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孙九娘,就连盛时行和颜幻看到莫忘那瘦削苍白,又纵横交错着伤痕的脸,都没来由一怔,初识之友,宿命之敌,当下看他如此惨状,心中却难免还有唏嘘。
虽然唏嘘,孙九娘和颜幻却丝毫没有手软,二人厉喝一声双双冲上前,奋力架住了莫忘的长刀。
莫忘在营里一通磋磨,被陆景行的施予的那些手段虽然经过自己属下的全力救治,依然还是没能完全恢复,身上过人的气力也失却大半,此时被自家妹子和颜幻左右夹击,一时竟然无法突破,眼看己方突入的人不断被羽林卫和玄鹰骑剿灭,他明白唯有尽速捉住盛时行和魏璋,自己等人才有翻盘的可能,思及此处他大喝一声,掌刀齐出。颜幻一个冷不防,被他一掌打在肩膀,长刀飞出,人也跌到了地上,孙九娘死死扛着他的长刀渐渐难以支撑,余光却见盛时行冲了过来,心焦之下大喊一声“嗣音别过来!”莫忘却心道“刚好。”右手一松力,就要来捉盛时行,却不料兜头一捧黄沙,顿时迷了眼睛,咳嗽不止。
盛时行一把沙子扬懵了莫忘,也不再继续逞强往前扑,俯身拽住颜幻拖着她退到羽林卫近前,同时喝道:
“九娘快回来!”
孙九娘一边持剑戒备着,一边小心往后退,莫忘却疯了一样挥刀乱砍着,逼退几个冲上来护持的羽林卫将士,直向三人这边杀来,眼见白刃到了眼前,孙九娘心一横,暗自决定豁出性命也要拦住他,刚想冲上去,一道灰色影子越过众人凌空而来,拂尘横扫直向莫忘双眼,逼得他到退一步,几乎同时,微微破风之声响过,莫忘猝然跪倒在地。
盛时行惊魂甫定,抬头对上道简关切目光:“你们仨没事吧?”
三人见是他来到,均松了口气,盛时行点点头,又和孙九娘一起将颜幻扶了起来,看她身上没什么伤,言谈也如常,才算放下心来。道简护住三人,拔剑对上莫忘,却见他抬手自小腿上拔下一枚柳叶飞刀看了一眼,如同鬼了一样容色大变。
道简冷笑一声:“李鬼遇到李逵,自是心惊胆战。”
仿佛是回应他话中深意一般,高处沙梁上忽然出现数十个身影,为首之人一袭红衣猎猎随风,即便隔着挺远,也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而且仿佛在笑。而他背后,是一干手持刀剑,身着劲装的汉子。
只见那红衣人纵身跃下,飘萍落叶般越过激战双方的头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道简大喊一声:“是自己人!”羽林卫和玄鹰骑这边才放下心来,须臾间,那红衣人已至众人眼前,人未落,掌中飞刀先出,顿时众人附近几个黑衣蒙面刺客应声而倒,唯有莫忘勉强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一击。
红衣人落地,掌中长刀出鞘,指着地上的莫忘,开口如金声振玉:“偷功也就罢了,还敢拿来害人,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白门飞刀。”
莫说一众黑衣人,就连盛时行也被此人凌厉气势所震,道简微笑道:
“看吧,自己人。”盛时行眨眨眼:“那是……”
“你夫君的师兄。”
“香山派叶大侠?”盛时行忽然明白了,此人便是白行云老侠客口中的“小叶子”,香山派掌门叶忱。
“嗯。”道简点点头:“之前都统派我回冀州就是联络叶大侠适时前来助阵,毕竟要对付诡谲的江湖刺客,还是江湖侠客更擅长。”
言谈间,叶忱和他的帮众们已经擒获了莫忘和上官昭二人押解过来,一干黑衣人也是被羽林卫和玄鹰骑围攻,死的死伤的伤。
或许是习惯,或许是别的什么,盛时行对着曾经最敬仰的人,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未待她动问,上官昭便苦笑一声:“我本以为自己能逃过……果然,不愧是你。”
盛时行闻言心中一阵苦涩:“若被老师逃了,岂非辜负了老师的教诲。”
上官昭愣了愣,抬头赞许道:“我在朝中经营数十年,没想到被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一眼勘破,那毒未能奈何你,我就知道,必须提前动手了,却不料我以为的步步筹谋,却是走入了你彀中。”
“我没有那么大能耐,是圣人和殿下勘破了你的不臣之心,不过老师有句话没说错,我没有如你所愿被毒死,那毒反倒成了你暴露的关键之一。”
言谈间,刘崓已经收拢了战阵,压着东翼王等几个俘虏走了过来,东翼王看到上官昭,一脸颓丧,上官昭苦笑道:“连累王了。”
东翼王未置可否,转头看了看东方,盛时行没有放过他这个动作:
“你在等谁?”
东翼王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旁边刘崓看不下去,重重拍在他肩膀上:“一个败军之将还傲气什么?我敬重你是当世宿将不折辱于你,你还狂上了?”
