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白,可不可以不残忍?(1)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不整,有点羞赧,但更在意的是他的眼神,这样的他,不温柔,也不冷漠,却有一点陌生。
“几点?”她问。
“十点。”他轻声回答。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有丝不安。
他不语,低眉瞥了她一眼,“天冷。”
这样说完,他突然把她抱起放回床~上,又为她盖上被子。
她还在疑惑,他却转~身出了房间。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杯水。
“小白,我不口渴。”她往后挪了一下,两眼莫名映上警惕。
那人的眉角眼梢,挂了点漠然。
他坐到床~上,把杯子放到她手心,她似乎无法争拗过他的强硬。
她的眸,也漠漠地静了。
五指捉上他的臂。
他打开了掌心。
上面,一颗白色的药丸,静静躺着,原来白颜色,也可以很刺目。
“顾夜白,什么意思。”
“医生说,这种药对你的身~体没有副作用。”他淡淡道,“自己吃,还是我来?”
“你一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她笑了笑,嘴角划过不多见的嘲弄。
低头间,便没有看到他把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指节合上,用力得有些泛白。
“家里不是有避孕药么?”倚在床上,她懒懒问,又别开眼,去看窗外那光秃秃的树木枝丫。
“那只是些普通的药剂。你的身~体不能随便乱碰。”他回答,不厌其烦。
“顾夜白果然永远都是谨慎的。”
他的手又合紧了一些,“言。”
她猛地转过来,一双眼睇视着他,写满了愤怒,很好,他连她的生理期也了如指掌。
“你是变态。”她低吼。
“只有这一件,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他微微垂了眸。
“只有这一件,其他的我可以依你。顾夜白,这话我也会说。”她一把挥开他手中的杯子。
玻璃落地的声音很清脆。
水溅到他雪白的衬衣上,水渍破坏了他一向的一丝不苟。
他看了她一眼。
她便微微瑟了一下。他眼里没有预期的凌厉,甚至,什么情绪也没有。她却怯了。
他静默着,蹲下身~子,捡拾着地上的碎片。
也许,他有些心不在焉和漠然,碎屑刺破了他的指,他也宛然不觉,鲜红的液珠,却溅上她的心。
她一急,便要抬脚下~床。
手掌松开,透明的菱片落地,漫过细须的声息。他的动作更快,把她的一双脚握在大掌中。
他身~上的温度,仿佛在片刻间消失殆尽,连一双手,也是冷的。
肌肤交洽处,她不禁颤了一下。
终于,她忍不住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我求求你,我只要这一个机会,只是很微末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好吗?”
“小白,好,好不好?啊?”她嘶哑着,泪水,沿着她苍白了的脸颊,滑进他的衣服里,晕开了那片狼狈的水渍。
“你知道我的答案。”他轻声道,眉眼冷卓而坚决。
“我恨你。”
“好的。”他淡淡答着,返身出了去。
门外,他的声音有丝清冷。
“别下来,地上有玻璃。门关了,我能打开,路悠言,你知道我有办法。”
满眼泪水里,她怔了怔。
对他的心疼,分裂出一半愤怒,拿起枕头狠狠朝他甩过去。
颀长的身形消失在走廊,洁白的枕,便无力地跌落在空气里,任她泪眼婆娑。
她呆呆坐着,直到脸被勾起。
他的手,似乎比刚才又冷了一些。
左手里,他握了一杯水。
“你可以选择把它推翻。”他随随道,声音冷静得像对待他的每一个客户或者员工。
她冷冷睨着他。
这世上的事情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明明知道他的痛,却仍然忍不住愤怒。
这个希望,不过一线。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决绝?
