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商会新主上台后,左手拉住边镇三军,右手拉住鱼粮道治所舞阳城里的诸位上官,又得了数千店铺、接收了数不清的地皮,新晋崛起的外地掌柜都是商会内部的中生代、少壮派,不动声色地形成利益圈子,聚集在游毕方的麾下,其势早已成形。
与此同时,形同被圈禁的赵家,哪怕被道爷无忧子霞举飞升这消息当场震住,隔了没多久,不甘寂寞的人心再次蠢蠢欲动。
最先出手的是嫡长孙赵栋,手头上是没了商行、店铺,家里的下人又都被游毕方重金收买,实在是不可以依靠,托付重任。
于是,赵栋想起了自家的田产、庄园,只要妥善地利用起来,定然是翻盘的利器,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城中老宅,独自一人前往赵家在乡下跑马圈地搞到手的地盘。
由于赵老爷子的关系,赵栋在族中的辈分相当高,哪怕是七老八十的持杖老人,见到赵姓族长的嫡长孙,还是会按照辈分走着,喊一声栋叔。
这天,赵栋跃马宗祠门口,看着一众听到钟声汇聚而来的族人,发现年迈地没几人,大多数青壮汉子,不由地松了口气。
“把菜地里的蔬菜都摘了,栋叔带领大伙种点好东西!”
赵栋当众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种子,还有一株还算新鲜的植物,还没有开口说点什么,当场就有人辨认出来,叫道:“这不是枲苴吗?又叫胡麻、火麻,可以用来织麻布、纺线!”
如此默契的配合,省却了赵栋许多口水,也勾起了赵家子弟的好奇,不由地纷纷交头接耳,压低声音地说道说道。
没过多久,赵家上上下下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追随族长嫡长孙赵栋,全面种植这种有利可图的麻草。
在赵家长辈看来,这些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由得这位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栋叔”瞎搞,反正大家伙也是平日里没事闲得慌,不如陪他胡闹一把,哄这位赵公子开心便是了。
于是,在某人的有意无意的放纵下,赵栋回到了赵家盘踞多年的乡下村落,大展拳脚地拓展着自己的事业,尽管对外打出种些值钱的玩意,多挣几个小钱的旗号,可是除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生根萌芽的种子,将会成为迅速泛滥开来的麻草来源之一。
与此同时,随着一个个潜在的赵家忠诚派,陆陆续续地死于老人病,赵家与四海商会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被切割地七七八八,哪怕有人表面上向游毕方输诚,献上投名状,可是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根本瞒不过去。
游毕方夺人家产,入主四海商会的消息,逐渐从水陆江湖道散布到南北武林里,并被一些旁门左道宗派知悉。
他们太清楚伟力归于自身的修士,参与到商场搏杀里,将会爆发出何等可怕的威力,无论是羡慕也好,还是嫉妒也罢,自诩为出身高门仙宗的真传弟子,都想把游毕方当作出道后逞显微风,趁机扬名四方的道具来刷。
可惜的是,塞北边境线上,一众旁门左道修士经历地仙无忧子的青乌会后,在一座上古诸侯王墓里损失极为惨重,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哪怕真的有人想向游毕方发起挑战,那也得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于是,有关游毕方的情报消息,就在塞北剑侠异人圈子里不胫而走,从他正式入道之日开始算起,无论是三尸九虫的道统,还是天府真符的妙手偶得,又或者是纯阳神兵的不期而遇,再加上有心人的推算,差不多掌握了这位散流修士九成以上的底细。
没过多久,一位来自青铜峡恶鬼涧的左道修士余洪,自诩有宗师实力,特意往西凉国鱼粮道赶去,打定主意要踩着游毕方的肩膀往上走。
不得不说,这人还是谨小慎微的,发现无人响应,便知道自己恐怕被某些宗门当枪使,担心对手实力太强,就不敢正面对上。
于是,余洪先是在城外一片荒地,自行搭了一座芦棚,又在棚前空地抟土为坛,堆垒成三层丈许高,在每层坛台布置法旗,灰黑旗面,星芒点点,具名七杀、黑杀、四废等等,都是大凶大恶的星君,随后才郑重其事地取出三个尺许长、四指见方的小棺材。
