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一路疾奔回院,撑开院门险些撞到人也顾不上道歉,继续疾步往萧蕙娘所住的厢房寻去。
“娘!”他推门而入大喊一声,但房里没人。
他转头又往外走,遇上来往的下人,便拽住对方胳膊问一句:“看到我娘了吗?”
今日西跨院死了太多人,新调来的仆役们同他不甚相熟,也不知他娘是谁,无一不是摇摇头,又步履匆匆去忙自己的事。
萧厉心下焦躁难安,抬脚往灵堂那边奔去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唤他:“萧义士,萧义士——”
萧厉回过头,见是周府的管家符伯,忙问:“我正寻我娘,您知道我娘在哪儿吗?”
管家面色哀恸道:“萧义士随我去见公子吧,公子有话想亲自对您说。”
周随一文弱书生,叫邢烈那一鞭腿踢晕过去后,醒来整个肩颈都是肿的,府医给他施了针,他脖子却还是动弹不得。
萧厉进门时,便见他半躺在床上,身后垫着迎枕,面色苍白如鬼,下人给他喂药,他因颈上的伤,连吞咽都困难,只能小口小口地含进。
看到萧厉进来,他挥手示意喂药的婢子的退下。
在萧厉问出一句“我娘呢”时,已是未语泪先流,挣扎着下床,老管家上前扶他,他只着单衣跪在了萧厉面前,双目通红嘶哑道:“我对不住萧兄弟……”
这话仿佛一座大山压了下来,萧厉整个胸口都闷得喘不过气。
他残存的那点理智,让他上前扶住了周随手肘,说:“公子起来说话,萧厉受不起公子如此大礼。”
周随不肯起,涕泗横流痛苦道:“大娘……大娘和当时院中的下人,为护着我母亲,都惨死于邢烈刀下,我……我却连她们的尸首都没护住……”
萧厉只觉整个脑袋似被人用重锤捶了一记,他呼吸微微发抖,问:“什么意思?”
周随哭得太过悲恸,牵动了颈侧的伤势,嗓子哽哑得说不出话来,管家扶着他,沉痛替他答道:“公子杀邢烈不成,被他一脚踢晕了过去,老奴去替公子叫府医过来,便见院中尸首都不见了,一问才知……是叫裴颂手底下的人扔乱葬岗去了!”
管家说到此处,也忍不住抬起袖子擦泪。
乱葬岗在城外,这样严寒的天气,山上的野狼不好猎食,乱葬岗若有扔尸,只怕很快就会被野狼拖走。
萧厉只觉脑中一阵眩晕,他抓在周随臂上的两手,无意识收紧的力道几乎是要将他骨节捏碎,他似不愿相信,勉强笑了声,自顾自地道:“我娘……当时会不会没在府上?她……她万一是去我干娘们那边了呢?”
他说着便要起身:“我去我干娘们家中再看看,她好几日前就说了纳鞋底要拿给我干娘们的。”
“萧兄弟!”周随嘶哑叫住他,艰涩道:“大娘……的确没了,我赶来西跨院时,亲眼看到她倒在血泊里,一道刀口横贯了她整个后背……”
萧厉背对
着他,高大的背影几乎挡住了门口所有天光,只在肩头之上倾进些许,仿佛门外那片暮云惨淡的穹宇,全压在了他肩背上。
他没再说一句话,大步踏出房门,直奔马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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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一寸寸爬了上来,寒风卷着雪粒似飞沙走石。
军队进城,城内百姓纷纷紧闭门户,街上冷清异常,萧厉一路狂甩马鞭,终赶在城门闭合前出了城。
乱葬岗在出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坟坡,他到地方时,暮色更沉,好在雪空之上挂着一轮清寒的圆月,在野外也可视物。
萧历滚摔下马背,在覆着薄雪的尸堆里,一具具翻找,有的尸体至死大睁着眼,眼皮和眼珠已被冻住,萧厉以掌往下抹了好几次,都没法帮对方合上眼。有的已被野兽啃噬得不成了样儿,泛粉的骨头上挂着猩红的肉丝。
今夜附近的野狼都饱餐了一顿,远处的山林里还能听到一声连着一声的狼嚎。
萧厉颤抖地呼吸着冰寒的空气,继续往尸体更深处翻找,冻僵的十指被粗硬的草根和碎石磨破,血迹斑驳。