耳边,他拨通了谁的号码。
“L,我晚点回去。另外,让司机帮我把苏小姐送过来。谢谢。”
她抢过他的电话,凝着他,一字一顿道:“Linda姐姐,不必去接阿珊,还有,顾社长现在就回去。谢谢。”
说完,她把手机狠狠掷向他,他没有躲,额角被刻下一抹深红。
“你可以再用力一点。”他紧紧盯着她,嘴角绽了丝笑。
她低下头,咬牙去抵制心上搐搐的痛。
“药。”
顾夜白,可不可以不残忍?(2)
“这样行了吗?”仿佛被抽出了全~身的力气,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无力。
她微微张开嘴,让他检查。
“我今晚会早点回来。”他抬手去摸她的发。
她倔强地侧头避过。
“早饭我做了,在厨房里面温着。”他把落空了的手插进外套里。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她侧~身躺在床上,没有去看他一眼。
当他发动车子的声音传来,她立刻下了床,跌跌撞撞跑进浴室。
凝着镜子,把手探进喉间。
怀中的她,吹轻轻抽出被她枕着的臂,他的需索,累了她。
凝了妻子片刻,顾夜白翻~身下~床,走进雨冷和一一的房间。
一一睡得还算安稳,被子紧紧拽在身~上。
这孩子长得不像他,有点像悠言,却也不全像,只是那赖皮的性子跟她妈妈学了个十足。
她似乎接受了哥哥的警告,睡梦中也乖巧了。
也似乎,盖被子这事儿,他这个当父亲的以后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掩上门,还是微微了皱眉。
雨冷,他可以信任吗?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也许是苛刻了。
只是,如果他是别人的孩子还好,偏偏他姓魏。
命运的事情,没有谁说得清。
那场大火没有拿走魏子健的性命。靳小虫是真心爱那个男人,在大火以后,居然还甘愿做他的情人,不管他容貌尽毁,丑陋骇人。
可惜的是,她最终还是没能和他在一起。
魏家到底是有头面的人,即使儿子成了残废,也不要小虫作媳妇。甚至,儿子的孩子也不要。
小虫家境并不殷实,儿女也多,谁也不会在乎这个外姓的孙子,正如当初并不多疼爱靳小虫一样。
她给魏子健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夭折,第二个在魏家举家移民她病死以后,被孤儿院收容。
这一段是悠言告诉他的。那是在他强迫她吃下避孕药,夫妻二人分房睡的两个星期以后。
那晚,顾家很热闹。
已经成为林太太的Susan知道悠言和顾夜白的心结,在老公的撺唆下,把夏教授夫妻,Linda,许晴,鬼子Frankie,行踪飘忽不定的龙力,正准备出国写生的辰意農,还有章磊,小二,一并请到了家里。
准确说,是顾家。
让人惊喜的是,随来的还有多年前顾路两人在庐山认识的杨志夫妻。悠言离开G城以后,顾夜白还一直与那两人保持联系。唯一的美中不足,悠言的父亲去了庐山。
夏教授主座,夏夫人陪在下首。
桌下,Susan狠狠拧了林子晏一把,咬牙切齿,“丫的你不告诉我小雯有了身~孕?”
林子晏惬意地啜了口酒,“放心,她是第二胎了,有经验。”
“额,你们超生。”小二插嘴道。
一时哄堂大笑。
Susan傻眼,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瞟了顾夜白和悠言一眼,楚河汉界。悠言坐她旁边,顾夜白坐她老公隔壁。悠言旁边恰好是小雯,她的一双眼睛就扑在小雯隆起的肚子上。
偏偏她老公还去踩雷,在座的就算是瞎子只怕也看出顾夜白眼里的幽深,除了眸光似漫不经意掠过悠言的时候。
“丁克也不错。”她一肘子落在林子晏臂上。
“我们不是计划明年要小孩吗?丁什么克啊?”林子晏不满嚷道。
“是啊,我的每个老婆都要给我生孩子,不然就遣散回国,没有孩子的婚姻不牢固。”Frankie举杯子去碰林子晏的。
Susan擦擦额上的汗,又一个傻冒。物以类聚,终于明白林子晏和那只鬼为什么会走一起。
章磊淡淡一笑,道:“也不一定要孩子,夏老师和夏师母不也很恩爱吗?”
夏夫人笑着接口,“我的不孕,让老夏少了许多天伦之乐,不过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不怕你们年轻人笑话,老夏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开心。再说,小顾就等如我们的孩子一样。”
“现在又多了悠言。”她朝悠言望去,目光慈祥。
悠言咬了咬唇,笑了笑。
小雯要起来到厨房盛东西,悠言赶紧抢过她的碗,“我去。”
“小顾,也帮我盛个汤吧。”夏教授望向自己的学生。
顾夜白颔首,离了座。
Susan立刻把林子晏打得满头包,林子晏幽怨,不还手是绝对,避也不敢。
“My~God,林子晏,你老婆也是你的上帝,你和顾夜白都有点问题。”Frankie喃喃道。
龙力笑道:“老鬼,那你千万别把你的老婆带过来,万一她们仿效你就得家变了。”
Frankie使劲点头,众人大笑。
路悠言,我是你的丈夫
连向来持重的Linda与许晴对望一眼,也不禁莞尔,辰意農瞥了龙力一眼,冷笑,“沙猪。”
“小妞,再说一遍。”龙力挑了挑眉。
“貌似那两个去盛汤的已经去了很久。”小雯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婆,你很急吗?”杨志笑道。
“不。”
“我也不急。”夏教授淡淡道。
话从正儿八经的夏教授嘴里说出,顿时,笑声再斥了一屋。
进了厨房,顾夜白便站到悠言背后,淡淡凝着她。
分房两个星期,他每天几乎在书房睁眼到天光。
会担心她被子没盖好,会想她心里的愤恨是不是随时间每天减退一些。
不论怎样压抑,有时半夜还是会忍不住走到她的房间外面,那是之前两人的卧室。
她的头低垂着,静静舀着汤。
突然又飞快按住心口。
他吃了一惊,快步上前,把她的身~子扳过。
“哪里不舒服?”
