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养鸡杂役开始

《长生,从养鸡杂役开始》

第六十章 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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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深海海底。

浑浊的水流。

一道身影没有任何凭恃,盘坐在水流之中,任水流在他身上流过。

一身凝固的银色衣袍,衣袍上充满了异域味道的花纹。

似乎仍旧充满了弹性的肤质,灿烂如星一般的双眸仿佛也凝固在某一刻,静静地看着某处。

只是眉间微锁,似是遇到了一件无法解决的难题,又似乎有什么难以弥补的遗憾。

那身影就这么孤伶伶地盘坐在这处无名的海底。

没有其他人。

没有朋友。

没有灵兽。

也没有亲人。

仿佛千年、万年,他就在这里,始终不变。

王魃漂浮在这早已枯寂的身影前,看着这张仿佛凝固在了岁月长河中的中年面孔,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被海水隔绝了无数年,在这片深海中回荡了无数年,旷日持久的孤独。

而就在这时。

“王魃!”

“牙!”

两道急促的声音在水流的激荡中,伴随着气泡的生出而变得模糊。

却也将王魃从那遥远的孤独情绪中惊醒过来。

他连忙朝身后看去。

却见数步之外,身后激荡的水流中。

半边身子都被湍流极速拉扯的秦凌霄,正面容惊慌地抓着掘穴海獭的后肢,将掘穴海獭本就不长的后肢,拉得笔直。

而掘穴海獭则是瞪圆了眼睛,双臂拼命抓着它的青黑色令牌,脖子费力地扬起,正‘牙、牙’地怪叫,顿时有无数气泡涌出。

青黑色令牌此刻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悬在原处纹丝不动。

王魃扫了一眼自己手中同样散发着光芒的令牌,旋即立刻催动万法母气。

然而往日足有数丈大小的大手,此刻却小得可怜。

不过总算是将秦凌霄给抓了回来。

而在看到秦凌霄身上那层随时可能破裂的微薄宝光时,王魃不由得微微一怔。

低下头,自己身上,秦凌霄附着给他的宝光,却更亮眼些。

而没了秦凌霄的扯后腿,掘穴海獭也慌忙缩回了身体,一把将青黑色令牌抱住,圆滚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庆幸。

“牙、牙!”

王魃连忙将秦凌霄放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几步之外还是极速湍急的水流,然而这里却平静无比。

仿佛两处天地一般。

只是他也隐隐感觉到,此地的元磁之力,似乎也浓郁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明明万法母气并不受元磁之力的克制,可在这里,却能够感觉到绝对的压制。

秦凌霄此刻面色苍白无比。

一旦方才她没能抓住掘穴海獭,被外面的水流卷走,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元磁之力的迅速侵蚀下法力耗尽,之后被这深海之水活活压死。

而最糟糕的结局,则是被水流冲上天空,随后被四处逡巡的凶兽分而食之。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秦凌霄心中便难以抑制地升起一抹后怕和恐惧。

本能地便往王魃身边靠了靠。

只是旋即也看到了前方的那具已经没了气息的身躯,不由得面露惊容: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

旋即她也注意到了那身躯衣袍上熟悉的装饰花纹,心念电转,忍不住惊声道:

“这……他难道就是那个中胜洲的修士?”

“就是那个、那个临时洞府的主人!”

她连忙转过头,看向王魃。

却见王魃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显然心中也早已有所猜测。

王魃这时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来到这里之后,令牌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了。

他没有妄动,而是环顾四周。

四周的水流湍急不止,远比之前在海中的海浪要急促了不知多少。

浑浊不清的水流,在元磁之力的压制下神识也极难张开,让他只能大致观察。

只是观察了一番,却意外发现,此地竟只看到寥寥几只凶兽远远地快速游过。

更远处,隐隐能看到有模糊不清的阴影一闪即逝。

“这里……恐怕已经是在海障中了!”

