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留云居
顺着丁春秋指的方向又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雨势渐渐减小。
“就是这里。”丁春秋用一只手搂着巫行云的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二十步开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山洞。
巫行云顺着他的手看了眼,接着又皱眉看着赖在自己怀里,将头埋在自己颈项间的丁春秋,问道,“你不觉得冷么?”巫行云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体温异于常人得低,丁春秋贴着她不觉得难受么?
丁春秋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声。
又是个怪人!
巫行云也懒得理他,提步走进那个山洞,进去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那山洞连着一条狭窄悠长的曲径,走到尽头时愈发窄小,仅容一人,耳边隐隐能听到叮咚的水声。巫行云与丁春秋对看一眼,丁春秋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巫行云怀里跳了下来。
再走几步,豁然开朗,放眼望去,四季之花同时而发,郁郁葱葱,浓香馥郁。各种灵鸟在枝头啼叫欢歌,份外生气灵动。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有融融的暖气祥雾扑面而来。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巫行云立定片刻便隐隐听到顺着风声飘来的袅袅琴音。这是无涯子的琴声。
巫行云刚要顺着那个方向寻去,丁春秋便抓住了她的袖子。
“姐姐的衣服都湿了,先去换个衣服吧!”丁春秋睁着大眼睛定定看着巫行云,眼眸里盛满了期待。
巫行云本来不在乎这些的,但是又觉得不好拂了丁春秋的一片好意,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别有洞天之内的轩室均出去无涯子的巧手设计,运用了五行之说,融自然之灵气。住在其中通体舒畅,可是习武之人解一天之疲惫。
屋内布置巧夺天工,独具匠心。这就是和灵鹫宫相比也是不分伯仲。巫行云坐在丁春秋的房间里抬头观察屋顶许久,竟然没有发现一根房梁,不由得啧啧称奇。
“姐姐,小秋只找到婢女的衣服,你先换上吧!”丁春秋短短的手臂上捧着一套翠绿的衣衫,费力地跨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到巫行云身边。
巫行云随手接过衣物刚要转身,丁春秋又拉住了她的衣袖。
“又做什么?”巫行云挑眉,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语气也跟着冷上了几分。
丁春秋微微一滞,接着他眨了眨闪亮亮的眼睛,一脸的纯良无害,嘴唇开合,半响才喃喃道,“小秋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我叫巫行云。”
巫行云?!
这个小姑娘是传说中的大师伯?!
这就是让师祖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着的大师伯?!
“喂!小子!”
此刻巫行云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看着愣在原地的丁春秋觉得好笑,就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又傻啦?”
丁春秋傻傻地抬头,正好对上巫行云一双带着戏诹笑意的漆黑眼眸……
丁春秋慢慢伸手捂着额头垂下头去,掩去两腮的绯红。
留云居,无涯子的住处。
整间屋子由碧青的青竹制成,进门便是敞开的厅堂,屋外是一片灼灼的桃花林,花姿娇媚容于室内。屋内布置有羽绒白纱,随风轻动翻卷而舞,远看犹如云卷云舒。通向内堂的走廊掩于山水烟雨屏风后,整间房间隐隐透着谪仙般出尘的意味。
入门正上方可见一块薄石制成的牌匾,上面用瘦金体写着“留云居”字体飘逸俊雅,如天边的云朵。
厅堂的一边摆着一张紫檀雕龙案。案上安放着一张陈年焦尾琴。琴边坐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的着青衣,嘴角含笑,眼波温润,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于琴弦上翻飞。他的下巴很尖,鼻梁窄且挺,从侧面完美得像是鬼斧神工雕刻而成。此人便是无涯子。今年的他一十八岁,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更多得显出他独有的儒雅淡薄。
女子也是美得无可挑剔,她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衫,仿佛就是从身后桃花林里走出来的仙子,国色天香也不足描述她的容貌。此刻,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无涯子。
这女的巫行云并不认识,但是却又觉得有几分眼熟。
李秋水?李沧海?
她是哪一个?
“那是李秋水师伯的胞妹,名字叫李沧海。”丁春秋站在巫行云身边小声提醒道。
正在巫行云低头看向丁春秋之际,一个软糯清甜透着娇媚的声音在巫行云身边响起。
“师兄,秋水给你送酒来了。”
那么,这个是李秋水?
