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用膳,早上的春响堂内,空位子不少,不用问肯定是昨晚那些偷袭李简之人,他们大部分是被陆平川打伤,而且主要是伤在脸上,刚刚过去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算各自带着疗伤的灵药,那脸上的青肿血瘀如何能消退干净,所以那些挨过打的都觉得没有脸面去春响堂用膳,一来是怕丢人,二来是怕遇到陆平川。
不过秦随诂倒是来了,稳稳当当的走进春响堂,若无其事的路过钱潮几人的食案,就算看到李简与钱潮等四人坐在一起时也毫不在意,径自寻了个食案便坐了下来。
钱潮还看到了魏僚,在不远的一张食案后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他的两边就是汤萍所说的那吴氏姐妹。看那吴氏姐妹,的确生得妩媚动人、美艳无比,钱潮却在想那日晚间自己听到的与秦随诂说话之人到底是这姐妹当中的哪一个。
用过早膳后五个人便开始一同修行,自然还是去那处灵脉之地。
李简此时眼睛已然无碍,只是眼白里还有些许红丝罢了。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修行,钱潮便对他说了此处的妙用。
灵脉一事李简在那本《五灵札记》中也看到过,不过终究也就是当成新鲜事看了看而已,却没想到钱潮竟说此处有灵脉,更是对灵脉的好处将信将疑。在钱潮一番嘱咐之后便盘坐好开始修行,灵气在体内一运行,李简便立刻体会到了这灵脉对修行的好处,一边体会着远强于往日的灵气运行,李简一边暗忖道这钱潮凑齐五个人看来当真是为将来进入内门准备了,在这灵脉之处修行的进益之速远大于他处,在此处修行几个月,进入那内门看来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午膳之时,春响堂内依然空着很多的食案,几人也不在意,倒是用膳之时钱潮偶然看见了对面用膳的梁柏柯,那梁柏柯也注意到了钱潮,微微点头向他打了个招呼。
说起这梁柏柯,钱潮在这谷中又与他打过一次交道,只不过那一次却是帮他解围。
前些时日,那时钱潮还未邀请汤萍一起到那灵脉之处一起修行,在谷中撞见了梁柏柯正被几个高壮的少年殴打,心中有些不忍,便求陆平川去帮忙,那陆平川自然愿意做这事,一顿拳脚之下,那几个小子被打得动弹不得。
后来钱潮从梁柏柯口中才知道,指使这几人来的,正是那秦随诂。
那秦随诂在梁柏柯不再理他,心中生恨,亲自来全说过梁柏柯,不过却无功而返,然后就让人来动粗。
这梁柏柯此时倒也成了个硬性子,宁肯挨打,也不愿再和秦随诂混在一起,因此,时常有人在找他的麻烦,而且下手很重。
那次遇到钱潮和陆平川算是帮他解了围,此后再没人来找他麻烦。
汤萍见钱潮早膳和午膳之时都留意过与那魏僚在一起的吴氏姐妹,便在午膳之后问钱潮是否知道了哪一个才是与秦随诂说话的那个。
“这如何知道,我只记得声音,却从未见这二女开口说过话,相貌当时可没有看到。”钱潮答道。
汤萍听了点头又告诉钱潮那吴氏姐妹中的姐姐叫吴睿姗,妹妹叫吴睿媛,若钱潮愿意,她倒可以去找那姐妹两个攀谈攀谈。
钱潮看着从春响堂用完午膳正悠闲走出的秦随诂,便说最好不要如此,那秦随诂若是见了会起疑心的。
下午之时,几人仍旧一起修行,只不过惦记着林中是否能有收获,那陆平川修行一阵之后便说今日要请李简兄弟尝尝自己的手艺,然后就兴冲冲的跑进了林子里。众人见此也只能依着他。
待薄暮临近之时,林中空地之上一处篝火烧的正旺,众人各自拿着串着野鸡野兔的木枝在上面燎烤。汤萍见钱潮想要的五人已经齐备,算是人凑齐之后的第一餐,便也取出了美酒要请大家共饮。
李简没想到同在谷中修行,这谷中其他弟子或是苦心修行或是不安分的斗来斗去,没想到这几人一起竟是既有美酒又有美食的逍遥日子,不由有些感慨。
那陆平川见李简烤肉的本领居然丝毫不差,不由奇道:“李兄弟,你这烤肉的本事不错嘛,以前也经常打猎吗?”
李简笑了笑说道:“哪里,我自幼长在军中,行军野外之时,肉自然是烤过的,不过还是烤干粮的时候多一些。”
汤萍听李简说自己自幼长在军中,便想起钱潮曾说过的关于李简的事情,便问道:“李兄,钱潮之前曾和我们说起过你,他当时说你必是出身于将门,而且甲选之时你所经历的事情必定非同凡响,他说得都对吗?”
