑气一瞬春风拂开,那柔和的风落在剑宗弟子的剑尖,轻轻一拨,竟是在她们的剑尖之上,开出花苞来。
“啵啵啵啵……”
一朵朵花开在剑宗弟子的剑尖,吸纳了所有的杀戮之气。
柔风化煞,使得剑宗弟子齐齐调转了剑尖,分开了一条百花盛开的大道。
众人骇然:“逆转阴阳之剑!苍生道,竟然是化煞为灵之道!”
“好可怕的招数!”
陆子蘅足尖一点,竟是纵身起落,霎时来到剑宗宗主大位之前。
她一长剑挑起桌上鎏金酒桶,负手而立道:“陆某陆某无才,以区区合体之身,登剑宗宗主大位!”
“还请诸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多多照应!”
“请喝一杯!”
她手腕一震,剑上的鎏金酒桶轰然震碎,里面的酒水分化万千,均匀地落在在场人的酒杯上。
这一手分坛,令在场众人浑身一震。
陆子蘅举起酒杯,笑眯眯地与众人道:“我敬祝位一杯酒!干了!”
“干了!”
众人齐齐举杯,与她隔空对饮,一口酒干入喉中。
果酒香甜,陆子蘅在众人信服的目光之下,坐在了剑宗宗主之位上。
她一落座,礼官们唱道:“宗主即位,礼成!”
“飞升宴开,请乐师舞者弹唱升仙曲。”
乐师舞者们鱼贯而入,开始吹拉弹唱。
笙歌漫漫,舞姿翩跹。宾客们推杯换盏,互相称赞。
陆子蘅以一剑春风化雨,解了剑的杀戮之气,引得众人赞叹。
东方罄对她那一招很是好奇,直接开口问:“这种招数,我只在丹药师身上见过。”
“你这一招,是怎么来的?”
虽说修士修炼到巅峰,都不太依靠招式来解决问题。对于各家的法门,也彼此了解,拼的全是灵力和智力。
可上来就问人家保底的招数,也着实太过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只有司南与碧沧海一同看向陆子蘅,很是好奇。
陆子蘅也坦诚,与她道:“我这一招,就是从丹药师那里学来的。”
司南若有所思,与陆子蘅道:“以柔克刚,恰若水生万物。”
“有意思……有意思……”
她朝陆子蘅举杯,轻声道:“我再敬陆宗主一杯。”
“客气客气,星驰师姐太客气了。”陆子蘅连忙举杯,与她又喝了一杯。
司南喝了一杯酒,握着妙星玄的手,在她识海之中问:“方才你陆师叔的春风化雨,你看清了吗?”
妙星玄一怔,她刚才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司南让她看剑诀,她还是看见了的。
妙星玄点点头,与她言道:“看见了的。”
司南又道:“那你学会了吗?”
妙星玄愣了一下,仰头看向司南,满眼都是错愕:“师父,我只是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错愕,就足够证明她回神了。
司南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含笑道:“你这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看来还是得吓一吓,把心神拉回到你自己身上才行。”
妙星玄一时被她噎住了。
妙星玄别过眼,耳尖都在发烫:“师父,你不要逗我。”
笙歌喧嚣,歌舞妙曼间,司南握着她的手,很是认真道:“我没逗你。”
“既然你没有学会,那师父教你如何?”
妙星玄回眸望向她,满眼都是惊讶:“师父这就会了吗?”
司南挑眉,与她轻声道:“这有何难。”
“她的剑招,是吸纳了杀戮之力,炼化之后,转化为水木之气,涌向对方。”
“看着厉害,实际上就是个戏法。”
妙星玄定定地望着司南,好一会才眨眼:“能够吸纳杀戮之力,那已经是顶级的功法……师父,这可不是戏法。”
司南见她脸上表情多了,不由得开怀地笑起来。
她轻笑了一声,与妙星玄道:“这和你的血魔大法是差不多的。”
“只有你的神识足够强,将杀向你的灵力如同魔气那般吸收,最后在识海通过血魔大法与金灵宝典转化,就能霎时转换。”
妙星玄眨眨眼,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说得好简单。你这般说……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
司南握着她的手,很是认真道:“本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她是合体期,你也是合体期,你不比她差。”
她说得这般诚挚认真,妙星玄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羞愧。
她的师父,一心一意做好她的师父。
每每遇到妙法,总是第一时间教授与她。
可她在想什么?
对着这般冷玉一样,冰清玉洁之人,她竟生出了那般污秽的念头。
真是……
她可真是个孽障。
不能再这般想下去了。
妙星玄勉强自己收拢心神,从司南肩上端坐起身,松开她的手,将目光落在了前方:“多谢师父教诲,那我一会试试。”
肩上一轻,司南望着妙星玄脸上逐渐回拢的血色,渐渐安下心。
如此看来,星玄倒是渐好了。
——————————
笙歌渐歇,那端坐在宴会尾端的刀客,忽而“唰”地一下拔出刀,直接站起来,刀指右侧第一的碧沧海:“沧海老贼!”
“今日乃是剑宗升仙宴,陆宗主大义,看在你是子芳仙人同胞妹妹的份上,让你来参加大典。”
“可你这老贼辱没伦常,当年强抢我义兄夏武真的未婚妻,并使其毙命!”
“今日我温酒仁就替他讨个公道!”
话音落下,那叫做温酒仁的络腮胡大汉,猛地一刀朝碧沧海掷去!
“铛!”
碧沧海伸出筷子,以著尖挡住了他的汹汹刀势。
“嗡嗡嗡……”
那刀尖在著尖的挡击之下,嗡嗡颤抖。
碧沧海头也不回,换了一只手用筷子夹了颗兰豆,喂到妻子嘴边,淡淡道:“今日乃是剑宗的升仙宴,若是要找我寻仇的,还是去碧霄宗吧。”
碧沧海话音落下,猛地一震袖,袖风震开那柄刀,陡然朝那刀客劈去。
“咄!”
刀峰后扎,狠狠定在剑宗大门上。
那刀客被她震的后退一步,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噗!”
“五弟……”
“五弟……”
温酒仁身边之人纷纷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没一会,靠近门口的小半人都站了起来,望着碧沧海的方向,怒目而视。
场内气氛驽拔弓张,一瞬被推到了极点。
端坐在主位的陆子蘅笑了起来,她抓了把瓜子,笑眯眯道:“既然打起来了,不如就此开鹿鸣宴如何。”
“炼虚之下,皆可参加!”
陆子蘅话音落下,从纳戒中取出一柄九阶碧水剑,猛地朝大殿门口掷去:“我就以这柄碧水剑为引,请群雄逐鹿了!”
“铛”
碧水剑一扎向大殿门口,场中侯着的君飞云拔剑而起:“掌门师叔这把剑,就赠予我吧!”
她足尖一点,朝那大殿门口的碧水剑掠去。
她人刚碰到剑尖,妙音阁领队的师叔朝楼诗看了一眼。
楼逝抱琴而起:“铮!”
一股音波掀起,挡住了君飞云:“君师姐,这剑我看着眼馋,不如就让给我吧。”
东方罄那叫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当下摘下一枚纳戒,朝正空中掷去:“我也来加点彩头,一千万上品灵石,还有一条完整的八阶装备!”
她那纳戒一出,司南身后的陆飞霜一锤飞去:“我来!”
还未等她拿到纳戒,芦苇盈与田里予联手,一左一右出锤,将她邦的一下打飞!
陆飞霜大喊:“卑鄙!同门你也袭击!”
芦苇盈与田里予配合默契,抢到这枚纳戒之后,很同情地看向陆飞霜:“赌场无父子!”
“但有姐妹!”
话音落下,沈飞绝与秦山岭汹汹而来,直接掀翻芦苇盈田里予两人。
她们五人添了热闹,给足了东方罄面子。
东方罄拍手叫好,一些大宗门的师叔师伯也开始扔彩头,引得弟子们满屋子抢。
所谓的逐鹿宴,就是长辈们一法宝灵石为彩头,看晚辈们切磋争斗。
主要是讨个喜庆彩头,不会有什么伤亡。
万器宗的修士一来,整个场子都开会热闹了。
这群少女最是鲜活,也最是爱财,哪里有钱抢哪里。
顺带还劫掠了不少修士,简直是玩回本。
东方罄看得乐死了,扭头看向司南,笑嘻嘻的:“司南,你都是从哪里找的这么一批徒子徒孙,这也太好玩了!”
“比你好玩多了!”
司南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们东方家,不出人逐鹿一番?”
“怎么?是没人了吗?”
东方家青黄不接,年轻一代一个比一个虚,一个比一个差。
东方罄吃了个硬钉子,生生咽了下去。
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别看我笑话,看你呢。”
“这可是逐鹿宴,你那么大的一个九州十四海第一炼器师,难道什么宝物都拿不出来。”
“我听人说你的灵宝都给行川挥霍了,不是真的吧?”
要是比噎人,谁不会似的。
司南扫了她一眼,从纳戒中拿出一只须弥戒:“谁说我没有。”
她握住须弥戒,猛地朝空中掷去:“凤鸣须弥,可装活物,内有一套半仙级法袍!”
凤鸣须弥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齐刷刷地看过去。
“半仙级法袍!”
“顶级法袍!”
“可装活物!”
“不愧是星驰道君!出手好阔绰!”
众人议论纷纷里,东方罄看向还在打来打去的小修士,连忙喊道:“还愣着干嘛!最阔绰的出手了,抢啊!”
大殿之内沉寂了一瞬,而后猛地扭头,纷纷涌向了凤鸣须弥!
妙星玄仰头,望着身旁端坐的司南,也很是震惊:“师父……须弥戒,本身就价值上千万,加上法袍……”
“至少一个亿以上,你……”
司南回眸看她,轻笑了一声:“所以还不快去抢回来?”
妙星玄叹了一声,怀抱筑,足尖一点,朝凤鸣须弥掠去。
“铮!”
她按下琴弦,居高临下猛地一敲筑:“飞雪玉花!”
“轰!”
强劲的音波落下,轰然掀倒大片人群,靠得近些的修士被纷纷掀翻。
这时看热闹的碧沧海回头,与女儿温声言道:“潮生,去吧。”
“好的,母亲!”
碧潮生握住玉笛,横在唇边一吹。
呜——!
笛声清冽,化作无边浪波,涌向了四方修士。
——————————
妙星玄一人一筑,力压一群修士。
她本就是合体初期,实力强过众人,一入场,生生碾压了其余修士。
可碧潮生一来,又将她挤到一边,占了一方。
这时君飞云与楼诗携手而来,劈开一方修士,占据了一个角落。
四人守在凤鸣须弥前,对视了一眼:“先守戒!”
“打完其他的再抢!”
她们四人已经是年轻一辈之中最强之人,无论是为了剑宗的颜面,还是给司南面子,这枚须弥戒理应落在她四人之中。
四人短暂联手,妙星玄与楼诗盘腿坐下,对碧潮生道:“用碧海潮生击退她们!”
碧潮生一怔,就听得击筑声起,琴弦铮然,音波浩瀚无边,宛若月下海潮,汹涌澎湃。
碧潮生连忙横滴吹奏,笛声好似浪声,呜咽幽鸣,透着暗潮汹涌。
她三人演奏之力,骤然在场中掀起一场灵力浪潮,汹涌地掀翻众人。
君飞云在场中持剑而立,只见万器宗七人破阵而来:“七星踏月!”
众人撕开音波,将芦苇盈送到了阵中,令她一锤猛地砸下:“破!”
君飞云当即飞升而起:“斩月!”
她一剑斩断芦苇盈的锤波,两股灵力冲击,“砰”然炸开,朝四周飞去。
“哗啦……”
桌椅尽数被掀翻了,靠得近的修士,在这股力量冲击之下,纷纷后退。
年长的修士心神大骇:“好厉害的灵力冲击波!”
“当真是后生可畏!”
“是啊是啊……”
一曲碧海潮生弹尽,众人纷纷跌落。
屏障退去,四人齐齐转身,开始争夺凤鸣须弥。
就在这时,一股浩翰无边的杀戮之气,带着强烈的杀机朝碧潮生杀去。
“小心!”显注赋
妙星玄惊呼了一声,怀抱着筑挡在了碧潮生身前。
“铮铮铮……”
筑弦声断!
足以灭杀一个炼虚期修士的狂暴灵力灌入妙星玄的筑内,穿破她的法宝,穿透她的法袍,穿透她还未启动的防御,直直地贯穿她的心脉。
“玄儿!”
司南失声,抬手一掌轰向那群刀客,将妙星玄抱入怀中。
妙星玄松了手,怀中的筑掉在地上,整个身体倒在司南怀中。
“师……”
她一开口,就呕出了一大口血。
司南一手枕着她的脖子,一手去把她的脉。
摸到她脉搏的那一刻,司南的面色一下就惨白了。仙住付
心脉俱碎,命在旦夕。
“如何了如何了……”
东方罄举着自己的法袍,连忙跑了过来。
见司南面色惨白,妙星玄窝在她怀中,又呕出一大口血,吓得跳了起来。
“要死要死……”
东方罄叫唤着,连忙从纳戒中取出一枚混元碧清丹:“快快快快,快给我大侄女喂下去。”
“得亏我前些日子进了点货,哎呦……”
她将丹药递给司南,司南看了一眼丹药,稍稍镇定了些:“多谢!”
司南运起手中的丹药,将她缓慢而坚定地埋入妙星玄的心脉。
碧沧海晚了一步,见司南已经开始替妙星玄治疗了,从纳戒中取出丹药,有些愧疚道:“我这里也有一枚。”
司南将丹药埋入妙星玄的心口,望着妙星玄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妙星玄起身,与赶过来的陆子蘅道:“陆宗主,不知可否为我准备一间客房,我要替小徒行功运气。”
妙星玄受的这一招,乃是毫无转圜余地的杀招。
当务之急,是要唤回妙星玄的生机,而不是追查什么元凶。
陆子蘅知她忧心处,连忙引路:“星驰师姐,这边请。”
“多谢!”
在陆子蘅的引路之下,司南怀抱着妙星玄,一路快步,来到了剑宗后山的一处院落。
陆子蘅与她道:“此处是我的洞府,师姐请放心,我这就为你护法。”
“嗯。”
司南抱着妙星玄踹门而入,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抬手捏诀:“五行之灵,封!”
五行令旗落下,司南端坐在床榻之上,抬手捏诀:“水木之灵,入!”
她的灵力化作春水,涌入了妙星玄的心肺之内。
——————
守在门外的陆子蘅见大门紧闭,也拔出剑来,驻守在门外,替司南护法。
东方罄与碧沧海也不管大殿之事了,率着人匆忙赶来。
一群人填满了院子,着急地往里瞧:“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孩子好点没有啊。”
碧沧海也很忧心,拉着妻子江潮往里看。听到东方罄这么问,怼了一句:“你真当混元碧青丹是什么还命丹啊!”
“这种丹药,对渡劫者有奇效,对这种致命伤……”
东方罄不乐意了,扭头看向碧沧海,怼了一句:“这小丫头是因为谁受的伤,还不是因为你家丫头。”
跟在她们身后的碧潮生闻言,一张小脸白了下来。
东方罄呸呸呸了两句,矛头直怼东方罄:“你也不想想你什么名声,当年历练,得罪了多少仇家!”
“让你不要杀姓夏那小子,你偏要杀!”
“得罪了一群莽汉,到处杀你碧霄宗弟子。现在好了,你女儿也要杀!”
“杀就算了,还误杀了司南的弟子。”
听她这么说,碧沧海脸色越发难看。
她沉着脸道:“等这孩子好了点,我回头就去把她们全杀了!”
碧霄宗自古有邪宗之名,碧沧海的行事向来心狠手辣,满手血腥。
东方罄很是瞧不上:“杀杀杀!以杀止杀,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都要飞升了,你不顾及一下妻儿,不怕你飞升失败,落得个与赫连极乐一样的下场!”
碧沧海扭头,猛然看向东方罄:“你知道!”
东方罄拧眉,望着室内拧紧眉头:“你的事,我连猜都不用猜。”
“这世上,没有你在乎的东西,君子芳也一样。”
“能让你出山的,不是君子芳,是你妻儿的性命。”
“你来此地,是为了司南。”
东方罄回眸,看向碧沧海,眸光冷冽:“今日之事,最好不是你计划的,不然司南不会放过你。”
“无论你想要用什么方式让司南保护你妻儿,算盘打在她徒弟身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妙星玄为了司南在剑宗大殿之上自刀,九州十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妙行川将她背出黑铁城,她几乎是穷尽一生都在守着妙行川。
如今妙行川超脱因果,司南也还清了债,那么她心中如今最要紧的,只有那么一个弟子。
东方罄太了解司南了。
你可以害司南去死。
倘若是害她所爱之人去死,那么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司南都会杀过去。
————————
此时此刻,磅礴的灵力灌入妙星玄体内,催发她碎掉的心脉修复。
灵力灌入,识海翻涌,她浑身都烫了起来。
热……
好热……
那炙热之中,又带着一点麻痒,从心口处绵绵密密地长了出来。
好似雨后春笋,绵密地催发,蔓延到四肢百骸……
妙星玄轻轻地喘,只觉得身体像是刚从滚烫的热水里捞出来,又热又烫。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夜司南端坐在小榻上的模样。
她一袭蓝衫,端坐在小榻上,两手拈花,闭目冥想。
月光从洞府外照了进来,冷冷地落在她身上,散发着凛然不可攀登的气息。
妙星玄喘息着,睁着迷蒙的眼,跪坐在小榻旁,一双眼水潋潋地望着她。
“师父……”
她轻声唤,伸手扶着司南的腿站了起来。
“师父……”
她去捧司南的脸,用自己的面颊蹭她。
“师父……”
她贴着司南的身躯往下,盘坐在她身上,仰头去咬她的下巴。
她咬司南的下巴,咬司南的脸,咬司南的耳朵……
“师父……”
妙星玄捧着司南的脸,倾身咬住她的眼睛,抽泣着呢喃:“看看我……”
“师父……”
落下吻的那一刻,一股庞大的灵力从妙星玄身上爆发,“轰”地一下,将司南输进去的所有灵力,全部推拒出去。
“噗!”
灵力逆推,迫得司南硬生生地吐了一口血。
四周的封印震荡,一瞬将房顶都掀翻了。
屋屑纷飞里,众人纷纷转身,连忙要闯进去:“司南!”
“司南!”
“司南!”
司南连忙落下纱帐,望着倒在身前的少女,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别进来!”
青纱帐里,那身穿红衫的少女,倒在床上,双颊绯红,浓郁的花香从她身上沁了出来。
那本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瓣,此刻充血一般,泛着异样的绯红。一身雪白的肌肤,宛若娇嫩的海棠,薄薄地露出红衫之外,好像一揉就碎。
她就这么侧躺在床上,额上具是薄薄细汗,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无意识低喃:“师父……”
司南心神大骇,但还是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好热……”
那少女听到了她的声音,人还未醒,直伸手朝她摸去。
她的手摸到了司南的腿,一片令人舒适的冰凉。
那少女虚弱着起身,摸着她的腿往上,小小的身子朝她挨了过来:“好热……”
她挨着司南,只觉得自己一身肌肤薄得惊人。稍稍碰到对方,更加滚烫起来。
司南心神剧震,浑身发僵。
那少女却窝在她怀中,迷迷蒙蒙张开眼。她眼中只有一片春水,光潋潋地还未分得清人,鼻息洒在司南的脖颈,热热的:“师父……”
妙星玄抬手,抚摸着司南的下颚,将吻若有似无地落在她下巴上:“我好热啊……师父……”
少女娇软的声音,透过青纱帐,透过被夷为平地的院子,传向了院子外所有的人。
所有人听到这道声音,都怔在原地。
东方罄立马插下令旗,厉声道:“今日之事,如若有人传出去,我御兽宗必杀无赦!”
在座诸人皆噤声。
司南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拥住妙星玄,背对着众人抬手捏诀:“封!”
她封住了妙星玄的心脉,妙星玄像是被抽掉身体最后一根弦那般,倒在她怀中。
司南将她拥在怀中,赶紧替她把脉。
双指一落下,她拧起了眉头。
她再落,而后唤道:“东方,进来一下。”
东方罄闻言迈入屋中,司南将妙星玄的手腕递出去:“你把把。”
东方罄落指,面色大惊:“是情蛊!”
司南摇摇头,与她道:“不止,你再把把!”
东方罄捏了一阵,面色越发难看:“是噬灵蛊。”
“噬灵蛊与情蛊混在了一起,揉碎在碧灵丹中,逢心血复生。”
东方罄松了手,心有余悸:“好厉害的蛊,是混元碧青丹出了问题。”
东方罄苦笑一声,立马划破自己的手腕:“原是我缺了心眼,这蛊本来是给我下的。”
“好好好,我这就帮你把噬灵蛊引出来。”
她霎时间割破自己和妙星玄的手腕,催发自己的灵力,将妙星玄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谁知道她血一滴落妙星玄手腕,妙星玄体内的蛊虫宛若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更深地往她心脉里钻了。
东方罄大骇:“不是说噬灵蛊只挑灵力嘛!”
“这什么蛊虫,竟然挑人!”
碧沧海在外冷哼一声:“是情蛊在作祟。”
“情蛊专爱深情者,你太滥情,七情六欲不好吃。”
碧沧海拉起自己的袖子往里走:“还是我来吧。”
第43章 离别 (三合一 1w+)
碧沧海挽起袖子走到青纱帐外,东方罄立即起身:“你来你来。”
“你忠贞不二,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引出来!”
东方罄骂骂咧咧的,给碧沧海让了道。
见碧沧海就要划破手腕,司南斟酌着开口:“玄儿替潮生挡那一击,并不求回报。”
“碧宗主飞升在即,若是引噬灵蛊入体,怕是会境界跌落……”
噬灵蛊,蛊如其名,中蛊者,体内的灵力会被吸纳入蛊虫之中。
此蛊极难炼制,但生命力极强,也非常难发觉。
一旦中蛊,中蛊者会吸纳中蛊之人的灵力,少则两年,多则五年,哪怕是大乘修士,也会油尽灯枯。
当中蛊之人身亡,蛊虫灵力饱满,则会回到下蛊之人手上。
下蛊之人拿回此蛊,可炼化蛊中灵力,尽数吸纳,修为大涨。
且此蛊一旦入体,除了让下蛊之人解蛊,又或者是更高阶的修士将其吸纳入体内,不然很难离体。
碧沧海闻言笑笑,与司南道:“我乃大乘修士,引此蛊入体,少说也可压制十年。”
“难道这十年,还不够你我三人找到下蛊之人吗?”
司南一怔,碧沧海扭头,看向东方罄,似笑非笑:“东方招惹了什么人,她自己最清楚。”
“又是噬灵蛊,又是情蛊……呵……”
“怕是一下就能找到了。”
东方罄神色一僵,讪讪道:“也是……”
“呵……”
东方罄转眸,看向妙星玄露出轻纱帐的手腕,当即划破手腕:“碧霄青云!引!”
她手腕上的血滴落在妙星玄的手腕之上,爆发出骇人的灵力金光。
潜伏在妙星玄心脉的蛊虫察觉到灵力的精纯,竟是蠕动了起来。
“哼……”
心脉蛊虫再蠕动,昏迷中妙星玄蜷缩着身体,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动了动了……”
东方罄欢喜地叫嚷:“哎呀呀,老碧,你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嘛。”
“快快快……”
在东方罄的鼓动之下,碧沧海加大了灵力:“引!”
灵力牵动着噬灵蛊往外抽离,可噬灵蛊一动,埋在另一头的情蛊紧紧咬住了妙星玄心脉之肉,像是将她锁定一样,抓紧不放,
“呃……”
心脉剧烈的疼痛着,昏迷之中,妙星玄蜷缩着身体,浑身沁出冷汗。
“痛……”
司南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却见她死死咬住唇瓣,抓着自己的心口,唇瓣沁出了血来:“好痛……”
她全身所有穴道,经脉好似被荆棘划破,洒上了魔鬼天椒一般,剧痛无比。
“师父……”
“师父……”
“好痛啊师父……”
司南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安抚她道:“玄儿……”
“玄儿不痛……”
“不痛……”
蛊虫在剧烈挣扎着,妙星玄在这种灵力的拉扯之中,疼得浑身颤抖。
碧沧海满头是汗,最后一次加大灵力:“引!”
“呃……”
妙星玄哀痛着,身上的情蛊忽而往前一拽,硬生生将噬灵蛊拖拽回来。
“轰!”
一股磅礴的灵力从她经络涌出,逆推到碧沧海身上,震得碧沧海倒退了一步。
“师父!”
江潮轻唤了一声,连忙去搀扶她。
碧沧海稳住踉跄的脚步,望着青纱帐中那个窝在司南怀中的少女,心神大震。
“好厉害的情蛊!竟是连我也不稀罕!”
东方罄也退到了一旁,与她一同看向那少女,拧起眉头:“情蛊堪称是世上最无用的蛊了,除了能让动情之人,陷入喜怒哀乐忧思恐惧,尝遍情爱之痛外,别无他用。”
“没想到,和噬灵蛊混在一起,竟是如此凶悍。”
江潮扶着碧沧海,看着那少女道:“这两种蛊,单放在一起,都很好解。但合在一起,就很麻烦。”
“噬灵蛊要求更精纯的灵力,情蛊喜欢少女纯粹的爱意,所以更爱纯洁之情。”
“能解情蛊的,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可能解噬灵蛊的,以星玄侄儿的修为,至少要炼虚期以上才行。”
“两者能解,天下罕有。”
三人之言落在耳畔,司南望着怀中的少女,眉头紧皱。
她握住妙星玄的手,望着她潮红的面颊,以及疼得浑身颤抖的身躯,浑身发寒。
“噬灵蛊在她体内,会吸走我输送进去的所有灵力。”
“她如今心脉俱碎,蛊虫卡在心脉,灵力不得疏通,无法修复身躯,活不过两个时辰。”
司南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打横抱起,对东方罄道:“东方,请开太虚镜,将我送到药灵真人的洞府。”
东方罄忙道:“这蛊虫,药灵真人估计引不了。”
司南却对她道:“她有六道轮回同灵蛊。”
东方罄闻言大惊:“什么!你要用六道轮回同灵蛊?”
“你……”
你疯啦!
东方罄还没说完,碧沧海挡住了她:“好了,拿出你的太虚镜吧!”
东方罄也不好再废话,连忙掏出自己的太虚镜:“太虚镜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南洲。”
“你多保重。”
“嗯。”
司南颔首,东方罄抬手捏诀:“太虚之镜,开!”
令诀落下,一个两人高的镜面出现在众人之前。镜面之中隐隐浮现着南洲的风景,司南横抱着妙星玄,跳入镜中。
霎时间,罡风大作,太虚镜化作一枚极快的引航飞舟,破开罡风,领着司南朝南洲飞去。
————————
有太虚镜指引,原本三个时辰才能达到的路程,一个时辰就到了。
司南横抱着怀中的妙星玄,轻巧地落在苏济世的洞府前。
这座坐落于秀丽群峰之间的洞府,此刻山门紧闭。
司南望着她门匾上的济世天下,往前迈了几步,抱着怀中的妙星玄跪了下去:“晚辈万器宗七星峰司南,求见药灵真人!”
“请药灵真人出手,救我弟子一命!”
她音量不高,可整座丹宗山门的弟子,全都听见了。
“是星驰道君……”
“星驰道君……”
“星驰道君怎么来了?”
