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瞻与向朗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武乡侯府。
那原本宽敞的前庭此刻也算是摩肩接踵,大量穿着洗到发白汉服的士人聚集在此处。
管家福伯已经在安排仆役准备桌椅以供士人抄书,但还有大量士人无法安置。
诸葛瞻的家将客气的为诸葛瞻开辟出一条道,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古代脱产的读书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一般家庭,孩童五六岁就要补贴家用或是采摘野菜,或是放羊牧牛,邓艾的童年就是如此。
而读书人,即便是落魄到范进这样的,也是有人帮衬。
像胡屠夫在范进中举后便掏出了七八斤肉、几千钱,如果用后世的阶级分析法看的话,现在的读书人基本算是小市民或富农阶级。
“让一下,让一下。武乡侯到!”
诸葛瞻的个子太矮,在家将的帮助下爬上了桌上,这让众人看见了他。
“拜见武乡侯!”
诸葛瞻不说话,只环视左右,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消失,众人纷纷抬头望向诸葛瞻。
在权势的加成之下,即便年纪尚小,也依旧能威慑众人。
诸葛瞻达到效果后便开口道:
“二三子!我知道你们所为何来!”
“自古寒门读书人有多艰难?你们想要求学却无书籍,无良师,无良友,而我今天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放眼天下,还有比我父亲诸葛丞相更能称得上一代名相的吗?”
诸葛瞻停下,等待众人的回应。
“没有!”
“那么诸葛丞相的藏书、述作你们想看吗?”
“想!”
台下士人们激动的喊着。
诸葛瞻继续说道:
“我做这件事前,也有人指责我,认为我这样做是忤逆孝道,父辈遗物,怎么轻视于外人?我却不这么觉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众人回答,诸葛瞻便自己回答道:
“因为我认为,为人子的最大孝顺便在于实现父亲的抱负!继承父亲的遗志!这才是大丈夫该有的孝道。”
“我的父亲一生都在为光复汉室,还于旧都而努力。他六出祁山,北伐中原,最终病逝于五丈原。”
“我虽年幼,却也有那宏图之志,父辈的梦想我会帮他实现!”
“将这些书籍给予忠于汉室的读书人,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孝顺,不是我的父亲最想要看到的吗?”
诸葛瞻指着面前的读书人呵问道:
“你是忠于汉室的读书人吗?”
诸葛瞻面前的士人涨红了脸,大喊道:
“我是忠于汉室的读书人!”
诸葛瞻的手指在人群中不断指着:“你,你,你...”
每一个被指到的读书人都大喊道:
“我是忠于汉室的读书人!”
最后,这一道道呼喊形成了一道合声,直冲入云霄,每一个读书人都心潮澎湃的大叫着。
诸葛瞻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双手伸平,微微下压,示意着安静,等到士人们恢复了平静,诸葛瞻才再度开口道:
“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些敝扫自珍的人又怎会明白我的内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些书籍是家父生前的收藏,但比起这些珍贵的书籍,更珍贵的难道不是面前心怀汉室的你们吗?”
“良鞍配好马,宝剑赠英雄!”
“接下来我会挑选你们中擅长书法的人来负责抄写书籍,那些没被选上的也不用灰心,只要你们再去带来3位满足抄写要求的读书人,那么你们也能获得《武侯文集》中的任意一篇抄本!”
在众多士人的欢呼声中,诸葛瞻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武侯府自有西席,一一评判众人的书法。
良者留,劣者去。
谢灵是蜀郡人,他的父亲担任粮仓小吏,是故他也读过几本书,但也仅限于读过书罢了。
他天资驽钝,没能拜上什么大儒为师,只是识字,能够继承他父亲的小吏之位。
这一日他正想买些油盐回家,却看到一名骑兵在街上狂奔,并说去武乡侯府便有书拿。
这种事他压根不信,天上哪里会掉下馅饼。
此事说不定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想要欣赏小民的丑态,才设下的一个局。
但是听到是武乡侯后,他没来由的停住了步伐。
若是丞相的话....
他想起了那个坐在四轮车上,脸上露出和善笑容的奇伟男子,心中不免有些悸动。
罢了,罢了,反正去了也不会吃亏!
谢灵一咬牙便向武侯府跑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如他这般的读书人也在向武侯府跑去,看样子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
武乡侯的管家告诉他,书可不是白送的,而是要他抄完5本,才会送他一卷抄本。
谢灵反而放下了心,这样才对嘛!
等到他听完诸葛瞻的演说之后,他的眼眶红肿,从未出过蜀中的他也对那曹魏起了痛恨之情。
只读过几本书的他,脑中只有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但他很快便觉得羞耻,我一个只看过几本书的小吏之子哪里算得上是士呢?
拿着毛笔,努力在白纸上写着武乡侯府四个大字。
他从未练过字,一团墨块聚在一起,看上去难看极了。
谢灵低着头,就这种水平,自己都看不下去,他还是不出所料的被淘汰了。
谢灵垂头丧气的向门外走去。
管家正在门口指挥着家将张贴着什么,看到谢灵萎靡的神态,不免安慰道:
“小郎君不要自责,我家侯爷心善,即便不能入选,也可通过邀请3名满足条件的友人加入,到时候不仅你的友人可以拿到抄本,你也可以直接拿到,何乐而不为呢?再再退一步,我家少爷准备建造一处藏书阁,建好之后便对全体读书人开放,只要通过基础考试,便能获得一卷丞相文集的手抄本,小郎君何必忧虑?”
谢灵眼前一亮,虽然他的字不行,但他的一位朋友能行!
兴冲冲的往家里走去,顺便准备上一斤腊肉,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何随,何随!”
一年轻人推开了门,脸上带着笑意,看向了谢灵:
“怎么,有什么事吗?”
何随,蜀汉大鸿胪何宗之孙,双柏县长何双之子。
谢灵的父亲曾是何双的属下,何双为人滑稽、爱说笑,有如淳于髡。
是以谢灵的父亲虽然身份低微却能与这位县长相交甚欢,只不过何宗便是橡皮图章,何双又只是县长,再加上何双早亡,是故何随这些年颇赖何双旧故接济。
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像昭烈帝那样,爷爷还是东郡范县县令,孙子就成了贩履织席之徒。
何随本人家中藏书不少,他治《韩书》、《欧阳尚书》,只是偶尔囊中羞涩,还未被州郡赏识起用。
“武乡侯放话,只要抄书5卷,便送《武侯文集》手抄一卷,你就不想来吗?”
何随稍加思索,他想的更加深刻。
蒋琬,费祎等权臣都是武侯门下故吏,自己此刻靠过去显然是件好事!
谢灵又匆匆叫上几位同为小吏之子的伙伴,这才匆匆向武乡侯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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