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大概已经有两年左右的时间，没有关注过篮球这项哪怕在世界范围内都颇具人气的现代传统体育运动了。

原因是在卡塞尔学院里几乎没什么人打篮球，毕竟对于拥有更强的力量、更好的敏捷性以及骨骼的超角度弯曲优势加成的混血种来说，人类的大多数竞技体育都显得无趣，就连学院里的女生们都能轻松的跃起扣篮，这球这么打，自然也就没什么意思。

在他的那群朋友里，唯一在坚持这项运动的就只剩下楚子航一人，尽管恺撒总是嘲讽楚子航对于运动的品味，但是他视若罔闻，依然照打篮球。

有的时候路明非难得早起去食堂给嗷嗷待哺的废柴师兄以及对面宿舍的两位女士带早餐时，就会在学校操场角落的那个篮球架底下看到楚子航运球，投篮或是扣篮的身影。在高速运动之下楚子航的身形已经可以用模糊来形容，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密得就像是自动武器在连射。

“师兄，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吗？”趁着楚子航喝水的间隙，路明非问道。

“不了，我再打一会儿。”楚子航放下了水壶，继续打篮球。

“哦哦，那我先去了。”

“嗯。”

……

“恺撒恺撒！你好帅！看这里！看这里！”女孩们的尖叫声把路明非从回忆里一下拽了出来，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鞋底在塑胶地面上跑过的摩擦声，以及男生们清脆的击掌声。

“好球，恺撒！”和恺撒击掌的小个男生喊道。

“你的传球也有进步，阿东。”恺撒笑笑，用手撩起了那头在阳光下如黄金般璀璨的金发，几滴汗珠顺着他的指尖落在了地上。

“哪位女士可以借我一根皮筋？”恺撒扭头，看向了簇拥在场边的女生们。

“我！我借你！”女生们的情绪再一次被点燃，纷纷慷慨地解下自己头发上的皮筋，丢给了恺撒。

“哦……”恺撒似乎也被女生们的热情吓了一跳，他弯下腰捡起了自己脚边的皮筋，随便选了其中一根给自己扎了个小辫子，剩下的就干脆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其中还有一个还是黑色蝴蝶结的造型。

“感谢各位的慷慨。”他冲着披头散发的女生们挥挥手，这个动作又引来了一阵尖叫。

“开球吧。”恺撒打了个响指，因为全场除他之外的九名球员脸上都带着欣慰的微笑，全然忘记了这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球赛。

球赛继续进行，对方持球展开了进攻，可是球才刚运到中场的位置，就被刚刚的小个子后卫干脆地抄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丢球球员的措手不及，他回过头来，阿东已经完成了快攻，上篮进球。

分明是一次精彩的反攻不是么？可观众却没有太多的表示，因为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还站在己方篮下的恺撒身上。

“好球！”终于，恺撒为队友精彩的进球鼓掌，人群里这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只是这掌声很显然不是献给那名进球的后卫的，他们只是为恺撒·加图索的大方而鼓掌，为他们之间深刻的队友情而动容。

“这也太扯了……”路明非站在人群的外围，目瞪口呆地看向球场内那个仿佛在开粉丝见面会的金毛兄，这还是在打球么？谁跟你说球是这么打的？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在路明非的记忆中，过去的楚子航在初中时是市少年队里的中锋，而现在的恺撒则完美的继承了他的位置——从身高来看，恺撒其实是个比楚子航更称职的中锋，他的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篮下的油漆区内，负责抢篮板和内线得分，手臂上成流线型的肌肉以及硕大的胸肌也成为他在身体对抗中的助力，对于一帮个子都还没怎么长高的初中生来说，这种体格的中锋降临球场，简直是降维打击。

不仅如此，恺撒打起球来的样子也确实可以用“赏心悦目”这个词来形容，无论是背打的动作还是篮下的脚步都十分流畅，他高高跃起时拼抢篮板的身姿更是能引起女生们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那是青春时跃动荷尔蒙的最好印证……