翻遍整个乱葬岗都没找到萧蕙娘,只找到一件染了血的残破褂子时,萧厉喉间无法控制地逸出了哽声,那件褂子前襟处的绣纹,是从前温瑜教他娘绣的样式。
今晨他出门时,萧蕙娘还穿着的。
他攥着那件残破的褂子,无助地跪在那里,暴雪和山野间急掠而过的风淹没了他痛苦的哽咽声。
一轮清月挂在穹顶,照着雪絮飘洒的人间。
通城。
夜色已深,温瑜坐在驿馆房间内,撑着手肘坐在桌旁,却无半点睡意。
下午几名护卫特意去城内打探了消息,但并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直觉告诉温瑜,裴颂如此行事,这几大世家和裴家,乃至皇室,一定有什么关联。
对方年少老谋,能忍常人所不能之忍,又手段了得,温瑜恨他入骨,却也清楚那是个绝不能轻视的对手,父兄能在他手上节节败退,最终惨死与他手,皆因他占尽了先机。
大梁在十五年前明诚帝驾崩后,太后挟寄养于膝下的先帝垂帘听政,皇权便已衰落,朝堂上唯外戚敖党独大。
先帝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便有弱症,一直难育子嗣,也无力处理政务,朝中大小事务,皆由敖太尉把持。
太学学子们甚至还曾因此讥讽,言洛都城里,芝麻大个官,都只知敖太尉,哪还知皇帝。
一门出了三代帝师的余家,便是在那时暗中找上她父王的。
先帝自幼被养于太后膝下,体弱,心性也软弱,以余太傅为首的清流一派,已在先帝身上看不到重振朝纲的希望,才想着悉心培养下一任储君。
但皇室嫡系一脉已无人,余太傅在温氏旁支一脉再三筛选后,暗定了她父王,为了让敖太后和敖党也同意立她父王为储,余太傅最初竭力举荐的乃另一支旁系。
敖太后和敖党疑心他是已拉拢了
温氏那支旁系,竭力否决后,其他清流一派的朝臣再举荐了她父王。
敖太后和熬太尉不好再次直接回绝,才提出让她父王进京,由满朝文武考量一段时间后做决议。
那时她父王依余太傅所言,收敛了所有锋芒和抱负,在洛都的数月,都恭顺贤孝,取得了太后欢心,也并未和清流一派走得过近,才最终让敖党同意了立储。
此后数年,余太傅成了她兄长的老师,她父王则开始和敖党分庭抗礼,想挽大梁这将倾之厦。
裴颂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敖太尉手底下的,他出身微寒,全然不似敖党手下其他世家子弟一样还顾及家族名声,他就是一条敖太尉座下指哪儿咬哪儿的恶犬。
温瑜甚至听闻,他若碰上敖太尉的车驾,必定亲自上前,跪地以背为阶,让敖太尉踩着走下。
父兄提出的几次革新和变法,也都叫这条敖党走狗给毁了。
敖太尉对他愈发器重,甚至给了他兵权,但谁也没料到,敖家这条处处俯首帖耳的座下犬,最后会露出凶牙,在先帝驾崩后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若是从一开始接近敖党,就是在蛰伏隐忍,此人心性想来也强韧到可怕。
且敖太尉既重用他,想来也暗查过他的家世背景……
桌上的烛火爆了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温瑜想到他后来对敖党的赶尽杀绝,眸光在灯烛下渐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裴颂是个改换后的身份。
所以……那个杀自己父母、兄长、侄儿的刽子手,究竟是谁?
她沉思之际,一根细长的竹管悄无声息捅破纱窗,www.youxs.org,一记手刀忽地砍在了无外人颈侧,那人软软到底,竹管也砸在地上发出了响声。
温瑜戴上面纱,沉喝道:“谁在外面?”
护卫长推门将那放迷烟的小厮拖了进来:“贵主,是我,小人夜里发现驿馆小厮们古怪得紧,于暗处守夜时果真发现了不对劲,此地不宜久留,小人已命人去套车,贵主快随我等离开。”
温瑜裹上斗篷跟着护卫长一道出门,走出几步后忽道:“不对!”
那护卫长闻声回头问:“贵主怎了?”
