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梯缓缓的攀爬到了三十三层，梯外是寂静的走廊。夜深无人，只有像鬼一样的陆云生飘回了房间。

莱奥在房间里飘着，翻看着那些从地下书库中借来的资料。一旁是一张巨大而简陋的地图，画着天华的十三大州。

“哟，回来了啊，车票拿到手了吗？”莱奥朝着陆云生打招呼，然后将手中厚厚的资料合上。

“拿到了，你资料查的怎么样了？现在哪一个大洲信仰邪祟的教派少一些？”

“其实都大差不差的，你们天华的天道可真的多，而且名字都好古怪，看得人头痛。”莱奥将身旁的地图彻底展开，露出上面勾出的一些记号：“你看云州与江州，这些地方都在打仗。而南州与五鹿州的话又太靠近天华京，朝那边走求仙者只会更多。”

“所以要去桐州？”陆云生看着被画满叉叉的地图上唯一留下的空白。

“是啊，根据你从群鸦阁找来的资料，那边刚刚在前两年有过一堆教互相打仗，争夺信徒。结果引来了瘟灾，蝗灾。于是那边死了好多人，连那几个大教都放弃了那片地方。所以这两年天灾过去了，那边也没什么大教，没那么多求仙者。”

“那就这里吧，我去收拾一下行礼，到时候你就装作装饰品混上车就好了。”

陆云生将那张地图拿起，仔细的看了看，便去旁边收拾东西了。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那几件衣服，还有那几把剑。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发生什么了吗？难道是因为你辞职，你这个月的工资被克扣了？”莱奥问，想起他被辞退时就因为“隐瞒”病情而被克扣了三个月的工资和半年的奖金。

“没有，没什么事。”陆云生没有看向莱奥，只是将为数不多的衣服叠整齐，收进行李箱中。

“哦，要是有什么事说出来吧，一个人憋着会憋坏的。”飘起来的莱奥看了看陆云生在烛火中缥缈的背影，决定不去打扰他。

本就很深的夜色很快的亮了起来，才睡了一小会的陆云生在晨光中睁开了眼睛。羽剑依旧躺在他的怀里，远处好像睡着的莱奥依旧燃着淡淡的光。

外面好像下起了大雨，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有些吵闹。

陆云生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但那些疲惫就要结束了，他就要逃离着一切，就算逃开这里的路上都是和着血的淤泥。

桐州？那里和雁城所在的玉门州隔了差不多五千里，远的让人分不清楚那是不是归处。

就这么躺到天明，直到莱奥摇摇晃晃的飘起来。

“你一夜没睡吗？”有些迷糊的莱纳摇了摇自己的头，发现陆云生在看自己。

“睡了，但有些睡不着。”

“是心里面压着事还是因为要走了太高兴了？”莱奥看着抱着剑躺在床上的陆云生：“不想说的话算了。”

“大概是两者都有吧。”陆云生说着，坐了起来：“上车的时候我先将你塞到箱子里，等上了车在把你拿出了。”

“好啊，我当时就是这样子来天华的。”莱奥飘到窗户旁，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与飘洒下来的雨水。

出城的火车只有一辆，这辆车会在雁城八大纺绕一圈之后开往玉门州的中心马丘城。之后便要在那边的车站倒车，坐上去桐州的火车。

手里提着莱奥、雨伞和行李箱的陆云生慢慢的从自动梯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大厅的门口。

大概是早上的缘故，大厅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工人在给门口的那块黑镜子上调试着什么，直到啪一声，那黑镜子上出现了闪烁的黑白，刺痛人眼。

“诶？这不是我们那边的电视吗？”莱奥看着那闪烁着模糊图案的黑镜子，有些惊讶。

“那是什么？”

“大概是有钱人家拿来消遣的东西，可以看每天新发生的事。不过我当时可买不起这种东西，我当时只有一个收音机罢了。”

莱奥说着，那屏幕上黑白的画面忽然清晰了起来，出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那老人笑着，苍白如纸的嘴唇裂开，露出腥红的舌齿。他身后是高高的王座，蒙着面的武士立在两侧，持着浮尘与剑。

“光复旧天道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掘旧国之密，登新朝之仙。”

“仙国永不陨落！”

如潮水的人在嘶吼着，将那老人奉上王座。而那老人确实如在世的真仙一样，白发飘飘，将雷霆与光握在手里，然后挥洒出去。

莱奥只觉得这个老头在黑白的屏幕上有一些恐怖，便催促着陆云生出门。可陆云生却双脚生根一样立在了原地，只是看着那电视的的片段播完，又重新播了一遍，第三遍。

“师傅？”

陆云生看着屏幕中那个老人。而那老人却因为片段的重新播放，将说过的话复述着。

“来拜入我仙国，便可学旧时仙法，登旧日仙梯。”

为什么？

而陆云生只觉得什么东西坍塌了。

原来不只有他从那座埋葬仙国大坟中爬出来了？原来他守着的那个秘密早就已经被别人说出去了？原来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个笑话？原来抛弃了那么多东西的他也只是一个笑话？

现在那本应该断裂的仙路被续上了，很多血白流了，甚至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的师傅。

莱奥卡看着陆云生一副失了魂的表情，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陆云生捏碎，便连忙从陆云生的手中挣脱出来，飘在陆云生旁边。

“怎么了吗？我们不是要去桐州吗？在慢一点就赶不上去哪里的火车了。”莱奥觉得应该是那电视上的内容有问题，却看不明白。

“去，去他妈的！”陆云生骂着将行李摔下，提着羽剑便冲出了夔牛楼的大厅。

外面依旧在下雨，而陆云生像一个疯子一样冲进了雨幕。雨水砸湿了他的衣服与眼角，像血一样顺着羽剑滴下。

雨是天哭。

而陆云生仅剩迷茫。

浑身湿透的路云生回到了大厅，在一个角落坐下，将头埋进自己的怀里。

“你..发生什么了吗？”莱奥飘到陆云生的旁边，问道。

“我想杀人，我不知道该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