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飞升是这么一个情况，徐柏心想，真不如死在飞升的雷劫之中。

徐柏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熬过了一个夜晚。

凡人的躯壳如此疲软不堪，仅仅是一夜未眠，徐柏自衬能够扛过无数心魔劫难的神魂差点控制不住这具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昏睡过去。

重新掌握了身躯，并且没有得到休息，徐柏扛不住了。

“果然，神魂依托躯壳，屈从现实。”

“不想舍弃底蕴，只靠神魂基础的力量就想要超越现实的规则，这一点都不现实。”

“扛不住，就是扛不住。”

这是徐柏很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主观意识必须屈从客观事实。

大道争锋，谁都想要正法，但玄黄界的修行资源并不支持太多人踏上追求正法的道路。

走上这条路的人很多，走下去的人就太少了。

显然很多半路被踢出局的人都不想死，但不想死就能不死了？

不行就是不行，扛不住，也就是扛不住。

徐柏眼中血丝蔓延，黑色的眸子中带着止不住的疲惫。

飞升危险的并不只是过程，还有飞升之后的世界。

但这个危险，和徐柏所预想的差距太大了。

他所预想过的最危险的情况，就是他的实力和天赋在上界一文不值，只能够被拉去控制起来当矿工或者药奴。

而现在的情况，是徐柏从未预想过的。

上界没有支撑修行的灵力，自然也没有建立在灵气之上的修行文明。

他苦熬了一夜，以他足以称之为仙人的魂灵，尚且无法找到可堪修行的灵气。

这是徐柏当年从未想过的道路。

上界并不是天才满地走的世界，而是压根没有多少灵气的世界。

早知道这样，还飞升什么？

“宗主，你不能飞升啊！”

年迈的宗门长老悲声高喝。

“老师，你已经在人间无敌了，为什么要飞升上界呢？”

天资横溢但性情懒散的学生十分不解。

飞升·······为什么要飞升呢？

徐柏也这样询问自己。

玄黄界的修行文明发展到了今日，所谓的飞升，其实已经不再被人们追捧了。

因为从未有飞升之人返回玄黄界。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有资格考虑飞升的，已经是当世最为顶尖的一批人了。

他们站在玄黄界，一言一行足以撼动整个修行世界，让所有人屈从于他们的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去上界的收益显然是不够大的。

于宗门，最强者飞升了，直接就会导致宗门失去一个顶级战力。

徐柏飞升了，他最多就是把自己创造的法门留下，至于说护身法宝这些东西，他如果留下也就不必考虑飞升了。

把一身的护身法宝、丹药、符箓、阵盘全部留给宗门，然后去单独扛雷劫飞升······这不叫飞升，这叫自寻死路。

飞升这件事情，本身就需要宗门提供大量珍贵的资源来为飞升者做准备，失败了就没什么好说的。

可就算是成功了，宗门损失了诸多资源，就为了把自家最能打的那个人给送走？

于飞升者本人，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失败了就是身死道消，成功了也要永远和亲友分别，即使踏上了上界，搞不好也要从底层开始重新爬起来。

在玄黄界他们一个个都是得道的真人高僧，到了上界鬼知道那是个什么世界。

如果真的是大家所预想的【正法】通传，大道高悬的修行文明，他们去了也不见得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大家扪心自问，谁也没有把手中的【正法】传遍整个玄黄界的心思。

每一个人都把自家的正法守护起来，只允许某些真传门人一窥宗门正法。

其余人别说是窥视了，光是有这个想法，大家都得打一架。

换位思考，天上的世界搞不好也是这样的。

大家稍微回忆了一下，假设玄黄界钻出来一个飞升者，他要拿到玄黄界的【正法】并且重新修行到自己这个位置，大概需要多少时间，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从连个身份都没有的情况一路走到玄黄界的最高处，这也太困难了。

去了上界想要做到同样的事情，只会更加困难。

修行，显然是越往上走，老硬币越多。

越是往上爬，困难也就越多，麻烦也就越大。

修行文明延续了数万年，走到这一步，所谓的飞升实际上已经不具备什么吸引力了。

唯一有价值的，无非就是更加深入，更加完美的【正法】。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为了【正法】舍弃一切的，甚至来说，【正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也只是一种工具而已。

“修行并不是一切的核心，我们需要的是实力，但所追求的，是实力的副品。”

徐柏摊开右手，观察着手掌上的纹路。

实力的副产品是什么？

是权力、是财富、是长生，是你所想要的一切。

实力只是工具，工具这种东西，自然是可以追求更好的，但如果现有的工具已经足够趁手好用了，也没必要强行追求最好的。

徐柏沉默不语。

他就是那个追求最好的，作为当事人，只能说十分后悔。

并不是后悔踏上了追求正法的道路，只是有些后悔，飞升之后居然是这样的未来。

他是来求法的，如果真的有法，途中的劫难和失去也就无所谓了。

但······一个连灵气都没有的世界，去那里寻法呢？

“总是要活着的。”徐柏低声自语，“我毕竟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即使这个世界找不到法，我自己总归是有了新的提悟，可以走出新的道路的。”

至于说天地灵气支不支持他继续走下去，这就是之后的问题了。

总之，先继续走着吧。

不继续坚持下去的话，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找不到了。

在玄黄界的生活，徐柏唯一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修行。

一个家族，一个宗门。

总有人要经营势力，也得有人专心修行。

徐柏就是这个被宗门选中，专心负责修行的人。

大多数人都把实力当作攫取其余一切的工具，但对于某些人，如徐柏，其他一切都是他攫取实力的工具。

宗门也支持他的选择，宗门求的是一个势力的强大，但如果没有一个强势的宗主，资源就这么多，凭什么让你的宗门拿的最多呢？

还得看拳头。

徐柏求的是正法，是修行。

无论你求什么，想要什么，但实力都是一切的根基，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承认的。

花费了一夜时间，徐柏收拾起了自己破碎的道心。

这还是一番新奇的体验，但如果可以，徐柏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上这么新奇的事情。

他开始重新审查自己的现状，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而首先他需要面对的就是——

“连身体都失去了，还要承接这个人的因果啊。”

徐柏神色不变。

一桩因果和一个灵气微薄的世界，徐柏接受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在乎这桩因果。

收揽了记忆之后，徐柏开始安排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然而谋划尚未开始，已经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你好，请问是徐先生么？”

“请您打开房门，我们是来检查水表的。”

徐柏面色古怪。

是那个查水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