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武这一次就属于，姜万钧没有放权，他自己演了一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戏码，还特么演砸了。让姜万钧说他什么好呢？

说他恃宠而骄？

或许有那么一点。

说他膨胀了？

也可能只有那么一点。

常有人说骄兵悍将，骄兵悍将，对于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将士们来说，抽掉了“骄悍”两个字，很可能就变成了一只大“鹌鹑”，哪还有战斗力可言。

这就是姜万钧头疼的地方。

姜万钧在李秀宁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周围弥漫着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

“既然活着回来了，不想和孤说点什么吗？”

“属下把城丢了，万死难辞其咎。”包武现在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包武的回答姜万钧很不满意。“哼，你们到是一死百了，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不畏死，为的是求活，置死地而后生，不是为了求死，我把你们派过去是送死的吗？那还不如送过去一头猪。”

人们向来推崇，“文死谏，武死战。”

可如果底下人全来这一套，那姜万钧干脆自杀算了。

“死谏”和“死战”都是手段，而不是目标。

动不动就求死还行？

“属下愚钝，除了一死，不知该做什么。”包武脑子不开窍道。

随着包武的话说出口，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席君买在一旁干着急，君上都说了，“不畏死，为的是求活。”

跟前这个憨包却还在“一心求死”，笨到他这都档住了啊！

姜万钧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撑着脑袋，好像睡着了似的。

李秀宁有点看不懂，这杀又不杀，放又不放，这不符合姜万钧“杀伐果断”的性格啊！

有那么难处理吗？

在李秀宁看来，无论姜万钧是杀还是放，都不会有人跳出来挑战姜万钧的权威。

姜万钧心里在想什么呢？

姜万钧心里其实是在叹息。

他之前命令包武，要包武将今年伊吾农场的全部收入用来巩固城防，把钱都花掉，不需要屯粮。

包武没有执行，从这里开始便为之后埋下了隐患。

因为走错了第一步，当突厥人来袭的时候，包武下意识的觉得城防不稳固，不能一味的防守，所以迈出了冒险的第二步，偷袭。

包武本来就不善谋略，一步错，步步错。

姜万钧了解包氏兄弟二人，穷人家里的孩子，之前吃过苦，挨过饿。

让包武将伊吾农场的全部收入都花掉，他这是舍不得了。

要是换成一个贪生怕死的纨绔子弟，可能还没这种事了，这上哪说理去？

过了好半晌，姜万钧才再次开口。

“唉！舍不得粮食啊？”姜万钧轻声问道。

本来还咬着牙坚持的包武，听到姜万钧的话，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是。”

如果姜万钧大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包武都能坚持，可是一下子被姜万钧猜中心思，他心中的“委屈”好像找到了宣泄口，全都涌了出来。

“没出息。”姜万钧心里也不舒服。

“君上，是包武给你丢脸了。”

“哼！你说你当时舍不得，最后全便宜了突厥人，何必呢？”

“不会便宜突厥人，钱让我埋起来了……粮食和牲畜让我都分给了百姓……”包武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流眼泪。

“不长记性，你要是直接把粮食烧了，突厥人反而不敢逗留太久，抢不到粮食他们就要挨饿。你把粮食分给了百姓，他们非追着百姓不放不可。”姜万钧都不知道说包武什么好了。

“我带着人多坚持了一天时间，百姓破城之前就已经躲到了山上去，突厥人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

“瞧你那点出息，都是小算计，小聪明，小家子气。

在你知道城守不住的时候就该做好最坏打算，遣散城中百姓，然后在城中主要路口堆满易燃之物，接着诱骗敌人进城，你再一把火把城给烧掉……

这样既能阻挡突厥人的追击，便于你们逃脱，同时也可以毁掉突厥人即将获得的落脚的地方，让他们空欢喜一场，要是一把火能歼灭他们一部分有生力量，你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还好意思说多坚持一天，很光彩吗？”姜万钧既然没打算重罚包武，他就不得不帮助包武总结经验教训，避免下次犯同样的错误。花了这么高额的学费，怎么也要学会点东西。

包武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开始走错了路，后边的应对还是不错的，现在听了姜万钧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他以为的“不错”最多算中规中矩，根本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

“是属下不中用。”包武脑袋垂下得更低了。

“为什么我在给其他人安排任务的时候，允许他们自己发挥？就是因为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作为带兵的统帅不可能靠请示打仗，允许他们发挥，这更有利于他们在前线指挥战斗。

你和他们比还有一定的差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吗？”

“是，属下知道错了。本来我想和那些狼崽子同归于尽的，实在没脸回来见君上，是兄弟们说，我的命还值钱，回来可以给君上用来整肃军纪立威……”

“就你这么一颗破脑袋，砍了能吓唬谁？还立威……”姜万钧气得站起来过去抽了包武一巴掌。

“不是‘立威’，是‘杀鸡儆猴’。”席君买恨铁不成钢的纠正道。

姜万钧回手也给了席君买一巴掌，“滚蛋，上学不好好上，一对糊涂蛋。”

席君买挠了挠头，冲着包武挤了挤眼睛，然后乖乖站到了姜万钧后边去。

见到包武等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姜万钧也是于心不忍，想了想，军棍就免了吧。

“包武。”

“属下在。”

“革去你一切职务，去霍方帐下当一个杂役，收复伊吾时允许你戴罪立功。”

“属下领旨。”

“都下去洗洗，顶风都能给人熏个跟头。”

“是。”对于包武来，这个结果已经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姜万钧算是受席君买的启发，“杀鸡儆猴”还不至于，但当成一个反面榜样给霍方提个醒，“以儆效尤”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