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捡回来一大堆柴火，“要是我有把斧子就好了！”

“怎么，杀了峰堡公爵的士兵，还要砍他的树吗？”圣菲尔德笑道。

“峰堡的地牢恐怕也比这儿暖和！”乔安说着，熟练地把一堆捡来的树枝架起来。

有火就好。

罗庇阿有些心安了，也许今晚能够稍微好受一点。

“罗庇阿兄弟，你的骷髅们还能自己训练？”圣菲尔德注意到，杰拉德爵士正在训练其他的骷髅战士。

“要不然我自己不得忙死！”罗庇阿把剩下的风干肉递给忙活了半天的乔安。

“哇哦，竟然还有肉吃！”乔安立马接过来。

“要是罗庇阿兄弟愿意去绝境公国看看，我一定请你吃我们那儿最好的美味，风蛇肉。”圣菲尔德吃完了风干肉，拍了拍手，“那东西的美味甚至连鹿肉都比不上。滑而不腻，咽下去后嘴里也回味无穷。”

“别说了，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乔安也笑了起来，大口撕咬手中的风干肉。

“抱歉，恕我冒昧，我对帝国南部不是很了解，俩位的故乡离这里远吗？”罗庇阿问。

“这可怪不得罗庇阿兄弟。我们绝境公国国土面积也小，更别说位于西南边陲的沙漠之中。虽然那儿的沙漠远比上西恩王国与中原之间的死亡沙海，但也很少有商队或是旅者到我们那儿去。”圣菲尔德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家乡。

“不过这也让我们那儿远离了王国间的纷纷扰扰。”

乔安接着说道，“但是我们那儿也不是一直默默无闻，上上届圣女可就是我们那儿的人！”

“哦，不对，应该是上上上届圣女，教廷的圣女更新换代实在是太频繁了，似乎没有几个圣女能够活太久……”乔安还准备说下去，但注意到圣菲尔德的表情有些凝重，便立马闭上嘴。

这一切都在罗庇阿眼里，他多年来的小说和电影经验告诉自己，这个塞西莉亚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圣女。

毕竟在塞西莉亚的记忆碎片中，那个陪着塞西莉亚一同出发的老法师提到过，他们去圣城的目的是什么“大主教上任”，还说了“教皇和整个枢机主教团都会去”之类的话。

“那二位也是千里迢迢到这里来，还对这里的路线和环境都如此了如指掌，实在是令人钦佩。”

“也许是天意让我们在此偶遇一位传说中的死灵法师吧！”圣菲尔德大笑起来。

乔安吃完风干肉，便从怀中掏出一块打火石，不一会儿就把火堆点燃。

罗庇阿自问自己玩不来那东西，之前和奴隶贩子作战后，那个旅店老板似乎用的并不是打火石。可那时自己脑袋里就燃着熊熊怒火，没太注意。

也许这个世界已经发明出了火柴？

就算没有火柴，按这个世界的工业水平来看，也该有打火机了吧？

火焰渐渐燃起，驱散了黑暗与寒冷。

罗庇阿伸出快要冻僵的双手，“火焰啊，人类文明的起源！”

“罗庇阿兄弟为何这样说？”圣菲尔德有些不解，“人类文明和火焰有什么联系？”

“火焰让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从自然走向社会。”罗庇阿感叹道，但想想这种认知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早了几百年，也就不过多解释。

“真是个独特的说法。”圣菲尔德和乔安对视一眼。

“罗庇阿兄弟，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说说，你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啊，为何如此神秘而稀少？”果然，每个人遇上死灵法师之后都会产生好奇。

“我们自称为‘奈克鲁斯祭祀’，其实我们的数量可不算少，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如此巧合地遇上我。”罗庇阿开始了自己的瞎编，“我们的势力遍布全帝国，每个区域都会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而我今年接受的负责区域就是南方王国这一带。”

“其实这也没什么秘密，只是大部分死灵法师为人都比较低调，也不喜欢那自己的仆从带出来吓人。我们的职责只是维持一个地区平衡。”

圣菲尔德脸上写满惊讶，如若是其他人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传说中的死灵法师，那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可说这话的确确实实的是一位死灵法师，而且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在撒谎，“平衡？什么的平衡？”

“一切的平衡！”罗庇阿故作高深地点头，“生与死，水与火，男与女，权利与义务，轻工业与重工业等等！”

圣菲尔德望向自己的扈从骑士，见乔安也是一脸茫然与惊讶。

“简单的说，就是为了人类的可持续发展！”罗庇阿本想解释，但对方脸上的茫然更深了。

“我没有理解错的话，罗庇阿兄弟的意思是，人类能够发展至今，一直都少不了死灵法师的暗中保护与维持？”圣菲尔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死灵法师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吧，这也算是我们的信条。”罗庇阿也看出来对方渐渐升起的怀疑，所以必须要编得更真一点，“我们的十诫便是如此。”

“十诫？”圣菲尔德深吸了一口布克斯山脉的冷空气。

罗庇阿脑袋急速转动，尝试着编出十条规矩来，“就是我们奈克鲁斯祭祀信奉的十个信条。”

“首先便是非攻。意思是反对各个国家之间的不正义的、侵略性的、掠夺性的战争。”罗庇阿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好在有面罩掩饰自己的紧张。

“听起来和教廷的教义差不多嘛。”乔安嘟囔道，“爱与和平。”

“不不不，不同的。”罗庇阿摆手，“我们反对人们被蒙骗去参加不正义的战争，但是支持正义的革命。”

“所以罗庇阿兄弟支持叛军咯？”

“谈不上支持，我们不站在任何一方，只站在有利于人类发展的一方。如果帝国有利于人类的未来，我们会去帮助帝国对付叛军，反之亦然。”罗庇阿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和叛军拉扯在一起。