“哦?”李简听了看向火堆对面的钱潮。
钱潮见了笑道:“当时李兄进入青铜马车之时,我看李兄的气概与步伐都似是出身行伍,以我自己的经历揣度,李兄应该是将门之后无疑。不过当时我总感觉李兄身上有一股血煞之气萦绕不散,李兄出身将门,身上又有血煞之气,那必是在登车之前有过一番非同寻常的经历了。”
李简听了点头道:“钱兄弟好眼力,”然后又有些黯然的继续说道,“不错,在甲选之前,我的祖父领军,我李家三代人守城,抵御强敌。在那洛景城之上,浴血鏖战,最危险的时候,军卒死伤过半,我二叔身为大将受重伤昏迷不醒,我祖父为主帅也是身披数创却仍然在城头仗剑杀敌,敌军源源不断的攻上城墙,我和军卒们一起拼了命得要将他们杀退,粗略算算,在那洛景城死在我刀剑之下的,应在百人之上才对,所以钱兄弟才看出我身上的血煞之气萦绕不散吧?”
其余四人听了均是呆了,听李简如此说才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汤萍以前想过这个李简来历必不平凡,却没想过他竟然经历过如此凶险的战阵搏杀,十几岁的少年之人就已经在疆场之上大开杀戒,难得的是现在还能说得如此平淡,可见心志、心性果然强于谷中众人。难怪那些世家子弟或是威逼或是拉拢,在这李简看来都如同笑话一般,不由得汤萍对这李简更加刮目相看,不过这钱小子是如何看出李简身上的血煞之气的,自己如何看不出来?
彦煊听完这番话后,再看李简那并不十分出众的五官相貌已渐渐变得英伟不俗起来,她暗道都是相仿佛的年纪,却没想到这李简却是如此的不凡,不由得竟然呆住了。
钱潮听了,微笑不已,暗道这李兄的经历果然与自己所料相差不远。
只有陆平川听了以后很是欢喜,他倒觉得这李简此时才愈加亲近起来,便将自己的酒盏端起,说道:“没想到李兄弟竟然是个勇猛的少年将军,来!敬你一杯!”
几人一见也都纷纷举起自己的酒一起共饮。
“李兄,”开口的是彦煊,她还惦记这李简说的守城之事,“那后来呢,你们那座城后来守下来没有?”
李简听了怔怔的出神,彦煊所问,也正是他心中所记挂忧虑的,初到这谷中,多少次夜不成寐,他满心牵挂的都是洛景城里自己的两位至亲的长辈,兵凶战危,他们是否安好?又有多少次午夜噩梦之中他看到烈焰滔天的洛景城终于被晋军攻破,在黑潮一般汹涌的晋军背后他依稀能看到洛景城头那个须发皆白的苍老身影。
最终,李简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啊!”
“哦,李兄怎么会不知道?”彦煊好奇道。
“当时我们在城头血战,我二叔带着骑兵出城杀敌,万军之中,我二叔射了敌军主将一箭,他也因重伤失血过多,险些回不来。都以为敌方那主将被射死了,敌军会退兵,哪知那一箭只是将对方主将射伤。
当时正是攻城的紧要关头,那敌帅后来带伤指挥,敌军便发疯般的出动全军要对我们所守的洛景城发起最后一击。我祖父见城中士卒已损失过半,剩下的且人人带伤又疲惫不堪,自知此城再难守下去,竟生了殉城的心思。
他命我带着昏迷不醒的二叔逃回国都,他要带着剩余兵士继续守城,我当时抵死不从还被他老人家抽了一记、教训了一顿,无奈我只得从命,准备先带着我二叔离开,再图将来。
也就在这时,那位主持甲选的汤前辈赶到了,紧急关头,那汤前辈施展手段止住了两军的最后一战。我那时便被深深的震撼到,城上城下数十万杀红了眼的两军士卒竟在尸山血海一样的战场上齐齐下跪,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分毫。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天下是真有仙人的,后来就是我祖父带着我面见汤前辈参加甲选,然后便来了这里,所以后来洛景城如何,我祖父和我二叔如何,我……嘿!我还真不知道!”
“竟是这样,”彦煊听完感慨不已,她心思单纯,听出李简话中满是对自家长辈的牵挂,便又说道,“那……之前为何不退兵呢?那样岂不是……”
“退兵?”李简听了笑了笑,说道,“我李家世代为将,为梁国镇守国土,从开国之初便是如此,细数我家历代先祖,只有战死的元帅,却没有退兵将军,这也算是我李家立足的根本吧。我祖父当时命我带着我二叔逃走,为的也是给李家保留将种,将来才有卷土重来之日,收复故土之时。”
彦煊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却也为李家叹了口气。
“汤姑娘,”李简转过头看向汤萍,“到了这幼鸣谷之后我才知道那位汤前辈乃是汤姑娘的长辈。在那甲选之时,为了解我们的危局,我还曾想过用自己做筹码,换那汤前辈出手退去围城的敌军,汤前辈自然不肯,说起来我还为此对他心存过怨念,这个还请勿怪。不过汤前辈当时开导我之时曾说过,我只看到眼前他们攻城我们守城,却看不到这攻守交战背后的事情。还说我们那时的危局倒有一半是因我而起,汤前辈比之正常的甲选早到了几日才破坏了城外那些人的图谋。这些别说当时,就算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汤前辈说待我修行渐深之时便自会明白,今日既然有这个机会,汤姑娘你又出身世家,能不能为我细说一番,解开我这心头的疑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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