她手里还拿着碗,呆呆看着他,他皱了眉,夺过她的碗,放到一旁,把她揽进怀中。
“是不是这里不舒服?我去拿药给你。”他抚上她的胸口。
她看了他一下,伸手去推他。
这次,他没有放手,微微挑了眉,“路悠言。”
“大家都在外面。”她也微微提高了声音。
“那又怎样?”
她愣了愣,又看了他一下,似乎从他的神色判断出他的坚持和强硬,呐呐道:“我没事,只是想吐,可能吃坏了肚子。”
“确定不是心口痛?”握着她手臂的手,他禁不住收紧了一些。
“不是不是。”她拼命摇头,又挣着脱离他的桎梏。
晚饭过后,众人告辞离去,她便微笑着跟他们说再见。
他静静站在她背后,看她笑靥如花。
这许多天以来两人的沉默,咫尺天涯的距离,她的躲避,就像慢性的毒,到了这一刻,在他心里萌了芽,要破土而出。
他是她的丈夫,她却吝惜他一个微笑!
门关上。
前一刻的热闹,立即消亡。
她垂了眸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冷笑,伸手把她扯进怀。
她似乎吃了一惊,圆着眸,瞪向他。
那是她害怕惊诧时惯有的表情。他就这样让她厌恶吗?
她的每个神态,都在他心里转过无数遍,熟捻无比。
的确,用了四年时间来温习,怎能不熟悉。
只是,可悲在于,熟悉了却不代表厌倦,反是一旦牵扯了就会痛。
“不要这样。”她低声道。
“我是你的丈夫。”他冷冷道,把她横抱起,走上二楼。
房间的气温,被点燃。
他把她禁锢在怀中,做了这多天以来想做的事情。
深深吻着她,把她最初的抗拒,战栗诱~成喘息。
久久的,才离开她的唇舌。
她的拳头砸落在他身~上。
他勾起她的脸,看见她眸中清浅的水雾和愤怒。
还是不愿意吗?
他心里一疼,推开了她,冷笑起~身。
她看向他,微微蹙了眉,“你去哪里?”
话出了口,她似乎也诧异自己说了什么,很快又别过头,去看窗外腥黑的天。
他自嘲一笑,“我不是强盗。”
快步走到门口,没有再看她。
门合上的时候,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没有看,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眼眶泪水的温热。
回过头,淡淡道:“孤儿院的那个孩子,你喜欢就把他带回来。”
她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我是变态吗?”
她愣了愣,又低下头。
“他是魏子健的孩子,你不会喜欢的。”
“你喜欢就行。”他握了握手,合上门。
她的身影却飞奔而至。
他掠了衣摆一眼,她扯住了。
她看着他,有点手足无措,“小虫死了,她死前找过我,她家里不会管那孩子的,宝宝还一岁也不到,很小很小。”
早前魏子健举家离开中国,他是知道的。
有关他的消息,这些年,他一直冷眼旁观。
今时今日,要那个男人的命,其实一点也不难,不过就是捏死一只蚁。只是,重遇她以前,他爱她之极,也恨她入骨,不愿意去碰触有关她的任何人或事。
与她重逢以后,手术前,她跟他说过,要他为她积点福荫,尽管,那只是她用来让他放过怀安的借口。
他从不信神佛,但最终还是为她手下留了情。
只是靳小虫的死,这消息让他有点意外。
她怀孕了(1)
“我真的可以收养他吗?”她的眼睫上挂着水滴晶莹,还有不安。
他微微一笑,突然反问她。
“当天的事,你不恨她吗?”
她摇摇头,神色有点缥缈,有点遥远。
“其实,在那年她写那封信前给我之前,我已经不恨她了。朋友,是一场缘份。在那件事之前,她对我的好,也是真心的。”
“你谁也不恨不怒,除了我。”他淡淡道,把她拉在他衣服上的手扯下。
她怔怔看着他。
他把门拉过,却生生住了手。
她的手横在门隙里。
“你今晚在这里睡。好吗?”她咬着唇,涩声。
“如果是因为收养那孩子的事,这个回礼,我心领了。”
把话说完,他索性转~身径自走。
不用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眉眼里的笑,必定涂满讽刺。
“不是因为那孩子。”她追了出来,他的腰被她紧环住。
“是我,我想你了。”
他脚下一沉,随同的,还有心。
要推开她的手,在她的臂侧轻轻垂下得悄无声息。
“我睡不着,每一晚都睡不着,我想你。”背脊,她的脸轻轻贴着。
他的心房急促收缩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说话。
“小白,对不起,师母说得对,即使只有两个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你待我很好很好。”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紧紧散散投在她的脸上。
很细小的一点言不由衷,他还是捕捉到了。
把她馥软的身~子抱进怀里。
“言,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改变什么,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而不同。”
也许是他话里冷峻的语气惊吓了她,她反手攥上他的袖。
“顾夜白,这话什么意思?”