她唤了一声,那扇大门纹丝不动。
司南又开口道:“晚辈万器宗七星峰……”
这回她话还未说完,身前闭合的大门轰然打开。
苏济世提着衣袍,风风火火地从门里跑出来:“别喊了别喊了!”
她来到司南身侧,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气鼓鼓道:“你少给我来这套,我真是欠了你们这对师徒的!”
“给我滚进来!”
她提着司南,霎时飞回自己的洞府,“砰”地一声,将大门关上。
大门一闭,三人霎时间进入了一个方圆百丈大小,如同幽井一般的洞府。
司南将妙星玄放在床榻上,与苏济世道:“她中了噬灵蛊与情蛊的混合蛊,我找人引了,引不出来。”
“身上又受了重伤,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苏济世立马抬手示意她止住话头:“我自己把得出来。”
她捏着妙星玄的手腕,越把越心惊。
“她的蛊虫完全深入心脉了,如今若是强逼,怕是会蛊虫爆碎,她当场殒命。”
司南颔首,咬住下唇,面色苍白:“我知道,所以我此来,是问你要六道轮回同灵蛊。”
苏济世猝然扭头,看向司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司南点点头,很是认真:“我知道……”
“她如今重伤垂危,情蛊牵着噬灵蛊,蛊虫引不出来,灵力渡不过去,很快就要死了。”
“六道轮回同灵蛊乃是阴阳双生蛊,是世间最厉害的蛊虫。”
“此蛊阴阳相生,我持阴蛊,可以操纵阳蛊入她体内,吞噬噬灵蛊与情蛊。”
苏济世望着她厉声道:“蛊虫吞噬,并不会死亡,只会转移!”
“到时候,噬灵蛊和情蛊会转移到你身上。”
“而且阴阳双生蛊入体,以后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如此这般,你恐将不得飞升!”
司南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妙星玄,失声道:“那又如何!玄儿如今,快要死了!”
苏济世见她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是人都会死!”
“这世间万物,各有命数!司南,你已经救了她三回,事不过三,这是她的命数。”
苏济世起身,与司南冷声道:“六道轮回同灵蛊我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没有一个长辈,愿意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孩子自寻死路。
苏济世转身,背对着司南,拂袖冷身道:“若是为了你,我可以帮你无数回,哪怕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无所谓。”
“倘若是为了旁人,我是万万不会再出手的。”
司南知道自己拿不到这蛊虫,她转身,望着躺在床上的妙星玄。
蛊虫入体,重伤垂危之下,那少女雪白的面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司南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摸她的面庞。那小女好像知道是她一般,凑到她身边,在死亡的昏梦之中,迷迷糊糊地喊:“师父……”
她喊得小声,司南的眼眶一瞬积聚了泪。
脑海之中,竟想到她幼年时在藏经阁修魔,一时没了气力,栽倒在地面的模样。
司南抚摸着她的面庞,泣声开口:“我自将她带回七星峰,她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少年在藏经阁苦读,好不容易修了道,下了山,一再伤身殒命。”
背对着她的苏济世听了,握紧了手中拳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只听得司南继续哭着道:“我司南一生,六亲缘浅。唯有你与玄儿,长伴着我。”
“我既做了她师父,就要管教她一辈子。我与她定了生生世世的师徒之缘,如今我救不了她……”
“那不如就随她一起去。”
苏济世听到这句回头,猛然回头,却见司南一把拔出自己的发簪,猛然朝自己的天灵刺去。
苏济世大骇:“司南!”
她惊呼着,一掌打向司南,硬生生地将她发簪打落。
这一掌,司南不退不避,落在她身上,竟是生生打得她喷出了一口血。
“噗!”
鲜血喷到苏济世的衣襟,苏济世垂眸,望向司南,却见她握着发簪仰头看向自己,一双眼泪汪汪的:“师祖……”
“全当是我求你了。”
苏济世看她这副模样,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你……”
“唉……”
她气了半天,一甩袖子,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我算是怕了你。”
“给给给。”
她明知道司南在演戏,但终究还是不忍心,从纳戒之中,取出六道轮回同生蛊,递给了司南:“给你!”
“真是个孽障,我要被你气死了!”
司南收了六道轮回同生蛊,起身道床边跪下,朝苏济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祖。”
“大恩难报,他日如有用得到司南的地方,司南必披肝沥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苏济世两手揣在袖子里,一脚踹向她的肩头,翻着白眼,眼皮直抽抽:“别演别演!我真是欠了你的,我上辈子肯定把你祖宗十八代全挖了,这辈子来给你当祖宗!”
“轮到你把我挖了!”
“气死我了,少说几句废话,快救人吧!”
“是。”
司南起身,也不顾身上的尘土,将倒在床上的妙星玄扶了起来。
苏济世朝她走过去,单手撑着妙星玄,抬手捏诀:“阴阳同生,启!”
那装着六道轮回同灵蛊的玉盒打开,苏济世将操纵阴蛊来到司南手中,划破她的掌心:“落。”
阴蛊嗅到了血腥味,立即落入司南的掌心,循着掌心划破的地方,钻入她的血脉之中,沿着灵力逆流,霎时间钻入她的紫府,黏在她神台之上。
司南一下拧起眉头。
这时苏济世操纵阳蛊,划破妙星玄的手掌。
阳蛊霎时入体,盘桓在她紫府之中。
阴阳双蛊纷纷入体,苏济世在旁指引:“虽说阳蛊生,阴蛊生。阳蛊死,阴蛊死。”
“但真正能操控阴阳双蛊的,其实是阴蛊。”
“来,将灵力灌入你的阴蛊,催发阳蛊,将她心脉上的蛊虫,吸纳到紫府来。”
话音落下,司南顺着她的指引,将自己的灵力灌入阴蛊之中。
灵力催发,妙星玄紫府内的阳蛊,一瞬爆发出惊人的灵力。
那灵力太过纯粹,刺激得妙星玄心脉的蛊虫一瞬活了过来。
“呃……”
情蛊催发,妙星玄浑身泛起针刺一般的疼痛,身体瑟瑟发抖。
她身体疼痛的一瞬间,司南就感受到了。
那针刺一般的疼,好似痛入了骨髓,疼得司南拧紧眉头。
“哼……”
司南咬紧了牙关,将浑身的疼痛压下,加大了灵力输送,将噬灵蛊一点一点地引了过来。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半个时辰之后,妙星玄体内的阳蛊终于褪下了那对混合蛊,传到了司南的阴蛊。
司南浑身一松,忍着针刺一般的疼痛,倒在了床上。
疼……
非常疼……
疼得神识模糊,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
苏济世见状,连忙去摸她的脉搏:“噬灵蛊和情蛊在被阳蛊吸纳之后,传送给阴蛊时分离开来了。”
“如今噬灵蛊在你体内,情蛊嘛……”
苏济世松开她的手,去摸妙星玄的手腕,大惊道:“这情蛊是怎么回事,还赖着不走了!”
妙星玄浑身都是疼的,全身肌肤薄薄一层,此时被苏济世一碰,浑身过电一般疼。
她一疼,司南就觉得疼。
司南抽着气,咬着颤抖的牙,与苏济世道:“祖祖……”
“先别管情蛊了。”
“噬灵蛊没了,请快点……快点救玄儿的命。”
苏济世知道轻重缓急,见司南此刻的模样,也知道她疼得不轻。
她握起妙星玄的手,将灵力输送过去,一边输一边道:“六道轮回同灵蛊,是正道之中,同生同命,同灵同脉的蛊虫。通常只用在生死之交,或者道侣之间。”
“这是人家爱侣的救命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倒好,嘿给你们师徒用了。”
司南倒在一旁,从阴蛊之中,感知妙星玄身上所有的一切疼痛。从玉珏之中,感受到她的生命之火,一点一点重燃,身体的疼痛,却越演越烈。
玄儿……
到底在疼什么?
她才多大?
为谁动了情?
动情动到,号称“天下之人,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东方罄,都没有她刻骨铭心。
动情动到,号称“师徒有伦,碧某无拘”的碧沧海,都不敌她淋漓透彻。
她到底……
司南倒在床上,望着妙星玄的神情一点一点红润起来,脑海之中浮现出不久之前,她倒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青纱帐里,她小小的身子爱着自己,娇声喊热。
司南的脑袋轰然作响。
她还那么小,才见过几个人,除了她的师父,她又能为谁动情?
“噗!”
木灵之气灌入心脉,妙星玄淤积在体内的积血,一口气呕了出来。
鲜血喷在了司南的衣袖上,司南仰头望着她,见她睁开眼,水潋潋地朝自己看过来。
“师父……”
星玄在唤她。
司南的心口处,陡然生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愁绪。
又苦又涩,又酸又涨,好似泡在三月天里,总也哭不完的泪。
很疼……
彻骨的疼。
司南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忽而明白,那些日夜里,星玄哭过的泪都是为了什么。
她爱她。
——————————
妙星玄一醒,司南也松了一口气。
司南强撑着身体的疼痛,伸手去擦妙星玄脸上的血,眸光温柔:“没事了……没事了……”
妙星玄望着她,眸中又极速蓄满了泪:“师父……”
“对不起,师父……”
她就这么看着她,浑身刺痛,眼泪簌簌而落。
司南忙去擦她的泪,温声劝慰:“莫哭……玄儿莫哭……”
“师父……”
她哭着倒入司南怀中,为那情思,既羞又愧。
司南也有些无措,她拍了妙星玄的背,温声哄。
一旁的苏济世起身,见她师徒挨在一处,互相依偎着,心里头一咯噔。
她想到妙星玄体内的情蛊,又想到方才司南演她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
司南与她这徒儿莫不是……
她心中慌乱,可面上不显。
起了身之后,苏济世轻咳一声,与她们言道:“星玄体内的……”
她还未说完,就听得司南在她识海中道:“祖祖,六道轮回同灵蛊一事,能否当作你我二人的秘密,不要让玄儿知道?”
“噬灵蛊也不要让她知道。”
苏济世顿了顿,接着道:“星玄体内的心脉之伤虽已治好,但情蛊却无法拔除。”
妙星玄闻言,从司南怀中抬眸,泪眼朦胧地望向苏济世:“情蛊?”
司南与她解释:“你在剑宗大殿生受了那些刀客的杀招,我着急救你,喂你吃了东方给的混元碧清丹。”
“没想到那丹药里有情蛊,害你险些重伤身死。”
妙星玄恍然,原来是情蛊,所以她才会……
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涌上脑海,她小脸发白,体内的情蛊发作,浑身一疼,竟是又吐出了一小口血。
“噗……”
司南浑身一僵,疼得无法拥住她。
一旁的苏济世见状连忙跳脚道:“哎呀,你这小丫头,不就是区区情蛊嘛。”
“告诉你师父,你心悦何人,让她为你指婚。”
“等你解了相思之苦,只剩柔情蜜意,情蛊满足,你必不会再疼。”
她话音落下,妙星玄浑身一僵,面色发白:“我没有!”
她下意识仰头看向司南,满眼惶恐:“我没有……没有心悦谁!”
她矢口否认,司南也是一愣。
司南望着她,抿紧唇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苏济世阅人无数,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她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苏济世“呀”了一声,看向妙星玄:“相思之念起,情蛊发作起来可是很疼的。小丫头,你可千万别说谎,情蛊既然能种在你体内,那就说明,你对谁生了情。”
“你可不要强撑,还是要早点告诉你师父比较好。”
“反正以你师父在九州十四海的名声,你看上谁家公子,姑娘的,只要你去提亲,必不会有人反对。”
可妙星玄心悦的正是她那名满天下的师父,这话听起来,尤为刺耳。
妙星玄扭头,看向苏济世,咬紧牙关道;“多谢祖祖关心,玄儿的确未曾心悦任何人。”
“这情蛊能种在我体内,想必与其它情蛊不一样。”
“毕竟这是下给东方宗主的情蛊,不同也很正常。”
妙星玄回眸,定定地看向司南:“更何况,我并未因情蛊感到疼痛。”
她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司南疼得浑身颤栗。
司南知道,这不是自己在疼,是妙星玄在疼。
她感受着妙星玄的疼痛,在她的谎言里,后脊发凉。
好半晌,司南才转眸看向苏济世:“既如此,还请祖祖开几贴药,温养一下玄儿的心脉吧。”
苏济世看看司南,又看看妙星玄,长眉轻挑:“成!”
————————
苏济世开了药,朝司南招了招手,将她招到炼丹室去。
进了炼丹室,苏济世一边炼丹,一边在她识海中道:“我瞧出来了,你这弟子,对你生了情。”
司南倒也没有意外,只浅浅应了一句:“嗯。”
苏济世把药材往炼丹炉里放,与司南道:“我不是个迂腐的人,你在我面前,说要与她同死,我相信也不是全然都是演的。”
司南抿紧唇瓣,颤声应了一句:“嗯。”
苏济世又问她:“别嗯啊嗯,你自个是怎么想的?”
那一炉汹汹烈火,在司南眼中燃烧。
不知为何,司南竟然想到了妙星玄的红裙。
她其实不太记得镇妖塔下,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箭风刺过时,妙星玄手握镇妖剑,红裙烈烈作响。
一股绵密的疼痛从心口升起,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望着那炉火言道:“我……”
“我也不是什么很守规矩的人,只觉得若是不伤着旁人,无论与谁在一处,都是可以的。”
苏济世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淡淡道:“知道你是这样了,这世上的情爱,就是这般,发生在任何人头上都不稀奇。”
“那刚飞升的君子芳,不也找了个他最讨厌的妖魔,爱得死去活来还生了个孩子吗?”
司南顿了顿,与她言道:“但玄儿太小了。”
“我疼她,护她,为她失去心,失去命鼎,与她发过天地大誓。她爱我,并不稀奇。”
不如说,这天下人人都爱司南,也不稀奇。
司南转眸,看向苏济世:“她敬仰我,信赖我,爱慕我,坚定地选择我,是因为我是她的师父。”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叹了口气,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与苏济世道:“人一生欲望的源泉,往往来自于父母。”
“她自小失去双亲,是我将她带大。她想我亲她,抱她,多疼爱她一点,很正常。”
苏济世将药材尽数投入炉中,漫声道:“你倒是看得通透。”
“既如此,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对你生了情,却要否认。”
司南叹着气道:“我自然明白。在她心里,我是她师父,犹如父母一般的存在。”
“这里面,隔着人伦,隔着天理,无论如何都无法迈过去。她以此情为耻,矢口否认,人之常情。”
苏济世回眸,定定地望着司南的桃花眼,很是认真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少女爱慕之心,可以有。”
“但你司南,绝不能越雷池一步。”
“碧沧海是个自私之人,她的所作所为,你万万不能学,明白了吗?”
司南本人,和一清道人一样,是个极为肆意洒脱之人。
她其实不在乎声誉,不然也不会与东方罄交友。
只是自身怕麻烦,加上品德端正,才有的好名声。
她可以不顾自己几十年的名声,但苏济世顾及。
司南凝视着火光中翻滚的材料,思索了好一阵,转眸看向苏济世:“我先带她回七星峰,先安抚她一阵子。”
“接下来,我要去找东方,弄清楚谁在下蛊,把我的噬灵蛊给解了。”
“如此一来,我必定要与她分开一阵。”
苏济世却觉得不妥:“你与她分开,她思念你,情蛊发作怎么办?”
“你也知道,这情蛊发作起来,疼得人不省人事。到时候你受累,很容易被人袭击。”
司南也觉得为难,她与苏济世道:“那我将她一起带下山。”
苏济世哑然失笑:“你将她带下山?你司南是个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这世间,有几人比得上你。越是靠近你,越是爱慕你,越是无法看看这世间其余人有多好,又有多特别。”
司南拧起眉头,问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有什么办法吗?”
苏济世想了想,与她言道:“过不久,我会去南海蓬莱岛上做客,替慈航真人疗养。”
“佛门清净,你把她交给我,我带着她吃斋念佛几年,修心养性。”
等那少女谁也不爱,就断了这份孽缘。
司南思索片刻,方才言道:“如此,也是个办法。”
——————————
拿了药之后,司南携着妙星玄,径直回了七星峰。
妙星玄身体大损,只能在洞府中静养。
恰好这时剑宗的人将她的筑送来,司南便与她道:“你的筑弦断了,师父闭关,为了修两套弦吧。”
妙星玄点点头,司南落下这句话,就去了炼器室,开始为她闭关炼弦。
那打铁声从炼器室内传来,妙星玄端坐在小榻上,听着司南的炼器声,浑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一时想司南是自己的师父,自己不应该这般想她。
一时又想碧沧海与江潮也是师徒,还生了孩子去,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胆子小得很,只敢自己偷偷想,想得浑身发疼,也不敢让司南知道。
妙星玄识海滔天,天天搅得小蛟龙不安生。
终于有天小蛟龙受不了了,在她识海之中大声喊:“别想了别想了!疼死老子了!”
“不就是师徒不伦嘛!你现在,就跑到炼器室,扒了衣服和你师父说,师父睡我!”
“她要敢睡你,你就睡了!不敢睡,你就呸她两声,叛出师门,然后修到大乘,回来欺师灭祖,把她给睡了!”
妙星玄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捂住耳朵,害羞得浑身发烫:“你在胡说什么,我师父怎么可能……”
小蛟龙大声叭叭:“你师父可能不可能,全看你怎么做!”
“你那天中了情蛊,在她怀里一直哭着说好热……浑身发烫的哭着求她……还亲她……我看她也没推你……”
妙星玄的脸更红了,一张脸红得滴血:“你说什么……我……我……我……”
她怎么可能亲她师父!
小蛟龙大声喊:“谁说你没有,我在你梦中看得可清楚了。你吻你师父,你想她看看你,亲亲你,抱抱你……”
“不就是睡你师父嘛!大声喊出来啊,别扭什么,你师父不见得是个迂腐的人。”
“她都为了死了几回了,为你死都愿意,更不要说睡你了……”
小蛟龙的话还没说完,妙星玄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啊!别说了!”
“别说了,再说我杀了你!”
妙星玄抬手捏诀:“流风飞云!”
她起身朝外飞去,径直飞向了天际峰顶,落在了藏经阁塔顶之上。
天极峰已经入了秋,山下的桂花随夜风吹了上来,漫天花香。
硕大的圆月挂在天边,她站在塔顶,望向远处的七星峰,不知为何想到少年时在此读书,望着七星峰的时候,总觉得遥不可及。
如今看来,只是一闪身的事。
秋风夜凉,吹散了她识海中的燥热。
她捂住心口的疼痛,挨着塔顶坐了下来,捏住手中的锁魂绳,咬住下唇,涨红着脸问:“你说,我亲师父,师父没有推开我对不对?”
小蛟龙大声哔哔:“对啊。”
“她还和你立了生生世世的契约,难道除了师徒,你们就不能做别的吗?”
“在这世上,人与魔可以相爱,魔与鲛人可以相爱,师徒也可以相爱,为什么你与你师父不行?”
“她为你挖过心,献过命鼎,以血将你喂大……”
妙星玄还在挣扎:“可她是我师父,她将我养大。”
“小蛟龙挑断了她的最后一根神经:“那又怎样,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情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你爱上任何人,任何人爱上你,都不稀奇。”
明明是那么凉的秋夜,可妙星玄却疼得,好似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小蛟龙怂恿道:“与其这么天天被情爱折磨,不如一次性问个明白。”
“要你,还是不要你,如何?”
妙星玄咬住了下唇,拉起了手中的锁魂绳,与小蛟龙道:“好,那我们就以锁魂绳作为见证。”
“若是我拉动一下,师父立马赶来,我就与她说个明白。”
夜风悠扬,妙星玄端坐在藏经阁塔顶,拉动了手中的锁魂绳。
“丁零当啷……”
银铃声响,司南举着建木锤飞身而来,身披月光,轻巧地落在藏经阁顶上。
妙星玄仰头,只见银月之下,司南穿着无袖的白色里衣,下扎一条蓝色马面,单手举着建木锤,顶着一身细汗,俯身看着她,满目担忧:“怎么了?”
“可是身体不适吗?”
妙星玄望着她手臂清晰的肌肉线条,那夜的梦翻涌而上。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拉下司南的手,如何蹭着她结实的手臂往下,滑着她健硕的小臂,坐在了她指尖上。
霎时间,妙星玄涨红了脸,脑袋嗡嗡作响。
司南见她这般作态,更是担忧。
她伸出手,压在那少女额头,拧起眉道:“识海无恙,这是怎么了?”
妙星玄大气不敢出,涨红着脸呐呐道:“没什么……”
“我就是想你了……”
和少时一样的回答,司南脑海中想起苏济世的话,收回了手,装作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无事,那师父就回去了。”
司南转身,提着建木锤,纵身一跃,从塔顶飞向七星峰:“秋夜很凉,你在这里坐会,也回去吧。”
妙星玄端坐在塔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绵绵密密的疼。
小蛟龙在她识海中直叹:“唉!”
“你个没用的东西!她来都来了!你倒是说啊!”
妙星玄望着司南的背影,一双眼水汪汪的:“我……”
“我说不出口。”
她眺望着七星峰的方向,泪眼朦胧:“从前在藏经阁,她每夜都来给我灌入灵力。”
“她疼我爱我,胜过世上任何人。”
“如今也是这般,只要我有事,她一定会出现在我身侧。”
“在这世上,无一人胜过她。重情重义,光风霁月。她有那么好的名声,不能因为我毁了。”
“碧沧海与江潮可以,但司南与妙星玄不可以。”
泪从妙星玄的眼角滑落,她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目光逐渐坚定:“这只是少年爱慕,以后我会遇到很多人,和我娘一样,遇到很多事。”
“遇着遇着,师父爱不爱我,就都不重要了。”
她嘴上是这般说着,可这一夜,妙星玄端坐在塔顶上,拉了五十六次锁魂绳。
五十六次,司南次次都来。
第五十七次锁魂绳响,司南前往藏经阁顶,却扑了个空。
晨风刮过空荡荡的藏经阁顶,吹起了一页书签,轻飘飘地落在司南手心。
司南翻开书签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几行鹤体小字:
师尊敬启:
徒儿近日修行,深感自身不足,遂决意下山历练,见识九洲十四海的风采。
请师父安,勿挂勿念。
她走了。
司南小心握住了手中的书签,心里却想:她不要她的筑,也不要她的师父,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这么走了。
司南叹息了一声,握住她的书签,在藏经阁塔顶坐了下来。
黎明正从天边升起,阳光撕裂了云朵,霞光漫天。
司南望着这升起的朝阳,不知为何,双眼雾蒙蒙的。
她看着这霞光,心里却想: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永恒之物。
能握在手中的,全部都会逝去的。
如妙行川。
如妙星玄。
最终……无一人能长久伴在身侧。
泪从司南的眼角滑落,她握紧了手中的书签,轻轻一捏,碎屑随着晨风刮过,飘去了远方。
第44章 碧潮生 (三合一 9k+)
妙星玄踩着镇妖剑,一路飞下了山。
她眉头苍蝇一样的飞,一边飞,一边朝万器宗的山门频频回首,流连万分。
小蛟龙好不容易可以跟着她跑出来玩,见状连忙道:“你可别想着回去啊,你拉了锁魂绳,这会你师父已经赶到藏经阁顶,看到你的书信了。”
“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可是会招人厌的。”
妙星玄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回眸与小蛟龙道:“我只是想再看一眼万器宗。”
毕竟今后,能看到七星峰的机会并不多了。
妙星玄语带惆怅:“从今往后,这世间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师父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自己对她生了什么心思,又为什么离开。
以司南的脾性,一定会气着的。
小蛟龙“嗨”了一声,与妙星玄道:“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人生就是一场大冒险。天大地大,有你有我,只要你我人剑合一,哪里去不得,又哪里不是家呢!”
小蛟龙在空中翻滚一圈,趴在妙星玄的肩头,与她言道:“你太依赖你师父了,就像依赖父母。”
“可人生来就是独立于天地间的,你总要摆脱父母的养育,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正是好机会,试试靠你自己,去这个世界看看如何?”
妙星玄抿唇不答,小蛟龙用头撞了她一下:“哎呀,振作起来嘛!花花世界,千万种好玩法!”
“走,这个季节落雁山的猴儿酒也好了,我们就去抢猴王的猴儿酒!”
小蛟龙也不管妙星玄的意愿,直接调转剑尖朝落雁山飞去:“哇咔咔,落雁山,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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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蛟龙风驰电掣,全然不顾妙星玄的死活,直直掠过落雁山。
强风拂面,似乎也将妙星玄心中的情思惆怅尽数吹尽。
她强撑起精神,站在镇妖剑上,迎风冲入落雁山中:“既如此,那我们就去落雁山扫荡一番。“
她们一人一剑,杀入了落雁山中,趁着猴王不在,偷走了上百坛猴儿酒。
幸亏小蛟龙跑得快,不然那只猴王将她们逮到了,非将妙星玄暴打一顿不可。
饶是如此,落雁山的猴儿还是气疯了。
整整两个月来,都蹲在山中,凡是要从落雁山过的修士,都会被这群猴儿洗劫一通。
气得修士们骂骂咧咧,直说也不知道是谁那般闲,竟去招惹那群野猴子,累得修士们平白无故受大罪。
妙星玄飞出落雁山,在东洲游历了一番。
她戴着司南的无脸面具,伪装身份,仗剑行走,在小蛟龙的教导下,用新学的剑法将东洲境内的小妖魔砍了个遍。
初下山时,那情蛊在她体内,一天要发作七八回。
她忍着痛,在小蛟龙的怂恿之下,给自己灌了一坛猴儿酒。
一坛酒下去,人醉迷糊了,醉到不省人事,能在梦里见到司南,便也不想司南了。
猴儿酒喝了五六十坛之后,砍得妖魔也就更多。
再加上每日出生入死,身上满是伤痕,以酒浇疼,想司南的时候就更少。
渐渐地,她身上的情蛊开始一天只发作一次。
喝满一百坛猴儿酒之时,妙星玄体内的情蛊开始隔天发作。
小蛟龙在东洲逛了三个月,都快腻了。
见妙星玄状态大好,就怂恿道:“你下山三个月,降妖除魔,享受美酒佳肴,想你师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说不定走得再远一点,你对你师父升起来的那份绮念,就会更加淡了。”
妙星玄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小蛟龙趁热打铁:“东洲有万器宗镇守,妖魔不敢横行。”
“不如我们去幽冥洲如何?那里大魔多,海怪也比较难杀。”
妙星玄思索片刻,反问了一句:“你很想去幽冥洲吗?”
小蛟龙理所当然道:“当然啦。幽冥洲时九州十四海中,最接近世界边缘的地方。”
“听说万魔渊的出口也在那里,说不定我们去幽冥洲,还能遇到你娘呢。”
她们下山这段时间,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降妖除魔,但小蛟龙还是留意到外界的消息。
比如妙行川的……
妙行川复生,又斩断因果,重新修炼,有大批的追随者。
她带着这些人,追着魔门满世界跑,如今把魔门都赶到了幽冥洲。
幽冥洲地界,罡风强劲,四处都是秘境碎片,魔窟万千,无一生人。
与此同时,此地也是脉矿万千,灵宝遍地,处处机缘。
妙星玄抿唇,她想到司南与妙行川的关系,继而想到司南的琉璃骨,心里泛起密密绵绵的疼来。
小蛟龙一下就感受到她的变化,连忙道:“成成成,我们不去幽冥洲,我们去别的地方。”
妙星玄握着剑,坐在万宝楼的屋顶,望着远方辽阔的天空,升起了一种无处可去的怅然。
“我们又能去哪……”
这天地辽阔,又有哪一处是她的家呢。
小蛟龙绞尽脑汁想了想,最终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我们去星洲!”
