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神京
初春时节,昨夜淅淅沥沥的一场小雨未曾停歇,将朱雀街一座座屋舍冲刷的格外明亮,道路两旁种满了翠竹,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依稀可以看见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打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哒,哒,哒.....”
雨水顺着竹叶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年的伞面上绣着一条额头点红的白蛇,盘踞半个伞面。在雨水的盈溢下,游动着,吞吐蛇信,似有跃出之意。
“小白,不许调皮。“伞下的青年,声音冷淡,一声呵斥,白蛇竟化为一团白烟,待烟气散去,附着在了青年胸口处的华服上。
青年年岁不大,姓沈名宁,是大晋天师的嫡传弟子。
受友人相约,特意前去相聚。
距离朱雀街百步远,便是神京三大奇观之一的听潮亭。
雨天的神京雾气朦胧,湖面上行驶的画舫掩没其中,如琼楼玉宇一般。
文人骚客便赋诗曰:“春雨时节多雅兴,行留听潮观琼楼”
到了听潮亭,沈宁没有去欣赏感慨湖面上飘泊的画舫。径直往湖中心的听潮亭走去,掀开帘幕,淡淡的檀香味萦绕鼻尖,石桌上摆好了果盘美酒,一位长相俊雅的男子正烤着暖炉笑着与身旁的婢女交谈。
见沈宁来了,两名婢女才打着伞走出了听潮亭。男子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宁收起油纸伞,坐在男子对面,喝了口香茗才开口道:“最近天师府事情很多,南乡那边在闹妖患。师尊让我准备准备,过两天我应该就要离开神京了。”
“南乡妖患,我听青衣司司正提起过,据说是丁级妖患,不少百姓死于非命,是该早点去解决——不过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其它两件事情要与你讲。”
“殿下请讲。”
“第一件事,便是大昭寺白蛇一案。”大秦储君嬴秦,指了指沈宁胸口处绣着的白蛇,轻声道:“青衣司司正已将你温养妖孽魂魄一事,呈禀龙案。不久便会有青衣司星宿传你去朱雀庭问话。”
“我知晓李司正不会善罢甘休,朱雀庭罢了,去便去吧。”
嬴秦早就预料到自己这位竹马会如此回答,摇头苦笑道:“沈宁,为了一个妖孽与青衣司交恶,不值!”
“殿下,它灵智初开就被大昭寺的法师剥皮抽筋,皮骨做成伞,血肉入灵药,再也入不得六道轮回,如今就靠我的灵元温养着魂魄。”沈宁看着赢秦,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殿下,它何错之有?”
“身为妖本身就是过错,你可怜它的苦难,可你又如何面对那些死于妖患的百姓,以及修道者?”
“难到对于妖非要赶尽杀绝,才算是对得起百姓与先驱吗?”沈宁沉默片刻,缓缓道:“人与妖相斗千年,东皇大泽的战场上白骨皑皑,灵槐仙树血染红叶。殿下,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条性命死去,我想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千年积怨,谈何结束?”嬴秦略带讥讽的说道:“就凭你温养妖孽魂魄,就可以了结人与妖之间的愤懑?怨恨?”
“所有事情总归是要有个开头的。”沈宁平静道:“伐恶留善,在人与妖两族之间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是我入问道境时许下的大宏愿。”
修道者在入境时通常会许下宏愿,以此鉴定道心。
长生、权力、财富......都可以做为宏愿,若是违背自己的宏愿,则道心受损,难以攀登更高的境界。
沈宁所许下的宏愿,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良久,秦嬴才微微叹了口气,“天师知道你温养白蛇魂魄一事吗?”
“师尊暂时还不知道。”
嬴秦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终究开是开口道:“罢了罢了,李司正哪里我去替你求情,至于天师,你自己想想办法。”
“多谢殿下。”沈宁起身致谢。
“另外还有一件事,却不是公事,而是一件私事。”嬴秦稍微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下个月皇妹笄礼,她让我务必叫你一同前往宫里。”
“殿下,南乡离神京路途遥远,途中若有耽搁,我怕赶不回来。”沈宁推辞道:“再则公主笄礼,我一个外臣同往怕是多有不便,还是日后登门拜访以谢平阳公主恩情。”
“你既知道外臣同去不和规矩,阿蕙是何意你不明白吗?”嬴秦有些不悦。
“我明白的。”沈宁回答到。
大晋注重礼法,公主笄礼带上外臣,何意?不言而喻。
亭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湖面,沈宁掀开帘幕,让冷风轻轻吹过脸庞,看着外面朦朦胧胧中行驶的画舫,思绪飘渺,“殿下,我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听潮亭的画舫上,当时我还不过是师尊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罢了。皇家夜宴我不知礼数,怕惹得别人不高兴,于是桌子上的吃食一口也没敢动。仙蕙看出了我的窘迫,偷偷给我塞了两块桃花酥,自那时起我便把她当作妹妹一样。”
“呵,当作妹妹?”嬴秦怒极反笑,“你可知神京城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见阿蕙一面都难如登天?”
“殿下,天师府事务繁多,今日叨扰已久,我先告辞了。”沈宁没有接话,反而是打开油纸伞起身离去。
嬴秦看着沈宁离去的背影,愤愤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暗骂几句不识抬举,觉得心里舒坦些,才唤道:“出来吧,跟头倔驴似的,怎会让你如此青睐!”
“皇兄,待他不也是极好吗?”女子的声音极为温柔,软软糯糯的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感。
先前出去的两名宫女掀开帘幕,一名少女走进来,坐在嬴秦身旁,正是平阳公主嬴仙蕙。
她穿着窄窄襦裙,一身红装,用宝钗绾住青丝,体态窈窕,或许是听潮亭外面太冷,漂亮的鹅蛋脸上渲染出了两抹绯红,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总归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还是得护着点。”秦嬴颇为苦恼,“现在他就是像个莽夫,行事说话,也不怕得罪我。”
嬴仙蕙替嬴秦温着酒,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如果阿宁在皇兄面前也藏着心思,皇兄怕是才真的苦恼了。”
嬴秦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关于你笄礼一事,他今日在听潮亭既然没有答应,以后就不许提了。
“再者,你此生无法修炼,你们两人本就不合适,我看就到此为之吧。”
“皇兄,我听三弟说,你前些日子想邀丞相家的千金共游桃山被人家婉拒了?”
任谁被自家妹妹揭开老底,颜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挂不住。嬴秦亦是如此,白净的脸庞一下子就黑了,“看来齐王府的教习先生还是太少了,三弟年岁不小,阵法丹药的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仙蕙掩面轻笑,“我跟瑶瑶约定过几日去桃山踏青,皇兄一起去吧。”
“咳...咳..这几日事务繁忙,我怕是抽不开身。”嬴秦干咳几声,眼角的余光却打量着秦仙蕙的反应。
她自是了解自家兄长的,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怕是抹不开面子,“听说桃山有仙家遗迹,没皇兄陪同,我和瑶瑶怕是看不出其中玄妙。”
“唉,那我便陪你们走一趟吧。”
“多谢皇兄。”嬴仙蕙抿嘴浅笑,替嬴秦斟酒后,方才继续说道:“既如此,皇妹还有一件事相求。”
“你讲来便是。”嬴秦应承到。
“阿宁过几天就要去南乡,我派人去青衣司打听。据说南乡为丁级妖患,阿宁初入问道境,一个人前往南乡,我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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