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扈吊着左边膀子,面色苍白地在山林中跋涉。
他右手倒提长刀,不时抬头往天上看。
或许是他看天的频率太多了,周边跟着他的几个山贼也忍不住仰天望去。
一轮弯月高挂东边,周围群星寥落,云雾如纱。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瞧的。
“头领,这天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薛仁扈若有所思地扫视四周,口中道:“没什么,山里晚间多有蛇虫,大家伙儿留点心。”
正说话间,右侧草丛簌簌作响,随即钻出几个人来。
众贼纷纷闪开,凝目看去,却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狩猎队的郑老彪,会写字的冯武,老宋,马三儿以及……拎着一根扁担,畏畏缩缩的的韩封。
众贼心下一松,当即便有人笑骂道:“郑老彪,老子就知道你个龟儿死不了。”
郑老彪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冯武笑道:“祸害遗千年嘛,这小子缺德都缺冒烟儿了,不知哪位阎君能收得了他。”
一边说着,几人一边向大队贴近。
薛仁扈却本能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向天上一望,却发现之前一直盘旋在周围的那只怪鸟儿已经不见了。
巧合吗?还是……
他当机立断,朝着几人冷冷道:“我方才听到前边似乎有些动静儿,怕不是官狗追上来了,我们都已力乏,你们正好去前面打探一二。”
这是要把他们支走!
这个变故却是郑冯等人没想到的,他们下意识朝韩封看去,不料这个小动作却被薛仁扈逮了个正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在夜色中宛如两盏鬼火,一错不错地盯向韩封——这个当初自己临时起念,留了一命的老鼠。
这只老鼠既然可以寻宝,那么……
他是否还拥有一些别的异术呢?比如说……驱使禽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自己的严密监控下,车队的消息还会泄露出去,也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视线焦点的韩封怔了怔,随即眼含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像是被群虎环视的猎物般颤声道:“郑爷和冯爷几个想必也累了,那就……由我去探一探?”
冯武最先反应过来,大刺刺地道:“知道爷几个累了,那还不快去?找抽呢!”
说着,作势欲踹,韩封急忙连滚带爬地闪开。
不过这一闪,他倒是凑到了薛仁扈几人近前。
薛仁扈心中的不安瞬间到达了顶点,他握紧刀柄,正要有所动作,倏然间,一抹雪亮的刀光闪电般夭矫掠起,充盈在他的瞳孔中,耳边先是一阵刺耳尖啸,随即“噗噗噗”连响,三颗头颅在他眼前如西瓜般抛起,脸上犹自凝结着愕然与迷茫。
这一刀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切便已经结束。
薛仁扈只觉脊背发凉,整个人遽然后撤,同时长锋连舞,在身前布下三重刀网,不过……却补了个空。
韩封根本没管他,而是直奔剩余的几个贼寇,与此同时,郑老彪和冯武等四人也挥刀围了上来。
十几息后,场间站着的就仅剩下六个人了。
五打一。
薛仁扈握着刀,脸上的寒意几乎能凝出冰来:“好,好得很,郑虎、冯武,还有宋奎马三儿,我当初留了你们几人的性命,你们如今便是这般回报我吗?果真是有情有义。”
郑老彪呸了一声,愤恨道:“你他娘恩将仇报,杀了老寨主,如今却有脸说我们背叛了你?薛仁扈,当初见你的第一面老子就该宰了你!”
冯武也冷笑道:“别以为你的心思谁都不懂,刚刚官军追来时,被你留下断后的全是我们这批老寨主的人,你不过把我们当成炮灰而已,还谈什么恩德?徒让人恶心!”
老宋和马三儿也纷纷喝骂,听得薛仁扈脸色更加阴沉。
“那你呢?你既然拥有如此异术,想必来历不凡,钦天监还是大理寺?想不到小小的殷溪岭,居然引得唐廷专门派驻了高人来潜伏,我薛仁扈倒算是有幸了。”
最后,薛仁扈目光一转,深深地看向韩封,这个场间自己唯一忌惮的人。
这小子隐藏得太深了,如果不是最后一刻那几人露了破绽,自己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届时再让他近了身……
想到刚刚那几个山贼的死状,薛仁扈不由得攥紧了刀柄。
韩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薛头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很可惜,他们不会来了。”
薛仁扈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提醒一下,我进过伙房,那些人的随行搭链,都是我装的。”
薛仁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这不可能,水和干粮我都查看过,没有问题。”
韩封摇头道:“所以说,你们这些人的知识面太窄了,下毒必须在食物里吗?愚昧!”
他像是在给人上课一般,细细地讲道:“有些毒,只要触碰到皮肤,就会渗进骨肉,一点一点地腐坏机体,临死前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给掏空了一样,只剩一层皮囊,不过缺点就是……发作得比较慢。”
薛仁扈蓦地用刀挑开了自己左臂的衣服,却见手臂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黑紫色的瘀痕。
“腐、尸、毒。”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韩封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你疑心不那么重,不用手去触摸那些搭链的话,本来应该是没事儿的。”
“现在么……”
“你该上路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用张万里那句“魂牵梦萦”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在梦里,自己杀了他不知多少遍,用尽了人间酷刑,让他尝遍了千万苦痛。
如今,他费尽心机,剪其翼、削其志、弱其能、困其身,已将外部所能达到的有利条件做到了极致。
做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
必杀之!!
胸中的杀意沸腾到了极点,但韩封此时却平静了下来,脑海中闪过这半年来的种种:
李氏夫妇血泊中的眼神、山脚下一排排的苍白尸体、扑鼻的血腥气、潮湿阴冷的柴房、福德伯得意的笑声,以及……那根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手指。
他闭上眼,獓因那狰狞的形貌一闪而逝。
土成骨,火作鬓,金为角。
铮!
二人之间的草丛骤然被分开一条平直的斩痕,薛仁扈下意识举刀一迎,胳膊刚抬到一半,一股微热的风陡然从他面前拂过,带走了一绺断发。
韩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断刃横举,一滴鲜红的血沿着刀锋缓缓流淌,最终滴落在地。
薛仁扈喃喃道:“世间竟还有这么快的刀么?愿闻其名。”
韩封淡然道:“此非刀,实乃道也。”
薛仁扈面上闪过恍然,随即脚底一软,砰然倒地。
一道细长的伤口,从他右侧嘴角蔓延到眉峰,与左颊的那道陈年老疤恰好对称,像是上天在他脸上画了一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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