温瑜环视整个驿馆,道:“这驿馆为通城官府所设,能在此处当差的应也是官役。”
她进城后,就是怕遇上黑店平生事端,才让护卫长多使些银子,直接住进了本地官府所设的驿馆。
思及眼下时局,她几乎是立刻道:“我们怕是被引君入瓮了,弄出些动静惊动住在这驿馆里的所有商队,人多突围出去的几率大些。”
无怪乎这么多商队都因官道坍塌聚集在此处,只怕是这通城官府有意为之,只为从过往行商身上发一笔横财。
适逢拐角处一名官役举刀杀来,侍卫长一脚将人踹得撞断栏杆,摔下了楼去,他大喝:“官役谋财害命杀人了!”
温瑜拢紧斗篷跟在护卫长身后,被叫去套马的护卫从后院奔回,穿着粗气道
:“头儿,马厩里所有的马都被偷偷喂了巴豆,眼下全站不起来。”
护卫长低低咒骂了声,温瑜当机立断道:大件行李都不要了,带上细软先离开通城。?_[(”
住在驿馆的其他商队此刻也发现了大事不妙,www.youxs.org,楼里乱做一团。
温瑜一行人冲到驿馆大堂时,和同样住在驿馆的冯家护卫队狭路相逢,她们是这驿馆里反应最快的两拨人,温瑜注意到被仆婢们拥在最中间的冯家女怀里还抱着一稚儿。
冯氏女似有所感,抬头朝温瑜望来,两人只匆匆对了个眼神,便齐齐往外奔去。
可刚跑出驿馆,外边的火把便全燃了起来,一早埋伏在驿馆外封锁街道的官兵们现身,乌泱泱瞧着不下数百人。
后从驿馆里跑出来的商贾们慌了神,喊道:“怎这么多官兵?”
“完了,咱们怕是跑不掉了……”
大腹便便的县官从官兵后方走出,呵斥驿丞:“怎么办的事,到嘴的鸭子都险些飞了?”
驿丞点头哈腰道:“都是小的手底下人办事不力,小的回头就教训他们……”
县令轻哼一声,对着身后的官兵下令:“还不给我拿下!”
商贾们自带的护卫或聘请的镖师们纷纷拔刀挡在前边,但人数终究是远不敌围住驿馆的官兵。
有识时务的商贾当即道:“我等都是做些小本生意,途经此地,自该孝敬大人,劳大人取了孝敬,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
县令一双眯缝眼盯着说话的那人,笑容一团和气:“可以,不过冯氏触怒司徒大人,冯氏女必须留下,你们替本官拿下她,本官取了钱帛,自也不会为难尔等。”
原本一致对外的商贾们,不免有些动摇了,视线不约而同看向冯家。
冯家的护卫们,赶紧将冯氏女护在中间,围成一团,刀口对向蠢蠢欲动的其他商队护卫。
冯氏女抱着怀中稚子,神色凄楚。
温瑜忽地出声:“大家莫要中了这离间计。”
所有人都看向她,但她带着面纱,斗篷宽大的帽檐又几乎遮完了她上半张脸,众人只能瞧着她高挑伶仃的身形,暗自猜测她是何人。
但听得那清冷的嗓音继续在夜色中响起:“诸位不妨想想,来这通城的路上,可否听过通城官府带头劫掠的传闻?”
四下的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多了起来。
县令眯缝眼瞥向温瑜,警告般对那些动摇的商贾道:“尔等求本官一条生路,本官可是给了的,你们若是听信这藏头露尾之辈的挑唆,莫怪本官不留情面。”
温瑜眸子微抬,冷冷道:“你给的是生路么?你无非是想我等内讧,先替你拿下冯氏女,你再一网打尽。你既指望着劫掠来往商队敛财,为防消息走漏,又岂会放我等离去?”
她嗓音幽幽,落下最后一记重锤:“只怕我等没听到任何风声,也是因为原先路过此地的商贾,都成了你刀下亡魂吧?”
商贾们个个都是人精,温瑜都已将利弊说到这份上了,已没人敢再赌全力配合后,县令会不会放他们一马。
众人重新一致对外。
冯氏女却抱着孩子,怔怔地看着温瑜的方向。
县令的谋划被温瑜几句话化解,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肥胖的脸上露出抹冷笑:“你们既自寻死路,那本官也不拦着了,拿下!”