巫行云回头怪异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那个叫秋水的女人穿着桃红色的紧身衣裙,体态曼丽妖娆,纤腰不盈一握。她长了一张与屋内女子别无二致的脸庞。只是她显得更加引人遐想,或者说更为魅惑性感。
那女子进门时也瞥了巫行云一眼,但是并未多想,捧着手里的托盘向着无涯子踩着碎步走去,裙摆随风而动,犹如九天玄女。
“姐姐。”那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起身给她行礼。
“师兄,这是秋水新煮的梅子酒。”李秋水眯着眼睛看向无涯子,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一双纤纤素手捧着一盅流溢着清香的酒水送到无涯子面前。
琴音骤停,无涯子向李秋水含笑点头,伸出手要去接酒盏。
此刻巫行云站在屋外,眉头紧锁,手掌也紧紧握成了拳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个叫李秋水的女人刺眼极了!
于此时,屋内响起朗朗的笑声,逍遥子仿佛是乘着风飘进了轩厅,他还是当年那副模样,白衣胜雪,清淡的白色长发配上少年英姿勃发的俊逸脸庞,突兀但也和谐。
“无涯啊无涯!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逍遥子站在无涯子面前笑道。
而无涯子但听不语,只是握着杯盏凑近鼻端闻了闻,接着抿唇欣然一笑。
“师傅!”李秋水捻着衣袖遮去大半的脸庞,惟余一双眸子娇嗔地瞥了逍遥子一眼,媚而不俗,浑然天成。而李沧海则是衣袖掩面痴痴地笑了几声。
轩室外,风带桃花舞长歌,盈盈透暗香。
“老东西!”一声还有些稚嫩的女童音打破满屋的温馨。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那个穿着婢女服的少女,逍遥子瞪大了眼睛张口无言;无涯子像是受惊手中的酒竟然还泼出了些许;李沧海神情有些疑惑;而李秋水则是脸色一滞,脱口斥了句,“大胆!”
与此同时,巫行云却大大方方满脸带笑地扑到逍遥子面前,双腿一蹬跳到他的身上,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
“师傅~”巫行云搂着逍遥子的脖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十几年的相处,使得这两人虽名为师徒,可感情却是比父女还亲。
这一声师傅可把逍遥子喊得老泪纵横。养了这丫头二十年,头一回听到她这么亲热这么正经地喊自己师傅。成就感爆发之余,又让他产生了几分女儿长大了的惆怅。
“哎呦喂!小祖宗哎!”逍遥子紧了紧手臂,将巫行云抱得实了些,“这才三年,你就参透了‘八荒六和唯我独尊功’出关了?”
“是啊!”巫行云巧笑着点头,满脸得色。
“不愧是我徒弟!”逍遥子单手托着巫行云,另一只手刮了刮巫行云的鼻子。
巫行云咯咯地笑着,闪躲着往后缩了缩。
“师傅……”李秋水起身,脸色显得不太自然,她指着巫行云问道,“这位就是大师姐?”
“这可不就是我的宝贝大徒弟么!”逍遥子得意地扬了扬头,还故意侧着身子让李秋水把巫行云看得更清楚些,他的那副神情骄傲得活像是在说‘这就是我家国色天香的小女儿’似得。
李秋水含笑,俯身向巫行云行礼。这位大师姐她可是久闻其名,神往已久,但是却不成想大师姐竟是一位稚龄女童。
“沧海见过大师姐。”李沧海也从琴身后绕出来,俯身朝着巫行云软软一拜。巫行云却并不在意,只是略略点头,随意地‘嗯’了一声。
无涯子一直低头垂眸看着杯中的佳酿,却连手指上沾上的酒水也没想到拭去。他只是这么直直地看着杯中一圈圈漾开的波纹
三年过去了,她看起来倒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无涯子忽然勾唇笑了笑,松开手将酒杯置于案上。
他用手指抵在案上来来回回,像是要写一个字。
可惜,字未完,酒已竭。
桌上只是隐隐写着两横。
三年的时间原来这么快……
还记得三年前,她伤了他,彻底的。
想到这里,无涯子突然抬首看向逍遥子怀里的人。那个温度很冷,但是总让人觉得像火焰一般炽烈飞扬的人。
仿佛是某种默契,那一霎那巫行云也回首看向无涯子,视线相撞,无涯子抬起嘴角想要笑;巫行云却轻轻一哼,昂首将脑袋转向另一个方向。
彼时年少,而今却化为泛黄的书卷。不去翻动便不再记起,一个熟悉的动作却让那些遥远的回忆一瞬间鲜活起来。
她果然还是那个她。
无涯子摇头,嘴角上扬,眼眸里慢慢盈满某种暖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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