妙星玄一怔,下意识念了一句:“星洲?”
小蛟龙颔首,理所当然道:“对,就是你师父的出生地。”
“难道你不想去看看能养出你师父这样的人,是一个怎样人杰地灵的地方吗?”
妙星玄心神恍惚,好半晌才应了一个字:“嗯。”
她下定了决心,好似说服自己道:“那就去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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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大陆共有九洲十四海,九洲分别是:东南西北中,星洲,玄洲,幽洲,冥洲。
因幽州冥洲两块大陆相连接,又称幽冥洲。
而十四海则是:东南西北海,星海,玄海,幽冥海,黄海,青海,蓝海,天涯海,归墟海,黄泉海,碧落海。
其中东海西北,星海玄海幽冥海黄海青海蓝海为内海,其余四海为裹住整片大陆的外海。
从东洲前往星洲,要穿过东海,穿过中间的黄海,穿过星海,才能抵达星洲。
这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路途,其中黄海海怪众多,寻常练虚期修士,也不敢跨海横行。
小蛟龙虽然仗着自己时天下第一剑,会的剑法众多,可也不敢随意拿妙星玄的性命开玩笑。
它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一个那么好玩的新剑主,千万不能就轻易没了。
于是她与妙星玄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花灵石乘坐洲际阵法,直接从过年东洲传送到星洲。”
“虽然费点钱,但我们这三个月攒下的灵石,足够花费了。”
妙星玄合算一番,拧眉道:“既然是游历,就不应当跟个宗门少主一样,处处都花钱。”
“乘坐渡船吧,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些好看的海上风景。”
小蛟龙等得就是她这句话,听她这般说,连忙拍掌合手道:“成,那就这么办。”
于是乘坐渡船。
妙星玄御剑而起,直接飞向东洲的西北港口,乘坐当日唯一一班渡船,前往星洲。
她抵达渡船时,恰好是傍晚时分。
夕阳悬挂在海天之间,落在碧蓝的海水上,洒下五彩斑斓的虹色。
海鸟从渔船飞出,翱翔入海,于天际坠落,发出悠扬的长鸣。
妙星玄飞剑落在渡船前,将自己的身份牌与灵石一并递过去:“一间上等舱房。”
她怕黑,吃可以不讲究,住还是希望能住得舒适些,尤其是这么漫长的路途。先猪腐
那侯在渡船前的招待小二扫了眼妙星玄的身份牌,连忙恭敬道:“原来是星玄仙子,请往里走。”
招待小二将灵石收下,将舱门密钥递过去:“请仙子登船。”
妙星玄颔首,收回身份牌,登上了船。
迎着海风,她走到了甲板之上。
许是还未开船,船上的十几名乘客都积聚在甲板上,迎着风看海鸥。
妙星玄飞身坐在甲板的船舷上,迎着海风,托着腮帮子望向远处的海鸟。
腥甜的海风迎面吹来,她忽而想起那夜司南在甲板上将她举起来,看照亮满船的流光飞鱼,心里越发苦涩。
上了这艘船,她就离开了东洲,离师父越来越远。
她亲师父,师父不推开她,恐是被吓到了。
等师父冷静想想,只怕是很诧异生气的。
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养了个孽障。
她走了三月有余,师父从不寻她,只怕也是觉得,她走了也挺好的。
这般想着,妙星玄心口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一时间,情蛊又开始发作,浑身针刺一样的疼着。
也不知是疼还是委屈,妙星玄的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眼见又要被泪水泡了,小蛟龙哎呦一声:“我的祖宗,咱们都要走了。敲锣打鼓正式离开你师父,你可别哭了。”
“你师父离了你死不了,你离了你师父你也死不了!”
“我们就不能好好玩嘛!”
烦死了,早知道之前就不和她契约了,还不如跟着妙行川呢!
小蛟龙抱怨着,这时身后登船口,传来了争执。
一个清脆的少女在登船口愤愤不平道:“你前天说没位置了,让我们昨天来!昨天来,你又说没位置,让我们今天来!”
“今天我们还是早早来了,这渡船之上,不过二十人,为何还是没位置!”
“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们登船!”
那少女声音尖锐,非常的义愤填膺。
接待小二嗤笑了一声,懒懒散散的:“说没位置,就是没位置。”
“再说了,你们碧霄宗家大业大,乘洲际阵法去,坐我们这个小小的渡船干嘛!”
小蛟龙听到“碧霄宗”三个字连忙扯着妙星玄道:“哎哎哎,别哭了,有好戏看了!”
妙星玄闻言回眸,隔着斗篷帽檐,隔着无脸面具,她的目光落在了一身青衣之中,那个身穿黄衣的少女身上。
是碧潮生。
站在碧潮生之前的青衫女子还要再骂,却见碧潮生伸手,将她挡在身后,与那接待小二道:“您看这样如何,我碧霄宗弟子,每人给您五百渡船费,今日您让我们登船。”
招待小二挥挥手:“不行不行,真没位置了。”
碧潮生继续提价:“一千如何?”
招待小二很是为难:“不成啊,真不是钱的问题,是实在是没位置啊……”
碧潮生直接升价:“两千!”
两千上品灵石,都够乘坐阵法前往中洲了。
她话音落下,周遭看热闹的人噗嗤一声笑道:“少宗主有钱干嘛在我们渡船上花啊,去乘坐洲际阵法呗。”
“就是啊,一人一万,你也不是给不起。”
“啊,我知道了,洲际阵法是夏家开的。您母亲杀了夏家的少东家,抢亲生下了你,所以你碧霄宗坐不了洲际阵法。”
“就是就是……”
“用钱砸夏家去。”
朗朗乾坤之下,竟无一人出言相帮。
小蛟龙唏嘘:“看到没有,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做事也要讲究仁义道德。失了仁义,天下众人不随,也会看轻对方的。”
妙星玄半眯着眼,目光落在了碧潮生身上。
奚落声中,碧潮生握紧了手中的笛子,抿唇一语不发。
“唰”地一下,她周边所有的碧霄宗弟子齐齐亮出武器。
“你们再敢乱嚼舌头,我就杀了你们!”
为首的碧霄宗弟子亮出武器,怒目而视。
围观的修士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胸口,极为夸张道:“哎呦,我好怕怕哦!”
他放下手,冷笑一声:“怎么,你们碧霄宗都继承了沧海老贼的作风,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嘛!”
旁人附和:“就是,她的丑事,自己做得,旁人说不得!”
“当年,南洲丹药世家江丹青夫妇出门猎杀海妖,不幸身亡,将江潮托孤于她。”
“她倒好托孤托着托着,把人家女儿给糟蹋了!”
那路人冷哼一声,望向碧潮生,很湿鄙夷:“小畜生,回去问问你母亲!”
“她是欢喜自己被杀的未婚夫夏武真,还是你母亲啊!”
那人话音刚落,一柄雪剑猛地从西北朝他刺来。
“飒!”
雪剑刺破了那修士的周身屏障,径直扎向他脖颈血脉一寸之处,剑尖划破皮肤,渗出血来。
剑气浩荡,掀翻了一群人。
众人大骇,齐齐朝剑来处望去。
碧潮生也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却见甲板尽头,一名身穿红裙,披着褐色斗篷,戴着无脸面具的女子,侧身坐在船舷之上。
海风吹着她的斗篷,烈烈作响。
众人看到她的装束,想到近几个月的中洲传闻,具是大惊。
“红袍无脸,你是那位无脸侠!”显祝敷
这是妙星玄近三月来闯出的名声,她轻笑了一声,用甲虫伪装自己的声音,苍凉开口:“你管我是谁。”
“你们这群人,说得正义凌然,却不见你们做一件正事。”
“人碧沧海好歹降妖除魔数百年,将青海一带治理得井井有条,她门下从无妖魔犯境。”
“她娶了自己徒弟,徒弟也嫁了,还生了孩子,又没碍着你,你管人家家事做甚?”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再多说一句,我把你们舌头全割了!”
她一剑震慑了在场所有修士,人群中还有嘴硬的,刚想说什么,妙星玄立即调转剑尖,朝那人刺去。
剑尖唰唰唰几下调转方向,吓得谁也不敢说话了。
道貌岸然的话谁都会说。
站在道德制高点时,谁都敢奚落。
可一旦要这群人付出代价,去维护自己的道义,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众人噤声,妙星玄调转剑尖,朝那招待小二刺去:“不管是洲际阵法,还是渡船阵法,都是万器宗提供所有的阵法素材。”
“你们这些船商,阵法商,都只是维护运营。”
“万器宗有教无类,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只要是个活物就能登船。”
“让她们登船!”
她话音落下,招待小二连忙道:“是是是……”
他侧身让道:“里面还有些上层客房,里面请,里面请……”
碧潮生拱手,朝妙星玄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搭救。”
妙星玄朝她挥挥手,转过身继续看海鸟飞去了。
————————
暮色降临时,这艘渡船准时升帆出发,朝深海处失去。
“哗啦……”
渡船入水,四周的海鸟纷纷飞起,惊入暮色之中。
碧潮生将行李收拾好之后,走出船舱,在众人的异样的眼光中,迎着夜色,走向甲板尽头的女子。
她来到甲板上,望着那女子眺望前方的背影,试探地唤了一声:“妙姑娘……”
不是师姐,也不是师妹,只是单纯地称呼妙星玄本身。
妙星玄转过头,顶着一张无脸面具看她:“有什么事吗?”
见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碧潮生松了一口气。
她握着手中的笛子,站在妙星玄身侧,略有些局促不安:“方才的事,多谢你。”
妙星玄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情绪,再想到她初次登入剑宗大殿时,威风凛凛的模样,有些惊讶。
她以为这黄衫少女挺桀骜不驯的。
不曾想,还是个怕生的。
妙星玄莞尔,与她轻声道:“不用客气。”
她用的是自己的本音,又轻又柔,听起来异常缠绵。
碧霄宗是青海云霄群岛之上,唯一的大宗门,善乐,也善驱使海妖。
从小到大,碧潮生所听到的声音,都如这海风一般,冷冽,又带着可怖的嘶吼,尖锐刮人。
她从未听过这般柔软的声音,哪怕是从她娘亲身上。
因此她一听妙星玄的声音,就极为欢喜。
碧潮生紧了紧手中的笛子,好半晌才道:“先前剑宗大殿之上,你为我挡了一刀,险些毙命,还未向你道谢。”
她顿了顿,与妙星玄道:“你的伤,如今全好了吗?”
妙星玄一怔,颔首道:“都好了,少宗主不必担忧。”
“那就好……那就好……”碧潮生点着头,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闲来无事,妙星玄撑着下巴回眸望她:“不过少宗主为什么在东洲?是来东洲历练的?”
碧潮生见她问话,一双眼亮了起来,忙与她道:“是这样的,你为我挡了一招后,星驰道君着急救你,就直接离开了中洲。”
提到司南,妙星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没接话,碧潮生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她离开中洲后,我双亲去信一直未等到她回复,数日前带着我来东洲拜访她。”
“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妙星玄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连忙问她:“你见到我师父了?她近日如何?”
她语速极快,听起来很是慌张。
碧潮生被她打断了话语节奏,顿了顿,才组织语言道:“见到了,星驰道君挺好的。”
“只是最近费心炼器,消耗过多,一头青丝全成了白发。”
听到这句,妙星玄浑身一怔,脑袋嗡嗡作响:“你说……她头发……全白了?”
碧潮生轻讶了一声:“难道妙姑娘不知道吗?”
“星驰道君说你忧心她的白发,数月前下山去了。”
“一边历练,一边去寻能解她白发之忧的办法。”
面具之下,妙星玄的眼眶极速积聚着泪水。
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下山,是为了断情。
可她从未想过,她下山,会逼得司南白了头发。
妙星玄浑身刺痛,疼得她坐不住这船舷,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摔了下来。
夜幕低垂,海风从最深处吹来,吹到妙星玄身上,好似在吹一片将落未落的秋叶。
碧潮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难道……妙姑娘不是为星驰道君寻方下山,而是与星驰道君吵了一架吗?”
碧潮生回想起前些日子,拜访司南时,对方提起星玄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竟觉得自己真猜对了几分。
妙星玄摇摇头,极速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摇了下去。
她收住哭腔,好一会才开口:“除了她的白发,我师父还有哪里不好。”
鼻音很重,一听就是在哭。
碧潮生心下慌了几分,但还是镇定道:“没了,其余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像是安慰自己,妙星玄重复了几句。
她吸了吸鼻子,开始转移话题:“你既然是来拜访我师父的,拜访结束之后,为何不随你双亲一起回碧霄宗?”
她避开司南不提,碧潮生也敏锐察觉到,这是个不能提的话题。
于是她顺着妙星玄的话,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母亲听说你自行下山游历,在东洲杀了好多大小妖魔,很是厉害。”
“觉得我都二十四了,还未出过青海,就让我自行历练了。”
妙星玄听完很是诧异:“你今年二十四岁吗?”
提起年龄,碧潮生有些羞赧:“嗯。”
“说起来,我比你还年长五岁,按理说我应当唤你一声师妹。”
“可你救过我,我就不占你这个便宜了。”
妙星玄莞尔:“无妨,你唤我师妹也无事,总归我们两家长辈相识,也算是世交了。”
碧潮生一下就开心起来,双眼亮晶晶的:“那我就唤你妙师妹了。”
——————————
她二人年岁相近,又同是音修,聊起天来,有说不尽的曲谱谈。
碧潮生趴在船舷,与妙星玄道:“我自小在岛内长大,鲜少来中土。”
“少时所学曲谱,多是碧霄宗的曲子。岛内的曲谱小调偏多,听起来很是哀愁凄美。”
“待我十三岁学中原曲谱之时,听我母亲吹奏沧海真人的沧海一声,那可真是大气蓬勃,惊为天人。”
妙星玄很是讶异:“你也喜欢沧海真人的沧海一声?”
碧潮生一听,很是欢欣道:“师妹也喜欢吗?”
妙星玄点头,与她轻轻道:“少年时学筑,筑谱较少,都是我师父拿了别家的曲谱翻成筑谱让我学。”
“只可惜这首曲子太大气苍凉,我道行不够,用起来也不过只有一两成的功力。”
她说着说着,想起少年时司南失了命鼎,成日无事可做,宅在洞府替她填写筑谱的模样,心口泛起丝丝的甜。
只是这甜丝丝里掺了毒药,念起来总是带了疼,痛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碧潮生听她语气低落,连忙安慰道:“妙师妹已经很好了。我学到如今,也只会两三成。”
她忽而想起什么事来,从纳戒中拿出一卷曲谱:“这是沧海真人渡劫飞升前所谱的最后一曲,命叫入尘,不知你可曾听闻。”
妙星玄摇摇头:“未曾。”
她师父随有万千曲谱,但总有那么一些孤曲,是没有收录进来的。
碧潮生闻言笑了起来,将曲谱递了过去:“既如此,这曲谱就送你吧。”
妙星玄讶然:“这般珍贵的曲谱,怎可轻易送人。”
“你借我看看就好了。”
碧潮生将曲谱送了送,很是认真道:“你既救了我一命,我也该报答你些什么。”
“曲曲一份曲谱,送了就送了嘛。”
“你就拿去吧。”
她行事大方,为人洒落,妙星玄也不好推拒,就将曲谱拿了过来。
“那我就多谢师姐了。”
此刻星夜低垂,海面风平浪静,四下除了夜里的浪风,到处都是寂静的。
闲着也是闲着,妙星玄接过曲谱,就这么看了起来。
她一翻开这曲谱,脑子里就响起了筑弦之音。
铮铮泠泠,格外动人。
一时之间,有些技痒。
于是她看着这曲谱言道:“好曲子,只可惜我的筑坏了没带出来,不然还真想击两下。”
碧潮生闻言忙道:“我有筑。”
她从纳戒里掏出一把新筑,略有些羞涩道:“若是妙师妹不嫌弃,这筑你就先用着吧。”
妙星玄在大殿上为她受了一刀,筑弦尽断,筑身也破了。
碧潮生此行,原本就是要将此筑送给她的。
只可惜,她去了东洲,妙星玄不在七星峰。
如今遇到,也不好说是自己准备还恩情之物。更何况,似妙星玄这般的人物,你直说给她是不会要的。
索性只要能给到妙星玄,什么借口都可以编出来。
她顺手推舟给了过去,妙星玄本还想她一个笛修怎么会有筑,转念一想兴许是帮其他师姐师妹备着的,就接了过来:“多谢。”
妙星玄抱过筑,将她放在膝盖上,按照曲谱,改成筑谱,断断续续地弹了起来。
新筑生涩,沉重难击。
起先,她断断续续的弹。
弹到第二遍的时候,逐渐顺畅。
第三遍时,碧潮生清冽的笛声加了进来。
妙星玄回眸,诧异地看了碧潮生一眼。碧潮生跟着她的曲子走,在高低错落间,随着浪声,两人相和了一曲。
两人皆没有用灵力,一曲弹毕,妙星玄回眸望向碧潮生,兴致大发:“那日在大殿之中,你我楼诗三人合奏碧海潮生曲,威力倍增。”
“今日你二人再和一次如何?”
碧潮生欣然应之:“好。”
她二人再和,笛声穿透了夜幕,好似一柄利剑浪而去。
筑声清冽呕哑难歌,掀起了无数浪花,淹没利剑所指之地,汹汹涌涌。
这一曲弹得又快又急,好似暴风雨催发,迫人心弦。
弹奏着弦击筑沉,如疾风大作。
吹奏着指落如雨,迅疾如电。
这一曲弹下来,是翻江倒海,引的渡船四周浪潮翻涌,无数海鱼惊起。
“飒飒飒……”
一时间,海底的飞鱼被狂浪逼出了海面。宛若一盏盏鱼灯,伴随着渡船飞行。
夜空一下就亮了起来,船舱里的修士纷纷惊呼:“是流光飞鱼!”
“是流光飞鱼!”
“好家伙,这两个音修有两下子,曲声能迫出流光飞鱼!”
漫天的飞鱼漫过头顶,妙星玄仰头,望着空中的飞鱼,想到那日司南将她从甲板上抱起,竟是一时停住了击筑声。
击筑声停,正在吹奏笛子的碧潮生仰头,望向妙星玄的侧脸。
她此刻带着无脸面具,流光落在她的面具上,溅射到她的帽檐,她的耳坠,她衣服上的金色铃铛,熠熠生辉。
碧潮生心头一热,加大了灵力,一鼓作气吹了下去。
笛声悠扬,浪潮翻涌,无数飞鱼飞向船的两侧,点亮了夜空。
她望着夜空下的红衣少女,眼里铺满细碎的流光。
——————
一曲碧海潮生,换得流光飞鱼翻涌又落下。
碧潮生吹奏结束,夜幕又重新暗了下来。
妙星玄恍然回神,扭头看向她:“为什么不吹了呢?”
碧潮生轻笑一声,与她道:“因为你也不击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
妙星玄身子委顿下去,好一会才道:“没有不喜欢,我只是在看鱼。”
碧潮生用笛子抵了抵自己的额头,有些苦恼:“那我再吹奏一曲?”
妙星玄莞尔,与她轻轻道:“可不能再吹了。”
“夜深了,会扰人清梦的。”
碧潮生也笑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趴在栏杆上,仰头看妙星玄:“其实自上船我就很想问,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不回船舱呢?”
“是觉得船舱又小又窄,不舒服吗?”
妙星玄想了想,与她道:“并非如此。”
“只是坐在这里,能看到更远的前方。”
“更远的前方……”
碧潮生沉思着,妙星玄将筑递了过去:“潮生师姐,谢谢你借筑给我。”
“我好久没击筑了,今天玩得很开心。”
她真情实意地道了一声谢,碧潮生耳中却只有她那一句“潮生师姐。”
碧潮生耳朵一烫,握紧手中的笛子与她道:“这筑你就不必还我了。”
“此去星洲,旅途遥远。你没有带筑,我又有许多曲谱,只怕到时候你技痒难耐,还是要弹的。”
碧潮生知进退,她抻了个腰,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了,妙师妹也早点回去吧。”
“夜安。”
碧潮生转着自己手中的笛子,转身走向了船舱。
妙星玄抱着怀里的筑,望着她的背影,一时很是为难。
听她们闲聊一夜的小蛟龙终于得空叭叭道:“收呗!”
“这可是建木做底的筑,除了弦没你师傅做的好,其他样样都是顶尖。”
“放到万宝楼拍卖,也价值上百万灵石的,不收白不收!”
妙星玄压着筑弦,眉头紧皱。
“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人东西。”
小蛟龙在旁边气得直拍爪子:“唉唉唉!我说你,什么叫做平白无故收人东西!”
“你救过那小丫头一命呢,她的命难道没有东方缘值钱吗?”
“曲曲一百万上品灵石,你给我收!更何况,那丫头瞧着就喜欢你!”
“又是送曲谱,又是合奏的,啧啧啧……心思可不要太明显!”
妙星玄抿紧唇瓣,在识海中与那小蛟龙道:“就是这样,才不能收。”
小蛟龙“哎呦”一声:“嚯,原来你知道啊!”
妙星玄很不快的语气:“我又不是个傻子。”
她自小敏锐,旁人对她什么情绪,什么想法她一清二楚。
她救过碧潮生,碧潮生又是这种自小被人指着脊梁骨长大的人,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妙星玄又不喜欢她。
小蛟龙摊手:“但人家又没直接说出来,你挑明了,说不定人家还说你自作多情。”
“再说了,你是不喜欢她,可你喜欢的又不能喜欢。”
“你师父如今被你气白了头,怕是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与其这般纠纠结结,爱而不得,不如试试新人呗。”
“反正,你们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一个,暂时接纳爱自己的那一个,是人间常态。”
“就好像补房子窟窿一样,没有最好的材料,将就着用别的也行。反正都是补窟窿,能补上不就行了!”
小蛟龙振振有词,妙星玄侧坐在船头,望着碧潮生登入船舱的背影,抿紧了唇瓣。
第45章 海难 (三合一9k+)
渡船在海上航行了七日,逐渐进入黄海海域。
妙星玄与碧潮生也渐渐熟络,两人也能从曲谱谈到别的东西。
又是月夜,清冷的月光落在船帆之上,在甲板落下一片阴翳。
戴着斗篷的小红帽少女坐在船头,听着海浪声,又些好奇地问:“碧师伯的《碧海潮生》,是为你所作的吗?”
碧潮生一怔,又些欣喜道:“你能感受出来吗?”
妙星玄点点头,颔首道:“嗯……”
她斟酌了一番,温声道:“这曲声又急又快,还带着悲怆的喜庆,好像在庆祝新生。”
“名字又叫这个,我自然会觉得是因你而作。”
听她夸自己母亲,碧潮生腼腆地笑了笑。
她用笛子敲了敲手,与妙星玄道:“其实这曲子,还与星驰道君有关。”
她们的谈话里,总是有意无意避开司南。此刻再提起来,妙星玄惊讶地发现,那种针扎一般的疼痛,渐渐淡了。
妙星玄抿唇,好一会才地问:“哦?怎么说?”
碧潮生小心观察着她,见她没有反感,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娘怀着我的时候,与我母亲吵了一架。”
“她就揣着我,自己开船离开了青海。”
“路上,遇到与我母亲有仇的黑蛟,与它缠斗起来动了胎气。”
妙星玄听得认真:“然后呢?”
碧潮生顿了顿,与她道:“幸好遇到来青海采珠的星驰道君,出手救了我娘一命。”
“我本来险些腹死胎中了的,得星驰道君出手,硬生生令我降生于世。”
妙星玄想到剑宗大殿上碧沧海说的那番话,顿时了然:“难怪那时,碧宗主问我师父,还认不认得你。”
碧潮生抿唇一笑,笑得很浅:“星驰道君将我与我娘救下来,母亲很感激她,就把青海最好的珍珠都送给了她。”
“她说人情两清,可我母亲每每提及她,都会很感激。也再三叮嘱我,日后见到星驰道君,要恭敬孝顺。“
“星驰道君,是个很好的人。”
妙星玄很有同感:“我师父的确很好。”
她顿了顿,出于客套,与碧潮生道:“不过你母亲也很好。”
“她很爱惜你。”
碧潮生重重点头:“母亲的确很爱惜我。”
可是言罢,碧潮生又有些怅然:“只不过,她爱惜我,是因为她爱惜我娘亲。”
碧霄宗的家事很复杂,妙星玄虽能同感,但也不是全然知晓与经历。
她索性转移了话题:“碧霄宗主与道侣十分恩爱,天下共知。”
“那有没有一首曲子,是你母亲为了你娘做的?”
“自然是有的。”碧潮生挨近了一点,与妙星玄道,“别看我母亲在外那般威风,对着我娘,总是别别扭扭的。”
“她作过一首曲子,名叫《黯然销魂》,听说是我娘离家出走那会,她自己在青海黯然神伤所谱。”
妙星玄有些惊讶:“是江潮师叔怀着你那会吗?”
碧潮生摇摇头,与她小小声道:“不是。”
“我听碧霄宗的长老们说,当年我娘离家出走过一回。路上遇到了夏武真。夏武真是她未婚夫,两人一起闯荡玄洲,闯出了不少名堂。”
“我母亲听说了,在家里很伤心,就谱了这首曲子。”
妙星玄更是诧异了,她原以为以碧沧是个不拘于礼教,性情洒脱之人。
却原来听到喜欢的徒弟与他人在一处,也是会难过的。陷诸富
妙星玄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忽然很想听听这些年上的前辈,为了情爱,能伤心到什么地步。
妙星玄顿了顿,小声问她:“我可以听听这首曲子吗?”
“嗯嗯。”碧潮生转着手中的玉笛,笑了一声,“我吹给你听。”
她横笛一吹,幽幽笛声起,霎时间将妙星玄从宽阔无垠的海面,拽回了七星峰。
在这笛声之中,她仿若看到了司南,一袭白发,端坐在冥想室中。
月光从洞府的门前落下,一点点往里延伸,爬上了司南的蓝衫,如玉一般的指尖,漫过她薄剑一般的唇,琼玉一般的鼻,远山那样的眉……最后,落在了她洁白如银的发丝上。
月光如此温柔,映照在司南的身上,更是柔和无比。
妙星玄想着她的模样,想着她的法袍轻轻掠过玉竹林的枝桠,想着她每天要去的炼器室,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想司南,想司南会不会每日看向七星峰外,等着她的身影归来。
想司南会不会偶尔抽空念想,留意飞向家中的每一只影鸽。
她想司南,想司南能够像她想她一样想她。
面具之下,妙星玄的泪顺着面庞刷下,悄无声息地润湿她胸前的衣襟。
随着呜咽的笛声渐落,妙星玄已经泪流满面。
敏锐的碧潮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吹奏完一曲,就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妙星玄默默哭了一会,才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碧潮生,很不好意思道:“真是一首让人难过的曲子。”
碧潮生笑笑,与她轻声道:“所以我母亲很少吹这首曲子,她说以前难过的事情都过去了。”
“剩下的都是快乐的事。”
“可是人在快乐的时候,是做不出动人的曲子的,她后来就再也没有谱曲。”
妙星玄闻言轻笑了一声:“的确是这个道理。风花雪月,总是悲春伤秋的人才会感受。”
“真正快乐的人,只有一种单纯的好心情。”
就像她在七星峰的那些少年时期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碧潮生叹了一口气,有些抱歉:“我只是想吹给你听,并不想惹你落泪。真是对不住了,妙师妹。”
妙星玄莞尔,从栏杆上跳下来:“这说明你吹得很好啊,听得人很动情。”
“或许,人落泪也是长大需要付出的一部分代价吧。我觉得很好你不必挂怀。”
碧潮生转身,目光追随着妙星玄的身影。
妙星玄转身,朝她挥了挥手:“多谢师姐的曲子,我先回去了,夜安。”
碧潮生望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笛子,好半晌才道:“夜安。”
————————
妙星玄径直回到自己的船舱,设下五灵大阵,隔绝四周的声音。
她从纳戒中抱出筑,按照方才碧潮生吹奏的曲子,开始铮铮地敲。
这实在是一首令人难过的曲子,像是一场绵绵不绝的秋雨,又冷又冻。
无人可诉,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小蛟龙听到她的筑声,从识海里跑出来大声叭叭:“哎呦,别弹了,别弹了!”