她在颤抖。
“子晏和Susan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有了孩子,又如果你不在了。”
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他轻笑,把她抱起,重走进两个人的卧室。
那一晚,他抱了她,也吻掉了她一整晚的泪。
“你是眼泪做的吗?”他挑眉笑着,支肘看她。
她轻轻哧哼着。
窗外,东方,也悄悄幕白。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宁愿把孩子交给子晏和Susan来养吗?
他真的残忍。
至此,一切却又似乎才是全数尘埃落定。他,还有她的心里的嗔和念。
漆黑的厅中,一点光亮燃尽,突然,熄灭。回忆,属于她和他还有一班朋友的回忆,静止了下来。
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顾夜白微微闭上眼睛。
不觉又抽起烟。
悠言正在房间里安睡着,隔壁是两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六年还是七年。
在战栗中幸福。
只是,幸福也会害怕流年。
因为,这样平淡而美丽过。
那天,看到她悄悄吃药。他没有问她,只是去找了医生。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去做检查了。那位慈祥的长辈微微笑着,一如当日。
“顾先生,没有事,请放心,也请相信你的太太。她一直坚强。”
再一起走下一个六年,好么,言。
让我陪着你,一个一个六年的去算去数。
绕过沙发,一双手柔柔缠上他的脖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我不喜欢你抽烟。”
他转头,看到她散乱了一头黑发,那发丝也像她的手一样,绕在他的肌肤上。
双方的神情都看不真切。
但他知道,这时她嘴角应该绽开了浅浅的笑。
娇憨的她,似乎没有怎么改变过,性子,容貌,眼泪,哪怕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只是,她又确确实实有了变化,她成熟了,也越发坚强。
因为,是一个人的妻子,两个孩子的妈妈。
“你去找过方医生。”她淡淡笑,“还记得一一出生的那一年吗?没有事的,笨蛋。”
他把她的手包握在掌中,一点一点。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脖。
断裂了思绪,由两人来继续。
接续着的那晚,,他和她要去孤儿院为小虫的孩子办领养手续的第二天,命运的转盘,到了另外一个命定的环。
“前面,停车!”她脸色苍白。
他吃了一惊,把车子停在路边,甚至不管这里禁停。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很快抚住心口,匆匆打开车门,奔到前面一个垃圾箱前。
他紧跟,目光焦灼处,是她吐得脸色也变得惨败。
她怀孕了(2)
没有去理会周围的目光,她一吐完,他立刻把她抱上车,改了方向。
她一声不吭,头靠在他肩膊,闭着眼,神色萎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路微微颤抖,直到车子驶进医院的停车场。
一系列的检查。
“她的心脏怎样了?情况还好吗?”他甚至顾不上她在旁边,厉声问了。
医生笑了一下,“不是心脏的问题。恭喜你,顾先生,顾太太怀孕了。”
仿佛被人狠推了一把。
惊还是喜,他说不清。
震撼以外,他的情绪很复杂。狂乱的欢喜,震惊,不可置信,还有什么,无法理清。
他以为,他是不喜欢孩子的。
从小到现在,遇到过多次的劫难,后来管理着一家大企业,分毫动辄不能错,判断要精准。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一次,他确实错了。
她的孩子,也属于他。
他们的孩子。
他和她生命的延续。
也许,现在的心情和在她离开他四年后在薰衣草重遇的心情相同。
当日的爱还是恨,今天的要还是舍。
眼角的余光,是她彻底迷茫的神色,然后,她慢慢伸手掩住嘴。
他敛下目光,望向医生,“有可能诊断出错吗?”
平缓得近乎冷漠的语气。
她朝他看了过来。
“你很希望是诊断错误吗?”