护卫和官兵们混战做一团,精锐们则掩护着自家主子突围。
没有车马可用,仅凭双腿跑,通州官兵又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他们实在是难同官兵拉开距离。
温瑜带着的护卫是周敬安精心从府兵中挑选出来的,实力远胜旁的商贾一筹,她们和冯氏女的人马最先杀出去。
县令眼见冯氏女要跑,忙喝道:给我追!务必将冯氏女给我抓回来!?”
骑着马的官兵很快追上来,挽弓拉弦便朝着逃散的人群放箭。
护卫和仆役们一个连着一个倒地。
眼见寡不敌众,都不用上边的主子吩咐,两家护卫心照不宣地联手,拖住追来的官兵,让自家主子尽快往城门那边逃去。
温瑜在同亲卫走散后,便已在人牙子手上逃跑过无数次,此刻虽跑得心口呼吸着寒风一阵撕疼,却从未掉过队。
冯氏女抱着孩子,在快到城门时跌了一跤,孩子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她眼底也噙着泪,无助又绝望。
身后追兵穷追不舍,前方城门处,护卫们却还在同守城的官兵厮杀,竭力打开城门。
温瑜听着那稚子的啼哭声,想到被活活举摔至死的侄儿,眼见破开城门还需时间,上前帮忙抱起了孩子,正要扶冯氏女起身。
对方却哭着问她:“你是菡阳翁主对不对?”
温瑜不知对方是如何认出的自己,正迟疑着要不要承认,她忽被对方狠推了一把:“小心!”
温瑜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踉跄退开,冯氏女已被一箭穿心,温瑜也被一支擦着她耳畔掠过的飞箭,击断了面纱上的细链,带得斗篷兜帽一并往后掉了去。
面纱垂落,她青丝飘飞,眼底浸着悲悯,似一朵立在这雪夜里的月下菡萏。
冯氏女看清她模样,显然已确定了她身份,泅着泪虚弱道:“求翁主……带我女儿出城……”
冯家仅存的护卫们已冲上去阻拦追来的官兵们。
她前襟晕开一大片血色,显然已是回天无望。
温瑜看了怀中哭声渐小的婴孩一眼,点了头,又问:“你可知裴颂为何要灭你冯氏全族?”
冯氏女嘴角溢血,断断续续艰难出声:“他是……秦……秦……”
身后官兵砍下冯家护卫的头颅,大喝:“别让他们跑了!”
城门处也在此时发出沉重的“吱嘎”声,几名护卫拼尽全力才拉开一条两尺余宽的门缝,咬紧牙关朝着温瑜大喊:“贵主,走!”
温瑜没有时间再问了,只得对冯氏女道:“我会找个好人家收养你女儿。”
言罢便抱起那婴孩朝城门处疾奔而去。
冯氏女望着温瑜远去的背影,一滴清泪从她眼眶砸下,她终是缓缓合上了眼。
护卫长带人抢了几匹马,温瑜奔过去时,一名女护卫在马背上朝温瑜伸出手,温瑜搭着她的手上了马背,对方一夹马腹便冲出了城门,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出城后他们也一刻未停,狂甩马鞭往官道上跑。
待县令拖着肥胖的身躯赶来城门处,得知跑了一波人时,气得连踹了守城的官兵几脚:“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年,连一群商贾的护卫都挡不住?”
主簿在查验过地上死尸后,殷勤道:“大人勿怒,好歹这冯氏女没能跑掉。”
县令心下这才舒坦了些,他走至尸体旁,没看到冯氏女襁褓中的孩子,忽又沉下了脸色:“她抱着的那婴孩呢?”
主簿也无从得知,眼见县令又要动怒,他见一冯家婢子吓得缩在墙角处,忙示意底下官兵将人扯了过来。
婢子吓得跌跪在地,早已被遍地的死尸吓得丢了魂,语不成调地道:“别杀我别杀我……”
主簿喝问:“你家小主子呢?”
婢子颤声道:“夫人交给翁主带走了……”
主簿声调一变,尖声道:“翁主?”
县令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肥胖的身躯挤开主簿,一双眯缝眼在火光下瞪如铜铃:“你说什么?翁主?哪个翁主?”