“你真是的,天天击筑怀念你师父,还不如和小碧谈情说爱呢!”
妙星玄全然不理她,只顾着敲击自己筑。
小蛟龙盘在她头顶上,托着自己的下巴很是纳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们人的一生那么短,哪怕是修士,最长也不过八千年寿命。”
“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多体验一点事,不就是白瞎了嘛。”
“要我说,你就应该学学东方罄,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妙星玄全当自己听不见,小蛟龙也没指望她听,只管自己输出:“你为你师父守活寡,你师父全然不知。”
“更何况,你惹她这么伤心,她都白了头,再这么惹下去,她说不定业火燃起,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铮!”
击弦声停,小蛟龙见她有反应了,更加大声鼓动:“你就试试嘛,碧小宗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容貌好看,修为不错,身家出众……与她在一起,你不亏的!”
“更何况,你与她闯出个名堂,还能刺激你师父,让她为你难过。”
妙星玄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如此这般,我与我娘有何不同?”
“难道我欢喜一个人,就是要见她为我着急担忧,吃醋落泪,才能确认她是何等的在意我吗?“
“难道我的眼,我的心分辨不出她究竟待我有多好吗?”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句,小蛟龙一下就僵住了:“这……”
妙星玄单手压在弦上,抬手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你不必再说了。”
“我就算不能与我师父在一起,可只要我心里有她,爱着她,就必不会与她人在一处。”
“现在这样就很好的,我不在她眼前碍着她让她心烦。”
“我就这般远远爱着她,已是知足。”
“人嘛,总是要知足常乐的。”
小蛟龙没了脾气,蔫在妙星玄头顶。
它孵蛋一样孵着妙星玄,蹭着他的脑袋道:“我只是忧心你。你是我的剑主,我还是盼着你快乐些的。”
妙星玄轻轻笑了起来,望着腿上的筑,轻声道:“我只是情路不顺,又不是处处不顺。”
她叹了一口气,敲了敲腿上的筑,与小蛟龙道:“等到了星洲,我们把筑还给潮生师姐,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可以吧?”
小蛟龙见好就收,蹭着她的脑袋很是欢快道:“可以!”
“那你再敲敲筑,再想想你师父。到了星洲,就不要想她了。”
“好。”
这一人一蛟龙正说着话,忽然“轰隆”一声,身下的渡船剧烈晃动了起来。
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下方拽着渡船,用力地往下拉。
摇晃之间,妙星玄与小蛟龙对视了一眼:“敌袭!”
“快,跑出去!”
一人一剑霎时闪身,跑出了船舱。
————————
“敌袭!”
“敌袭!”
“是海妖!”
“是海妖!”
妙星玄提剑飞到甲板,船上的修士纷纷从船舱跑了出来。
碧潮生手持横笛飞出,朝渡船四周望了一圈,看着翻涌的海浪,并未察觉到丝毫的海妖气息。
她极速来到妙星玄身侧,与她肃声道:“妙师妹,发现了什么异样之处吗?”
妙星玄站在甲板之上,搜寻了一圈,拧起眉头:“还未曾。”
“轰隆!”
说话间,渡船又被下拉了一尺。
浪滚船摇,众人四惊:“究竟是什么妖物!”
“出来!”
“滚出来!”
一名刀修提着刀,看向船舷四周,厉声威胁。
就在这时,空气里泛起一丝异样的灵力波动,猛地朝他扫去!
小蛟龙大喊:“就是那里!”
妙星玄与碧潮生猛地朝那处看去,却见月光下,一条银丝线猛地朝那刀修扫去。
“啊啊啊啊啊啊……”
丝线扫过,那刀修被横丝斩断,身躯分成了两半,折成两处重重摔倒在地。
尖叫声中,修士们胆寒。
渡船的船长失声大喊:“是魔鱼蛛!是魔鱼蛛!”
“黄海有一只大乘初期的魔鱼蛛!”
他话音落下,妙星玄立即从纳戒中取出银蝶粉,猛地朝渡船四周撒去。
银蝶粉落,一时之间,无数根密密麻麻的丝线在月光下明晃晃的现身。
这些丝线缠绕着渡船,将它层层叠叠地裹住,裹成了一个巨茧猛然往下拉去。
“轰!”
渡船摇晃,众人大骇:“还真是魔鱼蛛!”
妙星玄与碧潮生对视了一眼,妙星玄当即道:“青碧霄宗齐奏万魔阵曲!”
“诸位,用火刃,将蛛丝砍断!”
她话音落下,碧潮生横笛在唇边,与碧霄宗弟子齐齐结阵:“震!”
曲声一落,化作一个庞大的金色镇压音阵,轰然朝下方的魔鬼蛛压去。
“吼!”
蛛声咆哮,甩着蛛丝朝渡船上的修士,狠戾扫来。
妙星玄从纳戒之中取出火符,擦在镇妖剑上:“火凤燎原!”
符纸擦着剑身,燃烧起一道熊熊烈火。
火光之中,妙星玄举剑而起,纵身一跃,朝巨茧之上轰去:“朱雀之舞!”
火焰点着了魔鬼蛛丝,剑风就涨,化作一只庞大的朱雀,张开羽翼,燎过无数的蛛丝。
船上的蛛丝一剑被斩,那八爪蜘蛛被气的大吼一声,伸出八只触手,齐齐从下往下探出来。
其余修士见状,厉声道:“就是现在,斩!”
众人齐心协力,生生将这魔鱼蛛的触手齐齐斩断。
船上一轻,碧霄宗的弟子加大了灵力:“震!”
强大的音波形成了冲击波,奋力将黏在船底下方的魔鱼蛛给挣脱了。
妙星玄抓住这一瞬间,跳跃到船尾,一剑落下:“银河引渡!”
一剑落下,海底掀起无数浪涛,猛然朝渡船拍去。
浪潮之力汹涌,冲击着渡船之力向前加速滑行,轰然甩开下方的魔鱼蛛。
经历丰富的船长立即掌舵,对下方的众修士道:“换曲阵!”
“仙长们,我们要逃了!”
他话音落下,碧霄宗的弟子立即换成了水灵阵曲。
风帆一瞬荡开,鼓着渡船狂莽地往前极速飞行,一瞬甩开了魔鬼蛛。
那魔鬼蛛被刺激得大吼,发狂一样加速,破浪而来。
月色之下,妙星玄站在船尾捏着手中的镇妖剑,望着夜色下被掀起的滔天巨浪,估算自己的全力一击。
这时船上剩余的修士齐齐跑到船尾,站在妙星玄身后,问道:“如何了?”
妙星玄面色凝重:“那魔鱼蛛恐是被刺激了,不见血是不会罢休的。”
“那就给它点颜色看看!”
说话那人抬手捏诀:“前辈,你灵力强悍,我再祝你一臂之力!”
“倾我所有!”
在场大多数修士纷纷捏诀:“倾我所有!”
霎时间,一股灵力灌入妙星玄的身躯。
妙星玄握住了镇妖剑:“多谢诸位!”
话音落下,那魔鱼蛛轰然迫近,竟是大吼一声,破浪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朝渡船径直咬来!
月光照在它近乎透明的头颅上,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妙星玄举起镇妖剑,一剑挥出自己所有的灵力:“天地同悲!”
这是她能挥出的最强一剑,一剑挥出,小蛟龙浑身绽放出骇人的金光,身躯暴涨数百倍,化作一条金色巨龙,轰然朝魔鱼蛛撞去。
“吼!”
蛟龙入海,撞碎了魔鱼蛛的防御,撕裂了它的身躯,一口咬住它那颗硕大的水晶,轰然震碎。
“砰!”
水波炸开,掀翻了渡船。
众修士齐声惊呼,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
魔鱼蛛散,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月光洒落在渡船之上,妙星玄握着镇妖剑,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妙师妹小心。”
这时碧潮生匆匆赶来,见状闪身在她身后,托住她的身躯。
这时小蛟龙也赶了回来,抱着妖晶往她识海里钻。
妙星玄力竭,萎顿着身体,半躺在碧潮生怀里。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又想到了司南。
那夜的月也是如此,海波无垠,司南与她在船舱顶上,互相依偎。
她好想司南。
“师父……”
情蛊又在发作了,她想着司南,情不自禁唤了一声。
碧潮生浑身一怔,就在这时,一股迫人的灵力从船头传来。
碧潮生扭头,猝然望向船头。
却见月色之下,一个庞然大物潜伏在海底,朝她们汹汹而来。
碧潮生失声大喊:“快,结阵!”
她话音刚落,那庞然大物破浪而出,猛然朝渡船咬来。
“吼!”
还未等船上众人反应过来,一头千丈大小的深海巨鲸张开血喷大口,狂吸一口气,竟是将整艘渡船全部吸入腹中。
海水滚滚,在众人惊叫之下,那鲸鱼吞入整艘船,顺着汹涌的海水将他们尽数吞入胃中。
霎时间,这艘飘在苍茫大海上的小小渡船,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巨鲸打了个饱嗝,头顶喷出一股巨浪之后,调转方向,如一汪池里的小鱼,摆着尾,游向大海深处。
————————
“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众人尖叫着,在巨大的海水冲击之下,被冲入胃中。
妙星玄情蛊发作,全身的灵力又抽干了,在这巨大的灵力冲击之下,竟是无任何自保能力,只能顺着这股巨浪往下滚!
小蛟龙在她识海中惊叫:“别想你师父了!星玄!星玄醒醒!”
“要死了!我才不想被这种脏了吧唧的胃液泡啊!”
“啊啊啊啊啊啊!”
许是小蛟龙叫得吓人,妙星玄勉励打起精神,挣开碧潮生的怀抱,从识海中抽出镇妖剑,猛地一把扎在了胃壁之上。
“吼!”
那大鲸一痛,竟是左右摇摆。
霎那间,它的胃部翻江倒海,掀起无数的胃液。
胃液翻涌溅射,落在修士们身上,好似泼了硫磺,烫得他们尖叫起来。
妙星玄也被溅到了一点,碧潮生见状,从纳戒之中取出一件五灵隔绝法袍,朝她扔去:“妙师妹,穿上!”
妙星玄一裹身体,其余修士纷纷学她,竟是弃舟而去,纷纷飞向胃壁,将自己挂了起来。
“轰隆!”
大船顺着海水冲击,坠入胃中,被撞得七零八碎。
众人悬挂在胃壁之上,扭头望向下方漂浮在绿色胃液之中的破碎大船,心有余悸。
“好可怕的胃水,寻常人掉进去,怕是立马就要化成骨头了。”
那人仰头,看向前方的妙星玄:“前辈,现下我们被这妖兽吞了,该怎么办?”
妙星玄浑身都在疼,她单手挂在剑上,从纳戒中取出一坛猴儿酒,猛地灌了一大口。
一口酒下去,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连带着情蛊带来的疼也少了几分。
但还不够。
妙星玄甩了甩脑袋,将酒倒在了自己被胃液溅伤的脚踝上。灵酒刺激着伤疤,妙星玄混身泛疼。
她打了个冷颤,闭上眼冷静了一会,借着疼将醉意压下去,与众人言道:“去它的心脏。”
“将它的妖晶破了,我们就可以逃出去。”
众人恍然:“对哦。”
“这庞然大物,在外看起来可怖,真把我们吞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好好好……”
“我们就去它的心脏,将它的妖晶给捅破了!”
————————
众志成城,在妙星玄的率领之下,众人或是用刀,或是用剑,或是用钩子,沿着管壁通道,朝这妖兽的心脏直杀而去。
妙星玄情蛊发作,疼得意志模糊。
可生死存亡,容不得她多想。
她只能一边让小蛟龙抱着魔鱼蛛的妖晶狂啃积蓄力量,一边划破自己的手臂,用灵酒刺激,以疼止疼。
跟在她身旁的碧潮生看到她熟练的自残,暗暗心惊。
她想到那天在剑宗后山时,这少女依偎在她师父怀中的模样。
想到三位大乘期修士都为难的神情。
隐隐猜出,这少女体内,似乎有什么暗伤。
碧潮生一刀扎在胃管上,伸手去拉妙星玄:“妙师妹,以我的修为,破不开这妖兽的妖晶,届时还得靠你!”
她一把抓住妙星玄,背在自己背上:“我带你上去!”
她以法袍裹住了妙星玄,将她牢牢地绑在背上。
混沌之间,妙星玄靠在她背上,脱力一般道:“多谢……”
碧潮生两手拿着匕首,在左右摇晃里,顺着胃管攀登而去。
这鲸鱼胃部无比腥臭,可碧潮生身上却是香的。
那种香,偏冷,很像司南的味道。
想到司南,妙星玄的泪又滚滚落下,轻声唤道:“师父……”
师父……
师父……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落在脖颈的泪又热又烫。
碧潮生浑身一怔,心中恍恍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少女……
怕不是对她师父动了情。
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消散。
容不得碧潮生多想,她拿着匕首,快快地往上攀登,径直朝这鲸鱼的心脉处去。
一路上,血管密布,好似一丛丛荆棘拦住她们。
碧霄宗的弟子以曲声开道,身后的修士们跟着挥出武器,一路披荆斩棘,通过心房的血管,终于来到了这海妖的妖晶处。
小蛟龙将妖晶全部都吸食了,见状大喊:“星玄!拔剑!”
本来昏昏沉沉的妙星玄“唰”地一下从碧潮生的背上起来,握住了手中的镇妖剑。
小山一样的硕大心脏前,妙星玄握住了手中的剑,望着前方的不停跳动的心脏,劈下最强一剑:“天地同寿!”
“吼!”
小蛟化龙,带着妙星玄二分之一的生命,直直朝那颗心脏冲去。
“砰!”
心脏破碎,只听得“卡擦卡擦”一声,妖晶碎裂,整个大鲸鱼的内部,地动山摇了起来!
众人大喜:“破了破了!”
“妖晶破了!”
“这巨鲸必死无疑!”
“砰!”
只听得“砰”地一声,半颗妖晶炸开,化作粉末,朝四周飞溅而去。
就在这时,小蛟龙大惊:“星玄!快跑!”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四周的血管如同荆棘一般,密密麻麻地缠了过来。
众人一瞬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妙星玄心神大震!
大乘期巅峰!
在场所有人,全部都不是最对手。
粉末之中,听得一个妖娆的声音从那巨大的晶石之中传了过来:“你说你们这些小孩子。”
“被抓了,就老老实实被抓嘛,为什么还要如此浪费灵力呢。”
“逃又逃不出去,还害我平白无故损失了一艘载具。”
众人心神大骇,却见粉末散去,一个身穿红裙,全身戴满珍珠的女子,踩着靴子,如世上最温文尔雅的贵妇一般,朝她们走了过来。
女子来到妙星玄面前,托起她的下巴,用朱红色的指甲刮了刮她白皙的肌肤,嗔怪地看了眼:“尤其是你,也太不乖了。”
“天地同寿也随便用,想死也不能这么死啊。”
妙星玄浑身发僵,好似被蛇盯住的猎物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那女子凑到她面前,轻轻吸了一口气,很是陶醉道:“好纯洁的爱……”
“这情蛊,落在你身上,比落在其他人身上有意思多了。”
妙星玄心神大骇!
情蛊,竟然是她种下的!
她是谁!
这是谁!
为何九州十四海之中,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位,大乘巅峰!
她心中有无数疑问,那女子松开她的下巴,轻笑了一声:“不过你真的太不乖了,我要是你师父,得好好管教你!”
“让你吃点苦头才行!”
红衣女子话音落下,竟是长指一戳,猛地扎入妙星玄的心脏!
“噗……”
心脉碎裂,妙星玄吐了一大口血。
那红衣女子挨近妙星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给你加了点阴阳和合散,十二个时辰后发作。”
“你猜,你师父能不能在十二个时辰里找到你。”
妙星玄强忍着疼痛,听那女子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若是她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你,看到你与她人交合,你猜她会不会厌弃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衣女子拔出自己的手指,掏出手帕擦了擦,望着妙星玄,满目期待:“上一回,你师父为了你娘疼得死去活来。”
“这一回,她会不会因为你,疼到死呢……”
“哈哈哈哈哈哈……”
红衣女子大笑着转身,驾驭者死去的鲸鱼,朝深海处游去。
“琉璃骨,圣人心。”
“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被毁掉的感觉,啊……”
“真是美妙极了。
妙星玄望着她的背影,一双眼红得能滴血。
是她!
是这个人!
毁了她娘!
—————————
“噗!”
寂静的月色里,司南端坐在冥想室中,披着月光进入冥想。
忽而之间,只觉得心血上涌,喉头一甜,猛然喷出了一大口血。
她睁开了眼,垂眸望着自己胸前衣襟上沾染的鲜血,感受着浑身的血脉沸腾,心神大骇。
玄儿……
玄儿这是怎么了?
为何,为何身体像是泡在在硫磺泉中,灼烧难耐,疼得厉害。
她遇险了!
仅是两息之间,司南就判断出妙星玄的处境。
她立即下床,抬手捏诀:“锁魂绳,引!”
锁魂绳一动不动,未曾有丝毫的反应。
是一片无灵之地,所以锁魂绳被隔绝了反应。
通过玉珏,通过阴蛊,司南感受到妙星玄的□□,好似风中的火焰。一时旺盛,一时吹落,明明灭灭,徘徊在生死之间。
司南心急如焚,当即抬手捏诀:“流光飞云!”
她强忍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疼痛,御舟而起,从纳戒之中取出了星辰罗盘:“星罗,调出九州十四海所有传送阵与渡船的登陆信息。”
“找到星玄在哪里!”
如今九州十四海的信息法阵就是她亲手设计的,星罗是信息法阵阵灵的一个小分身,也是司南在道盟的特权。
几乎是瞬息之间,星罗就调出了妙星玄的信息:“七天前,在东洲西北港口,她登上了一艘前往星洲的渡船。”
司南几乎一瞬间就推算出妙星玄的前行轨迹:“七天前,按照渡船的速度,她此刻在黄海!”
司南立即调转船头,以大法力撕裂空间:“去黄海!”
龙舟听到指令,瞬间以最快的速度,风驰电掣地飞往黄海。
一路上,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的变化,推测妙星玄的伤,一颗心悬在空中,七上八下的。
偏偏这时候,东方罄撕裂了传诏符,着急忙慌地找她。
司南忧心妙星玄,没空搭理她。
可东方罄不依不饶,一连撕碎了三张传诏符。
司南不得已应诏,皱着眉头道:“有事快说!”
司南一现身,东方罄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的白发:“我去,你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吗,怎么头发全白了!”
司南面色紧绷,很是不快道:“你别说有的没的,有事快说!”
语气很差,明眼人都知道是出事了。
东方罄大惊:“我大侄女不会也不见了吧!”
“也……”
司南扭头,看向了东方罄:“你家谁出事了?鹤锦绣?还是东方缘?”
东方罄立马道:“是阿缘。她因那鲛人,与锦绣吵了一架,出门游历了。”
“经过星海的时候,渡船失踪了。”
“好一阵没音讯,锦绣联系不上她,快疯了。我想借你的星罗,查查她有没有在别的地方上岸。”
司南当即抬手捏诀:“找东方缘!”
星罗很快找到了东方缘最后出现的地点:“三日前,在玄海正中央……”
司南拧眉:“而后呢?”
星罗言道:“并无消息。”
东方罄大骇:“完了完了,是真失踪了!”
“我不与你多说去了,我去玄海找人了!”
她连忙熄灭了传诏符,匆匆离去。
司南并未再多问什么,只是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黄海海岸。
她来到妙星玄最洲最后出现的地方,立在这苍茫大海的上空,在大海之中极力辨认妙星玄的气息。
可是大海茫茫,气息混杂,早就将妙星玄所有的一切都冲得一干二净。
司南深吸一口气,从纳戒之中取出一万只机械小蚁,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落在了上方。
鲜血沾染了小蚁,司南在空中盘腿坐下,抬手捏诀:“水灵佑我,请开天眼!”
“开!”
灵力落下,上完只机械小蚁唰地一下睁开眼,朝四面八方飞去。
庞杂的灵力透过小蚁冲撞着司南的识海,司南神识化作上万份,在这凌乱无序的气息之中努力搜寻。
终于,她透过灵力小蚁,抓到了一丝异常的妖魔之气。
司南当即凝神,操纵者灵力小蚁,追随着那妖魔之气而去。
她顺着魔气飞行,飞飞停停,来到了黄海最深处。
远远地,她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再次睁开眼,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鲸鱼海妖尸体,漂浮在黄海之中。
鲜血在黄海铺开,染得整片海域都是血腥味。
浓郁的血腥味掩盖了魔气,彻底失去了踪迹。
司南望着这滩血迹,沉默片刻,抬手捏诀:“请琴灵真人听诏!”
令诀落下,妙行川即刻回复。
无边夜色里,妙行川看到司南的满头白发,顿时心惊:“司南,你的头发……”
“无恙。”司南与她道,三两句解释了现状,“玄儿在黄海遇难了。”
“这里有一具海鲸的尸体,但我不知道九洲十四海还有谁能驱使这种妖兽。你见多识广,朋友众多,能让你的那些朋友帮忙找找人吗?”
妙行川回了一个字:“好。”
第46章 红姑娘——(三合一1w+)
得到司南的传讯之后,妙行川以寻血大法,锁定了妙星玄的位置。
不多时,司南就得到了她的传诏:“星玄在幽冥海域深处,具体位置还要实地探寻。”
司南拧眉:“幽冥海域……”
妙行川与她道:“我与小楼等人前往幽冥海域深处搜寻一番,你先赶过来。“
“好。”
传诏符熄灭,妙星玄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南抬手捏诀,径直朝幽冥海域飞去。
从黄海到幽冥海,至少要两个时辰。但司南以大法力撕裂空间,生生压缩距离,愣是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了幽冥海域深处。
远远地,她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幽冥海域上空,望着下方漆黑的海水,拧紧眉头。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九州十四海有头有脸的宗门宗主。
司南一出现,众人皆朝她围了过来:“星驰道君……”
“星驰道君……”
“星驰道君……”
司南拧紧眉头,飞向为首的司妙圣:“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大家都在这里。”
司妙圣与司南见到解释了几句:“近些日子,各家宗门的少宗主,少门主外出历练,经过传送法阵,或者登上渡船之后,就失踪了。”
“各大宗门通过血脉追踪的办法,追到了此处,发现孩子们都被带到了这里。”
司南蹙眉:“幕后使者抓这些孩子做什么?”
司妙声与她道:“妙师姐推测,恐是学当年的魔道至尊卿如尘敲诈勒索呢。”
司南拧紧眉头,很是不快:“卿如尘绑的是各大宗门的宗主,这些不入流的玩意,绑孩子们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东方罄在身后大喊:“司南!”
司南扭头朝后看去,却见东方罄以太虚镜撕裂空间,牵着一名衣着华丽的紫衣女子,在御兽宗的弟子簇拥下朝她冲来。
东方罄威势汹汹,司南往后退了几步,侧身一躲,躲开了东方罄。
东方罄风风火火,险些刹不住脚,牵着女名紫衣女子,险些铲飞了前方一名慕容家弟子。
“哎呦,东方宗主,你可小心些!”
“看着点人啊东方宗主!”
场上的修士们抱怨着,东方罄极忙刹住脚,朝司南看去:“我大侄女也被抓到这里来了吗?”
司南颔首:“嗯。”
东方罄头疼死了:“这到底是谁干的缺德事啊,抓这些丁点大的孩子做什么!”
“要灵石还是要法宝,总得给家里传点信吧!”
东方家家大业大,自然不惧任何人敲诈勒索。
司南心里也很着急,绷着一张脸道:“幕后使者抢了那么多人,将我们都引到了幽冥海域来。”
“她要什么,很快就得知了。”
谈话间,前方海域之上,远远飞过来一群人。
“是琴灵真君……”
“是琴灵真君……”
妙行川一靠近,就有人追问:“琴灵真君,搜罗得如何了?”
“这附近可有藏人的地方?”
东方罄直接跑到她面前问:“行川,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她一靠近妙行川,跟着她的那名锦衣女子,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妙行川感受到场中的情绪变化,离东方罄稍稍远了点。
众人纷纷扰扰的,妙行川震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
“我知道大家忧心孩子们的安危,我的女儿也失踪了,就在这片幽冥海域。”
“幕后之人,抢走我们的孩子,必然有所打算,一时半会不会伤害她们的性命。”
她的声音清冽,在这苍茫大海上,极具穿透力。
众人安静了下来,司南从人群穿过,来到她身侧。
妙星玄望着大家伙期待的眼神,将方才搜罗的消息如实讲述:“我们在海面搜罗了一个小时,未曾发现任何的迷雾阵法。”
“如此看来,孩子们没有藏在海面上,而是在海面之下。”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海面之下?”
“这片幽冥海,有上万里,大海茫茫,又有如此多的秘境乱流,该如何寻找。”
“是啊……”
“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忧心如焚,司南从纳戒之中取出一枚声波海螺:“诸位,请不要太过担忧。”
“我有一物,可通过声波回震,确定海底有无建筑。”
“只要输入足够的灵力,别说万里,就是十万里的海域,也能尽数探查!”
众人大喜:“还请星驰道君开灵宝!”
“请星驰道君开灵宝!”
话音落下,司南抛下声波海螺,猛地朝海中掷去:“海波无垠,震!”
“吼!”
海螺一入水,轰然咆哮一声,朝四周的海域震去。
霎时间,百里海域声波音场,尽数反馈。
但还不够!
妙行川抬手捏诀,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去:“震!”
“吼!”
声场扩大了,但还是不够!
东方罄撸起了袖子:“我也来!震!”
她一注入灵力,声场硬生生扩大了九百里,但还不够。
场上众人纷纷道:“我也来……”
“我也来……”
“我也来……”
一旁跟着东方罄到来的鹤锦绣也出手了,众人齐心协力,那海螺呜咽大吼一声,朝方圆万里的海域扩而去。
“吼!”
音波震荡,霎时间反馈给了司南。
司南“唰”地一下睁开了眼,对众人道:“海底一共有三个可以容纳那么多孩子的空间。”
“一个在正北方,是一个海底峡谷下的岩洞。”
“一个在正下方,是藏在乱流底下的龟壳空间。”
“另一个在西方,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蓝鲸。”
司南话音落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一般,下方的海域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灵力。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一阵骇人的笑声从下方海域响起。
众人纷纷低头,却见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下方的海域之上。
“星驰道君法宝无数,果然是个找人的好手。”
“看起来,给我玩的时间不多了!”
围观众人大骇:“是谁!”
“谁在装神弄鬼!”
“滚出来!”