“没事吧？”恺撒躬身扶起了在对抗中跌倒的对手大前锋，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卡身位的意识很好，但是对封盖的时机判断有误，注意多看我起跳的时机。”

“好……好的主席。”对手大前锋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这声主席完全是脱口而出。

“这里是球场，在球场上，不需要考虑学生会内部的职务。”恺撒哈哈一笑：“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球员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话太也他妈男人了！c''est génial！恺撒！看这里啊！”女孩中，再次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分明是炎炎夏日，可路明非此时却觉得自己马上冷汗就要下来了。

这人的确是恺撒，毫无疑问是恺撒！这真符合他对恺撒的刻板印象不是么？在有人围观的情况下，这家伙连打球都这么骚包！不愧是那个邀请一帮学生会干部们在洒满玫瑰花的冲浪浴缸里泡澡喝啤酒的恺撒·加图索！

可是不得不说，虽然剧情的发展有点夸张，但在路人的视角看来，跟楚子航相比……恺撒确实是更有人味的一个“人”。

在球场上，恺撒并不掌控全局，而是把机会均衡的分配给己方的每一个队员，哪怕在对手进攻时他也会偶尔放放水，故意让对方的球员上篮得分，并且毫不吝啬地报以赞许。

而过去的楚子航就不同了，虽然队友进球时他也会淡淡地说一句好球，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个没有情绪的得分机器，总是无声中完成抢断快攻进球，在观众们想要喝彩的时候，楚子航已经默默地回到己方的半场准备防守了。

而且，虽然同为中锋，但楚子航打中锋是因为市里并没有身高特别出彩的孩子，教练问他你能不能去打中锋，楚子航就点头说可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几乎从不拒绝别人。所以虽然楚子航是中锋，但除中锋之外的义务他一样履行，可以说只要楚子航想，那么五个位置的活他就都可以胜任。

因此，过去仕兰的球场上常常流传着一句发人深省的话，“你说你不知道这球的进攻该怎么打？没事，把球传带过半场然后传给楚子航，然后准备喊一句‘好球！’就好。”

所以，在旁人视角下，说恺撒比楚子航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比楚子航更像一名领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毕竟就连楚子航本人都承认，自己并不管理狮心会，真正管理那个组织的是兰斯洛特，他的任务是在社团活动中尽量少说话，这样好歹还能给人留下个“我不屑于多说话，是个行动派”的印象……因为反正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恺撒说得更好。

“唉……”路明非在心里默默叹气，念叨着师兄你如果再不现身，仕兰中学恐怕就要改姓加图索了……

“那个金毛，叫什么名字？”路明非的身后忽然传来了男人问询声，他一愣，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黑道大家长那张英俊的脸。

出现了，永远记不住学生名字的体育老师！

“老师你没听那帮女生喊得那么热情么？”路明非耸耸肩：“我估计明天咱们学校就要改名成恺撒中学了。”

“是么？”源稚生像是没听懂路明非语气里的揶揄，只是点点头：“球打得还不错。”

“都打成这样了，还只是“还不错”？”路明非瞪着眼睛说：“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这可是初中部！”

“对于这种水平的球员，你不能拿他跟周围的人比，不太公平。”源稚生平静地说：“他很明显还没放开……注意看。”

路明非闻言，也顺着源稚生的目光看向球场，此时刚才表现活跃的那名小个后卫正被对方的两名后卫包夹，皮球虽然还在他的控制中，却也无力突破重重防守。

“阿东，这里！”恺撒从内线退了出来，来到了三分线边缘，冲着后卫喊道。

阿东立刻一记高抛的传球，在恺撒稳稳接住后，两名负责夹击的后卫立刻补防过去，就连小前锋也做好了协防的准备，可恺撒却没有趁机突破的打算，他只是平稳地在原地运球，等待着对方防守球员归位。