王魃心中,迅速得到了一个让他神色凝重的结论。

不过凶兽数量稀少,海障倒是少了一大危险。

毕竟海障也就两点比较麻烦,一个是其中躲藏的凶兽,另一个则是海障中恐怖的元磁之力。

湍急的水流威力极大,也很危险,但相比前面两个难题,却也算不得什么。

而对于元磁,王魃有令牌的防护,倒不是太担心。

再说还有能够隔绝元磁的大福。

想到这里,王魃立刻便将大福唤了出来。

“大福!”

出乎王魃的意料,大福刚出来,便立刻扭动脖颈,快速地嗅着什么。

旋即尾巴忽然贴在地上,朝某个方向忽然低声‘嘶呜’了两下。

王魃还未明白大福的意思。

大福便转过头看向那尊无有生息的银袍身影。

淡褐色竖瞳之中,闪过了一抹激动,之后竟是直接一头扑了上去!

“大福!”

王魃忍不住低喝。

然而那身影似乎对大福有着无穷的诱惑力,大福听到王魃的声音纠结地回过头,随后竟反而加速扑去,张开嘴巴,一口朝对方咬下!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突然,且距离也实在是太近,王魃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福一口将那身躯吞下,随后……又张开嘴巴。

那身影纹丝不动。

只看到蓝舌飞快地舔舐着这尊银袍身躯,就仿佛是在品尝无上的美味一般。

大福舒服地眯着眼帘,甚至发出了享受的哼唧声。

“它、它在吸收那人身上的元磁之力?!”

秦凌霄忍不住惊讶道。

王魃面色微微凝重,他也看了出来,也顿时明白大福为何会失去控制。

元磁之力对大福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

这些日子在深海中,除了被收入灵兽袋里,大福几乎无时不刻都在吸收着海水中的元磁之力。

不过虽然如此,王魃还是戒备地盯着那道身影。

伴随着大福的吸收。

那道银袍身影身上原本似是凝固的衣袍,竟悄无声息地缓缓垂落。

随后又在水流的带动下,微微摆动。

而与此同时,大福的身上,肉眼可见地越发充盈起来。

随后似是终于突破了某个瓶颈一般。

大福额头上的独角竟是瞬间亮起。

它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

额头上的那根独角上,瞬间有一抹令王魃心惊肉跳的灰色光芒甩了出去!

那道灰色光芒无声无息,没有半点阻滞地飞向了不远处。

随后击中了徘徊在外围的几头三阶凶兽。

在王魃吃惊的目光中,那几头三阶凶兽瞬间无声化作了几团血雾。

激流之下,听不到半点声响。

然而王魃的脸上却充满了惊色。

“好惊人的威力!”

“这是什么法术?”

许多灵兽都有天赋法术,譬如搬山猿,成年之后便可自然而然掌握‘山崩地裂’法术。

当然,这法术的威力最多只有二阶,远比不上眼前大福的这道‘灰芒’。

照他的预估,在大福释放了元磁之力后,恐怕三阶的灵兽,少有能够抵挡得住这一招的。

大福的肉身之力本就强悍,再配上这一招,可谓是远近皆可攻。

不过就在大福继续舔舐着那道银袍身影之时。

也不知道大福碰到了什么。

忽而银袍身影眉心处,一道虚影升了出来。

在王魃瞬间警惕的目光中,那虚影迅速变大,转眼便与常人一般大小。

而虚影的模样,赫然便是下方的这尊银袍修士!

他直直看向王魃,音容相貌与活人无异,此刻目露怅然道:

“茨席木塔衣物唔卡秀无疑……”

“残魂?!”

