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晚宴之前,谢蕴特意带了殷稷的衣裳去议政厅,一进门却瞧见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呼吸有些粗重,显然是累极了,烛光映衬下眼底的青影也越发明显,脸颊也凹陷了下去。
谢蕴看得叹了口气,一时有些不忍心喊醒他,只得放轻了脚步靠近,想要给他披件衣裳,却不防备刚靠近就被人一拽猛地跌进了男人怀里。
“谢蕴……”
殷稷紧紧抱着她,大狗一样在她脸侧蹭来蹭去,再不见刚才的憔悴样子,愉悦的气息仿佛要透过身体溢出来。
谢蕴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很高兴?”
“嗯。”
殷稷重重地应了一声,他自然很高兴,今天过后,哪怕要面对的局面再糟糕,再恶劣,他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看皇上高兴我自然也高兴,可是,再高兴也得换衣服了,晚宴的时辰快到了,我听说这次献礼有些特别的东西。”
“他们的献礼再特别也比不上我的,”殷稷抱着谢蕴起身,声音里透着小小的傲娇,“今天晚上我也有礼物给你,你一定会很喜欢。”
谢蕴含笑应了一声:“那我等着……我去拿衣服。”
她快步转身朝衣服走过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脸色就暗了下去,殷稷的礼物啊,有点好奇呢,可惜她应该等不到了。
而对方难得的好心情,恐怕也要被自己破坏了。
她抓着托盘好一会儿才定下神转身走了回去,殷稷大约的确很高兴,并没有在意她拿个衣服为什么要呆那么久,只是等衣服送到了自己跟前才抬手挑起来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谢蕴身上,随即眉头皱起来:“为什么我们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谢蕴纵然满心沉郁,也还是被这句话问得笑了一声:“你一个皇帝,衣服怎么可能和宫人的一样?”
殷稷被噎了一下,悻悻丢下了那身龙袍,好似没了兴趣。
谢蕴也没理他,抬手替他更衣,殷稷实在疲惫,索性就没自己动手,由着谢蕴摆弄他,可不多时目光就被对方那双手吸引了,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抬起来就抓了过去,被躲开了就继续抓,但没两下手背就挨了一巴掌。
“别捣乱。”
谢蕴抬头瞪他一眼,殷稷心里很有些不痛快,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今天这种大日子,他不能和谢蕴穿类似的衣裳就算了,连手都不让摸……
等以后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他要把谢蕴拴自己身上。
他心里发了会狠,总算心平气和了,自己穿好了靴子,拉着谢蕴往宴厅去。
时近冬日,除却早晚两时,滇南仍旧是温暖的,他们一入滇南便有人送了不少盛开的花卉过来,此时摆满了宴厅,早一步到的命妇和朝臣正在观赏,气氛比之前每次停泊的时候都要热闹。
饶是两人心里都揣着别的事,此时也被这花团锦簇看得一愣,下意识就想拉着谢蕴往人群里凑,可斜刺里却走出来几个人将他拦住了。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果然王荀两家的人。
其实该是四家的人一起出现的,但萧家身为谢家案的挑起者,似乎碍于颜面,所以在反对他深入查探的事情上态度并不算激烈,兴许也是觉得就算萧家不出手,他也扛不住其余三家的压力。
而窦家在这件事上的平和态度却在殷稷预料之中,他们和安王府毕竟是姻亲,因为殷稷和老安王的交易,窦家在这件事上自然会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最难办的,始终都是王荀两家。
此时见两人凑过来,殷稷下意识将谢蕴往身后拽了一下,面上倒是不动声色:“众卿也来赏花?”
“正是,冬日里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致实在是难得,若非皇上开恩允准我等伴驾同行,我等是绝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臣还要多谢皇上。”
因着彼此之间的恩怨,殷稷总觉得这话透着几分阴阳怪气,可他心情好便也懒得理会,虽然迟早会撕破脸的,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往前走走吧,百花争艳,拘泥于一处岂不是可惜?”
“正是,”王沿点头附和,却随即就摇头叹了口气,“这样的景致,若是只能看一次未免更可惜了。”
旁人只当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感慨千里迢迢,不曾南巡的话,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景致了,可殷稷最近与他们的关系日益紧绷恶劣,一耳朵就听出了威胁。
他下意识不想让谢蕴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低头看过去:“我们过去喝几杯,你去寻你闺中好友赏花吧。”
谢蕴刚好在人群里瞧见有个宫人腰间挂着一枚玉叶子,便跟着多看了两眼,这一走神的功夫就没能注意到几人间的暗潮汹涌,听到殷稷的话也没多想,答应着就走了。
她先去寻徐氏说了几句话,一路上寒暄着往那宫人的方向去了,可对方似乎并无意和她交集,她寻了许久都没找到,眼看着献礼的时辰要到了,她不得不折返了回去。
可刚一进宴厅,就瞧见荀宜禄和王沿铁青着脸走了出来,看这样子,竟像是连晚宴都不打算参加了,莫非又和殷稷发生了争执?
她连忙抬脚进去,就瞧见殷稷坐在椅子上,嘴唇发青,显然是气得不轻,她连忙给他顺了顺胸口:“气极伤身,莫气。”
殷稷长出一口气,的确不值得生气,这场和先皇和世家的博弈,他很快就要赢了,而他心心念念的人也终于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有这个前提在,什么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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