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举起笔之后，刘子铭却犯了难。

他以前仅是听人说过这种游戏，警校里也不怎么兴这个，依稀记得之后的咒语是......

天灵灵地灵灵？

不对，这是民间的顺口溜。

天王盖地虎？

不对，这是智取威虎山。

芝麻开门？

......这好像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的。

尝试了半天后，刘子铭终于从记忆中的一个落灰角落里勉强翻出一个东西。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相当之肉麻的言语，但就在刘子铭念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明明他没有用力，黑色的圆珠笔却忽然动了一下。

有东西来了。

只是在顷刻间，刘子铭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没去看，只是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赵丽泽，让她先行出去，然后才继续念道。

“笔仙笔仙，你说我这几天能找到一份工作吗？”

笔头颤了几下，然后挪动到了‘否’上面。

.......艹！

刘子铭当即就想打出一道真阳符干掉这个不长眼的玩意，但他总算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强压下怒气，继续问道。

“笔仙笔仙，我有个朋友丢了魂，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笔头缓缓挪到了‘是’上面。

“笔仙笔仙，我想要回这个朋友的魂，你有办法吗？”

‘是’。

“笔仙笔仙，那请问你的办法是什么？”

笔这回没有动弹。

但在几秒后，笔杆忽然脱出了刘子铭的手，却没有倒下，而是就那么直直地立在纸上。

接着，就在刘子铭眼前，这支笔突兀地开始逐渐自行移动了起来，所书写出的也不是圆珠笔本身的黑色，而是鲜红，并且粘稠的颜色。

如血一样的颜色。

很快的，凭空而动的圆珠笔就书写出了三句话。

“想要朋友的魂？”

“很简单。”

“拿你自己来换。”

仅仅只有十三个字。

却显得格外之凄厉。

如果正常人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就算不当即被吓死至少也得被吓得夺路而逃，然而问题是吧......

刘子铭哪是正常人？

就算是速成的，但他好歹也是个道士，还是个有度牒的正经道士！

况且比起那吃人的棺材来讲，你算个毛啊？

刘子铭也懒得再和这玩意废话，就在他的阳眼之中，那东西的形体已经彻底凝实，乍一看去，这玩意就像是一团黑乎乎的薄雾，没有四肢躯壳，但在头脸的部位，却挂着两颗血淋漓的眼珠和一张空洞洞的嘴。

看起来很唬人，然而在道教术语中，这玩意叫做‘怨不成型。’

用更简单的的话来讲。

那就是杂鱼一条。

那只笔仍在挪动，如血般的线条胡乱绘制于纸上，然而刘子铭只是伸出食指，随意按上。

那支笔登时便停住了。

黑影用了用力，发现笔根本纹丝不动，那两颗血淋漓的眼珠一阵咕噜噜地乱转，恶狠狠地瞪向刘子铭。

但它马上就发现，也有一双眼睛在瞪着他。

黑影往左边挪了挪，刘子铭眼睛随之往左。

黑影往右边挪了挪，刘子铭眼睛随之往右。

于是黑影终于确定了，某人是能看到它的。

于是下一秒，刺耳的尖啸声忽起。

那黑影倏地朝着前方扑来，那粘稠如墨的雾体眼见得即将裹上刘子铭全身，但迎面而来的，却仅有一只闪着青光的拳头。

“砰！”

“装神弄鬼玩笔仙是吧！”

“砰！”

“写什么血字吓人是吧？”

“砰！”

“学厉鬼偷人小姑娘魂魄是吧？”

“砰！”

“他娘的咒老子找不到工作是吧！！！”

“.......”

“.......”

不知过了多久，拳击声才逐渐消失，刘子铭甩了甩手，散去剩下的那点辟邪法术，接着对门外叫道：“赵大姐，事解决了，你带着囡囡进来吧！”

赵丽泽抱着自己的女儿，先是胆战心惊地朝着门内望了一眼，见到没有血浆遍地，这才一步一步挪了进来，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接着急切地说道。

“道长，请问这事情——”

刘子铭挥挥手。

“放心，已经解决了。”

就在刘子铭眼前，那团灰雾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形体，眼见得马上就要消散，而在它曾经肚子的地方，如今正有十来道清光微微漂浮，散发着朦胧的氤氲。

这是魂魄。

而且不止是小姑娘的。

“看你实力确实挺弱鸡，但这业务还真有够熟练的，让我数数啊......光尸狗就有三个？现在玩笔仙的小孩这么多吗？”

刘子铭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一个最省力的办法。

那就是一波把这些玩意统统全都送回去。

他拿出三支线香，点燃，接着四处踅摸了一圈，发现没啥能插的地方——于是只能把那张硬壳纸团了团，用那团灰雾的脑袋做固定，最后才插上香。

刘子铭手掐法决，开始轻声念诵了起来。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是道家的‘归魂咒’。

随着声音的继续，那些清光渐渐浮起，绝大多数都随着烟气缥缈而去，他们将在咒文与肉身的牵引下，三日后自行回归本体，但仍有四道在桌子上徘徊不定。

尸狗，雀阴，非毒，吞贼。

正是小姑娘缺失的那四个。

刘子铭看了一眼女人惶恐的神色，轻叹一声，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

——干脆也别等三天了，直接塞进去吧。

于是颂咒声忽变。

“湛湛青天紫云开，朱李二仙送魂来。三魂回来归本体，七魄回来护本身。”

接着，一指。

那四道清转眼间便没入了小姑娘的灵台。

片刻后。

那无神的双眼逐渐聚焦，惨白的脸颊间也重新焕发色彩，那小姑娘轻轻抬起头，朝着自己的母亲看了一眼。

“妈妈?”

.............................................

由于魂魄离体多日，在说完那两个字后，小姑娘便似乎有些不支，就那么躺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然而就是这区区两个字，已经让赵丽泽当即失声痛哭，然后是她的丈夫，那个名叫王华的男人也费力地挪了进来，听闻自家孩子被治好之后，竟是不顾自己的肢体残疾，当即就要给刘子铭跪下磕几个响头。

在费了好大力气勉强制止对方的举动后，刘子铭抹去满头的大汗，对夫妻二人仔细交代了之后疗养需要注意的事项，不过就当他打算离开时，却被王华给拉住。

这个失去一手一脚的男人弯着腰，从家中一个抽屉的夹缝中翻找了半天，自其中拿出了一小个布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钱。

红彤彤的钱。

“真是不好意思啊，刘仙长。”王华用仅剩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把钱递了过来。“我的工伤赔偿一直被领导拖着没下来，现在家里面能凑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但您放心，只要我这钱下来了，肯定会给您补足的。”

刘子铭看了一眼那摞钱。

不多，大概只有五六千左右，但完全足够他安稳地过完这段日子。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王华夫妻二人。

衣物陈旧，面容早衰，都明显长年劳作并且营养不良，但就算如此，他们二人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舍之色，有的，只有真诚的感激。

刘子铭咧嘴一笑，伸出手，按上那摞钱。

然后，仅从中抽出一张。

“刘仙长，你这是？”

刘子铭没回答，他只是挥了挥那一张红色的纸张，接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