王魃立刻凝神戒备,一旁的秦凌霄也第一时间掏出了小印章。

然而秦凌霄听到银袍修士的话,却顿时面露惊疑。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储物法器中,摸出了一只海螺一般的法器,不知道捣鼓了什么。

海螺法器中,顿时便传出了那银袍修士的声音:

“……我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王魃不由得愣住了。

他微微侧身,却发现银袍修士的目光对准的方向,始终没有变化。

“不是残魂……只是一段留影。”

他顿时恍悟。

而大福回头看了眼虚影,随后便又回过头,继续舔舐。

掘穴海獭见大福流哈喇子的模样,顿时也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地从令牌上滑下来,几下便蹿到了银袍修士的身旁,扒拉起来。

而虚影却浑然不觉。

目光中带着一丝遗憾和不舍,海螺法器,也同时传出他的声音:

“我叫余尘。”

“本是中胜洲元磁宫四阶法师,来此,本打算借助深海中少有人利用的‘元磁虚眼’修行,之后顺便将废弃的虚眼填埋……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出现了传说中的‘真实膜眼’。”

“此处真实膜眼,已经处在了由虚向实转变的关键节点,一旦完成,甚至可以从膜眼窥见此界之外,而此膜眼亦会迅速将整个海域化作元磁世界,届时天地残缺,或许小仓界也要毁于一旦,我既是元磁宫法师,自是责无旁贷,只是……”

银袍修士虚影的眼中,那抹不舍愈发浓郁:

“……我的妻子如今还在等着我,临走前,我还说这次攒足了足够的元磁之力,与她一起踏入五阶……”

海螺中,有些孤寂的声音,在这深海海底,缓缓流动。

王魃和秦凌霄一时之间,都不由得微微沉默了。

王魃想起了步蝉和王易安。

而秦凌霄,却又忍不住想到她与王魃这段时间以来的点点滴滴……

一想到这,她的心头便忍不住一阵阵绞痛。

银袍修士虚影停顿了一会,旋即又展颜笑道:

“不过……我也算是成功了,我以肉身承载了膜眼中的大半元磁,打断了膜眼化实的过程,至少一两千年内,此处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至于再之后,想来后人应该也早就发现了此处的问题,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了。”

“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你或者你们,若是看到我的留言,能将我的遗蜕送回中胜洲。”

“若是方便的话,最好是送我去元磁宫,对了……”

说到这里,银袍修士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歉容:

“如果看到我的道侣李月华,麻烦和她说一声,我对不住她……”

“拜托了。”

“我身上的宝物和法器几乎都已经被此处膜眼同化,无法给予你们报酬,不过我在一处临时洞府内,曾留下了两道传承法令,里面便有我和道侣一起改良后的《元磁真法》,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汲取元磁之力修行,理论上,足可修至化神。”

“两道法令传承都是一样的,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法咒,便可以解开这两道传承法令的封锁,具体的法咒是……”

“拜托诸位了,记住,我的妻子,叫李月华,她是元磁宫法师……”

银袍修士艰难地缓缓躬身,朝着王魃的方向微微一礼。

虚影晃动了两下,旋即悄无声息的化作了深海里的点点荧光。

看着这一幕。

王魃的眼中,却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

若是这位‘余尘’所言属实,那么整个小仓界的修士,恐怕都要欠他一份人情。

“只是……值得么?”

他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评判。

因为他便是受益者。

若是没有‘余尘’的以身镇膜眼的举动,距离此处最近的风临洲恐怕多半便像是如今被大洪水淹没的三洲。

别说王魃,恐怕王魃的祖上都没有出生的机会。

但他能想象到对方的妻子在家中日日等待,却迟迟等不回丈夫的失望,乃至绝望。

拯救了一个小仓界,却让妻子苦苦等待,直至含恨终老……这样的牺牲,对于被救下来的人来说无比幸运,可对于他的妻子,又是何其的残忍。

他自问自己做不到这般。

毕竟他信奉的,一直都是‘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的准则。

以他的风格,也只会第一时间传讯给其他有能耐的人后,便立刻远离这里。

但面对这样的人,这一刻,他还是叫住了大福,旋即郑重地敛容正冠,尊敬地朝银袍修士长身一拜。

秦凌霄此刻也不由得正色,跟着王魃同样行了一礼。

在这样的人面前,她心中没有半点骄傲。

大福疑惑地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虽然还有些嘴馋,但也不知道为何,它下意识也跟着王魃,笨拙地合拢两只完全合不上的爪子,趴在地上,冲着银袍修士,磕了几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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