她的语气似他一样平静,他舌尖上的那个是字,便截在唇边。
“一般来说,呕吐这些早孕反应是在怀孕后五到六个星期才出现,但因体质而异也有极少数特别的,另外,我们也做了检测,顾太太确实……”
车子停泊在马路边。
车里的气氛,就像火花燃亮过四散以后的死寂。
“言,孩子,我们不能要。”
终于,他开了口。
不过是八个字,却仿佛花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能说出。
没有看她,他闭上眼睛,笑纹深深浅浅刻在嘴边。
“好,我们不要。”她侧~身过来,环紧他的头脖。
他的心也像被什么缠上,千丝万缕,每一个毛孔,都不能呼吸。
以为她会闹,情愿她会闹。
没有忘记,那个早晨,她哭着求他。
“我求求你,我只要这一个机会,只是很微末的机会。”
也许,那天他走了以后,她把药吐了出来,又或者,药并不凑效。
但不管怎样,现在这个微末的机会她拿到了。
“对不起,言,对不起。”
他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几个字,还有满心的疼痛。像在一二零大厦里知道她的病的时候那样,钝钝的痛,一下比一下清晰,深入,到无处可避。
“我知道的,你心里比我苦。”她轻轻吻着他的眼睑,泪水占了他一脸。
他反手把她整个抱了过来,位置变得狭窄。
他只是像她一样,轻轻去吻她。
第二天,她给他留下一封信,消失不见,带着他的孩子。
再一次,她骗了他。
连Susan也不知道她的行踪。这一次她铁了心要把自己藏匿到底。
如果说那年的离开,他妒火中烧,他恨她到极,那么这一次她是彻底把他激怒了。她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最要紧的是,他问过医生,孕期的前三个月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能导致流产。
万一,她的心脏无法负荷呢?
那会怎样?她,还有孩子都会死掉!
像林子晏说的,所有能烧钱的事他都做了,并且早在私下散了人手去找。章磊,她的父亲也动用了人脉。
Susan苦笑着说,“不要小看了一个当母亲的能耐。”
如果是这样,路悠言,别让我再一次恨你。你给我好好活着。
如果,你出了事——
她失踪了两个多月。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守着肚里他们的孩子,或者,已经不测。
“社长,社长。”一旁的Linda轻声提醒。
会议室上,他的沉默也引来一室的静默。
他自嘲一笑,环了众人一眼,又淡淡道:“王棠,到你了。”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明显怔了一下,讪笑道:“社长的记性真好。”
“所以如果没有更好的提案,你也可以滚蛋了。”
轻柔的声音,却顿时震慑住下面所有人。
不少人瞟向林子晏,林子晏苦笑,摊摊手。
不准不要我(1)
“谢谢陈婶。”
悠言喜孜孜地接过前面婆子递过来的报纸和杂志,那老太太又瞟了她几眼。
一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也笑道:“真像。”
悠言笑嘻嘻道:“我的模样长得比她要好看一点儿。”
“你就臭美吧,苏珊姐姐。”挽着陈婶的少女点点鼻子,笑道。
“小苏,没准你去认是那位顾社长的老婆也行,你们长得这么像!”旁边有人插口。
“是啊,瞧你这热心的,每回都看得入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老公呢。”
“我没有这个福气,瞧瞧,心里羡慕一下还不行了?”悠言笑笑道。
一个子,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悠言抱着报纸和杂志,也没心没肺地笑着,心里却像灌了铅,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村子,偏僻隐蔽,在G城以郊的一个小县城里面。
多亏了那时和迟大哥来过这里。在去落迦前,他们在G城附近辗转过。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那时怕顾夜白找来,用的都是假名字,而她索性借用了Susan的名字。
恰好现在能用上,也省了村里人的疑虑。
顾夜白给她办了副卡,她事先提了一部分钱,足够待到宝宝出生。
在这里租下一间民房。对外只说,家中的人都不在了,丈夫去了打工,自己图这边安静,空气也好,过来养胎。
跑出来两个多月,知道他一定会发了疯似的找她。
果然,每天的报纸和杂志都有她的照片,图文并茂。这阵子,她比当红的明星姐儿出镜率还要高。
那上面的悬赏数目,她看了都替他心疼。
每个夜晚,也会疯了一样去想他。
想他温暖的怀抱,他的吻,他的温柔;甚至,他生气的样子,冷漠的神色,也会拼命地想,反侧难眠。
她的妊娠反应很严重,不知道是心脏问题,还是身~体体质作怪,每每吐得一蹋糊涂,头晕,半夜腿肚抽筋得厉害。
甚至,有过出血的情况。
如果,婚后他没有对她这样怜惜爱护,也许她不会那么难过。
如果他在,他不会让她受这些罪。
“那个男人大概很爱他妻子吧。”
“你脑子哪里去了?不爱能这样找吗?”……
她进了屋,背后的声音还是直直捣进耳朵。
他似乎从来没跟她说过一个爱字。
现在,在别人嘴里听到说,他爱她。
她动了动嘴唇,想笑一下,却挤不出一滴笑意。
只是,习惯性地凝向手上报纸和杂志。
突然,杂志上的图片,让她呆愣了好一会。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去。
封面上,那个漠漠搂着一个明艳女人的男子,英俊挺拔,不是她的丈夫是谁?