这是三件成套的左道法宝,其名为【葬世之棺】,号称葬天、葬地、葬苍生,实质上是传承极为古老的巫教秘宝,道统源头都是上古时期的“尸”,即所谓的古神。
左道修士余洪耗费十载光阴,方才祭炼出一具尸来,其名为鸦羽,走的是中古时期羽化天人的路数,也就是太阴练形术的前身,为自己准备可以夺舍的羽民躯壳,同样是三百六十条长生路的其中之一。
他实在是担心手握亿万钜财的对手,藏着自己都受不住的压箱底王牌,这才驱使着又是自己的分身,又是手头上最强的一张王牌,前去四海商会试探一番。
余洪闭上双眼,默默念诵秘咒,将自身的智慧反复雕琢成形,一颗圆坨坨的念头从额头正中逼出,右手食指轻轻一点,按进漆黑羽翼的分身眉心祖窍里。
一瞬间,余洪与分身同时睁开眼睛,感受着同时拥有两种视野的错落失差,余洪很快闭上眼睛,分身则排除一切干扰,气势陡然暴涨。
谁知,就在这位左道修士准备就绪,即将对目标人物发难的时候,芦棚、三层坛台所在的荒地,突然间抖动起来,就像地牛翻身似的,随后急速升起成百上千只白骨粼粼的鬼手,牢牢地禁制住星辰法坛一切法力运转、元气变化。
哪怕是余洪的本体真身,都被十二支手臂紧紧抓住,一时间都动弹不得,更别说关键的左道秘宝,以及核心之物,浑身漆黑的羽人。
一只拥有三条尾巴,鼻毛都修炼成白色的灵狐,迈着轻快地脚步,一步三摇地从地底走上来,周围的泥土和无数狞恶的鬼手,对他来说恍如无物。
“小小县城,有几只苍蝇游荡,初来到,忒不懂事,不拜城隍,安敢在我眼皮下,班门弄斧夸豪勇……”
老狐公还想卖弄显摆几下,耳边忽然听到“啊哼”一声,知道言多必失,赶紧放下刚端起的架子,调笑道:“你这小道,左脚刚踏进鱼粮道地界,我等便知你来意不善。特地准备了十七八种应对的法子,没想到你一头扎进龙潭虎穴,大模大样地开坛起法,撩拨虎须也不是这般撩拨……你当我们都是死人啊!”
左道修士余洪冷笑一声,猛地张口咬断一根鬼手骨节,嘴巴“哈”地一下,喷出一道锥形黄光,瞬息间洞穿三尾灵狐的胸膛,叫这多嘴多舌的妖怪,当场血溅三尺。
可惜,老狐公的尸体倒地后,连灰尘都没有震起来,就化作一团灰白烟气消散了。自然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左道修士暗中施展狠辣手段,算计对手的破绽,老狐公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有所准备。
毕竟,老狐公生性诡诈,根本不会轻易露出真身,方才不过是一具如真是假的幻影罢了,竟然一举骗出猎物目标的底牌,也是利害了。
“这是,沙门哼哈二将,山门殿前护法神,也算是一门法武双修的奇功秘法,可惜遇上我!”
老狐公扬手亮出一面古色古香的八卦镜,放出金色豪光,牢牢罩住那道锥形黄光,瞬间叫它动弹不得,凝在半空中,如琥珀中的蚊蝇,顷刻间碾碎了,显露出此物根本,还其本来面目。
“原来是一根积年牛黄,竟然能祭炼成一道光气,显然是有了法宝的雏形,不错,不错!”
左道修士余洪痛失秘宝,眼角抽搐几下,额头青筋暴起,知道自己遇上扎手的硬点子,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瞬息间,被二十只骨节嶙峋的鬼手捆缚,动弹不得的漆黑羽人,从左耳鬓边垂落一缕羽毛缝隙里,喷出暗黄色的光焰,迅速蔓延到全身,转眼过后变成了一头巨大的人形火鸦。
老狐公尖叫一声:“太阳真火!”随后,就看到令地府鬼神都深感棘手的怨灵缚禁制,顷刻间被焚烧殆尽,爆溅出一团团灰烬。
除非及时切断止损,否则的话,就连远在阴曹地府的本体,都会被如此诡异邪恶的太阳真火波及到,危及其漫长鬼寿,一息而止。
老狐公耳边听到某人的指点,随即壮起了胆子,笑道:“差点被你骗过去了!狗皮的太阳真火,分明是太阴练形术的道果,以阴极生阳之理,耗费百倍太阴真火,逆转而来,不过是得了一点皮毛而已。”
近来,塞北诸多胡家在老狐公手里统合起来,做得好大的事业,又能从恩主的事业里分润百中一二,早已凝练出方圆丈许的功德庆云。
此云一出,禁制住所有法力运转,教黑翼羽人也动弹不得,三尾灵狐随即拱手下拜,语气恭敬地念道:“宝贝,请转身!”
话音未落,一柄纯阳神兵破空而来,一尊寸许高,生而神圣的童子,双眼放出精光,定住黑翼羽人的神魂变化,随即剑光一转。
暗黄色的“太阳真火”,瞬息间就被吹熄,偌大一颗头颅,齐颈而断,噗通一声,掉落在地上,连同躯干四肢,也化为灰灰,被过往的清风吹散了。
左道修士余洪痛失分身,没了长生不死的依仗,心里懊悔极了,不该过分高估自己,不该如此轻视对手,才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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