全场的所有球员在这一刻都明白恺撒要做什么了，防守球员们如临大敌，而己方的四人则放弃了原本的站位，开始了无球跑动，恺撒仍然只是运球，眼神平静地在每一名防守球员的脸上扫过。

终于，其中的一名守方后卫率先出手尝试切球，但被恺撒一记自然的背运化解了攻势，与此同时另一名后卫也扑了上来，但恺撒还是淡然，在晃开了第一名后卫后，他忽然变换重心，一招大幅度的crossover直接过掉了第二人，在高速下对着禁区发起了冲击。

“哪有中锋这么打球的……”路明非看着那个运球过人比控卫还干脆的金毛兄，不由得发出惊叹。

“看那个大前锋，估计也要吃晃。”源稚生的话音刚落下，恺撒就又是一记干脆的胯下运球接变向，他面前负责防守大前锋注意力全在球上，这一下动静直接使得大前锋的重心不稳，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

“料事如神啊组……老师。”

“我只是看出了他没有防守高个后卫的经验而已。”源稚生看着球场上连过三人的恺撒，此时他还面临着最后的两名防守球员，分别是已经补防过来的小前锋和死守油漆区的守方中锋。

就在源稚生好奇恺撒准备怎么突破小前锋的防守时，一个小个子忽然窜到了那名小前锋的身前，一个熟练地挡拆完美封堵了小前锋的拦截路线，恺撒顺势再加速，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篮筐！

“要扣了么？”源稚生挑眉，这确实是个扣篮的好时机，对方的中锋徒有身高，但却是个瘦竹竿，单论体格完全无法跟恺撒抗衡，如果恺撒想的话完全可以直接起跳，隔扣得分……前提是，他的弹跳足以支撑他完成这次扣篮。

果然，跟源稚生预想的一样，在恺撒攻入油漆区的时候，对方中锋果断选择了后退半步，他目视着恺撒小腿肌肉骤然发力，并且高高跃起的那一刻，才原地起跳……他知道自己无法在空中拦截恺撒，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把目标放在篮球上！

就这样，几乎同时跃起的两人就像是两座大山，一人单手持球举过头顶，另一人也抬手，只不过他的动作更接近于网球运动中的“扣杀”，他的目标就只有恺撒手中的篮球，他想要盖帽！

全场人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看着恺撒手中的篮球距离篮筐越来越近，很显然他的弹跳力是足够的，可是防守队员的手也同样探到了那颗篮球的附近，眼看着封盖就要完成……

“好球。”源稚生忽然说。

“啊？”路明非一愣，但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源稚生的意思。

只见恺撒面对近在咫尺的篮筐，忽然手臂和腰部猛地发力，在空中硬生生的改变了自己原本单手劈扣的姿势，皮球在空中先是在恺撒的抓取划出一个半圆，在绕过了防守球员的封盖后才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上升曲线。

篮球空刷入网，随后防守球员落地，恺撒再落地。他稳稳地接住了回弹过后的皮球，递给了一脸错愕的中锋。

拉杆上篮，篮球运动中为了躲避盖帽而完成的经典技巧，由恺撒·加图索为大家献上。

这一刻，全场寂静，而后是雷动的掌声，女孩们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恺撒这一记潇洒的拉杆，仿佛偷走了她们的那颗久久无法平静的心。

“我尼玛……”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路明非长叹一口气：“这他妈还算是初中生么？nba的人在初中的时候打球也这么猛？”

“他的滞空能力比我想象要强。”源稚生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认可路明非的吐槽，还是在认可恺撒的实力：“不错的苗子，只不过他想要的对手恐怕得升入大学才能找到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看大家的体力都差不多了，去洗把脸然后猪呢比吃饭吧。”恺撒友善地向对方伸出了手：“如何？”

“好……好的。”中锋也伸出手，在全场的叫好声中，两人完成了赛后的握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才是贵公子风度的象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庆祝两国首次建交呢……”路明非撇撇嘴：“你说是不是，老师……啊嘞？”

他回过头才发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体育老师，又一次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