她心下一沉,刚才那股沉甸又重了几分。
不由自主快步走了出去,一时忘记自己还怀着孩子。
院子里的人都奇怪地望向她。
有两个热心肠的婶子走了过来扶住她,问她怎么了。
她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
“不是说他有多疼他老婆吗?这里都登了他和别的女人的图片。”
陈婶的孙女道:“苏珊姐,说来今天去帮你买杂志的时候也看到了,其他很多杂志都登了这幅图呢。”
这些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一旦开了头,就像坏了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
议论声热闹,又夹集了许多笑声。
悠言已经全然没了探究的心思,心里只是一个劲的想,“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吗?”
他生气了,所以不要我了?!
“苏珊,你要去哪儿?”背后,有声音喊道。
她恍然回神,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出了院子。
“我要去G城一趟,我丈夫在那里打工。”她缓缓回应。
捂住肚子,什么把宝宝生下来,再回去找他这些全都抛到了云外。
顾夜白,你敢不要我,敢不要孩子,我就——
就什么,她也说不上,但那倔脾气一上来,她便顾不得去想其它了。
艺询社新楼,比一二零更气派宏伟的大厦。
前台小姐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我找顾夜白。”
前台小姐明显怔愣了下,“抱歉,这位小姐,只是这会见我们社长是要预约的,请问您——”
她话口未完,旁边的同事已经急急扯住她,使劲朝她打眼色。
不准不要我(2)
她扭了头正表示质疑,另一个前台已赶紧接上口。
“抱歉,顾太太,我们立刻通知社长。请您到那边坐坐,稍等一下好吗。”
被唤作顾太太的女子点点头,走到大堂的沙发坐下。
“啊!她就是我们社长的夫人?”
“你都没看报纸的吗?”
前者脸色微红,“她这身~衣服太过普通了,我没有仔细看。我得罪了她怎么办?你说赶紧找Linda姐说说求个情行么?”
“不找Linda姐,立刻拨社长的内线,这是林副社和Linda姐早交代过的。”
“Linda姐,是你?请问社长呢?他在开会?天大的好消息,顾太太回来了!”……
“你现在立刻下来接她?”
不论是说着电话的,还是旁边的,都雀跃不已。
毕竟社长夫人回来了。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多少个人敢和顾夜白说上几句话。林副社长当炮灰是经常的事。
放下电话,两个人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立刻面面相觑,一股子凉气从脚底冲上来。
“人呢?”
大堂沙发上,那个容貌姣好,眉目间透了点憔悴的女子已经不在。
她们说,他在会议室。
这里她虽然不常来,但会议室在第几层,悠言是知道的。
看了看一旁的电梯,外面都站满了人,排队等候着。
她咬咬唇,瞟向最里面的电梯,挪了过去。
本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这一来,却是全场瞩目。
那是艺询社社长的专用电梯。
“那女人是谁啊?”
“是顾太太!”
有人突然惊呼起来,那突兀的叫声与一~身优雅的名牌套装和美丽的妆容极不相衬。
电梯门很快关上,后面的轰动和挤乱悠言已经听不见。
她呆呆看着地面,小手攥了攥单薄的裙子。
直到门开了。
迎面是温柔亲切的女音,仔细听去,那里面还掩了些许惊讶和欢喜。
“悠言,真的是你!”
“Linda姐姐。”她还在发愣,人已被对方扶了出去。
“她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呢。”Linda微微一笑,紧紧拉着她,“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社长都急疯了。”
“这怀着孩子的人,怎么还瘦了这么多?”很快,Linda又蹙了眉,忧色忡忡。
“现在他还会急么?”她喃喃道,又自嘲笑了一下。
Linda眼光闪烁了一下,轻声道:“瞧你胡说的。”
“那个照片,你也看到了,不是吗?或者该说身~为他的秘书长,你很清楚。”
Linda微叹,“你自己去问社长吧。”
“嗯。”她低低回了声,道:“他现在在开会吧,我还是等等他,刚才光顾着急,也没想太多。”
在这位姐姐一样的人面前,她并不多掩饰自己的感觉,心里想着什么便说了出来。
Linda却款款而笑,“没关系。”
她惑然,Linda已拉着她往前走,推门,一路穿过忙碌的格子间。
她咬着唇,时不时瞥过两侧格子间宛如多米诺一样的效应,不同的是,那是倒塌,这里是站起。
陆陆续续,黑压压的穿着装整洁端庄的男子或女子向她微笑示意。
她有点局促,也冲他的员工点头。
点点压迫感油然而生,这不过是这栋大厦的其中一层。这时她才有几分意识到她的丈夫管理着一支多么庞大的队伍。
他也会有很大的压力吧,像每个上班族一样,也许,更重很多很多。
每天回到家,他却只是向她微微而笑,从来没提到过这些。
她好像只会给他添乱。
那刊登在杂志上一张张的她的图片和那幅他搂抱着别的女人的照片,一时,纷纷沓沓向她的脑子里冲来。
“悠言,他就在里面。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Linda淡淡一笑,突然拉住她站定,推开了前面的门。
她还在犹豫,怕扰了他的工作,背后微微一股力量,把她推了进去。
原来便只闻淡声低语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宽阔华美的会议室,满座数十人,都把目光投向她,除了主座上的那个冷峻的男人。
“顾太太。”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惊讶复杂,却又似乎不无欣喜。
不知谁先开了头,接着所有人都起了立,向她问好致意。
她不安地回应,又咬唇看向前方沉静的男人。
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他似乎没有怎么变化,除了脸消削了一些,那淡漠的线条更加深刻了一些。
他轻抿着薄唇,目光松松向前,没有看她。
甚至乎,连眸光也没有悸动过一下。
仿佛被什么狠砸上心,她把唇瓣咬出丝血丝,舌尖不觉滑过的时候,是一片腥咸。
她流血了
她是来向他质问照片的事情的。
她是他的妻子,她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可是,这无异于在这许多人面前出一个糗。她的,最重要,是他。
还是该让他把会散了呢?他在做着正事,似乎,不适合。
好像统统都不适合!