众人大骂着,忽然一箭从西来,猛地扎入漩涡之中,爆发出一阵璀璨金光。
“装神弄鬼的玩意,死去吧!”
“砰!”
她一箭射下,那漩涡里传来一声大叫,竟慢慢渗出了血来。
众人大骇:“好厉害的箭!”
“是闻人神爱来了!”
众人扭头,却见一身穿黑色劲装的长发女子,背弓负箭,腾云跨海而来。
东方罄很是惊诧:“神爱,你怎么也来了。”
闻人神爱扫了她一眼,眼神冷冽:“怎么,你能陪你嫂子来找你侄女,我就不能自己来找我侄女嘛!”
她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东方罄身旁的鹤锦绣,很是不屑:“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无能的修为。”
“区区一个分神期,来到幽冥海域,你是来找死的嘛!”
鹤锦绣勾唇一笑,扫了一眼闻人神爱的装束,语气轻柔:“我不渡情劫也不修道,自然比不上闻人小姐一夜大悟,入道为圣。”
她是千鹤宗的世家大小姐,从小娇养,要什么有什么,哪怕是东方罄这样的人,也得把她捧在手里。
比起妙行川她可能还有点担忧。
闻人神爱嘛……
呵,不过是东方罄的一段露水情缘,有什么好比的。
“你……”
闻人神爱被她噎了个半死,也懒得搭理她,就径直飞到了司南身旁:“星驰道君。”
她朝司南行了一礼,垂眸朝下方正要闭合的漩涡看去:“看来抓了这些孩子的祸害,就在这下面了。”
“不一定。”
司南扭头,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闻人神爱与她解释:“霄云那孩子也被绑到这一块来了。”
“那孩子见过你,在罗刹海市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司南思索了一阵,朦朦胧胧想起是有那么一个人:“见过,长得还挺像你的。”
闻人神爱一怔,好半晌才抿唇道:“侄女像姑,很正常。”
东方罄听了,朝她们看来:“你侄女出事,怎么是你来了?你大哥呢?”
“话说你哥也太懒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指挥你做?”
东方罄话音落下,同时两道声音响了起来:“要你管!”
是闻人神爱与鹤锦绣。
鹤锦绣掐着她的手臂,指甲深陷进去,面上还带着笑:“阿罄,这是人家的家事,不要管太多。”
她笑得很温柔,掐人的力道一点也不弱。
东方罄一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就毛骨悚然。
她缩了缩脖子,拍了拍鹤锦绣的手,挤出一张笑脸:“知道了知道了……”
这般说着,还看向闻人神爱,想要说些什么。
闻人神爱扫了她一眼,也是欲言又止,想了想又不再多言。
正是这时候,下方的海水又疯狂地旋转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场吧!”
未免再被射一箭,那漩涡之中,吐出一大块投影晶石,就这般悬挂在漆黑的海面上。
晨光微熹,那面白色的投影晶石飞出深海,悬挂在众人面前。
众人仰头看去,却见那块巨大的屏幕,被一张巨大的白虎面具所填满:“锵锵锵锵……”
那张白虎面具身形不断地往后退,一个身穿黑袍,戴着白虎面具之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是何人!”
“为何绑架我们的孩子!”
“你要做什么!”
“快将孩子还回来!”
修士们的讨伐声中,妙行川望着那身穿黑袍之人,拧起眉头:“我见过这个魔。”
司南猝然扭头看向她,很是急切:“什么时候?”
妙行川拧眉,与她道:“在北洲寒冰城,它用替身小人,与我交谈过。”
随着妙行川的话音落下,屏幕之中那个人,拍手称赞:“琴魔大人真是好记性,只是那么一面,就把我记住了。”
“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妙行川抿唇,皱眉望着它:“你想做些什么?”
白笑了起来,与妙行川道:“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我的雇主想做些什么。”
“来,有请我的雇主,闪亮登堂!”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华服,乘坐轮椅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到了屏幕前。
众人华哗然:“是夏文知!”
“夏家的家主!”
“她家主管所有的洲际阵法和航船!难怪清楚孩子们的位置!”
“天杀的,夏文知你要做什么!”
昏暗的光线里,夏文知面色苍白,一头漆黑长发,亮如绸缎。
她手上戴着华丽的青金石戒指,握着一根拐杖,正视屏幕前方,冷然一笑道:“诸位应当都认得我,那我长话短说。”
“你们的孩子,都在我的手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镜头转向了她身后。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漆黑的岩洞,设置着上百个囚笼。
数百名宗门年轻一代的宗门弟子,都被关押在其中。
关在第一个笼子里的,正是东方缘。
她被人伤了心脉,此刻躺在牢笼里,奄奄一息。
鹤锦绣见状大惊:“阿缘!”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般,东方缘掀起了眼皮,朝她看来,眸光悠悠:“娘亲……”
鹤锦绣鼻子一酸,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抱着东方罄的手臂,神情很是激动:“阿罄,是缘儿,是缘儿!”
东方罄拧起眉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
记录影石的镜头一直往后挪,出现各门各派的少宗主。
丹宗的苏檀音。
妙音阁的楼诗。
剑宗的君飞云等等……
烈宗的烈霄云出现时,还在拿自己的箭羽磨栏杆,看起来很是精神。
闻人神爱失声唤道:“云儿!”
烈霄云一听她声音,连忙跳起来:“姑姑!”
“你来救我了嘛!”
很欢快的语气,听得闻人神爱松了一口气:“嗯,你先等待,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好的,姑姑不必担心!”贤竹腐
“我会自己跑出来的!”
乐观死了,完全不是她爹烈焰那样马屁精的性格。
镜头一挪到底,迟迟不见妙星玄,司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由得紧紧将手握成拳,指甲都陷了进去。
就在这时,夏文知的声音重新响起:“夏某不求财,也不求权,想要换出你们的孩子,只需要做一件事!”
闻人神爱脾气火爆,直接骂道:“你这神经病,快说,要我们做什么!”
夏知文笑了起来,眼神偏执而疯狂:“很简单,替我杀了碧沧海!”
她的音量一下就提了起来,透着一股病态的疯癫:“杀了碧沧海,杀了江潮,用她们的一斤肉来换你们的孩子!”
众人一阵胆寒,东方罄握住了拳头:“你可真是个疯子!”
司南与妙行川对视了一眼,在识海之中与东方罄道:“用替身顶在这里,我们去找孩子。找到之后,你们直接传送过来。”
“东方,拖时间!”
东方罄颔首:“嗯!”
三人协商完毕,各司其职,开始分头行动。
司南使用金蝉脱壳之计,真身一入海,就将自己的分身拖出来,一分为二。
一个朝正北,一个朝西掠去。
妙行川怀抱着箜篌,径直掉入下方的逆流之中,逆着狂暴的海水,朝下方的巨龟游去。
————————
她二人速度很快,消失得悄无声息。
东方罄为了拖时间,开始与夏知文掰扯:“如今我们都在幽冥海上,就算想去找碧沧海,也需要一点时间。”
“你怎么能保证我缘儿的安危!”
东方罄抿唇,义正言辞道:“先给孩子们疗伤,保证她们不会死!”
夏知文冷笑一声,与东方罄道:“东方宗主,现在不是你和我谈条件的时候。”
她朝身后的白示意,那白就抬手捏诀,打开了东方缘的牢笼,将她提了过来。
东方缘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屏幕前,鹤锦绣几乎是一瞬间就疯了。
她挽着东方罄,神情激动:“阿缘!阿缘!”
夏知文抽出匕首,抵在东方缘的脖子上,冷冷笑道:“东方宗主,我劝你还是听话些。”
“现在就转身,去杀了碧沧海还来得及!”
东方罄面色紧绷,她望着浑身狼藉的东方缘,一颗心血冷。
就在这时,东南方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碧沧海带着江潮,两人乘坐一叶舟,朝幽冥海域汹汹而来。
“夏文知,你为你兄长那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抓了别人家的新苗子,威胁人家杀我。”
“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我也学到了!”
碧沧海大笑着,从纳戒之中取出投影石,猛地朝那水晶面一掷。
刹那间,投影石绽放出骇人的光芒。
众人抬眸齐齐看去,却见上千名碧霄宗弟子抓着夏家弟子,按在地上,拿刀抵着她们的脖子威慑。
夏家人哭声遍地,瑟瑟发抖,哀声求饶。
碧沧海冷笑道:“放走那些孩子,放走我儿,不然我把你们夏家人全杀了!”
众人浑身一震,扭头看向夏文知。
谁知道夏文知却笑了起来,极为快活道:“你杀啊。”
“夏家的人,除了我兄长,我谁也不稀罕!”
“你就算是全杀完……”
她话音刚落,碧沧海一抬手指:“一……”
一名碧霄宗弟子手起刀落,将夏文知的亲姐姐直接杀了。
“二当家!”
“二当家!”
夏家人惊呼,夏文知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被吓到了。
“二……”
二字还未说完,碧霄宗弟子对准夏文知的母亲,刀锋冷冽。
夏文知下意识喊了句:“住手!”
碧霄宗弟子手起刀落,砍断了她母亲的一缕发丝。
只是两下,她就威慑住了夏文知。
众人大喜,碧沧海微微勾唇:“快把东方缘放了,不然的话,你杀多少少年,我就杀你多少家族弟子。”
夏文知狠了狠心,一锤轮椅的扶手,冷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的话音落下,屏幕对向了下方牢笼里的少年少女们:“既然碧沧海已经送上门,诸位!”
“那请开始吧!”
“不然的话……”
一道道影子出现在这些少年少女身后,一把压住了她们,抓住她们的胳膊,猛地挥刀砍了下去:“下次再斩,就不是他们的胳膊了!”
“啊……”
孩子们尖叫着,发出疼痛的哀嚎。
在场所有人扭头,看向了碧沧海。
谁也没想到夏文知这么狠,连亲生母亲也不顾了。
碧沧海凌于高空之上,望向下方对她虎视眈眈之人,放声一笑。
“碧某名声不好,合该有此一劫。”
“人嘛,总有一些疼惜之物要守护,没有什么好说的。”
“来吧!想要我的血肉,统统来吧!”
“哈哈哈哈哈……”
底下一名剑客提剑而起,朝她直接杀去:“碧宗主,对不住了。”
——————————
一人动身,其余人纷纷而起。
在场的修士,最低修为也是炼虚期初期,最高就是东方罄,大乘初期。
碧沧海乃是大乘巅峰,横萧吹奏一曲,音波浩瀚,竟是压得修士们,无一能抬头。
夏文知见状心急如焚:“这碧老魔,真是难杀!”
白与她道:“碧沧海修道七百多年,是这世间最顶级的修士。君子芳飞升离去,恐怕只有一清道人与司南能与她一较高下。”
夏文知一锤掌心,扭头看向白:“红姑娘怎么还不回来?”
“妙星玄与碧潮生有那么难抓吗?”
白与她道:“小红姐遇上了点麻烦,不过也很快回来了。”
白的目光落在了悬在空中的东方罄与闻人神爱身上,轻笑了一声:“不是还有东方宗主嘛,让她下场不就行了。”
“让她下场,能磨一磨碧沧海的灵力。”
“更何况,我们要的又不是碧沧海的血肉,我们要的是江潮的血肉。”
“只要能夺得血肉复活夏武真阁下,一切迎刃而解。”
夏文知也冷静下来,看向白,冷声道:“最好如你说的那样。”
白笑了一下,轻轻道:“我们魔与人不一样,我们魔信奉承诺,说到做到。”
夏文知冷哼一声,将匕首落在东方缘身上,唤了一声:“怎么,东方宗主看人打架看得热闹,自己却不下场吗?”
“你的侄儿都不要了吗?”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东方罄扭头,朝屏幕看去。
却见夏文知用匕首抵着东方缘的胳膊下肋,笑的疯狂:“东方宗主再不动手,我就把你侄儿这条胳膊给卸了!”
东方罄绷紧了一张脸,看向夏文知。
“一……”
东方罄的皮肉动了动。
“二……”
东方罄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东方缘苍白的面孔,无言以对。
挽着她胳膊鹤锦绣很是焦急,一直在唤她:“阿罄……阿罄……”
救救她……
救救孩子……
东方罄看到她眼里的哀求,无声的转过头。
“三……”
三字落下,夏文知匕首往上一抬,狠狠切下东方缘的胳膊。
“啊……”
东方缘有气无力地惨叫着,鹤锦绣一听就疯了。
她推开东方缘,恨恨地望着她:“只是让你对碧沧海出手而已,又不是让你杀了她!”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动手!”
东方罄头都大了,与她解释道:“昔年我在青海遇难,是老碧救了我一命!”
“让我落井下石,我做不出来!我也做不到!”
鹤锦绣与她吵:“可是阿缘的命就不重要吗?她的命难道比不过你的名誉嘛!”
东方罄转头望着她,也很是崩溃:“我还有名誉嘛!我需要名誉嘛!”
“难道这些年,我为阿缘做的还不够多嘛!”
“今日我没有出手救老碧,就已经是在为阿缘的命着想了!”
她二人争吵了起来,吵得夏文知头疼。
夏文知将匕首放在东方缘的脖子上,大声喊:“东方宗主,你再不出手,我就把东方缘给杀了!”
鹤锦绣猝然回头,朝夏文知看去。
却见夏文知挟持着东方缘,匕首一点一点往下压。鲜血从东方缘的脖子渗出,迷迷糊糊的,她疼得喊了一声娘。
鹤锦绣悬在眼眶中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东方罄,眼中露出哀求:“求求你了,阿罄,出手吧。”
“碧沧海本就仇家无数,在这九州十四海到处有人想杀她。杀了她,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东方罄一下脑血上冲,对着鹤锦绣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想杀她,不过是举着礼教大旗,充当虚伪正义的使者!”
“可正儿八经算下来,她除了和夏家结仇,还与谁结仇了。”
“就连那夏武真,也是自寻死路!”
“当年要不是他下蛊……”
东方罄话音还未落,天上和面前的投影石齐齐传来声音:“你住嘴!”
东方罄一下把嘴巴闭上。
那夏文知疯得更厉害了,她压着匕首往里捅:“你再不出手,我就杀了她!”
东方罄连连摆手,很是抗拒:“不出手不出手就是不出手!”
“老碧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就是不能死在我手里!”
“我对阿缘已仁至义尽了,就算她今日死了,到无尽海向我兄长告状,我也无愧于心!”
东方罄振振有词,眼见夏文知的刀就要彻底划破血管,鹤锦绣哭红了眼,朝东方罄大喊了一句:“倘若阿缘是你亲生骨肉呢!”
她音量不高,但正片海域的修士都听到了。
修士们不吵了,连带着碧沧海曲声都停了。
众人齐刷刷地朝她们看去。
尤其是闻人神爱,看得极为专注。
东方罄一下怔住了,脑袋嗡嗡作响:“你说阿缘是我的孩子?”
“阿缘……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与你从未……”
她满眼惶惑,鹤锦绣拉起衣袍,撕开肌肤上的掩盖,露出自己的右手手肘,一枚守宫砂赫然点在那里。
她流着泪,与东方罄哭道:“我与你兄长,从未行过合欢之礼。”
“他知我爱你,与他成婚只是为了气你。”
“阿缘……是我用你的精血,与我的精血,在阴阳云珠之中,孕育长大的孩子!”
“所以她生来体弱,性情柔软!”
“也像极了你!”
鹤锦绣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东方罄胸膛之上。
东方罄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缘……
阿缘怎么可能……
阿缘又怎么能是她的孩子!
夏文知见这一幕,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哈……”
“东方宗主,令侄既然是你亲子,你是救还是不救!”
东方罄扭头,望向夏文知,满目血红:“不救!”
“她既是我亲子,就更不能救!”
“她这一身骨血,就权当她还了她母亲,欠下她人的命债!”
她一番话,令鹤锦绣血冷。
鹤锦绣怔怔地望着她,好半晌才道:“好好好……”
“你不救,我救!”
鹤锦绣转身,一掌打响碧沧海:“天地同寿!”
她这一掌,竟然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功力。
东方罄追她而去:“锦绣!”
她大喊一声,碧沧海萧声又起,径直朝鹤锦绣杀去!
“轰!”
眼见这萧声催发,就要杀到鹤锦绣身前,东方罄立时赶到,一把将鹤锦绣拽到身后,抬手就是一掌:“呦呦鹿鸣!”
“吼!”
鹿鸣声起,踏碎了箫声。两股灵力冲撞,竟是生生地将周围的人掀翻。
东方罄一掌荡开碧沧海,匆匆回眸看向鹤锦绣,很是慌乱:“阿绣,你怎么样啊?”
鹤锦绣一招燃烧了大半的寿命,发丝全白了。
东方罄望着她那头白发,触目惊心。
谁知鹤锦绣从纳戒中拿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红着眼眶道:“我嫌你脏,所以从未与你有过肌肤之亲。”
“可我又爱极了你,缘儿是我爱着你的唯一证明!”
“今日,缘儿生,我生!”
“缘儿死,我死!”
“你救,还是不救!”
东方罄见她刀尖划破了雪肤,气得浑身颤抖。
“哎呀……”
她一甩袖子,气得咬牙切齿:“你又何苦逼我!你就是在要我的命!”
鹤锦绣把刀尖往里扎了扎,厉声道:“那你又愿意为我去死吗?”
东方罄扶着她的肩膀,转身看向上方的碧沧海,眼眶泛红:“不就是为你去死吗?多简单的事。”
“把你的刀放下,我救阿缘。”
她松开了鹤锦绣,抬手就是一掌:“天地同寿!”
霎时间,风起云涌,强劲的灵力从她掌中催发,轰然朝碧沧海打去:“老碧,对不住了!”
碧沧海浑然不惧:“你早就该来了!”
碧沧海横萧在前,猛然一吹!
箫声呜咽四起,化作音波,格挡了众人。
东方罄立即召唤妖兽:“水波无垠,飞鱼!”
“飒飒飒!”
无数飞鱼从下方涌出,戳入音波之中,径直杀向碧沧海。
音波屏障一撕开,东方罄对众人道:“愣着干嘛,动手啊!”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武器,开始新一轮的围殴。
————————
东方罄上来就是天地同寿,又是召唤妖兽,将碧沧海好一顿打。
两方打得不相上下,终于把碧沧海打吐了血。
东方罄一边下死手打,一边在估算妙行川与司南的进度。
下方的妙行川终于潜到了龟壳面前,被一身穿青色斗篷,脸带白色无面之人挡住了。
那人站在龟壳前,朝妙行川行了一礼:“不愧是琴魔大人,来得可真快。”
妙行川抱琴在怀,冷笑一声:“你的同伙穿黑说白,你应该是穿青说红,看来你的名字,是红了?”
谁知那人翩翩翩翩有礼道:“琴魔大人说笑了,我也是白。”
妙行川拧眉:“分身?废话少说!看打!”
她一拨琴弦,径直朝那人攻去!
————————
妙行川白打得厉害,此时司南与其分身,分别赶到了大鲸与峡谷裂缝的入口。
一黄一橙的两个魔头将她拦在了外头。
司南二话不说,直接一锤抡了下去!
————————
三方开战,震动到了夏文知的藏身之处。
她惊道:“星驰竟如此之快!”
白与她道:“星驰道君法宝众多,能寻到此处,一点也不稀奇。”
“我的兄弟姐妹只能抵挡两个时辰,夏家主,还是快点衡量。”
夏文知拧起眉头,看向身后的少宗主们,厉声对海域上空的宗门大佬道:“诸位,要是再不用心点,两个时辰后,我砍的就是她们的头了!”
话音落下,影子们齐齐挥刀,又是一刀落下,砍断孩子们的手臂。
众人大惊,对视了一眼,齐齐迫向碧沧海:“天地同寿!”
天地同寿催发,轰向碧沧海,竟然轰破了她的结界,震得她在龙舟上后退三步,仰天吐了一大口血。
“噗!”
碧沧海脚步虚浮,看得江潮心惊,她连忙往前一步,搀扶着碧沧海。
“师父……”
江潮惊呼一声,很是痛心。
夏文知见状大喜,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拍掌声。
“啪啪啪啪……”
夏文知循声望去,却见一袭红裙的女子,领着一蓝一紫两个魔头,朝她走来。
夏文知大喜:“红姑娘!”
红姑娘轻笑一声,出现在众人修士面前,轻轻一笑道:“沧海宗主与爱徒,真是伉俪情深,看得我好生欣慰啊。”
她这般说着,扭头看了身后的小蓝袍。
小蓝袍从纳戒之中,扔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黄衫少女。
碧沧海一见那少女,就惊呼道:“潮生!”
碧潮生听到母亲声音,连忙抬头朝她望去。
见母亲吐了满襟的血,神色一下就激动起来:“母亲!你受伤了吗?伤得怎么样了?”
碧沧海听到她声音,连忙应道:“我无事,你如何了,伤着了吗?”
碧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摇摇头与她说:“未曾受伤,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确认好女儿的安危,碧沧海也不打了,盘腿在龙舟上坐下,挡在了江潮面前。
夏文知更是如获大宝,一把掐住了碧潮生的脖子,对碧沧海威胁道:“既然我抓住了你女儿,那如今就只剩下你我的恩怨。”
“只要你碧沧海剖出一颗心,江潮断掉一条手臂,我就放过这里所有的宗门小修士如何?”
碧沧海大笑一声,与她言道:“这有何难。区区一颗心,能换我女儿。”
“那你就拿去吧!”
碧沧海笑罢,抬手就是一爪,爪向自己的心口。
“师父!”
江潮立即闪身,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
碧沧海仰头望着她,很是不解:“潮儿这是要做甚。”
江潮望着她,满目都是泪:“不可!”
“你飞升在即,若是失了一颗心,过不了问心劫,必死无疑!”
碧沧海拧起眉头:“你不信我!”
江潮只是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发了狠道:“你今日若是挖了心,那我也挖心!”
“我们师徒,就一起死在这里!”
江潮威胁她,碧沧海望着她眼眶里的泪,一时怔住了。
夏文知见她师徒二人拉拉扯扯,很是碍眼,不耐烦道:“江潮,我只是要你师父一颗心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
“你是连你女儿的命都不要了吗?”
江潮转身望向投影晶石上的碧潮生,厉声道:“她不是我的女儿!”
“你看看她的眼睛,究竟像谁!”
碧潮生浑身一震,就连碧沧海也大惊失色。
夏文知连忙低头去看,她望着那双琥珀色的龙眼,心神大骇。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
碧沧海连忙去握江潮的手,让她不要再说:“潮儿……”
可江潮不听她的,挡在她身前,在天下众人面前道:“她是夏武真的女儿!”
“我记得那一天,暴雨夜,在祁连山洞,他用迷药□□了我!”
“他在我身上种了蛊,将这孩子,与我捆在了一处!”
碧潮生只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她下意识看向碧沧海,唇瓣翌动:“母……母亲……”
江潮扭头看向她,话语极为狠戾:“不要再喊她母亲,你是她的仇人之子!”
“你得她恩惠多年,如今也应该还她了!”
“今日死了,是你的命数!”
江潮一番话落下,众人纷纷回眸,看向她身后的碧沧海,眼里都是同情。
江潮情绪大恸,悲的全身都在颤抖,如秋风落叶,簌簌发颤。
碧沧海将江潮拉了回来,抱在怀中,抬手去掩她的眼睛。
江潮窝在她怀里,泪珠滚滚落下。
碧沧海掩着她的眼,望着六神无主的碧潮生道:“别听你娘瞎说。”
“我说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女儿。”
“难道我自小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
碧潮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碧沧海。
她还认她。
夏文知看看碧沧海,又看看碧潮生,心想江潮的话是真的。
她望着碧潮生,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兄长还有一个遗腹子在世上。”
她捧起碧潮生的脸,将她端详了一番,满脸都是兴奋:“既如此,就让你为你父亲的复生,也献出一点血脉吧!”
夏文知说着,抽出匕首,猛地朝碧潮生扎去。
碧沧海惊呼:“潮生!”
眼见匕首就要切断碧潮生的手臂,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洞穿了轮椅,直直地将夏文知的胸膛贯穿。
夏文知惊恐地低头,看到了自己心被一只手掏了出来。
手掌白皙,指甲通红。
是红姑娘的手。
夏文知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向前倒去。
红姑娘抽出手,用手帕擦了擦血迹,慢条斯理道:“烦死了,夏武真有什么好看的,品行低劣的伪君子。”
她擦干净了血迹,看向幽冥海域上空的众人,笑眯眯道:“还是诸位好,高风亮节的。”
“时间还够,我们不如换个新玩法。”
红姑娘打了个响指,小蓝袍立马端来椅子让她坐下。
她坐好之后,一脚将碧沧海踹到前方的石台中央,翘起了二郎腿,手指优雅地托着下巴,轻轻拨动指甲道:“打个擂台吧。”
“生死擂台。”
“碧潮生是擂主,大家一个一个上,赢了就可以走出去。”
“输了……就死!”
红姑娘说到这里,还笑了一下:“哦,对了,孩子们也可以不用死。只要你们这些高风亮节的修士,愿意一命换一命!”
水晶屏外,众人望着她的笑脸,一阵胆寒。
碧潮生闻言,直接拿起刀,朝红姑娘冲去:“我先杀了你!”
她直冲向对方,红姑娘抬手,轻轻一点,一股巨大的灵力屏障,挡住了碧潮生的去路。
“去!”
红姑娘一抬指,灵力震荡,碧潮生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这时趴在碧沧海怀中的江潮,也吐出了一大口血。
“噗!”
碧沧海大骇,对碧潮生道:“潮生!你与你娘是同生蛊,你若是死了,你娘就死了!”
“活着!撑下去!等母亲来救你!”
碧潮生大骇,扭头看向碧沧海,震惊得无以复加。
红姑娘勾唇笑了起来:“哎呀,还是沧海有趣点。”
“再添点彩头吧。”
红姑娘打了个响指,小紫又抛出来一人。
却见浑身泛着绯色的妙星玄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
红姑娘轻笑起来,与众人道:“我在这孩子身上下了阴阳和合散。”
“除了星驰与妙行川之外,若是你们贸然行动,我就会在她身上洒下蜂王浆,给其余人洒下蜂王粉……”
“到时候……”
“呵呵……若是你们所有宗门弟子都参与□□她,以司南对她弟子的在意,你们觉得她会怎么做?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东方罄咬紧了牙关:“好狠毒的计策!”
“这魔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是如此混沌邪恶!”
“可千万别让我逮到,否则非得要她大卸八块不可!”
众人再也不敢行动,红姑娘很是满意道:“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开始了。”
“来,第一个,刀宗陈柳风!”
她打了个响指,关押陈柳风的牢房顿时打开。
陈柳风立即持刀,朝碧潮生砍了过来!
第47章 情魔 (三合一 1w+)
刀宗的陈柳风,是如今刀宗宗主陈阳的儿子,也就是刀侠陈星的侄子。
他如今不过二十五岁,修为已是元婴巅峰,是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翘楚。
红姑娘对碧潮生的那一招,彻底断绝少年们反击的心思。
再加上有妙星玄做牵制,外面的修士也不敢乱动,除了在擂台上胜过碧潮生之外,无一自救方法。
因此陈柳风上来就是一刀横劈:“天地同寿!”
正所谓大道至简,越是厉害的招式,越是干净利落。
他一刀劈来,迫得本就有伤的碧潮生横笛一吹!
音浪好似海波,汹涌地隔断陈柳风的刀势。
“轰!”
巨大的音浪攻击之下,陈柳风竟是被生生弹飞,仰头吐了一大口血,倒飞而出,砸在了牢房的陨铁栏杆上。
“噗!”
