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云雾缭绕间,高山若隐若现。

“先去看看朝凤村？”乔青羽提议。

方承璟点头，“好。”

两个人于朝凤山山脚下了剑，很快就找到了朝凤村。

村子里空荡荡的,败落不堪，魔修的剑气依然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晚风呜嚎而来，阴森怪异。

乔青羽看着村口处的牌匾，“朝凤村”三个大字写的工工整整,并未因时间而褪色，不由微微一怔。

“这牌匾，”乔青羽若有所思,“是什么材料所做？”

“梧桐木。”方承璟回道，“据说修士们赶到时,朝凤村中已无活物。”

“这块牌匾，是在无数尸身下发现的。”

“在将尸体下葬之后,经过商讨，便将这块牌匾放回村口。”

不用方承璟多说，乔青羽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景象。

凤凰村百十来人挡在这块牌匾前,哪怕实力低微，如飞蛾扑火,也会不惜一切去守护他们世世代代想要守护的一切，只是——

“这牌匾清洗过吗？”

只看村子的惨状，就能感受当时魔修的疯狂。

流血必不可免。

被修士们护在身下的牌匾，自然也会沾染上血渍。

但这块牌匾上却没有什么痕迹。

这问题可是把方承璟问到了，那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去问问。”他道。

“不用了，”乔青羽摆了摆手，“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

越往村里走,乔青羽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即视感。

他觉得这个村子很眼熟，但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自己去过的村子，又和哪一个都对不上号。

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是那个上古秘境中，神明在梦境中给他展示的那个村子，但偏偏哪哪都对不上。

梦境里的村庄山清水秀木屋毗邻，这里的房屋坐落的十分随意，就像随意在土坑里洒了一把种子，毫无规律可言。

见乔青羽盯着那些木屋看，方承璟主动道：“要进去看看吗？”

乔青羽点头，“去看看。”

房屋并没有上锁，两个人很轻易就进去了，乔青羽本来还准备掐个诀除除尘，进来后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里面还挺干净的，并没有什么灰尘。

乔青羽并没有感受到阵法的存在，便问方承璟，“有人固定来打扫？”

方承璟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块毕竟不归他管。

“但我觉得，应该没有，”方承璟眉心微蹙，“二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或许并不算漫长，但那也是七千多个日日夜夜。

朝凤村本就算是与世隔绝，几乎不与村子以外的人有所交流，全村人又都死在魔修突袭的那一天，又有谁还会记他们二十多年？

就算记得，也应是到他们坟前一拜，而不是来这。

乔青羽点了点头，将整个房屋的布局收归眼底。

木桌抵在墙角一侧，几个圆凳规整在木桌下，再旁边是一个木柜，柜子里放了些碗筷，收拾得非常工整。

乔青羽自那木柜里拿出一只碗，方承璟在旁边道：“梧桐木。”

都是？?_[(”乔青羽指了指周围。

“都是。”方承璟点头。

乔青羽将那只碗放了回去，“去其他房子看看。”

他们将周围房子都看了一个遍，入目所及的，都是一样的。

木桌、圆凳、木柜、碗筷。

连碗筷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很快，乔青羽发现，那些打开的木门，也都停留在一个角度上。

哪怕他有意调整木门的方位，但只要他的手一旦离开，木门还是会恢复之前的角度。

一模一样的房子。

一模一样的房内摆设。

细心到连房门的角度都设计好了。

“像个障眼法。”方承璟皱眉，“我以前听说，身怀异宝又无力守护，濒死之际又不愿意让仇人轻易得到，偏偏又毁不掉，便会设下类似的阵法。”

“将东西藏于其中，由人去找。”

“整个阵应该是运作的。”

“听起来，”乔青羽想了想，委婉道，“有点儿戏。”

“确实，”方承璟赞同点头，“凡间话本一般都挺——”

声音戛然而止。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还看凡间话本？”

“我没有。”方承璟斩钉截铁。

“确实，你说的是听，”乔青羽目光更显复杂，“所以你会去凡间听书？”

这一次，方承璟不能否认了。

良久，他道：“虽说很是儿戏，这种阵法破解起来不要太容易，但若是那人实力不够，就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呢？”

乔青羽没有回答。

方承璟又道：“比如说一个炼气期修士的家传至宝被一个元婴期修士盯上了，他毁不掉至宝，又不甘于被元婴期修士就此夺去，但实力差距悬殊，便只能搏一搏。”

“哪怕是给敌人添点堵，都是好的。”

乔青羽若有所思道：“你在转移话题吗？”

方承璟：“！”