婢子被吓得只知道哭,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听见夫人问对方是不是菡阳翁主……”
主簿和县令对视一眼,齐齐在夜幕中发出了瘆人的大笑。
县令欣喜若狂,道:“快快!加派人手去追!再修书一封给司徒,说发现了菡阳翁主的踪迹,本官立了如此大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雍州。
又是个愁云惨淡的天,周府连遭打击,府卫们心底也跟这天气一样惨淡迷茫。
但公子发话了,街还是得巡。
一府卫在途经早市,去包子铺前买早点时,听坐边上吃馄饨的道:“我方才进城时听人说,昨夜乱葬岗附近山上的野狼嚎了一宿,有猎户今晨进山去看陷阱,发现山上到处都是野狼的尸体……”
府卫叼了包子往回走,纳罕道:“谁大晚上的闲得去山上杀狼了么?”
话音方落,走过一条暗巷时,忽被人一把扯了进去。
对方身形高大,纵使笼着冰雪的寒气,也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府卫刚想反制,就被人轻易反剪住双手抵在了墙上,身后传来沉哑的声音:“小卢,是我。”
府卫大松一口气,唤道:“萧哥!”
身后的人松开了他手。
他嘟嚷道:“萧哥,你昨夜上哪儿去了,一宿没回来,怎侍卫服也不穿了?”
斗笠遮住了萧厉大半张脸,他一身江湖人士常见的劲装打扮,只道:“我往后就不在府上做事了,劳
你替我向公子辞个行。”
府卫大概明白是因萧蕙娘的事,心下也有些替他难过,忙问:“那萧哥你今后去哪儿?”
萧厉没应声,扶了一把斗笠,离开时只道:“除了公子,也别跟旁人说你今日见过我。”
府卫心下更加纳闷,跟着走出巷子后,却已不见萧厉的人影。
他怪异道:“诶,人呢?”
久等他没见他过去的府卫们找过来,喝道:“你小子在这磨磨蹭蹭的干嘛呢?大家伙儿都等你呢!”
府卫忙道:“来了!”
他几口啃完包子一路小跑了过去。
暮色时分,周随从这名府卫口中得知萧厉暗中向他辞行的消息后,府上还有另一个消息炸开了锅——邢烈死了。
头颅被割了下来,不知所踪。
府卫在得知这消息时,和周随一样变了脸色。
周随嘶哑道:“快!去将昨日同你们一道巡街的弟兄都叫来。”
府卫点了头,仓惶去了。
不多时,几名府卫就都到了周随房里,老管家亲自在门外替他们把风。
周随看着几人,咳着嗽道:“你们都是我父亲精挑细选后留下来的人,我也相信你们的忠诚。邢烈死了,我不知是不是萧厉干的,但裴颂必不会善罢甘休,他的手段诸位也见识过了,动辄屠人全族,为了周府和诸位着想,萧厉昨日已和留守西跨院的府卫一起‘死’在邢烈手上了,尸首也被扔去乱葬岗了,诸位记住了吗?”
府卫们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忙说:“属下都记住了!”
与此同时,周府书房。
裴颂重重一掌拍在黄花梨案上,阴沉道:“长廉王麾下数名猛将都未能取邢烈首级,他在雍州这无一名将的地方,被人割头,真乃奇耻大辱也!”
他抬眼扫向前来报信的亲兵,喝问:“可是被人计杀?”
亲兵半跪于地摇头道:“仵作验尸时,发现邢将军身边的护卫,都是被一击毙命,邢将军身上骨头尽断,五脏亦有出血,显然对方是把邢将军打到无力还手后才……才割头的。”
裴颂气得将案上书卷一把全挥到了地上,额角青筋凸起,语调森然道:“好得很,这雍州,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他昨日命人罚了邢烈二十军棍,但那只是不痛不痒,因在雍城内买不到药材,也征不上米粮,特命邢烈今日特带了十几人出城,去临近城镇看看。
哪料就出了此等事。
他冷冷抬起眼:“去把周随给我叫来!”
书房外却又有亲兵疾步而来,道:“主君,定州急报!”
这次不仅裴颂,连一直拧眉思索的长史都抬头望了来。
定州乃裴颂和朔边侯魏岐山的第一仗交锋地,来雍州前他们已做过周密的部署,定州物资、兵力皆充裕,魏岐山的军队,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撼得动定州。
那边能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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