屏幕外响起了三道声音:“风儿!”
这声音分别是刀宗宗主陈阳,他母亲凌飞花,与他师父柳无眠的。
陈柳风趴在地上,极力地扬起头,朝那三人看去:“父亲……母亲……师父……”
可碧潮生的笛声还在继续。
她横吹着碧海潮生曲,笛声又急又快,宛若冰雹,砸在了陈柳风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她乃合体之身,修为超绝,压了陈柳风一个半的大境界。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她身后就是她的娘亲,她可以死,但娘亲不可以死。
她的母亲可以没有女儿,但不能没有妻子。
这般想着,黄衫少女加大了灵力,猛然一吹。
“轰!”
灵力鼓吹了少女的黄衫,连带着她的发丝都飞扬起来。
她站在浩瀚音波里,宛若正义凛然的海神。
握刀的少年趴在地上,被这音波压着,死死挣脱不开。
端坐在一旁的红姑娘闭目欣赏这首曲子,微微晃动着脑袋,很是陶醉:“碧海潮生曲,果然名不虚传。”
“好听,好听……”
她转动着手指,抬眸望向被压得死死的少年,含笑道:“我数十下,你再不站起来,就判你输了。”
“一……”
外面的刀宗宗主神情变得相当急切:“风儿!”
“风儿站起来!”
“风儿!”
红姑娘的声音继续响起:“二……”
那宗主夫人凌飞花也道:“风儿……风儿……”
“站起来,风儿!”
“三……”
双亲的期望犹在耳中,少年握住手中的刀,燃烧起浑身的血液:“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
少年反抗着,用手肘抵住身下潮湿的地砖。
“五……”
少年握着刀,强撑着身体,跪在了潮湿的地砖上。
“六……”
第六声落下,少年弓着背脊,使尽浑身解数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
第七声落下,少年握着手里的刀,涨红着脸,朝碧潮生狠狠斩去:“劈星斩月!”
这是刀宗刀诀里,不到炼虚期无法展露的一段刀诀。
也是他能使出,最强劲,最厉害的一招。
一招斩落,他的刀气化作一柄开天辟地的巨刀,掀起狂风,劈向了碧潮生。
刀气砍在音波之上,发出强劲的灵力冲击,掀翻了关在她们身后牢笼的少主们。
碧潮生不退反进,笛声一停,身体迅速地往前一闪,绕道了陈柳风身后,抽出匕首,狠狠地朝他腰后扎去。
“噗!”
少年吐了一大口血,他庞大的灵力散去,整个人向前一倒,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场外的长辈们惊呼:“风儿!”
陈柳风趴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潮生抽回匕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转头看向屏幕外的碧沧海。
隔着那么遥远的空间,她与自己的母亲对视,目光坚定。
她会赢,会一直赢,直到司南找到她们为止。
在她身旁,红姑娘拍了拍手,赞叹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又简单粗暴的对决。”
“那么,凌飞花与柳无眠,你们两位谁愿意为了你们的儿子去死呢?”
她话音落下,场外众人齐齐看向了柳无眠的方向,满目震惊。
就连趴在地上的陈柳风也费力地仰头,朝他师父与娘亲看去。
————————
四下寂静里,唯有天光从漆黑的海平面上,升了起来。
幽冥海水深,光一落下,就像是被吞噬掉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海面上薄薄的一层,泛着粼粼波光。
红姑娘话音落下,众人齐唰唰地看向刀宗三人组。
刀宗宗主陈阳紧抿唇瓣,拧紧眉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柳风是我的儿子!”
陈阳言罢,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陈阳的夫人凌飞花惊呼一声:“夫君!”
就连柳无眠也伸出手,震惊道:“师弟!”
陈阳扭头看了他二人一眼,满目坚定:“我天资平平,如今不过元婴巅峰,还不如风儿。”
陈阳重新看向红姑娘,义正言辞道:“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嘛,拿我的命去换风儿的命!”
“我给你就是了!”
话音落下,陈阳竟是引颈自戮,横刀一割,慷慨就义。
这时被派遣出去四方搜罗的陈星率人匆匆赶来,见状大喊:“大哥!”
他惊恐地投出自己的长刀,想要阻止陈阳,但却晚了一步。
眼见陈阳的刀锋就要切到脖颈,下方的深海处飞来一记冰石,击向他的手腕。
“咚……”
陈阳手腕一震,顿时麻了起来,握不住手中的刀,径直地往海里掉去。
“宗主小心!”
柳无眠立即去捞他的刀,凌飞花伸手托住了他后仰的身体。
赶来的陈星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心有余悸道:“大哥!”
陈阳扭头看了陈星一眼,很是震惊;“你怎么也来了!”
陈星与他解释:“我随行川游历,听说她女儿被绑了,遂与几位同道帮她搜寻她孩子的踪迹。”
“倒是大哥大嫂,还有大师兄,你们怎么都在这?”
三人皆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与他说。
这时司妙圣飞落在他身侧:“师姐没给你递消息吗?这个身穿红衣的姑娘,把各宗各派的少主都绑了,打生死擂台。”
“若是擂台赛输,需要父母双亲一命换一命。”
陈星眯起了眼,望着红姑娘,握起自己的刀:“好过分的要求,那就直捣老巢,杀进去啊!”
楼逝之来到他身旁,与他道:“这红姑娘能隔空伤人,你觉得这样的修为,我们杀得进去?”
“而且……她还拿了星玄做筹码。”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屏幕角落里的妙星玄上。
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一袭红裙被鲜血浸红,原本整齐的发辫都散开了,浑身散发着惊人的燥热之气。
陈星握紧了手中的刀,望着端坐在屏幕正中央的红姑娘,十分恼怒。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难道就任由她这般操控着孩子,拿捏我们吗?”
“如此这般,我们与戏班子里任人戏弄的猴子有什么两样!”
用刀者,大多脾气火爆,都是急性子。
闻人神爱降落在他身旁,与他道:“琴灵与星驰道君已经在救人的路上了,我们等信号。”
陈星闻言,握紧了手里的刀。
这种命运被人拽在手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可红姑娘享受的就是他们这群人,好似被人操控所有一切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掩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阴暗,不得不说出来的时候,那一刻的羞耻感,与坦然,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战栗。
她笑了起来,重新拿起被陈星打乱的节奏,与众人道:“诸位,别闲聊了!”
“言归正传!”
红姑娘起身,走到陈柳风身边,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哼……”
少年绷紧了全身肌肉抵抗,想要抬起头来,却被死死压制住。
刀宗四人惊呼:“风儿!”
尤其是陈星,直接拔刀:“红魔!你等着!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红姑娘扫了他一样,抬手又是一指:“你实在是太聒噪了!”
“滚!”
她的话音落下,海面上忽然飞起一排冰刀,汹涌地朝陈星没去。
“飒飒飒!”
这冰刀带着强的寒毒,径直攻向陈星,似一阵飓风,将他打出了人群,打到了天边。
原本在龙舟之上端坐的碧沧海“唰”地一下站起来,满目震惊:“飞升之力!”
这已经不是大乘巅峰的实力了,至少是半仙才拥有的实力。
东方罄也坐不住了,面色一下惨白:“此人早已非人间客,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天老爷,这个实力,司南能打得过吗?
碧沧海眯起了眼:“人间仙。保持仙者实力,在人间行走,恐怕需要不少的屏蔽阵法,也分出了不少分身。那些白虎面具,小蓝小紫,恐怕都是她的分身。”
更有甚者,她本身就是个分身!
东方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此番出现,怕不是要借着众多修士之力,消磨自己的分身,将自己的修为压缩在半仙左右,不让天道盯上吧?”
贼老天,这是个什么疯子。
她二人两三下猜出了红姑娘的意图,红姑娘踩着陈柳风的头,朝她们看了一眼。
她抬手,将食指竖在唇边:“嘘……”
太聪明了,可不讨人喜欢。
东方罄心神大骇。
若真是……
若真是人间仙……
司南与妙行川,此行必死无疑!
这死疯子在耍她们!
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把九洲十四海所有的大乘修士一锅端了。
可她偏不!
她利用君一真成功复活妙行川的消息,诱导夏文知将少主们都绑到九洲十四海,一开始消磨了碧沧海的实力。
没了碧沧海,只剩司南和妙行川……
又只是绑了一群小孩子,小孩子没了就没了,其他大乘隔代根本不亲,完全不会出手。
那她们这群人,还不是被她玩得团团转。
好可怕的心计!
好恐怖的操纵人心手段。
——————————
打退了烦人的陈星,红姑娘重新将目光落在陈阳身上,笑吟吟道:“我说过了,要救陈柳风,得是凌飞花与柳无眠才行。”
在场修士闻言,惊疑不定。
难道……
这陈柳风真非陈阳亲子,而是凌飞花与柳无眠所生?
那可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众目睽睽之下,红姑娘伸手,点住了他二人:“我数到三……”
“三……”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两人。
凌飞花也扭头,看向柳无眠,满目哀求:“大师兄……”
柳无眠握着陈阳的刀,绷着一张脸,压住自己的情绪。
“二……”
凌飞花叹息一声,像是终于认命一般,抢过柳无眠手中,属于陈阳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风儿,娘来救你!”
“一……”
“花妹!”
柳无眠大骇,一掌震麻她的手,将她手中的刀夺过来。
他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望向陈阳,满眼都是愧疚:“阳师弟,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刀,早就该还你了!”
他言罢,一刀割想自己的脖颈,催发灵力:“天地同寿!”
这时被打落的陈星擦干嘴角的血匆匆赶回来来,见状大喊:“大师兄!”
可浩然刀气切断他的头颅,霎时间血液喷涌,身首异处。
“大师兄!”
陈阳与凌飞花惊呼,一个去捡他的头,一个去抱他的身躯,两人跪在了一起。
陈星匆匆赶到,跪在陈阳夫妇二人面前,望着他们怀中身首异处的柳无眠,满目震惊:“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兄长,双眸含泪:“大师兄与大嫂怎么会是……”
“他这么清正的人,怎么会与大嫂……”
陈星震惊得无以复加,远处的东方罄见状,唏嘘了一声:“柳无眠乃是刀宗青年一代,除了陈星之外,最厉害的一位刀客。”
“想不到他看着端方正直,私下竟然与自己师弟的妻子有染。”
“啧……还不如老碧当个师徒不伦的邪魔来得坦荡。”
她乃是场中除了碧沧海之外,地位最高的。
一开口,就将众人的话全说了。
闻人神爱听了拧眉,斜了她一眼:“你少说有的没的,小心落在你自己头上。”
东方罄见她愿意说话,很是自得道:“我又不偷别人妻子,我有什么好怕的。”
闻人神爱直接开怼:“那你和你嫂子还有个孩子呢,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一提到这事,东方罄立马蔫了,自觉无话可说,缩在了鹤锦绣身后。
刀宗出了这么个大丑闻,正是众人看热闹的时候。
花姑娘见状打了个响指,她身后的小白虎启动传送阵法,就将陈柳风一脚踹出了水晶屏幕:“小陈宗主,去给你死去的父亲磕个头吧!”
陈柳风浑身是血,从水晶屏幕直直朝海水中坠落。
陈阳与凌飞花无心顾忌他,陈星见状,连忙将他接入怀中:“风儿……”
陈柳风落在叔父怀中,被人打得浑身是血,却还要费力垂眸去看自己身首异处的师父。
少年眼眶含着泪,泪珠滚滚而落:“师……师父……”
陈星将他抱到柳无眠的尸体前,陈阳擦了擦眼泪,起身肃声道:“他不是你师父,他是你父亲。”
陈柳风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连陈星野脸色大变,惊道:“大兄!”
话不能乱说啊!
事已至此,陈阳也不必再掩盖事实。
他垂眸看了眼陈星,这个被自己嫉妒了一生,又羡慕了一生的弟弟,苍凉一笑:“此事已容不得我掩盖,我现在不说,回到宗门,也还是要告知众人的。”
“风儿的确非我亲子,他是我大师兄与飞花师妹的孩子!”
他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果然是这样,难怪陈阳从不带陈柳风出席宴会,都是让柳无眠带着。”
“我去,那可真是一定好大的绿帽子。”
“陈阳是怎么忍的。”
众人议论纷纷里,陈柳风望向凌飞花,红着眼眶道:“娘!我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是我师父的孩子,对不对!”
凌飞花抱着柳无眠的头,眼泪滴在他脸上,颤声道:“你父亲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你师父的孩子。”
凌飞花抬手,抚摸着柳无眠的面庞,泣声道:“当年,我与无眠师兄情投意合。可我师父是刀宗太上长老,无眠虽修为惊人,却失踪不是我刀宗正统血脉。“
“我师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想把我嫁给陈家的孩子。”
陈星听到这里,万分不解:“你既然喜欢大师兄,那就禀明掌门,嫁给我大师兄,为何又要嫁给我兄长!”
“还……还生下……”
“生下……”
陈星一生,除了妙行川之外,只为刀痴。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一时半会,说不出东方罄那样难听的话来。
陈阳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扭过头看向陈星,满目血红:“当然是因为你啊!”
陈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兄长:“因为我?”
陈阳看着他,像是终于撕开了面具一般,咬牙切齿道:“因为我嫉妒你啊!”
“我嫉妒你啊!我的好弟弟!”
他接连两句,骇得陈星怔在原地,一脸的手足无措。
“嫉妒我?”
陈阳望着他无辜的模样,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厉声道:“你我一母同胞,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父亲从小到大,却偏偏只爱你!”
“你每日练刀一万下,我也同样每日练刀一万下!”
“可父亲从小只你不夸我!”
“甚至在我执掌宗门,成为宗主多年后,他见你为了妙行川要死要活,更改了主意,还想把飞花师妹许配给你,让你替代我成为刀宗宗主!”
陈阳一把将陈星拽了起来,望着他满目血泪:“明明一样是元婴,明明一样修刀,甚至我对宗门兢兢业业。为何他总要你,不要我!”
他音量极大,震得幽冥海域上空的所有修士,都怔在了原地。
众人看着陈阳,望着他高大的身躯,以及成熟的男子面庞,此刻却觉得他像是一个被人抛弃,无人爱的孩子。
陈星被他吓得落了泪。
从小到大,陈阳在他面前都是和煦的,温柔的。
所以他对陈柳风也很好。
甚至上回陈柳风等人被困在泰安城的晓梦蝶中,也是他出手相救。
可他从未想过,他的兄长如此嫉恨他。
陈星仰望着自己高大的兄长,被吓得失了语。
陈阳叹息一声,将他推了一把,闭目留下两行泪:“那时,飞花师妹已经怀上柳师兄的孩子。他二人欲私奔,却被太上长老抓了回来。”
“为了刀宗的声誉,为了我的宗主之位,我与太上长老立下天地大誓,娶师妹为妻,并让师妹的孩子成为少宗主。”
陈阳垂眸,望着柳无眠的尸体,很是惭愧道:“我这一生,活得战战兢兢,嫉妒弟弟不敢明说,硬生生拆散你夫妻二人!”
“害你一家,不得团圆。”
凌飞花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兄……”
陈阳扭头,又看了陈星一眼,冷冷一笑:“父亲说得对,我是不如你。”
“但我也敢做敢当,绝不辱没我陈家门楣!”
他抬手捏诀,唤起自己的刀:“父亲!我请罪了!”
陈阳一刀落下,直接扎向自己的胸膛。
陈星大惊失色:“哥哥!”
他伸手去拦陈阳,可陈阳却打了他一掌,极为冷酷道:“不要你救!”
“爹!”
陈柳风大喊着,只见陈阳手起刀落,一刀贯穿自己的心脉,当场毙命。
众人骇然,这时凌飞花抬手捏诀,轻笑一声:“此事非我掌门师兄所决断的那般。”
“他不过是想救我夫妻性命。”
凌飞花扭头,看了眼陈柳风:“风儿,要有出息,才能对得起你父亲的教诲。”
话音落下,她拿出匕首,一把捅向自己胸膛:“天地同寿!”
一招催发,心脉剧断,她抱着柳无眠的身躯,栽倒在海面之上。
“娘!”
陈柳风大喊,陈星抱着他极速往下,抬手捏诀救回了三人尸身。
片刻之间,刀宗一门,死了三个人。
陈柳风大悲大恸,竟是直接昏死过去。先住富
陈星将陈柳风背在背上,用腰带困住。他跪在半空之中,运着自己兄嫂与大师兄的尸身,竟是被逼得吐出了一口血。
围观众人见刀宗的惨状,具是一惊,背后发凉。
尤其是端坐在龙舟之上的碧沧海,更是骇然。
她朝水晶屏幕正中央的红姑娘看去,却见她晃着手指,好似品尝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喜怒哀惧爱恶欲……”
红姑娘开口,慢悠悠道:“此乃人间七情。”
她抬眸,透过无数深邃的空间,望向幽冥海域上空的修士:“只要你们还是个人,就会有情。”
“父母,兄弟,妻儿……”
“君臣,师徒,伙伴……”
“只要生出一段关系,只要有所期盼,就会生出七情。”
“只要有情,就有不可言说的幽暗。”
她这般说着,将目光一一扫过幽冥海上空的修士,最后落在碧沧海身上:“你们人人心中都有不可言说的幽暗,因此当碧沧海坦然接受自己心中所爱之人,乃是世俗不伦的徒弟时,才会被群起而攻之。”
“你们骂碧沧海,就是在骂自己心中渴望而不及的东西。”
“你们骂她,就是在羡慕她。”
她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红姑娘转眸,望向在场众人,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接下来,我希望诸位坦然面对自己的幽暗。”
“偷了别人老婆的,出轨背叛伴侣的,又或者是天性凉薄不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弟子牺牲的,请第一时间就说明白。”
“别和陈阳一样浪费时间,不然的话,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大骇,其中一个修士跳了出来,忍无可忍道:“你以为你是天道,什么都知道嘛!”
红姑娘抬眸扫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天道之下,唯我独尊。”
“所以你可以这么理解……”
“是,我就是天道!”
她打了个响指,一股飓风从那修士脚底下升起,带着可怖的能量,活生生地将他卷入其中。
“砰!”第一声,轰然炸开,血肉纷飞。
众人望着铺满幽冥海域的鲜血,浑身血冷。
这时红姑娘微微一笑,指向下一个门:“下一个,烈阳宗,明海。”
游戏开始继续,碧潮生握住了她的笛子,调整呼吸,守住自己的擂台。
场外的东方罄望着红姑娘,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
这疯子太厉害了,司南肯定打不过。
这是要司南死啊!
————————
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红姑娘欣赏着碧潮生的笛声,透过他们的打斗,感受着幽冥海域上方修士的情绪变化,身躯异常的舒展。
悲伤……
恐惧……
担忧……
祈祷……
愤怒……
人类的情绪,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哪怕是千篇一律的故事,可放在不同人的身上,就美味得令人战栗。
透过水晶屏幕,她望着碧沧海绷紧的面容,舒服得直打颤。
大乘巅峰可不是谁都能修到的。
能够到这个境界的强者,大多已经大彻大悟,大慈大悲,心性豁达,不为外物所累。
可碧沧海不一样,她在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名挚爱之人。
多有趣啊,一个注定要飞升的修士,却有一个舍不下的爱人。
如果……
如果碧潮生死了,江潮也死了。
碧沧海是不是会立即疯掉,哭着吹奏黯然销魂追杀它到天涯海角?
想到这里,红姑娘屈指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咬了一下,满目期待。
她的心神完全浸在了碧沧海身上,一直被她盯着的小蛟龙终于得以喘息。
她立马钻到妙星玄识海,将她倒在识海中央神识扶起来,大力摇晃:“星玄!”
“醒醒星玄!”
妙星玄伤得很重,又被下了药,浑身发烫。
她勉励睁开眼,看向小蛟龙。
小蛟龙缠绕在她身上,硬生生将她身躯扶起来,与她厉声道:“这大魔头很厉害,你师父在来救你的路上。”
“你若是不做点什么,你师父会死的!”
原本神识混沌的妙星玄听到“师父”两个字,立马打起了精神。
她睁开双目,很是震惊地看向小蛟龙:“你说什么?”
“我师父会死?”
小蛟龙点头,很是郑重地与她道:“绑架你们的这个魔头,叫做情魔。”
“自你们人族修士出现以来后,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她以你们万物众生的七情六欲为食,四处兴风作浪,每隔数百年就跑出来折腾一通,搞得天下大乱。“
“而且她很是狡猾,干了坏事,通常脚底抹油就跑了,天道也抓不住它。”
妙星玄瞪大了眼睛,彻底醒了。
小蛟龙缠绕着她,面色很凝重:“我就说天道怎么无端端让一个琉璃骨生出孽债来,原来在这等着呢。”
小蛟龙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妙星玄全部都听不懂。
她抓住小蛟龙,满眼都是慌乱:“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我师父。”
小蛟龙仰头,看向她识海中央被切碎的,还剩大半的神晶,神色凝重:“这一次只能带走你的全部神晶了。”
小蛟龙垂眸,看向妙星玄道:“我助你一臂之力,将我的大半神魂给你,用以炼化神晶!”
妙星玄当即抬手捏诀:“五行之灵,化!”
她的神识一动,那红姑娘就立马朝她看了过来。
小蛟龙连忙操控着妙星玄的身躯哀哀喘息着,学得有模有样。
红姑娘挑眉看了她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转过头认真地观赏比赛。
————————
妙星玄一强行炼化神晶,埋在她心脉的阴阳合欢散一瞬被点燃,化作烈阳之火,烧向她的神识。
霎时间,妙星玄只觉得浑身被火烧一样,肌肤变得又滚又烫。
热……
好热……
这种热还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痒,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忍着全身的火,在饥渴难耐中,运转灵力,炼化自己识海深处的神晶。
也是这一刻,这种热与痒,通过同灵蛊,疯狂传入司南体内。
正与情魔分/身交战的司南双膝一软,险些栽倒在。
那小橙情魔大笑起来,一掌轰向司南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掌。
“噗……”
司南生受了她一掌,呕出一大口血。
那橙魔见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
“司南……”
“你的弟子听说你来救她,怕你死了,正强行炼化神晶,准备与我同归于尽!”
司南捂住心脉,站在峡谷裂缝的入口,在汹涌的水流里,感知橙魔的身影在来回纵横。
那橙魔不断变化身形,绕着她的身躯大笑:“可她越是炼化体内的神晶,神识越壮大,阴阳和合散的威力就越大。”
“只怕她还撑不到你杀进去,就要沦为小修士们的玩物了!”
司南深吸了一口气,懒得去听它惹人厌烦的话语,闭上眼睛,沉下心神。
可那橙魔像是吃定了她的心绪,在她四周猖狂尖叫:“你摸过你爱徒的手吗?”
“是不是很软?”
“她那么软的手,摸在别人身上会怎么样?”
司南抿唇,将所有心神都锁在它身上。
橙魔浑然不惧,笑得更加猖獗了:“哦,对了……还有她娇娇软软的身体。”
“依偎在别人怀里,喊人家师父师父的……”
在这一刻,司南锁定了它的位置,身形如电般出手,一把掐住了它的咽喉。
“灭!”
她并不多言,只掐住橙魔的脖子,将最大的灵力灌入,轰然炸飞它的身躯。
“砰!”
橙魔被灵力炸飞,霎时间,所有的水流都复归平静,一张替身小人符飘飘落落掉了下来。
司南看着这张小人符,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入溶洞之中。
————————
顷刻间,溶洞之中地动山摇。
小白虎靠近红姑娘,与她道:“司南杀进来了。”
红姑娘挑眉,有些诧异:“这么快。”
小白虎笑了一下:“她乃巅峰时期,虽没有趁手的灵宝,打几个替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红姑娘点了点头,又问:“那妙行川呢?”
小白虎笑了一下:“也快进去了。”
红姑娘抻了个懒腰,对小白虎道:“你去,你与小蓝小紫去抵挡一下星驰,最好把她杀了。”
小白一怔,苦笑道:“你这是要我死。”
红姑娘扫了它一眼,很是冷静:“活了那么久,你也该死了。”
“成……”
小白将手按在胸膛上,朝红姑娘行了一礼:“那就祝吾主,人间长生。”
话音落下,小白三魔离去。
红姑娘抬眸,望了眼已经浑身是血的碧潮生,打了个响指:“诸位,在星驰道君到来之前,我们准备最后一场擂台。”
“请完好无损的力宗宗主烈霄云,对战浑身浴血的碧霄宗少宗主碧潮生!”
话音落下,她打开烈霄云的牢门,放出了烈霄云。
烈霄云茫然地走出牢门,就听得闻人神爱厉声道:“放了我儿!”
“我可以立即自尽!”
她话音落下,众人齐齐扭头,看向闻人神爱。
就连烈霄云也扭头看去,见水晶屏幕上,闻人神爱拿着箭羽对准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烈霄云惊得大喊:“姑姑!”
箭羽划破了她的雪颈,看得东方罄心惊:“神爱!你这是做什么!”
“你侄女……啊不是……你女儿不见得打不过碧潮生啊!”
闻人神爱望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泪:“她打不过,也不能打过。”
“碧潮生死,江潮就死。”
“江潮死,碧沧海必死无疑。”
“可碧沧海不能因此而死!”
因为东方罄欠了碧沧海一条命。
东方罄大惊,看向碧沧海:“不是吧老碧,你和神爱……”
碧沧海一下黑了脸,直接破口大骂:“你脑子有病是吧,你自己亲生女儿自己认不出来嘛!”
“那副缺心眼的模样,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我的我的,闻人神爱你怎么不把这货一箭射死呢!”
东方罄大骇,众人齐齐看向她,又齐齐看向烈霄云。
她们看这孩子的眉眼,又看闻人神爱,恍然大悟。
东方罄下意识地看向闻人神爱:“神爱……这……”
闻人神爱别过眼,眼泪从面庞滑过:“与你无关,霄云只是我的孩子。”
她望向红姑娘,厉声道:“红老魔,放了我儿,我可以立即去死。”
红姑娘没有搭理她,看向烈霄云:“你死不死,得孩子说了算。”
“少宗主,你想让你娘为你去死吗?”
她问了这么一句,全场人都看向烈霄云。
烈霄云脑袋嗡嗡的,她思索了一下:“等等等等……”
“所以我姑姑是我娘……”
“东方宗主是我母亲……”
场外的众人疯狂点头。
烈霄云思索了一下,很快地下了决心:“如此这般,我不能让我娘为我去死。”
她掀起衣袍,朝闻人神爱跪下:“姑姑,你既然是我娘,我断不能不认你,更不能让你为我去死。”
“常言道:父母是江海,孩子是溪流。这天下,怎么会有让江海灭绝,溪流独活的特例呢?”
她这般说着,邦邦给闻人神爱磕了三个响头:“我在人间历练一场,有生有死,这是命数。”
“你生了我一回,我已经很感恩。再让你生我一回,那就是孽债了。”
她从小跳脱,此刻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闻人神爱落了泪,忍不住唤她:“云儿……”
烈霄云却全当没听见,转身跪向东方罄:“东方宗主,你既然是我母亲,那我还是要唤你一声母亲。”
“你我母女缘浅,就只有三个响头的情分。”
“磕完,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她又是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东方罄伸出手,欲言又止。
一天之内,有了两个女儿。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只见了一面,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唉!
造孽啊!
未等东方罄说什么,烈霄云起身,朝碧潮生走去:“潮生师姐,你如今重伤,我不占你便宜。”
“既然是生死相关,你我就都不用灵力,直接拳脚相对如何?”