乔青羽继续道：“我那里有一大堆凡间话本，据说还有些是绝版，本想送给你。”

方承璟：“！！”

乔青羽遗憾摇头，“可惜了。”

方承璟：“！！！”

乔青羽也喜欢看话本？

“那还是送我吧，”方承璟轻咳一声，却掩不住耳根处若有若无的红，“你也喜欢看话本？”

“没看过。”乔青羽说得坦坦荡荡。

方承璟：“？”

说好的有一大堆凡间话本？

“但没收

过，”乔青羽说得云淡风轻，“门内弟子曾追逐过一段时间，因耽误修炼，被长老们责令没收。”

方承璟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他好像，上当了？

“等回去宗门，”乔青羽弯了弯眼睛，“都送你。”

方承璟看着他，想，被骗了是不是应该生气啊？

可是乔青羽没有骗他啊，是他自己理解错了，那怎么能怪乔青羽？

乔青羽笑得眼睛弯弯，细密的睫毛留下一小片阴影，以至于眼角的泪痣在阴影中更加夺目生辉。

“说好了，”方承璟垂下眼帘，“都送我。”

被他误解还愿意送他礼物，乔青羽真的很好。

顾长风哪哪都不好，但是眼光却是真的好。

他的大弟子，果然是个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的小白羊。

视线在方承璟耳根处的红色扫过，乔青羽略略有些惊讶。

……害、害羞了？

堂堂敛光剑尊，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乔青羽性格中多少有些恶趣味，只对亲密的人展现，若现在害羞的是严禾旭，他铁定会再逗逗严禾旭，只逗得严禾旭受不了告饶跑路，或是恼羞成怒、继而跑路。

但面对方承璟的话，乔青羽调侃的话语就吐不出来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对修界唯一剑尊的那点子崇拜还在吧。

乔青羽轻咳一声，侧了侧头，语气有些不大自然，“朝凤山的灵力很微薄，附近也没有什么灵脉，理论上来说，朝凤村村民的修为都不会太高。”

方承璟点头，“确实，据说没有一个筑基期。”

……咦，乔青羽的耳朵，是不是红了？

好像没有吧，是自然健康的粉色。

……不确定，再看看。

“理论上来说，他们用这种阵法的可能性是有的，”乔青羽微微蹙眉，“但是，他们准备了多久呢？依这房子来看，少说也得几十年，为什么不找修界求助呢？”

“魔修突袭时，又为何没有伤到这些房子？”

“还有那块牌匾，既然朝凤村上下是为了保护那块牌匾而死，以魔修的残忍，会不对这块牌匾下手吗？”

魔修生性残忍，最喜欢做一些让人生不如死的事。

朝凤村上下这么在乎那块牌匾，又完全不是魔修的对手，那以魔修的性子，必然是以那块牌匾相威胁，让朝凤村村民自相残杀。

或是在他们面前，将那块牌匾活活敲碎。

那块牌匾安然无恙地摆在村头，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你的意思是，”方承璟总结，“魔修伤不了这些房屋和牌匾？”

“但可以带走啊。”

“魔修也未将它带走。”

乔青羽望着那些房子，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些眼熟了。

在神明的梦境里，那个村庄所有的房屋，都是由神明在一晚上造出来的。

所以那些房屋一

模一样，一丁点微小的差异都找不出来。

即便在怪物入村肆虐毁灭之后，房屋很快重建，也依然与之前一模一样。

那这个村庄，有没有可能，是由另一个神明所建？

再联想到他们自称凤凰的使者，世世代代守在这里，不与外人交流。

而这里的一切都是梧桐木。

凤非梧桐不栖。

而或许，这也是魔修盯上朝凤村的原因。

“有没有一种可能，”乔青羽突然开口，语气很轻，“我们陷入固定思维了。”

“魔修杀了他们，我们便认为他们与魔修是敌对的。”

“但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一定是敌对的呢？”

方承璟瞳孔一缩，有些错愕。

乔青羽这个推测，实在是有些太大胆了。

若是放到修界，保不齐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人还能自愿被魔修所杀不成？

但为什么不会呢？

魔修素来擅长蛊惑人心，操控人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各大宗门不会时刻警惕门内是否有魔修的卧底，凌家也不会揪出那么多魔修。

而朝凤村本就不合外界交流，若是被魔修偷偷摸摸渗入，怕也无人而知。

而后，被魔修所欺。

“凤凰的血液，”方承璟缓缓道，“我们都知道，凤凰早已不在。”

“那魔修嘴里的凤凰血液，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凤凰血液。”

“只能是一种代指。”

方承璟和乔青羽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而后，他们异口同声道：“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