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霍尧不肯再说了，他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季晚浓：“你自己想。”

季晚浓绞尽脑汁，脑细胞都死光了，也没想起来。

主要是霍尧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了……

她感觉的不会有错，那玩意儿就是杀气！

季晚浓：“……我，我想起来了，但是害怕不对，你先说说，我听一下。”

霍尧冷冷一笑：“呵！”

季晚浓：“……我没忘，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霍尧脸色铁青，女娲毕设的脸，都有点扭曲了。

好几次，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俞妤什么也没说，牵着儿子去喝水了。

有些事儿，当八卦听了也就听了。

有些事儿，不该听就滚远点。

谁的心底没有一点对旁人难以启齿的事儿啊。

成年人了，这点子眼力劲儿得有。

俞妤一走远，霍尧身上散发出的抗拒气息，便瞬间消失。

他看着她，低声说：“八岁那年，我妈不在了。我一有空就去那间公园，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坐在秋千上，想我妈。”

季晚浓拼尽全力在贫瘠的脑袋里搜索，很可惜，霍尧都给了这么明确的提示，他八岁的时候，她六岁。

可她依然想不起来六岁那年，她遇见过八岁的霍尧。

哪怕是朦胧的记忆碎片都没有！

要命！

霍尧却不介意她忘得一干二净，轻声说道：“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爸爸陪着，只有你，和我一样，独自一个人。你就坐在我旁边的秋千，那天，你穿着红色的外套，领子有一圈白色的毛毛，黑色的裤子，红色的小靴子，也是毛茸茸的。”

季晚浓依旧是一脸迷茫，然后她点点头，努力装出一副自己想起来的样子。

霍尧被她逗笑，也被她气笑：“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别演了。累不累？”

季晚浓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儿：“不好意思啊，真想不起来了。”

霍尧：“没事，我记得就好。”

季晚浓的心脏，不争气的狠狠抽搐着。

她以为只有她记得，他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是，他压根就没放进过脑子里。

可是，忘了的人是她，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的人是他。

霍尧：“你还戴了手套，绿色的，耳套也是绿色的。”

季晚浓：“我喜欢绿色。”

霍尧：“我知道。”

季晚浓：“可爸妈总喜欢给我穿粉色，红色。”

霍尧：“所以你身上总是红红绿绿。”

季晚浓：“…………”

霍尧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从口袋里摸了一块糖给我，绿色的包装。你是真的喜欢绿色。”

季晚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很小气，我能把我最喜欢的绿色包装的糖给你，我觉得不太可能。”

霍尧忍不住抬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也觉得不可能，你不是会分享的小朋友。唯一能让你心甘情愿分享退让的人，只有晴晴。”

季晚浓眼皮狠狠一抖。

晴晴，她最宝贝的妹妹。

霍尧：“俞妤电话挂得太快，你没听到，我已经跟季娅晴彻底说清楚了，很多年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早就改口叫我姐夫。你心里最大的顾虑，可以抛开了。”

季晚浓虽然不可置信，但她知道，霍尧不会撒谎骗她。

她打个电话问问晴晴就知道真假的事儿，他没必要撒谎。

她瞳孔闪烁一番，嘴角抽搐了十几下，最终无奈的叹气：“姐夫，是你逼我妹妹喊的吧。”

霍尧：“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我不该再替她隐瞒下去，她在外边闯的祸，干的事，应该让她爸妈和姐姐知道。”

季晚浓：“这就是威胁！逼迫！”

霍尧低笑两声：“就当是吧。”

季晚浓：“…………”

霍尧轻轻的牵起她的手，见她没有甩开自己，这才握紧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

他说：“你愿意把最喜欢的糖给我，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妈妈。你同情我。”

季晚浓眼前飞快的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她飞快的眨眨眼，认真的看向了霍尧。

霍尧：“想起来了？”

季晚浓：“不知道。”

霍尧：“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一点一点说给你听。那时候，我只觉得你烦，我一个字都有给你回应，你却一直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个不停。我实在是烦了，吼了你，告诉你，我妈死了，死了，为了保护我死了。”

季晚浓抖了抖眼皮，嘴唇也微微颤抖：“我……”

她想起来了。

她记起来她说了什么，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黑风衣黑裤黑靴子黑头发的孩子的脸。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那我还是很羡慕你，你有自己的妈妈。我没有妈妈，我一生下来，我妈妈就把我扔进水里要淹死。”

酷酷又暴躁的孩子说：“没有妈妈，你是怎么长大的！”

她说：“我现在的妈妈把我养大的。她是我妈妈，可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女儿，她不会再要我了。你看，我们俩都一样，没有妈妈。可你比我幸福，你有妈妈，你妈妈也爱你。她死了，她没有办法再爱你。我妈妈还活着，但她不愿意再要我。”

她还说：“我真羡慕你，你妈妈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妈妈真好。”

再然后，就没有了，只剩下秋千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对，过了一会，爸妈来公园找她了。

那天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爸抱着她，妈踮起脚尖给她脑袋上裹围巾。

冬天，太冷了，她鼻涕都冻住了。

“骗人，你明明有妈妈，还有爸爸。”

那是霍尧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

霍尧：“你还忘了一件事。”

季晚浓眨眨眼：“嗯？”

霍尧：“你爸妈接你回家之前，你扑向你爸怀里之前，你先抱了我，还把鼻涕蹭在了我的衣服上。”

季晚浓：“…………”

好好好，本来挺浪漫一件事，他非要搞成这样是吧？

霍尧又是低笑两声，语气里都含着明显的笑意：“那件衣服，我现在还留着，张姨要扔，我没同意，她要给我洗，我也没同意。”

季晚浓：“……可以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霍尧低笑出声：“晚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靠近你。我只要露出一丁点靠近你的意思，你就会立刻躲得远远的，藏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了？”

季晚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