突然,她满腹的愤怒就这样消失了,就像一把水,怎样也没有办法一直把它捧在掌心。当满心只剩下不安,又该怎么办。
这样的冷漠,她害怕。她一直肆无忌惮的不过是他的爱宠和包容。
她低下头,暗暗又攥了一下裙子。
当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目光微微一偏,却瞬间顿住了,像被什么卷刮过心。
他的左右两侧分座了两个人。
一个是林子晏,此刻正向她眨巴着眼睛。另一个,是杂志封面上的那个女人?!
棕色鬈发,肤色白皙,近看容貌更加夺目娇妍。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这样想,然后也这样问了,在所有的手足无措中。
“她是我新请的行政秘书。”
然后,一直沉默的男人赏了她一个答案。
行政秘书,那是秘书长Linda姐的位置,一个新晋的秘书却坐在了上面。
顾夜白,你骗谁。
她把衣衫攥得更紧了一些,眼角的余光是林子晏微微变了的脸色,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让人骇怕的地方。
而顾夜白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便似她是凉了的空气。
四周的气氛有股窒息般的紧致,可是又有谁敢多说句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过两个多月,就足够让他对她的感情变了质么。
他只是恼怒她的不听话,是么,是这样吗?仅仅是这样吧。
“散会。”边上,似乎是林子晏沉了的声音。
她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绞着衣角。
晃动的身~影,然后是脚步声,相继得有点嘈杂。
“这个会,继续。”
也不过是霎时,所有杂乱了的声音又被扳回轨道。
“L,把人带出去。会,继续。”
淡淡的声音,向她背后的温婉女子发出指令。
她想朝他走过去,想去看他的眼,是不是也像他的话一样无情。
都说眼睛不会篇骗人。
心里却突然涌过一阵痛楚,就像那几乎被她绞烂了的衣服。那股疼痛迅猛,片刻又传到肚腹下面。有一些冰凉的东西从她的腿侧滑落,掩埋在她及足踝的长裙里。
她勉强走了两步,却很快眩晕了目,身~子便向一侧歪去。
然后,她终于看到他猛然变了的神色,仿佛有一层假面被揭开。
他的动作很迅捷,她脑中便闪过往日他敏捷狠厉的身~手。
她以为她还会摔倒,却被他紧紧捉抱进怀里。
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久违了的安全的味道。
这些天来疯狂的寂寞和空虚就像一下散逸而去,荡然无存。
伸手摸上他的脸,疼痛得厉害,便胡乱地低低叫着他的名字,“小白,小白。”
“她流血了。”
有尖锐的声音从那散了一室的人里面传了出来。
她满眼正映着他英俊的脸庞,深如一泓幽水的重瞳,那叫声却瞬刻震动了他。
他眸色顿沉,侧~身喊道:“子晏,车。”
林子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猛地一点头,人已箭一样冲了出去。
“社长,快。”旁边,是Linda急得颤抖了的声音。
他迅速把她横抱起,往门外跑去。
“小白,那个女人——”她疼得皱了眉,疼痛让她想起她的初衷。
“没有女人!”他沉声打断她。
她扫过他眼中的怒气,一下子噤了声,只是紧紧攥住他的衣衫。
腿上的凉意越来越来清晰,身~体的疼痛也清晰得让人惊惧。
“孩子,我的孩子。”她咬紧牙,但那恐惧却比痛苦更蛮横,泪水,终于落了满面。
“没事,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他凝着她,紧皱了眉额,眼里哪里还有刚才一丝的严厉,眼角眉梢,满满不过是沉痛和爱怜。
她吃力地抬手环上他的颈项,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坐进车里。
一路上,Linda的声音,林子晏的声音,还有他的,便沉涤在她耳边,她昏昏沉沉,只感觉到他用外套裹抱住她,紧紧搂在了怀中,那是近乎要把她揉进他身~体的力量。
他怀里的温度暖得让人想沉沉睡去,意识朦胧间,只是那细碎的吻,不断落在她的发,她的额,还有那因为失去了血色而干涸得可怖的唇瓣上。
一辈子
“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朦胧的面容,看不清。但深邃的瞳,凉凉的语气,是他。
他臂弯里的是谁?棕色的鬈发,是那个女人?不对,这样美丽的容貌,是怀安。怎么——又成了短发的——是许晴?不是,许晴没有那么白皙的肤色,白雪一般的娃娃,那该是宫泽静。不对,不对的,那个怨恨了多年的笑,是楚可还是楚卿。
“医生,把孩子拿掉吧。”
他在和谁说话?