红姑娘扭头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会拖时间。”
烈霄云见自己的意图被点破,也不懊恼:“这不是星驰道君来都来了嘛。”
“不拖到她来救我们,多没意思啊。”
她笑嘻嘻的,和其他上来就拼死拼活的修士不一样,对那情魔道:“而且姐姐要看的是热闹,又不是为了得罪我们九洲十四海所有大宗门的。”
她眯起了眼,一字一句道:“我赌你,不敢杀我,也不敢杀碧潮生。”
红姑娘眯起了眼,起身走到她身侧,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这么挑衅我,不怕死吗?”
烈霄云握着箭羽,浑身都在发抖:“怕的,都吓得要尿裤子了。”
红姑娘轻笑一声,指甲划破她的脸,轻轻点了两下:“又在拖时间。”
“行……你们就拖吧。”
红姑娘回到椅子上坐下,望着场中的烈霄云与碧潮生冷冷道:“我只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以内,你们若是分不出胜负,我会立即让妙星玄身上的和合散发作。”
烈霄云浑身发僵。
红姑娘依在椅子上,望着她轻笑道:“现在,祈祷你的星驰道君,能在一盏茶内赶来吧。”
妙星玄的识海深处,小蛟龙破口大骂:“这死孩子!挑衅这老魔头干嘛啊!”
“时间不够了!如今之际,只能入魔了!”
妙星玄陷入冥想,将自己所有的神识,转化为魔气。
小蛟龙与她道:“将你浑身的灵力,转化为魔气。”
“在一盏茶后,她们分出胜负前,一剑捅死这老魔头。”
“用君焰,将她烧个精光。”
第48章 天星武神 (三合一9k+)
几乎是同一时间,司南与自己的分身,一个杀入巨鲸内,一个杀入了溶洞之内。
她闯过重重关卡,再一掌催开一道溶洞岩石之门后,被一白一蓝一紫三个大魔挡住了。
她一见这三个魔头,直接开打,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她一掌催发,直接打向那白老魔。
白老魔一闪身,蓝紫二人举起双锤,齐齐催发,径直锤向司南:“雷神之怒!”
司南抬手就是一掌:“破!”
浩瀚无垠的灵力从她身上爆发出来,一瞬将双锤震开,双方僵持在原地。
司南又是一掌催发:“再破!”
“轰!”
两波灵力震荡,砰的一声炸开,炸得四周岩洞,天塌地陷。
蓝紫二魔的身形化作黑烟散去,司南一甩袖子,步履匆匆,马不停蹄地往里闯。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从她后心贯来:“天地同寿!”
司南猝然回首,震开灵力去挡。
“嚯!”
两股力量碰撞,那柄长枪炸开了司南周身的屏障,径直没入她的心口。
司南堪堪避开些许距离,那长枪偏了一寸,擦过她的机械心脏,贯穿她的胸膛。
刹那之间,磅礴的灵力在司南的身躯里爆开,炸碎了她的五脏六腑,也炸碎了她的胸骨。
司南被炸得浑身是血,仰头望着身前的黑袍之人,双眼充血,竟是一时失去了灵视。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渗出血来。
那大魔桀桀冷笑:“我的使命,是让你死!”
“星驰道君,合我同胞两个妹妹之力,能毁你身躯,已是大幸。”
“接下来,还请多多赐教了!”
那大魔冷笑着,一把召回自己长枪,又朝司南刺去:“死去吧!”
———————————
情魔的分身,每一个都在大乘巅峰之上。
这头司南在鏖战,妙行川也不好过。
那青色魔头化作一片青色的魔气,将妙行川困在其中,不断地干扰她的神识。
凛然琴声里,那青魔与妙行川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是谁害得你中了绮梦吗?”
“那我来告诉你……”
“是爱慕星驰的人,从情魔殿下的手中,获得了一枚绮梦之蛊。”
“你知道那个蛊还有什么用途嘛……“
“拥有子蛊的人,可以共感。”
“那日赫连无忧碰了你,不知道多少爱慕你的人有了共感!”
它桀桀冷笑,用魔音侵蚀妙行川的神识。
若是妙行川的神识修为不够,怕是要在这三言两语之下,被它攻心,走火入魔。
可妙行川,已经不是当日的妙行川。
她死而复生,在镇妖塔下,有司南倾力相救,又得她斩断因果,早已明白世事无常,所爱者珍贵的道理。
她急急地弹着琴,与魔音抗衡:“谁害我中了绮梦不重要,谁触碰过我也不重要。”
“没有人会因为被狗咬了一口觉得脏。”
“没有人会因为被人坑害,身心无法合一而觉得自己肮脏!”
“脏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妙行川猛然睁开了眼,改变了曲调!
“星驰爱我,敬我,与我是生死至交!”
“此生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她抱琴而起,一波音攻,直杀对方神魂:“你既然这般赏脸,那就让你听听我的新曲子!”
妙行川抬手按弦,飞升立在空中,音波化作千淘万浪,汹涌地冲刷着青魔。
“此曲名叫《行川》!”
“行川舟渡!我毕生所愿,便是渡着天下妖魔,渡尽世间苦厄。”
“我能渡人人,也能渡我,更能渡你!”
琴声浩瀚,宛若江川湖海,滔滔不绝。
圣音绵绵,灌入那青魔的神魂之中,化作圣光,直接蒸腾掉它的身躯。
那青魔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妙行川,你是因司南而被害,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一点也不怨嘛!”
妙行川将所有的灵力灌入琴弦之中,像是在回答它,又像是在回答自己:“我生来,不是为了恨谁,也不是为了怨谁,而是为了在这世间修得圆满大成的。”
“我本就高贵,怎会因一时衣衫褴褛而自卑自怜自残自怆!”
她一拨琴弦,化作了辉煌圣光,尽数杀向四周青魔:“魔头,我来渡你!”
圣光强烈的爆发之下,将青魔的身躯蒸腾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啊啊啊……”
那青魔尖叫着,在强烈的圣光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行川抱琴缓缓落在了地面上,转身朝龙宫走去。
————————
青魔一消失,红姑娘立即就感应到了。
她觉察到力量的削减,勾起了唇角。
红姑娘转眸,望向生死擂台上,以拳脚相交的碧潮生与烈霄云,长指敲了敲自己的扶手,拖着自己下巴略有些不耐道:“一盏茶的时间快要过去了。”
“你们要还是分不出胜负,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碧潮生心头一紧,连忙抬手,朝列霄云轰去。
力宗全是体修,单单论体术,烈霄云是不会输给碧潮生的。
她侧身躲开碧潮生一掌,反手就是一肘,将碧潮生推开。
碧潮生被她推得身体前倾,倒在地上,以右掌撑地,反身起来,给了烈霄云一记扫堂腿。
烈霄云跳起来:“潮生师姐,腿挺长啊!”
碧潮生没打中她,咬牙发了狠,一拳锤向她的眼睛。
烈霄云抬掌去迎,以掌接拳:“这招好凶!”
话多得厉害,全然没有紧迫感。
可碧潮生有。
她抿唇,一脚踹向烈霄云的膝盖。
烈霄云连忙疼得呜哇乱叫。
场外的家长们看到这场决斗,都绷着一根弦。
红姑娘却是受不了了:“我数到十,你们还不分出胜负,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一……”
碧潮生一掌催发,直接带了灵力:“天地同寿!”
“二……”
烈晓云运起灵力去抵挡:“金钟罩!”
“三……”
两股力量催发,轰燃炸开。
“四……”
碧潮生被炸得后退了一步,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脚步踉跄,一时间都有些站不稳。
“五……”
烈霄云站在台上,望着她道:“潮生师姐,我赢了对吗?”
“六……”
碧潮生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呕血。
烈霄云转过头,看向水晶屏幕上的闻人神爱,含着泪光问:“姑姑,我赢了对吗?”
闻人神爱眼眶里都是泪,满眼复杂:“对……你赢了,你赢了……”
“七……”
烈霄云转眸,看向龙舟之上的碧沧海。
此时的碧沧海,怀抱着在呕血的江潮,满目血红。
“八……”
烈霄云又转眸看了眼东方罄,又看了眼在座众人,眸光颤抖。
“九……”
红姑娘的九刚出来,烈霄云扭头,看向她:“别数了,我认输。”
“……”
红姑娘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碧潮生连忙抬眸,朝她看去。
众人大惊,只见那少女站在擂台之上,对红衣大魔道:“我认输。”
她俯身,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从地上拿起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道:“我的母亲,被碧宗主救过。”
“我的娘从小不能认我。”
“我能来到这个世上已是知足,不能再拖累她们。”
烈霄云背对着众人,将匕首抵在脖子上:“娘,孩儿不孝,这身骨血,我要还给你了!”
她将抵在脖颈上的匕首猛地一划拉,鲜血喷涌而出。
闻人神爱大惊:“云儿!”
“就是现在!”
识海之中,小蛟龙厉声道:“星玄,君焰!”
原本趴在地上的妙星玄陡然翻身而起,带着汹涌的魔气,轰然朝红姑娘刺去:“天地同寿!”
“吼!”
小蛟龙化身为魔龙,掀起滔天魔焰,朝红姑娘刺去。
“轰!”
剑浪滔天,炸开了红姑娘身下的椅子,迫得红姑娘不断地往后退,退到了牢笼的尽头,被魔蛟一口咬住头颅,狠狠地压在岩壁之上。
上百个牢笼之门被打开,妙星玄大喊:“快!潮生师姐!带她们离开!”
她死死钉着红姑娘,就算体内情潮翻涌,头昏脑胀,也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场外的修士们纷纷出动,分三路飞到幽冥海域:“锁定位置,快把孩子救出来!”
众人开始分头行动,重伤在身的碧潮生连忙给奄奄一息的烈霄云喂止血丹,一手扛着她,一手扛着半死不活的东方罄往外跑。
这时君飞云等人也跑出了牢笼,上百名弟子浩浩荡荡地跑出来,被挡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君飞云直接拔剑:“天地同寿!”
“轰隆!”
一剑落下,大门纹丝不动,只有碎石纷纷滚落。
众人很是焦急:“怎么办怎么办!”
碧潮生扭头,看向那边死死牵制着红姑娘的妙星玄,咬着牙道:“以我们的力量,应该是出不去了。”
“既如此,不如助星玄师妹一臂之力,和那红老魔拼了!”
“对,拼了!”
话音刚落,那原本被君焰死死压制的红姑娘,忽而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抓住魔蛟的头,猛然一撕——
“啊啊啊啊啊啊……”
小蛟龙大叫着,被红姑娘撕成了两半。
妙星玄神识受损,身体在剧痛之中,“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当啷……”
镇妖剑落在地上,整齐地裂成了两半。
妙星玄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地上,擦出了一地的血,疼得半昏迷过去。
红姑娘轻巧地落在地上,踩着高跟鞋,小心地避开鲜血。
她伸手,抓着妙星玄的头发,将她的头颅拎起来,轻啧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师父遇上我都得死,何况是你呢。”
红姑娘这般说着,从纳戒之中取出蜂王浆,洒在了妙星玄身上:“既然你这么喜欢痛,那就让你再痛一点。”
“尝尝被人撕扯的滋味。”
远处的修士见状,一阵胆寒。
许是知道她们所想一般,红姑娘抬眸,望着她们,眼里含着凉薄的笑:“放心,你们也跑不了。”
“几百年不见的大节目,总要有人助助兴……”
“那就给你们……”
她话音还未说完,小修士们身后那扇铁门,被轰然劈开。
“轰!”
刀风裹着铁屑,带着汹涌的杀意滚滚涌来。
众人透过飞尘,看向了来人,大喜道:“星驰道君!”
星驰道君……
原本昏迷的妙星玄听到这一句呼声,在昏沉的疼痛之中抬眸,望向前方。
迷迷蒙蒙里,她看到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
在这暗沉的牢笼里,她的声音像是一道天光,裂了进来:“玄儿!”
司南的分/身大喊,妙星玄心神听到她的声音,心神大震。
是师父!
妙星玄一下落了泪,确认了位置的司南分/身立即发出信号,可就在这时,红姑娘闪身过来,一抓抓向了司南的肩头。
“撕拉……”
抓痕从司南的肩头横到她的腰,竟是硬生生地将她分为两半,拦腰斩杀。
众人大骇:“星驰道君!”
妙星玄抬眸,在那道红影的掩盖之下,望着司南的身躯倒在地上,一下就疯了。
师父……
死了……
她的师父……
死了!
眼泪迅速在妙星玄眼眶中积聚,她的识海一瞬翻滚,魔气滔天。
敏锐的红姑娘在顷刻间就察觉到魔气的异动,她骤然回首,却见妙星玄在魔气的包裹之下,升腾起来。
蜂王浆催发了她的魔性,她两手裹着魔焰,一双赤眸满是仇恨:“我要你死!”
“君临天下!”
顷刻间,无数条血线从她身躯发出,贯穿了在场所有修士的紫府,最后刺向了红姑娘的心脉!
红姑娘望着她眉间浮现出来的那一抹火焰般的血纹,神色大骇。
是魔君之纹。
赫连极乐果然得到了魔君卿如尘的传承,血纹在她身上,何愁不成魔君!
红姑娘望着牢笼尽头魔气翻涌的妙星玄,冷冷一笑。
她伸手扯断了扎进体内的血线,冷声道:“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这个小魔君厉害,还是我这个老魔头更胜一筹。”
她抬手,一掌朝妙星玄打去:“浪潮翻涌!”
————————
“噗!”
溶洞之内,司南的本体在失去分身的情况下,被那白虎魔头又集中了一掌,呕出一大口血。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极力调整呼吸,在无数个幻影的纠缠下,躲开攻击。
那白虎魔头围绕着司南哈哈大笑:“你分身已毁,如今本体伤得体无完肤,没有任何灵宝,你拿什么跟我对抗?”
这魔头与心魔一般,虽未落一招一式,却极其损耗心神。
司南稳住心神,费力捕捉那白魔的踪迹。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体内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之情。
怒火在她胸腔之内燃起,带着令人刺痛的悲伤,在她识海之中翻涌。
顷刻间,她的识海翻江倒海,迫得她吐出一口血,霎时间魔气滔天。
白魔见状放肆大笑:“入魔了!”
“你要入魔了司南!”
“你的弟子快死了!”
“她一入魔,遇上吾主必死无疑!”
“要是她死了,躯壳就是吾主的!”
“届时,九洲十四海,所有的修士,都会成为她裙下之臣。”
“而你,司南……你将死在这寂静的岩洞里,无人可爱,无人可依!”
那白魔尖啸一声,循着魔气,钻入了司南的识海:“我来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
那白魔一入司南的识海,就朝着她倒在识海礁石中央的神识杀去。
司南双膝一软,扶着岩洞石壁,跪了下去。
她深受重伤,又受同灵蛊所累,早已疼得分不清是自己在疼,还是星玄在疼。
可无论是谁在疼,她的玄儿就是在受难。
可她快要死了……
若是……
若是她死了……
玄儿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害死了师父,还能在世间独活吗?
啊……
可她们还有生生世世的誓言……
生生世世又如何,人间多苦啊,下辈子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
她脑中思绪万千,这时白魔一掌打向她识海之中的神识:“司南,死去吧!”
“轰!”
它这一掌,灵力爆发,竟是直接将司南的神识给击碎了。
司南的身躯浑身一僵,生机暂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那白魔大笑着,欲从司南的识海之中跑出去。
就在这时,司南的识海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吼!”
一头金色巨龙驮着一个金发金瞳,宛若飞天之神的司南,从识海深处翻涌而上。
白魔大骇:“神尊体!”
它想也不想,直接就跑出了司南的识海。
与此同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司南“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睁开了一双灿烂金瞳。
金瞳茫茫,泻出了纯金色的业火,自上而下的点燃了她的身躯。
业火见风就涨,司南燃烧着浑身的业火,一把握住了白魔,将它捏在了掌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白魔惊恐的大叫:“神尊体!你有神尊体!”
“你不是十世善人投胎,你是转世的神尊!”
“天道!”
“你把我骗了!”
在那白魔惊恐的叫声里,司南捏住了它的脖子,用灿烂的业火,将它燃烧殆尽。
————————
一诛杀白魔,司南就从溶洞之内离开,疯狂地朝那千丈巨鲸跑去。
她撕裂了传诏符箓:“请琴灵真人与东方罄听诏!”
东方罄接诏,一眼就看到了司南身上燃烧着的业火,还有她那灼目的金瞳。
她望着司南身后盘坐的那尊神像,神色惊骇:“司南你……”
司南长话短说:“在千丈巨鲸那里!”
“封锁海域,不能让这魔头逃出去!”
东方罄大骇:“好!”
司南熄灭了传诏符箓,又召唤了一次妙行川:“请琴灵真人听诏!”
妙行川还是没回复,司南心急如焚。
她一边跑,一边感受自己体内翻涌而上,汹涌燃烧的记忆。
她想起了幼年离开琉璃国前,重病在床的母亲,要挖自己的心来吃。
想起妙行川在黑铁城背她的那段路。
想起她刺自己的那一剑。
想起她的死。
又想起她的生。
业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烧,她知道自己在遗忘,却又不断地再想起。
她想妙行川,也想妙星玄。
她想与妙星玄在冰川的初见,想她为了试探自己使用魔气,差点失去性命。
想她在藏经阁九年,每一个日夜给她输送灵力。
想她十二岁时开始玩的跳楼小把戏。
想她离开那夜,拉了五十七次锁魂绳。
更想她在剑宗大典,自刀搜魂。在镇妖塔下,为了她死。
想她生是为师父,死是为师父。
想得泪流满面。
司南纵身一跃,从溶洞里跳出来,极速地往上游,猛地破水而出。
就在她如飞鱼跃出海面的那一刻,两块巨大的晶石,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红姑娘的声音出现在上空:“没成想你既然能活下来。那我们就来玩最后一个游戏吧……”
“锵锵锵锵……”
红姑娘的身影往后退,露出了身后的景象。
只见左边的晶石里,妙行川被一群珊瑚丛牢牢锁住,困在了最中央。
她一袭白衣染血,挂在了珊瑚丛中,发丝凌乱,奄奄一息,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在她的身前,架着弑神弩,只要稍稍施法,就能贯穿她的神魂,剥夺她的生命。
听到红姑娘的声音,妙行川抬眸,掀起眼皮看了司南一眼。
她望着她的金瞳,轻笑了一声:“抱歉……”
“打不过,无法接你的传诏了。”
司南握住了手,一双金瞳燃烧得更加炙热。
此时右边的晶石里,妙星玄被绑住了双手,挂在万丈冰川之上。
她一袭红衣,浑身染血,冰川将她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伤得很重,耳鼻口眼都是血,似乎五感都失去了,干裂的嘴唇上,还有漆黑的血渍。
司南心如刀割。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见那红姑娘介绍道:“一个是旧爱,一个是新欢。”
“一个是弑神弩,一个是北海无灵之地的万丈冰川。”
“这两块晶石是传送阵法,你只能选一个跳进来。”
红姑娘凑到镜头来,笑眯眯的:“你想,你要选哪一个呢?”
“三二一……”
“开始!”
她话音落下,弑神弩开,挂绳断落,妙行川与妙星玄同时坠入死亡深渊。
——————————
几乎是同一时间,九洲十四海的人都看到了司南被迫选人的画面。
司南金瞳中的烈火熊熊燃烧:“我两个都要!”
她从纳戒中拿出虚空匕首,横在脖颈一划,猛然跳入妙行川的那块晶石:“无尽海!开!”
司南以虚空匕首自刎,自刎死去的一瞬间,她这一世的神魂与神尊体发生了短暂的分离。
就是这一刻,无尽海神出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
“武神,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死去吧你!”
无尽海神一爪朝司南抓来,司南挥出虚空匕首:“切段因果!”
她一刀切断自己的死亡,将自己的神魂拉回体内,彻底将神尊体给分出去。
神魂回体的一瞬间,她身上爆发出一股更加强劲的业火,推开了神尊体,朝妙行川坠去!
司南的神尊体即刻破开空间,直掠向坠入深渊之中的妙星玄。
“破!”
同一时刻,浑身燃烧着烈火的司南,挡住了那枚箭羽,挡在了妙行川面前。
而神尊体也同样抱住了妙星玄,几番起落,抱着她回到了悬崖边上。
——————
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神尊体抱着怀中的妙星玄,仰头望向下方的红姑娘,睁开了自己的白茫茫的双瞳:“魔头!”
“你害人无数,天道容你不得!”
“受死吧!”闲竹傅
神尊体意念一动,一掌轰向了红姑娘。
那金光带着超度之力,一掌落下,竟是削弱了红姑娘的魔气。
红姑娘捂住肩头,极速遁逃:“区区一个神尊体,你转世而已,有什么好能耐的。”
“本尊只是个分身,,只要我的本体杀了你的本体……”
她话音刚落,神尊体拽下一枚雕着双鹤的玉玦,朝她猛然掷去:“还想逃回本体,封!”
红姑娘大骇:“巫族鹤玉,灵魂锁定!”
“你怎么会有此物!”
神尊体道:“自然是为了等你啊!”
————————
神尊体强势,瞬间定住了情魔本体。
这时锁住妙行川的情魔本体红珊瑚,霎时间动了起来,惊恐地拖着妙行川的身体,就要往后退。
司南一掌推开弑神箭,拽下腰间玉珏,猛地朝那红珊瑚中心砸去。
“啊!”
情魔尖叫了一声,两枚玉玦落下,竟然爆发出一阵璀璨极光,从北川之北,贯穿到了幽冥海域。
极光直接往上,链接天际,像是捅穿了天一样,无边的霞光落了下来。
两道光将情魔牢牢锁住,使得她不可逃遁到其他分身。
她其余分身都被它糟蹋完了,在被天道锁定的瞬间,情魔勃然大怒:“天道!”
“你算计我!”
“你算计我!”
在她的咆哮间,司南将妙行川解救下来,望着远处的天光,隐隐约约有所明悟。
她想起一清为何要带自己回万器宗。
想起一清给的双鹤玉珏,想起她迟迟不飞升,想起妙行川的遭遇。
妙行川也像是悟到一样,枕在她怀中,望着她道:“你的出生,就是为了这情魔对吗?”
司南垂眸望着她,她眼中的泪已经被烧干,只剩一片茫茫业火。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一道霞光降落在她们头顶之上。
司南仰头望去,却见一清道人坐莲而来,望着她二人悠悠道:“司南……”
“天星武神,黄粱一梦,该醒了!”
司南心头重重一跳,却听得一清道人道:“情魔霍乱玄冥大陆上千年,天道无法锁定她。”
“苍神以你为饵,为你设定好剧本,将你放入此间历劫。”
“如今情魔被锁,你当引天雷消灭情魔。”
“渡劫飞升,重回神殿!”
司南脑袋嗡嗡作响。
这时一清道人抬手捏诀,引来了天雷:“万千雷劫,落!”
“轰隆!”
无数雷霆贯穿一清道人的身躯,直直地降落在情魔身上。
那一丛珊瑚扭曲大吼:“啊啊啊啊啊……”
“天道!”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拉下来……”
天雷又是一击:“轰隆!”
雷霆滚滚中,一清道人朝妙行川伸出了手:“琴灵仙子,你的机缘已到,飞升离去吧!”
妙行川仰头看了眼司南,抬手抚摸着她的下颚,满含热泪:“我的一生,只是神君的一个梦对吗?”
司南握住了她的手,与她轻声道:“不是。”
“妙行川的一生,从来不是谁的梦。”
“我们都是棋子,看不到执棋的人。但,棋子之外,我们都是自己。”
“妙行川是妙行川,有绝佳的心性,有坚定的毅力。”
她轻叹一声,推了她一把:“成仙去吧,行川。”
“你要前往一个更加辽阔,更加有意思的世界,去追逐更深奥的真理了。”
妙行川破涕为笑,轻轻叹息了一声,抱琴而起,飞入了极光之中。
妙行川一入极光,那雷劫就更加的汹涌。
情魔痛苦地哀嚎着。
在她的哀嚎声中,司南转身,与北洲冰川的神尊体汇聚。
刹那之间,风景变幻,她从深海深处来到了苍茫的冰川。
她将神尊体怀中的妙星玄抱过来,以清水诀将她身上的污渍都清理干净。
司南跪在冰川之上,取出自己所有的纳戒,放在她手上。
又拿出好几件法袍,将她的身躯裹住,把所有的灵力都灌了进去。
妙星玄伤得很重,可以司南如今的灵力,也只能让她好受一点点。
她烧得迷糊,迷迷蒙蒙地唤:“师父……”
声音很轻,幼猫一样惹人怜爱。
神尊体站在她身后,与她言道:“你该回神殿了。”
“你若是不回神殿,你这一世也只有三年可活。”
司南抬眸望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不能再等一会吗?”
“我想再和玄儿说说话。”
神尊体与她道:“她若开口,你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司南垂眸,望着妙星玄干裂的唇瓣,小心翼翼用指腹碰了碰。
她抬手起了个雪屋,为妙星玄遮挡风霜雪雨,这才转身离去。
“走吧!”
神尊体召唤出金龙,与司南一同跳上龙背,乘着风迈入极光之中。
她一入极光,雷霆大作。
无边的雷霆降落,砸在了红姑娘身上,劈得她魔气消散。
红姑娘痛苦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这哀嚎声穿透了梦境,灌入妙星玄的耳中,掀起了狂风暴雨。
“师父……”
“师父……”
她在梦中低喃着,翻江倒海中,梦到司南被红姑娘撕裂,骤然惊醒。
她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只以为还身在梦中。
梦中雷霆大作,风云变幻。
无数风铃声响,天道震动星铃,朝九洲十四海庆贺:“情魔得除,贺一清道君,琴灵仙子飞升!”
似乎怕有人没听到一般,天道又摇动星铃:“贺一清道君,琴灵仙子飞升!”
妙星玄脑子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的:她娘……飞升了?
就在这时,天道晃动所有星铃,震声大喊:“贺天星武神渡劫成功,恭迎武神回神殿!”
妙星玄浑身一个机灵,在这时,她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道:“司南,走了!”
“嗯。”
一震强烈的金光在她面前的雪爆发,只听得一声威严龙鸣咆哮,翱翔而去。
妙星玄听到这声龙鸣,立即披着身上的衣物,从雪屋跑出去。
她一出雪屋,风雪扑面而来,直打得人睁不开眼。
她仰头朝那金光处望去,却见司南一袭蓝衫,脚踩金龙,迎着霞光朝天飞去。
妙星玄脑子一下就空白了。
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还要快。
她踩在雪地上,甩开了身上裹着的衣物,追着司南离去的方向,用尽全力地往前跑。
师父……
师父……
不要丢下我师父……
泪珠滚滚而落,脚下又冷又疼,她顾不上许多,只是用尽全力地往前追。
苍茫白雪间,少女一袭红裙,迎着风雪在飞奔,好似一抹随风飘荡的丝带。
那金龙飞得又高又快,少女跑了上百丈,胸腔灌满了冷气,肺好似装满了铁,又沉又疼。
眼见那金龙就要升天,那少女一口气追到了悬崖边上,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仰头望着天空大喊:“师父!”
这是一声极为凄厉的呐喊,响在这寂静冰原里,极为辽阔。
站在金龙背上的神明听到这声呼喊,猝然回眸。
在离开人世间的那一刹那神明回首,看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少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回这万丈红尘中。
“司南!”