东翼王被他气得破口大骂:“黄口小儿!你等本王……”
“老匹夫,你不用再等了,冀州也没有你的援军会来相救!”刘崓冷笑一声,引得东翼王和上官昭一起惊疑地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他话中深意,一直垂首不语的莫忘突然狂乱挣扎起来,众人离近了才看出他不止已经瘦脱了像,更是双眼赤红,如鬼魅一般——虽然盛时行知道这是因路景行审问的针术所致,但还是心惊退后半步。
一直压制着他的红衣人却是爽然一笑:“不必害怕,他可挣不脱我的钳制。”
叶忱说话间将莫忘梗起的脖子按了下去,盛时行才得空看清这位燕山盟副盟主的样貌——此人容貌出众,且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剑眉入鬓,目如点星,不羁笑容带着江湖人的潇洒,但豪放中也有掩不住的温润文雅之气,一袭红衣猎猎随风,在这大漠之上,令周围的风光都黯淡了下去。
叶忱抬头看看旁边的刘崓,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就是……”他有些犹豫,知道自家这个“师弟”是当朝重臣,不知道该不该拿江湖规矩打招呼,却见刘崓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多谢师兄助我擒贼,小弟就是刘崓。”
叶忱很开心,将莫忘交给上前的玄鹰骑将士,笑眯眯地还礼道:“好说,我看你们还有的忙,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就不跟这儿添乱了,来日得空往香山,师兄请你喝酒。”
众人微笑相送下,叶忱唤了帮众们绕过一道沙梁,众人纷纷曲指打了个唿哨,便有数匹骏马奔驰而来,一行人也不待停,迎上去奔跑间飞纵上马,一路向东奔驰去了。
“真是来如影,去如风。”盛时行感慨道,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咱们的‘援军’也该到了。”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东方突然腾起沙尘,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杆青色战旗,上官昭眼一亮,却听盛时行言道:
“老师的确不愧是远国和大梁双状元之才,一己之力潜入京师,三十年几乎撬动两场宫变,拉拢了三镇兵马,这冀州节度使,便是你的底牌吧?”
她此言引得上官昭大惊失色:“你怎会……”
盛时行早就料到了他这样的反应,此时也不理会,而是看着一旁同样震惊的莫忘,冷然道:
“你的底牌大概就是你在关外的同党吧,但你想过没有,你的一切终是沦为了眼前这位‘忠臣良相’搅乱大梁官场,威胁大梁社稷的趁手刀。”
莫忘瞪着血红的眸子,看看上官昭,又看看盛时行:“他是斡喇人?!”
盛时行点点头:“斡喇贵族,北国曾经的状元之才,耶律朔,也是大梁的状元之才,上官昭。”
她此言出口,上官昭猛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勘破自己的身份,莫忘则愣了愣,猛地向上官昭那边冲去,却在玄鹰骑将士的钳制下被迫退回:“你告诉我你是东宫旧臣,是我父王的人,我才相信你的!”
上官昭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回应都懒得,盛时行看着莫忘颓丧下来的样子,轻叹道:“或许三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怂恿瑞王的。”莫忘顿时怔住,盛时行又道:
“但你也不冤枉,你以万千百姓为筹码坐上赌桌时,心中在意的就只有自己的权位了,怎能不令人乘虚而入。”
言谈间,远处大军已到,上官昭看盛时行等人的从容气度就明白,此时情境定非自己所愿,一时垂首默然。
青色军旗乃是冀州节度使的兵马,但带队的看年纪并非节度使本人,此时那将领滚鞍下马,行至刘崓面前,以军礼致意:“大将军,末将冀州节度使麾下先锋营华云冲,节度使叛乱已平息,末将保贵人来此,请大将军和盛御史随末将中军营参见。”
太子布下冀州大营将计就计,调虎离山之策,刘崓二人提前也知晓,此时并不意外,三人简单见礼后,盛时行边走边言道:“此番险中求胜,仰仗华将军了。”
华少冲却连连摆手:“御史这话折煞下官了,下官身为冀州军,竟未发觉节度使里通远国奸细,好在殿下英明,大将军信任,给了下官一个机会,本想着料理完节度使之事马上驰援大将军,哪想到到这儿一看东翼王都被擒了,末将连打扫战场都轮不上了……”他一句豪爽玩笑,刘崓和盛时行也微笑了,华少冲敛去几分笑意,又道:“再者说,即便不论配合东宫和大将军是下官分内之事,就是论二位的恩德,下官也是该舍命以报的!”
盛时行和刘崓双双一愣:“将军这是何意?”
华少冲轻叹一声,再拱手道:“御史、大将军,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岁雍州破获的那个孩童被拐案,里面有个叫华韡的孩子?”
刘崓闻言恍然大悟:“哦,那小后生机敏得很,破案他也有功劳。”
华少冲却是赧然一笑:“大将军谬赞,那小子哪里机敏了,在家门口被人掳走,多亏御史破了此案,大将军妙法救命,他才能回到冀州,华韡是下官膝下唯一一子,他被人掳走,内子险些疯癫,幸亏二位救命了……”
刘崓和盛时行这才恍然大悟,客气了几句便到了中军左近,只见太子赵钧在众军拱卫下气定神闲:
“一箭三雕,毕全功于此役,你三人功不可没。”
三人赶快自谦了几句,刘崓又道:“殿下,如今逆贼上官昭及‘上九’匪首莫忘已归案,东翼王及所部四名副将被擒,请殿下教令,该当如何发落?”
太子略一沉吟:“莫忘严加看管,容后再问,其余两个先押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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