“这也是平衡之道吧！”圣菲尔德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第二个信条便是兼爱。意思是全世界的……”罗庇阿想了想，还是换了句话，“全世界的人都团结起来，消除种族、民族之间的歧视与仇恨，不要被统治者所蒙骗，成为他们的炮灰。”

圣菲尔德听到这儿，皱起眉头，“抱歉，我没有恶意，不过这听起来就像是叛军的宣传语。”

乔安也认同的说道，“这挺像背叛国家之人的无稽之谈。”

“所以我也曾怀疑这个所谓的骑士团是我们某个躁动的奈克鲁斯祭祀组建起来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和整个奈克鲁斯祭祀的立场。”罗庇阿耸耸肩，继续说道，“第三点叫做尚贤，这点便是指废除世袭，主张能者居上，让有才能的、合适的人去做管理者。”

圣菲尔德听到这儿时，却是眼前一亮，似乎刚才内心的疑惑和抵制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第四点，称之为尚同。这是我们奈克鲁斯祭祀组织内部的制度，因为我们力量弱小，所面对的敌人和困难却是强大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在民主的基础上，坚持集中制的原则，才能够更有力的集中我们弱小而分散的力量。”

罗庇阿觉得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他希望这两个家伙能够产生些许反感或是困意，然后就提议先休息了。

可谁知听到这儿，圣菲尔德反倒是兴趣渐浓，两眼甚至发光。

罗庇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生搬硬套下去，“第五点叫做明鬼。也就是指，我们这些作为控制别人尸体的人，自然明白，世间并无鬼神，自古以来，鬼神都是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统治，在精神上所编造出来的自己的形象化身。”

“怪不得教廷会大肆打压罗庇阿兄弟等死灵法师，这一点足以激怒每一个圣灵信徒了。”圣菲尔德更是大笑起来，“要是早个七八十年，我们只是听到刚才的发言，恐怕都要陪罗庇阿兄弟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了。”

“这还得多亏卡伦斯大法师，沉重的打击了教廷的实力！”乔安点头说道。

看来这个卡伦斯不但在法师中颇有盛名，在这些普通人眼中也有些威望。

罗庇阿继续说道，“第六点叫做节用，这一点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过早。”

“过早？”

“据心理史学地数据推测，在往后发展几百年，人类将会进入一个娱乐化的时代。那时候，人们不但被压迫得喘不过气，还会进入一个被称之为‘消费主义’的陷阱，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之中。活得越痛苦，越通过买东西来换取愉悦。越依靠买东西来换取愉悦，就需要活得越痛苦。而我们提倡的节用，即是反对这种消费主义。”罗庇阿觉得再说下去，恐怕自己就不能再说话了。

“竟然还能预知未来？哦，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没有不信任的意思，罗庇阿兄弟，只是这太神奇了，竟然连几百年后的事情都能提前预知到？”圣菲尔德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也许是因为火堆燃得越来越旺，“那剩下四点呢？”

天呐，还让不让人活了？

罗庇阿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要是女孩子也这么好骗，那人生多么美丽。

“第七点，称之为天志。这也是圣菲尔德兄弟所说，我们能够预知未来的原因吧。这一点的意思是，人类的历史发展有着自己的客观规律，它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所以，我们的世界早已被命中注定，既然如此，那这不也否定了阁下所在的组织存在的意义了吗？”乔安竟然理解到了罗庇阿背的话语。

“当然不是，这就是第八点了，非命！不相信命运！虽然有着客观规律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可人的主观意志，人类的主观能动性，使能够影响历史发展的趋势和速度的。二位可以理解为，河流有着自己的流动方向，可促进这条河流不断流动的，是河里的每一滴水。”罗庇阿自己已经快要编不下去了，但想想还有两点就头疼。

“所以，我们每个人如果努力的话，也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圣菲尔德简单的理解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是越来越激动。

“可以这么理解吧……”罗庇阿觉得很难解释太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思想还是太超前了。

“第九点呢？”圣菲尔德迫不及待地问。

“第九点叫做非乐，这点涉及了文化与阶级的关系，实在过于深奥，就不过多阐述了。”罗庇阿生怕自己这方面的言论会直接激怒到眼前两位青年贵族或是某些人。

“第十点叫做节葬。”说到这儿，罗庇阿指了指身后的骷髅战士们，“我们深知，人死后就死了，没有什么鬼神之论，所以浓重的葬礼纯属是铺张浪费。对活人好一点，远比对死人虚情假意更为重要。”

“哇哦，不得不说，罗庇阿兄弟，你们奈克鲁斯祭祀的这十诫，实在是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我深受震撼。”圣菲尔德意犹未尽，“也难怪教廷极度的丑化死灵法师，毕竟罗庇阿兄弟所说的这些，在教廷看来，恐怕和异端无异了！哈哈哈！”

“也许，如果真的按照这十诫来治理世界，每个人都能够生活得更好！”圣菲尔德有些感叹，“可惜了，我想大部分人恐怕都不能认同这些观点吧！”

“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支持我们的建设，但这并不能否认她的伟大！”罗庇阿笑道。

“本以为今天能够得幸被罗庇阿兄弟所救已经是幸运，但我觉得今晚听到罗庇阿兄弟所说的话，才是最大的幸运啊！”圣菲尔德也笑了起来，“好了，尊敬的罗庇阿兄弟，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今天就到此为止，早点休息吧！乔安，老规矩，你负责守上半夜，我负责下半夜。”

“晚安，吉普林兄弟！”乔安说道，然后转过头，“晚安，罗庇阿兄弟！”

“晚安，两位！”罗庇阿暗中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胡编乱诌出来的十诫，竟然会成为日后死灵法师的一个重要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