神尊体与金龙在咆哮。
司南纵身,顺着气流,朝冰川落去。
她身上并无灵力,如此这般落下,只怕会浑身碎骨。
可是她浑然不惧,扯开自己衣袍做风帆,滑落在冰川上:“你做你的神尊,我成我的凡人!”
“从这一世开始,我不再是天星武神,我只是司南。”
“我要在这人间,与她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吼!”
金龙大吼一声,没入了天际。
司南扯着风帆降落在半山腰上,朝下方的妙星玄冲去:“玄儿!”
妙星玄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回身。她扭头间司南滑着冰雪而来,起身朝她跑去:“师父!”
少女足底的肌肤都皱裂了,渗出了血,粘在雪地上。
可她像是不知道痛觉一般,提着裙摆,好似一只雀跃的小鹿,奔向了司南。
靠近的一瞬,司南伸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妙星玄落入她怀中,立即俯身,两手捧住司南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少女的泪珠滚滚滑落,抵在司南脸上,将她脸颊都打湿了。
司南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抱着,不让她落地。
“别哭别哭……师父回来了。”
妙星玄抽泣了一声,仰头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师父……”
司南轻声应了一句:“嗯?”
妙星玄捧着她的脸,笑着哭:“要抱一下。”
司南拥着她小小的身子,在风雪之中,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很是温柔道:“抱着呢。”
“无论是一下,还是几下,师父都会抱着你。”
第49章 雪屋 (二合一6K+)
司南在雪地里拥着妙星玄好一会,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她两手抱着妙星玄,抱孩子一样将她抱在怀里,脱下外袍将她裹在怀里,抱着她往雪屋跑去。
此处乃是北川深处的无灵之地,司南体内无一丝灵力,无法在此地驾云御风。
但她体术很好,几个纵身起落,就抱着妙星玄回到了雪屋。
一进雪屋,司南一掌催发,掀起一块巨冰,将洞口封住了。
清光吹着雪,透过巨冰折入屋中,四下灰蒙蒙的,好似氤氲着一个蓝色的梦。
这雪屋内极窄,不过一丈大小,司南身量又高,一入屋中,只能将妙星玄揽在怀中,自己委屈地倚着墙壁靠着。
风雪的呜咽声中里,妙星玄从她的蓝色外袍探出头来,一张脸红扑扑的:”师父……“
司南去掐她的脉,越掐越心惊。
妙星玄强行用了两次天地同寿,已经消耗了将近五分之四的寿命。
再加上小蛟龙强行吸纳神晶,被迫入魔之后,又被红姑娘撕碎,命剑从中间破开两半,损坏了识海根基。
后来见到司南分身被杀,妙星玄二次入魔,强行汲取那群少年的紫府灵力。
但还是不敌红姑娘,败在她手上,五感暂失,被红姑娘传送到此地时,已是奄奄一息。
若不是依靠神尊体觉醒时的磅礴灵力,喂了一点过去给她,只怕这时的妙星玄已经身死了。
这哪里是她司南只能活三年。
这分明是玄儿她……
司南鼻尖一酸,泪水一下盈满了眼眶。
她哭得悄无声息,只是静默地盈着泪。妙星玄见她未应话,两手揪住司南胸前的衣物,仰头去望她。
雪屋之中光线不太好,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
她看到悬在司南眼眶之中的泪光,一下就慌了。
妙星玄抬手,柔柔的手急切地去擦司南的眼睛:“师父……”
泪珠一瞬从司南的眼角滑落,她将妙星玄抱在怀中,拥住了她,哭得隐忍又克制:“是师父对不住你……师父没有保护好你……”
她轻颤了一声,竟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喉头哽咽着,泪珠滚滚而落,渗入了妙星玄的发丝里。
妙星玄慌忙地去擦:“不哭不哭……师父不哭……”
“是玄儿不好……是玄儿乱跑……”
可司南的泪却越擦越多,好似连绵的秋雨,总也擦不完。
她拥着妙星玄,心疼得浑身颤抖。
司南是从容的,是镇定的,是超然物外的。
自妙星玄随她回七星峰以来,从未见她有过这般激荡的情绪。
哪怕是思起妙行川入魔那一夜,妙星玄都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磅礴的悲伤。
那磅礴的泪好似雨,灌满了司南的眼睛,仿若洗掉了她天性自带的冷冽,露出了那双眼本来的模样。
桃花含雨,满是悲伤的春情。
妙星玄不知如何哄她,她心疼地唤:“师父……”
这少女眼中氤氲着泪,第一次大胆妄为地
直起了身体,学着少年时司南哄她的模样,捧住司南的双颊,倾身去吻司南的眼。
“师父……”
妙星玄轻声唤,唇齿开合里,将司南的眼含入唇间。
长睫微颤,司南的泪珠滚入她的唇瓣,她伸出小小的舌头去舔司南的泪,尝了一口又苦又涩。
她尝了第一口,又去尝第二口。
就这般缠绵地从司南的左眼,吻到了她的右眼。
司南的哽咽声停止住了,妙星玄才小心翼翼直起身,捧住司南的脸,泪眼朦胧:“是玄儿不好。”
“玄儿总惹师父伤心。”
她眼里含着泪,去摸司南的眼睛:“害你落泪……”
“害你白了发。”
妙星玄小心摸着司南的白发,泪眼朦胧。
司南摇摇头,很是愧疚与自责:“不怪玄儿,是师父自己找的。”
她轻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一手掐着妙星玄的腰,将她抱坐在怀中,一手去捧她的脸:“你是不是身上极疼?”
神尊体飞升而去,此时的司南一身琉璃骨,也化作了凡骨。
业火之下,噬灵蛊被烧得无影无踪,可六道轮回同灵蛊却还在。
就算失去玉珏,司南也能感受到妙星玄身体的虚弱。
妙星玄一颗心全挂在她身上,完全没想起自己身上的伤。
如今司南缓了点,可听她一问,只觉得自己头也疼,心也疼,脚底也疼,浑身都疼。
她软着身子,在司南的怀中趴下,皱着细细的眉,很是委屈:“嗯……是好疼……”
“全身都好疼……”
司南哪里不知道她疼呢。
她拥着这小女,低头小心翼翼地将吻烙在她额头,亲了亲她:“这样会好一些吗?”
鏖战一场,她纳戒之中,已无任何药物。
如今她灵力全无,除了一身体术,与那凡人别无二致。
没有灵力,无法替妙星玄疗伤,她只能用这些小时候哄她的小手段,尽量让她开怀些。
妙星玄身躯疼痛,但被她这般疼爱,心里很是松快。
她乖巧地蹭了蹭司南的下巴,软着声音答话:“嗯……师父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司南捧着她的脸,很是疼惜:“傻话……”
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遵从妙星玄的意愿,小心将吻落在她额上,眉间,眼眸,鼻尖……最后停在了唇角处。
少女蜜一样香甜的叹息打在她唇上,司南止住了吻,微微抽身,却见妙星玄闭着眼,好似等着她来吻。
这少女自小生得绝色,如今伤重,气血翻涌,雪肤染上了绯色,越发的绝艳。
偏生此时闭着眼,玲珑的身躯缩在她怀中,带着几分虔诚的羞涩,更添了几分纯洁无暇的清纯。
司南望着她好似抹了胭脂一般的唇,忍了忍,终究不敢冒犯。
那少女久等她不来,缓缓地睁开一双眼,水潋潋地望着她:“师父……”
她启唇,窝在司南怀中仰头看着她,很是羞怯:“你……不再亲亲我吗?”
司南只是垂眸望着她,满目温柔:“等你再大一些吧。”
妙星玄自醒来之后,脑子一直是混沌的。
她有好多好多的事不知道。
比如为什么她师父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她娘飞升了?
天星武神又是谁?
为什么司南乘龙而去,又跳下返回?
可这么多的问题,她都来不及问,也不想现在问。
因为此刻,司南就在她怀中。
她望着司南的眼,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心里泛起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
她仰头望着司南,双眼亮晶晶的:“等我再长大一点,那要多大?”
“到娘亲与师父定亲的年纪吗?”
司南一时怔住了:“这……”
妙星玄见她这番模样,大着胆子倾身,在司南的唇角烙下一吻。
这一吻很轻浅,好似飞羽掠过湖面,留下微微涟漪后,荡然撤去。
司南浑身一震,垂眸去看怀中的少女。
却见她趴在自己怀中,仰头望着自己,在这一刻直面自己的内心,坦荡又炙热:“我喜欢师父,我想做师父的妻子。”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可在这漫天寂静的冰原里,在这狭窄的雪屋之中,是如此的清晰。
司南装不了聋子,也做不成哑巴。
她拥着她怀中的少女,只觉得心头滚烫,脑袋嗡嗡作响。
片刻之后,司南斟酌开口:“你……真的想做师父的妻子?”
她语气轻柔,可仔细听的话,能听出话尾的颤抖。
妙星玄勾着她的脖颈,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坦荡爱意:“嗯,我想做师父的妻子。”
这一回,她说的很笃定:“我想做师父的妻子,想照顾师父,一生一世。”
这少女惯来直白,连带着情都是如此的鲜明热烈。
司南被她目光中的炙热所烫,只觉得心口被烫出了一个大洞,又热又暖,却又空荡荡。
可那少女偏偏还欺身而上,捧着她的脸,目光热切而诚挚:“我娘亲欠师父良多,她如今飞升离去,剩下的情债,不如由我来还吧。”
司南闻言笑了起来:“呵……”
司南笑着,抬手握住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往下压:“我与你娘之间,自她飞升离去,已经两清。”
“我与你之间,只有我与你。”
“你既想做我的妻子,那就不能只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司南叹息着,将吻落在她唇上:“张开。”
妙星玄乖巧地张开檀口,唇齿相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北洲冰川森冷的风,挟着清冷的蜜,将她压倒在地。
她躺在雪原之间,被森冷的气息包裹着,跌入了一个柔和如春的怀抱中。
她闭上了眼,在唇舌相接里,尝到了蜜一样的甜。
————————
这是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松开的时候,司南垂眸,见妙星玄缩在她身下,胸膛剧烈起伏,涨红着脸檀口微张,双眸水潋潋一片。
她本就伤重,被司南这么一欺负,就成了这幅禁不起风吹的柔弱模样。
“师……师父……”
妙星玄伸手,小心揪着司南胸前的衣襟,喘息着道:“歇……歇会……”
她不行了。
司南轻笑一声,将她拥入怀中:“还歇会……”
“你这身子骨,还是莫要招惹人了。”
她将这小女拥入怀中,在这雪屋里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这风雪极大,你身上的伤又很重,一时半会吹不了那么冷的风。”
“等风雪停歇,师父再背你走出这片冰川。”
妙星玄趴在她怀中,蹭了蹭她的胸膛:“师父……”
司南拥着她,如幼年时拍着她的背脊,哄她入睡:“睡吧,师父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身下是自己温柔可靠的师父,身上盖着厚厚的法袍,妙星玄身上一片暖洋洋的。
她昏昏欲睡,脑子里有个问题却盘桓着,挥之不去。
妙星玄眨了眨眼睛,勉强睁开眼,朝司南望去:“师父……”
司南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少女趴在她胸口,轻轻地问:“你喜欢我吗?”
司南请拍她的背脊,斟酌了一番,与她轻声道:“若你是问师徒之情,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你是我的弟子,是我精心教养大的孩子,你的每一样,都是为我而生。我疼爱你,也是真心喜欢你。”
妙星玄心口泛起了甜,咬住了下唇,又问了一句:“倘若我问的不是师徒之情呢?”
司南轻叹了一声,语气里有着对命运的无可奈何:“那日你在剑宗大殿为我自刀,我又是心惊,又是慌乱。”
“那时我与你说,能与你性命相比的东西,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
“我向来谨言慎行,可那日却说了如此这般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的话。”
妙星玄猜到她是燃起业火,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更用力地抱紧了司南,试图与她亲近些:“师父……”
她轻喃着,想钻入司南的心中,听听她的真言。
司南也懂她,揽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些:“直到今日,我才方知我为何如此失态。”
“你……于我而言,与其用喜欢来形容,不如用命定二字。”
“命定……”妙星玄将着两字重复了一遍,仰头看向司南。
司南点点头,很是笃定道:“嗯,是命定。”
她叹息了一声,语气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惆怅:“我前世乃是神殿的天星武神,因玄冥大陆被情魔所扰,天道迟迟无法诛灭此魔,苍神遂做了一个局。”
“此魔以情为食,最爱看圣人落泪,王者大悲。”
“苍神令天星武神在此界转世为人,一出生就自带琉璃骨,圣人心。”
“因此,我一出生,情魔就盯上了我。”
妙星玄听得认真,专注地望着司南。
司南想着幼年时的可怖经历,拍着妙星玄的背脊,与她悠悠道:“我三岁那年,她侵入我母亲的身躯,要挖我的心。”
“我觉得可怖悲伤,她异常欢喜。”
“幸得天道让一清道人带我回万器宗,我修道二十载,一下山,就遇到你娘。”
“你娘,就是情魔给我设置的情劫,也是天道默认的劫数。”
“因情魔要折磨我,连累你娘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直至魂飞魄散。”
“但情魔觉得我还不够悲伤,在我心中种下心魔的种子,就把你推到了我身边。她知道我的性子,要我养你,呵护你……”
“直到有一天,失去你。”
人在经历自己一生的时候,在当下的境遇里,只能看到一角的景象,就像是拼图的一块。
直到走完这一生,才能看到完整的景象。
妙星玄听得认真,在司南颇有节律的安抚下,仰头望着司南迷离的眼,听司南道:“同一时间,天道也在拿我做局。”
“它拿捏情魔的嗜好,以我为诱饵,一步一步引她上钩。”
“你的第一个问心劫,就是天道的饵。”
妙星玄听到这里,已经能够将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
她想着自己回到七星峰之后,与司南经历的种种,语气惆怅:“所以从问心劫开始,天道就开始设局了对吗?”
司南轻笑,很是怅然道:“哪里是从问心劫开始,你的出生,就是一个局了。”
妙星玄一怔,下意识问:“我的出生?”
司南轻轻晃着她,很是温柔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你啊,一开始就是天道顺水推舟,刻意安排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妙星玄不解,却听司南道:“行川走后,我伤心难过,可你还在世上,我就收养了你。”
“你长大之后,天道让我为你失去命鼎,情魔知道我又有重要的人,重新盯上了我。”
“她挑唆君一真复活了行川,那场献祭里,如果没有龙骨,你会死。”
“我最疼爱的人,因为我最爱的人死,她很开心。”
“她一开心,就会得意忘形,得意忘形,就会被天道一步一步下套。”
“剑宗一行,我对你们二人的在意,彻底引得情魔上钩。”
“升仙宴的那一个杀招,是个试探。”
试探司南究竟有多在意妙星玄。
“情魔试探出了结果,更为疯魔。天道又给出新的诱饵,那就是碧沧海一家……”
“再加上情魔也到了要削减分身的时候,她想利用我削弱她的分身,又碰上那么一个搅弄风云的好时机,它终于按耐不住了。”
“天道步步为营,将她引到这一步,最终将其诛杀。”
司南说到最后一个字,语气骤然变冷。
她轻笑一声,颇有几分自嘲:“这就是师父的一生,一个天神早已写好的剧本。”闲竹复
“我这一生,母亲要挖了我的心生吃了我,志同道合的爱人最终陌路,死于非命。”
“失去心,失去命鼎,身躯残废,也不过只是身为众神的棋子,为其抹杀妖魔而已。”
她说得苍凉,妙星玄抬手,去摸司南的面庞,不知如何安慰。
“师父……”
她轻唤了一声,司南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虽然是很苦的一生,但成神渡劫,哪一个不苦呢。”
“比起其余修士,师父这一生,算得上福缘深厚。”
“毕竟琉璃骨,圣人心,业火一燃,恩怨皆忘,跟着剧本顺顺遂遂到神尊。”
她说得轻松写意,可妙星玄心里却很难过。
她趴在司南的心口,悠悠道:“可是师父从天上跳下来了。”
“这一跳,怕是成不了神尊了。”
司南想了想,稍稍挪开了点距离,望着妙星玄道:“难道我生来是神尊,就一定要做神尊吗?”
妙星玄抬眸望着她,泪眼迷蒙:“可是修道者终其一生,都想要飞升成仙。”
“师父你以前也总是这般说的……”
司南揽着她窄小的肩膀,在这狭小的雪屋中,与妙星玄轻轻道:“那是我的确是这般想,可那时的我,不知道我是我。”
“如今方知我是我,我就不这么想了。”
妙星玄心稍稍安了一些,柔声问司南:“那师父如今是怎么想的?”
司南勾唇,微微一笑:“我……”
“我从金龙上跳下来时,我在想……”
“北洲的冰川酷寒冻人,我不应该把你丢在这里。”
司南垂眸,望着怀中的妙星玄,满目温柔:“我要带你回去。”
“回东洲,回中洲,回南洲……去一切四季如春的地方,看杜鹃花开,漫山遍野。”
“与你日夜相对,共享四季,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说到这里,司南笑了起来:“就是这样。”
“你是我褪去琉璃骨,失去神尊命之后,我为自己选择的命定。”
妙星玄直听得心血沸腾,识海翻涌,她忍不住抬手,去摸司南的面庞:“师父……”
司南垂眸望着她:“嗯?”
妙星玄张了张口,望着她纯洁无瑕的眼,满目痴迷:“怎么办……”
“我好想吃了你。”
她这般说着,抚着司南的面庞,倾身而上,吻上了她的唇。
司南张开口,妙星玄就朝她嘴唇咬了过来。
她一路咬得又急又密,缠着司南的唇,流连不放,直缠得自己眸光潋滟,心底眼底都是湿漉漉的。
她压在司南身上,稍稍坐起了身体,在这窄小的雪屋之中,好似骑在她身上一样。
妙星玄轻喘着,拉起司南的手,落在自己如春笋般耸立地柔软高处,轻轻蹭了蹭司南的腰。
司南并未有过任何男欢女爱的经历,但在此时嗅到了莫大的危险。
她仰头望着骑在身上的妙星玄,在她眼眸漾动的水光里,被她带着手往下滑。
她的指尖滑过饱满滑腻的杜鹃花瓣,随着春呢,陷入了一片潮湿温热的沼泽……
“哼……”
司南陷入了一片蓝色的梦,不知所措时,她听到了少女轻柔的叹息。
“疼疼我……”
“师父……”
第50章 雪屋 二
北洲冰川极为严寒,寻常修士就算有灵力,在此也冻得不行。县竹福
可这冰天雪地里,妙星玄窝在司南怀中,却察觉不到一点冷意。
司南将纳戒中所有的法袍取出,都铺在雪屋中,暖融融的一片。
妙星玄蛇一般缠着她,贴着她的身体,去缠她的腰,缠得一片炙热。
太烫了……
实在是太烫了……
司南将她反压在身下,耐着性子安抚她。
妙星玄身上被撒了蜂王浆,稍稍一尝都是令人着迷的香甜。狭窄的雪屋中,灌满了她的味道,好似温热的蜜,缠着绕着,将司南紧紧裹着。
她陷入了痴迷的梦中,搂着司南的脖颈,轻哭着喊:“师父……”
她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渴求的心,终于得到丰盈的慰藉,魔血不再翻腾,仿若整个世界都充盈了起来。
同灵蛊将妙星玄所有的感受传了过来,司南也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火烧。
可她知道那不是真的,那是妙星玄的感觉,她也正是知道她的感觉,她才能安抚她热烈的情感。
妙星玄体内血闭着眼,发出迷雾一般的叹息:“呵……”
她轻轻顺着妙星玄的背脊,在令人窒息的香甜里,温柔地哄:“好了好了……”
“没事了没事了……”
妙星玄搂着她的脖颈,仰头喘息了好一会,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呼吸渐稳,这才搂着司南从她怀中抬眸,一双眼雾霭迷离:“师父……”
话都是不稳的,司南轻笑一声,抚开她汗湿的额发,温声道:“怎么了?”
妙星玄绯着一张脸,喘息着,在她的包裹中,小小声道:“你为什么……”
她话说到一半,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陡然没了。
司南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呼吸炙热,烫得妙星玄脸更红了。
她贴着司南不算太柔软的身体,将脸埋入她怀中,小声低喃:“你……为什么不…………”
司南莞尔,抬手抚摸着她的发顶,与她温声道:“你身受重伤,又有阴阳和合散在身。”
“双修虽然能修好一部分的伤,但纵欲无度,也是伤身。”
“等会吧。”
妙星玄此时才知道司南疼她,做事极为节制:“嗯……”
司南抱着她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你乖乖地闭目睡会,好吗?”
她话语轻柔,极为怜爱。
妙星玄本就有伤在身,又这般折腾了一番,确认司南对她的确别有私情后,心头一松,睡意也就上来了。
她趴在司南怀中,在这暖融融的冰天雪地里,困得昏昏欲睡。
妙星玄蹭了蹭司南的锁骨,软软绵绵的:“嗯……”
“要师父抱……抱抱我就……睡了……”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已是口齿不清。竟是就这般趴在司南怀中,闭眼睡了过去。
司南听着她洒在怀中轻浅的呼吸声,轻笑了一声,将她揽在怀中,也跟着睡了过去。
————————
风雪声逐渐变大,淹没了这一片天地。
司南陷入了梦中,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一时梦到妙星玄在万魔涧的悬崖之上的九雷劫坛前入魔,杀了无数的修士。
一时梦到妙星玄跳入万魔涧中,被群魔包围,失去肉身。
梦里面,魔气翻涌,苦海翻天。她望着妙星玄的神魂,一颗心好似泡在盐水了,又苦又咸。
这小女是因她而生的,在这世上受了许多苦,皆是因她。
她若是不管不顾飞升离去,也不知道这少女会尝到多少苦头。
梦着梦着,她忽而浑身燥热起来,只梦见自己变成群狼,在这冰原山林之中撕咬猎物,热烘烘的鹿血流出来,供她啜饮,惹得人一片难耐。
但眼前又似乎变成七星峰的洞府,她端坐在床榻上,那少女怀抱着杜鹃走了进来,洒了她满身的花瓣。
她睁开眼,朝那少女望去。却见那少女含羞带怯地望了她一眼,跨坐在了她的腰间。
司南端坐在小榻上,蹙着眉仰头望她:“你这是又要做甚?”
妙星玄揽着她的脖子,凑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要……”
师父爱我。
浑身一烫,司南骤然从梦中惊醒。
辽阔的风雪声中,司南躺在暖融融的法袍里,惊得额头微微出了汗,身体翻滚着炙热的空虚。
口鼻之间,尽是浓郁的蜂王浆气息,那香味好浓,全然将她裹住了,引得她身上的冷香也在沸腾。
从未有过的浪潮翻涌而上,司南大骇。
她垂眸望怀中一看,却见妙星玄绯着脸,趴在她怀里,热热地吐着呼吸:“师父……”
是阴阳和合散在发作了。
司南勉强咽了咽喉咙,当即咬破嘴唇,淌着血去喂怀中的少女。
唇齿相接,那少女身躯翻腾的魔气,一尝到修士嘴上的鲜血,宛若嗅到沙魔绿洲清甜气味的旅人,奋不顾身地追了上去。
————————
妙星玄一直在做梦,梦里她坐在司南的身上,不停地缠着。
身体一直很烫,她在燥热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灰蓝色的梦境里,看到了司南。
司南正给她喂血,见她醒来声音微哑:“醒了?”
唇上湿漉漉的,满是腥甜,额头烫的厉害,妙星玄眼眶一下盈满了泪:“师父……”
司南轻声应她:“嗯?”
妙星玄感受着身躯的变化,小小声道:“我有点难受……”
司南小声哄她:“功法是这样,你忍着点。”
“嗯……”
她又乖又软,司南将血喂到她唇上,一举一动都是小心地怜惜。
妙星玄的灵力通过双修,回到了司南的体内。
灵力在司南的体内循环,变得越发精纯,又回到妙星玄体内,缓慢地修复她崩塌的识海,受损的得紫府也在缓慢的复原。
这阴阳和合散散相当厉害,仅仅只是不同的交缠,是不足以解毒的。
幸亏司南是个大乘期的修士,精血极为纯粹,光是喂血,与妙星玄灵力交融,就消耗了大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天光亮了又暗,几度星夜流转,在冰川极光乍现时,妙星玄身上的燥热终于消退了。
她人也从迷迷糊糊的状态,终于清醒过来。
闭关修炼那么久,她一身骨头都是酥的。
雪屋被司南扩宽了数倍,可她还是躺在司南身上,一根手指都不愿动。
极光从屋外的冰砖照进来,屋中亮堂堂的。
司南伸手去把她的脉,拧着眉头:“你紫府撕裂,识海被毁,又耗损了如此多的寿命……”
“若是不早点养好伤,早日突破到炼虚期,只怕你活不过三年。”
妙星玄蹭了蹭司南的锁骨,语气懒洋洋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三年也好,三个月也好,哪怕是现在就死了,我也觉得很好。”
她经历了一场洗礼,对一切都豁达,通透了。
司南却很担忧:“可是……”
妙星玄却将手盖在她唇上:“嘘……”
她笑得狡黠,司南一怔,却见妙星玄撑着她的肩膀,坐在了她的腰上。
她的发辫已经全部散开,褐色的长发如瀑布,顺着腰间滑落,发尾扫在了司南的腹部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南总觉得她比起前些日子,要长大了一些。
妙星玄半眯着眼,一手撑在司南的肩膀外侧,一手点在司南的眼睫上:“上回我就想数一数师父身上到底有多少颗小痣,师父现在让我数好不好?”
她不要听那些话,不想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伤了多少人,外面的世界又如何了。
她只想在这雪屋之中与司南做梦。
一切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幸福的梦。
司南仰头望着她的面容,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嗯……你数……”
“不着急,慢慢数……”
妙星玄倾身,将温热的吻落在司南的眼睑上。
司南眼睫有痣,鼻尖有痣,脖子有痣,胸口也有……
妙星玄一边吻,一边数,直到吻遍司南全身,趴在她耳边轻笑:“有四十九颗小痣,全是朱砂痣。”
“师父的身躯好特别,神魂是天星武神,身躯也是神灵之躯,无论什么都暗合天数。”
司南笑笑,拍了拍她的头顶:“现在不是神灵了。”
“师父没了琉璃骨,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妙星玄趴在她耳边轻轻笑,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旁轻轻呵气:“师父……”
司南性子很好,温声应道:“嗯?”
妙星玄揽着她肩膀的手往下,哑着声音问她:“我娘……有这么对待过你吗?”
司南一怔,不知道如何应答。
妙星玄却自顾自道:“我猜没有。”
“师父是个端方正直的君子,我娘也是个有礼有节的仙子。”
“你们应当不会如此这般亲密。”
妙星玄蹭着司南的腰往下,司南的呼吸一下窒住了。
她抬眸望向司南,满目狡黠:“可我不一样,我是个妖女,我想冒犯师父。”
“我可以冒犯师父吗?”
她问得礼貌,可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司南呼吸一窒,一手掐着她的腰,拥着她抱坐起来:“起来。”
是很严厉的语气,妙星玄一下就吓呆了。
她扬起下巴,望着司南,眼神湿漉漉的……
司南抬手掐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抬起来,冷肃着脸:“你也说为师端方正直,那自然眼里容不得你这小妖女。”
她望着妙星玄的眼中满是冷冽,一如不可被侵犯的神明,下了命令:“坐下去。”
妙星玄腰一软,坐了下去。
她那乖巧的徒弟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倾身咬在了司南的下巴上,疯缠着她:“训我,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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