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离开南诏国都时,全城百姓依依不舍地送出了十里地。
栖云道长不耐烦地扒拉开妄图想跟着一起走的糟老头,嫌弃道:“行了,一把年纪还学耍无赖这套,贫道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为何总是被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纠缠,赶都赶不走。
就连皱巴巴的抱朴子道长都有风韵犹存的俏寡妇追随,实在是没天理。
抱朴子道长却是同样不堪其扰,双手环肩一派贞洁烈男的姿势挤开人群往外跑,“贫道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
热闹中,南诏国的王后拉着程小棠的手,温声道:“国师,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程小棠反手摸着她的脉象,嘱咐道:“王后,你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多多调养身体。”
“我可是在南诏买了不少良田,一定会回来的。”
南诏国的王后是一名体态丰腴的美人,年过四旬,膝下有五儿十一女共计十六个孩子,其中有三儿四女为亲生。
她身体上的问题不大,主要是早年连续生孩子留下的病根。
程小棠师门三人在南诏的一年多时间,只要精力都放在南诏国国王的怪病上。
五年前,南诏国的国王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
他先是无缘无故地感受到疲惫,慢慢的,四肢逐渐无力到无法正常行走,最后连吞咽和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全靠流食和大补之物吊着性命。
程小棠和栖云道长借着长寿村的契机来到南诏国,一方面是为泰安郡王寻找未来的归宿,另一方面是受邀前来治病。
可惜国王所患之病的确无药可医,反倒发现他与王后的两个孩子也出现了相同的前期症状。
程小棠、栖云道长以及抱朴子道长努力了大半年,才勉强让两个早期患者的病情得到缓解,没有继续恶化。
治疗期间,南诏国的王后才是变化最大的人。
从一开始的彷徨和自责,到后面认识到这病是国王的原因,与什么克夫克子女的诅咒毫无关系,整个人重获新生。
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王后把握住绝佳的契机,雷厉风行地成了南诏国真正的掌权者。
程小棠对王后的效率钦佩不已,几经考察后,决定将她引荐给长乐公主。
大荣的情况复杂,改天换日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盟友越多越好。
***
永康元年的三伏天,是数十年中最难熬的酷暑。
“老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蒋老太傅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望着远处拔地而起的通天塔,“那妖道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两年前,皇帝不甚被万寿山滚落的石头砸中后腰,伤势严重到无法坐立,至今没有痊愈的迹象。
当时与他嬉戏玩闹的新晋美人首当其冲,被太后下懿旨打了八十大板后扔入冷宫不准任何人照顾,没过多久就丢了性命。
参与设计万寿山的工匠们全部被判流放三千里,负责运送奇石的官吏和船工们也受到了或轻或重的牵连。
结果罪魁祸首广微子道长却完好无损,在天牢走了一遭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钦天监。
以蒋老太傅为首的大臣们费尽口舌,也没能让皇帝远离小人。
广微子道长经此一役,一改刚上位时的谨小慎微,在宫内外广收门徒,连掌印大太监袁公公都要避其锋芒。
薛丞相上前扶住蒋老太傅,低声道:“蒋兄慎言,道家之事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领会的。”
自从上一任太医院院正被皇帝贬为庶民后,他的徒弟们生怕被迁怒,纷纷拖家带口离开了京城。接任的院正医术并不差,偏偏最不擅长的就是外伤。
且皇帝的伤势非同寻常,那要命的石头砸在了最刁钻的位置,朝廷请了无数天下名医,不仅没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反倒把人折磨得形销骨立。
药石罔效之下,广微子道长奉上了一枚丹药,让皇帝短暂地摆脱了疼痛的折磨,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太后眼看儿子从病入膏肓重新变得有生气,如何还舍得阻拦。
以皇后为首的妃嫔们更是对广微子道长感恩戴德,皇帝要是这么突然地去了,还不知新帝会如何处置她们这些太妃。
唯有文淑妃暗暗遗憾皇帝没有直接死了,好叫她的亲儿子继承大统。
皇帝改国号为永康,每日除了修仙问道就是服用止痛的丹药,以至于昏昏沉沉的时间远多于清醒,只在初一和十五隔着屏风出现在大朝会。
今日便是十五,五品及以上的官员们都要出席,见一见皇帝的龙颜。
同样饱受酷暑折磨的枢密院使缓缓到蒋老太傅身边,苦着皱巴巴的老脸附和道:“薛相所言极是。”
“道法高深,自有其精妙之处。”
单是为皇帝止痛这一功劳,广微子道长就有资本在宫里横着走。
至于太医院的太医们究竟是做不到,还是有什么顾虑,没人敢深究。
如今最重要的是太后带着小太子垂帘听政两年有余,满朝文武也习惯了长乐公主站在龙椅下方。
太后年近七旬,小太子还是幼童,每逢有急事都是由长乐公主单独处理。
“大人,时辰还早,先休息下吧。”
莫琛递给枢密院使一个带着凉气的竹筒,沉稳道:“里面是万龄堂的藿香正气散,味道有些浓。”
枢密院使的皱纹舒展开,笑呵呵道:“好,还是你有心。”
要不是太子和皇帝先后出事,他早就想辞官回家含饴弄孙,让一手培养出来的莫琛真正掌管枢密院。
薛丞相酸溜溜地瞥了一眼崔云恒,“万龄堂似乎是佑安郡主的产业。”
崔云恒一拍额头,“哎呀,内子一早起来给您老熬了汤药,结果被我落在家里了,实在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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