孩子,孩子。不要拿掉,那是她的孩子。
声音,从喉咙嘶喊出来,却无力,那明晃晃的利刃,那一双双眼睛,Susan,林子晏,还有,那双深如星的眼。
猛地挣起身~,却又旋即被谁拥进了怀中。
悠言茫然四顾,一只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发。
她怔了怔,才意识到头发湿透。
眼睛直勾勾望了过去。
“做什么梦了,嗯?”
她的模样被投映在一双熟悉又美丽的眼睛中。
“我的孩子呢?孩子呢?”她一动不动,只看着眼前英俊又眉头轻卷的男人。
他凝着她,她的手被他包裹起来,又缓缓放到自己的肚腹上。
“它在这里,好好的在这里。”他轻声道,嘴角扬起丝笑,带着丝许无奈。
“真的?”她喃喃道,目光落到肚子上。
那里扁平如初,看不出什么。她身~上套了一件他的衬衣,宽宽荡荡的。她心里一暖,嗯,这里是他们的卧室,他们的家。
她回来了,他们的孩子还在。他就在她身~边,她在他的怀里。宽厚又温暖的倚靠。
似乎,全世界加起来,也不过就是这样。
咧了嘴角,小小笑出声来,像他那样。
“你才是小白。”
顾夜白这样说。
她愣了愣,抬头去看他,唇,已被覆住。
绵绵密密的吻,唇舌,交缠过他清新熟悉的味道。
轻轻抚着她的肚子的他的手。
她紧紧闭上眼睛,让酸涩消融在他一下下的温柔和疼爱里。
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那为什么它不涨起来?”终于,她将信将疑地问。
微微的,他的叹息。
“本来才两个多月就不显肚子,而且,你好像很能掉肉,跑出去一下就掉光了。”
明明淡淡述说着,他的语气又慢慢抿进严厉。
她吐吐舌,“那个,我常呕吐。”
“活该。”
“没有肉肉吃,自己不敢跑远。”
“自找。”
“晚上会抽筋哟。”
“很好。”
皱皱眉,她往他的脖子啃了口,小声道:“会很想很想你。”
“……”
“你想我不?”
“我讨厌你。”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呆了呆,回味了下他的语气,却又揣摩不出那话里的真假。
“那你还要我不?”杀手锏。
“你把孩子生出来以后,我就把你扔掉。”
“……”
“那女人是谁?”声音有点闷了。
“我新请的行政秘书,早告诉你了,不是吗?”
“那我又肚子疼了,顾夜白。”
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
“你还打我,如果孩子没了,我就我就——”
“就怎样?”
“我不知道。”在他怀里退了出来,摸摸肚子。
气氛,一时安静。
“对不起。”
良久,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她咬咬唇,抬头看他。
他伸手把她再次搂回怀中。
“言,对不起。”
他柔声说着,但加诸在她腰上的力量却霸道。
她心里酸酸甜甜,捏了拳头就去打他。
“我不管她是谁,顾夜白,我以艺询社社长太太的身份命令你,把她炒掉。”
“哦,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顾太太。”
“我是你老婆,这辈子你只能有我一个老婆!知道没有?”想起梦里那些女人,她一下子怒了,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许多。
“会痛,你不心疼?嗯?”
“不会痛,我要打死你。”
“你知道我找你用了多少钱吗?一辈子的顾太太?”
她愣了愣,有点心虚,拳头也忘记了捏。
他轻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那我赔你。”她呐呐道。
“怎么赔?”他挑眉。
“我给你生十个娃吧。”她嘿嘿笑着,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突然拉开她,修长的指,落在她的眉间,柔柔抚摸着。
“我们这一辈子,就只有它了。”
手,又慢慢滑落在她的肚子上,捂住。
“为什么?”她呆呆问。
“你离开以后,我做了个小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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