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志——五国篇》载:前元720年。大周5年,七月。天降流火,赤地千里,五国始乱。
有周氏周显,起于苏阳郡,历30年一统四国,后携甲近千万与北玄国决战于玄城郡,终惨胜。
前元760年。大周45年。周显称帝,一统五国,始称大周。
时五国总人口十不存一,鼎食易子者遍及乡野,为祭奠玄城之战,征夫役在玄城,闯河北口,建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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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何乡与大安乡的交汇处,“安何街”最繁华的地段,伫立着两座三层高的酒楼。
东西对立,相错不过十丈,在这个普遍只有二层建筑的乡镇集市上,显得既突兀又引人注目。
不过,这“安何街”上鳞次栉比的十几家商铺,以及每逢三七的集市,却为大何乡七村与大安乡十二村,提供着相对便利的生活需求。
今日是七月十五,虽然不是大集,但可以容纳双驾并行的街道上,仍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以及偶尔穿行的车马。
可能这也是不到二里的“安何街”,能够建起两座只有在县城才能看见的酒楼的原因吧!
泰悦楼的气质,给人一种很是条理的感觉,简洁中带有微不可察的平易近人,让普通客人不至于不敢进来,也让尊贵的客人享受到了高人一等的目光、以及更显专业的服务。
景泰楼三楼,何继明一身便装,听着楼下小二大呼小叫的声音,眉头不由跳了跳。
他的对面,坐着两个满脸痞气的青年。
二十四岁的刘飞虎,是景泰楼的少掌柜,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地头蛇,仗着从何继明处学来地把式,在两乡做过一些打抱不平的嚣张事儿。
二十二岁的安学伟,是小安村安财主的小儿子,花钱在县学挂了个名头,平日里娇生惯养惯了,没少惹是生非,也曾是巡城司的常客。后来多派何继明的游缴队多去他家讨钱赎人,渐渐熟识。
“你就放心吧三叔,我保证!那什么何锋的,一个黄瓜也长不出来!”刘飞虎端杯保证到。
“就是,小安村这边儿,您也放宽心!我也保证,明年何继祖的地里长不出一棵庄稼!”安学伟也端杯子附和道。
何继明阴鸷的脸上浮现一抹邪笑“我何家的地怎么可能长出别人家的粮食!”何继明瞳孔微缩“不过,何锋哪里先不忙,等到他快结果的时候再……”
听到此处,安学伟嘴角一斜“对!毕竟前期的肥料和人工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要等到他看到希望的时候再掐灭,那样才更有意思!嘿嘿!”
刘飞虎从小衣食无忧没种过地不明就里,也附和道“对!反正三叔您说什么时候弄,我就什么时候弄他!”
何继明看向安学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随即三人都默默含笑,推杯换盏了起来。
只是,郁气难平的何继明,眉宇间仍藏着一缕杀意。
拜何成轩所赐,他现在连元楼城游缴队长的职司也被罢黜了,父亲何成海对他的嫌弃又多了一分,叔叔何成超更是将他当作了不相干的人。
其实,从记事起何继明就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像五叔一样,当一个凭自己的力量封疆万户受人尊崇的大丈夫、大英雄、大将军。
而不是什么祖宗遗训、诗书传家的道理文章,况且还是为了弥合上一辈的关系才读书,他不想做那个提线的木偶、任人摆布的工具。
于是他即便被父亲百般阻挠,还是偷学了何家的家传武术,可最终武艺不如自己的大哥、二哥都从了军,而他却被彻底边缘化、无视了……
意志消沉的他,本以为父亲会将族长、村长之位传给他,却被告知“死了这条心,邻里关系不是靠武力就能维系的……”
直到他彻底厌恶了这个家,来到元楼城,再到二姑何成敏照拂,当上县城的游缴。
可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一展宏图的时候,却在到贾家村催缴的时候遇见了贾金莲——这个他愿意为其倾其所有的女人。
即便金莲的父亲贾友金不同意,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人。
虽然他也认为“戏子”低贱,但他自己的梦想不也是被家人当成了一个笑话?
于是他用了近十年的奋发图强,在三十三岁时终于当上了游缴队长。
又凭自己的锲而不舍换来了贾友金临终的许诺“想娶我的女儿,除非你能当上何家庄村长!”
可就当他要向父亲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却只看到了香消玉殒,等来了一具慢慢褪色的尸体!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杀了何锋一家,然后自我了断去陪金莲,反正他也是个无用之人。
然而,或许是心底的那一丝侥幸、期盼,或是对于死亡的畏惧,让他没有那样做。
只能任凭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对于亲情的渴望、家人的认可,种种纠结的情绪整日激荡心田。
直到在大姑家的酒楼买醉时,听到了何锋租地种胡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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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玄州,玄城郡。
千里雄关连西东,百幢碉楼慑两岸。
雪白的莽山山脉犹如一道横亘在天际的屏障,既阻挡着来自极北的寒潮,又阻隔着人们好奇的视线。
然而,一条不屈不挠的河流,却在莽山山脉的中部淌出了条缝隙,硬生生将高不可攀的神女峰给分成了两半——神女东峰、神女西峰。
神女峰下,一堵灰白色高墙,仿佛要让相隔近百里的神女峰恢复如初一般,正一层层地堆砌着,爬升着。
不过,可能在挺立的神女峰看来,这绵延近千里的高墙,倒更是一圈鼻头下挤出的皱纹,即便岁月再如何侵蚀,皱纹始终只是皱纹罢了!
高墙上,一位头领模样的青年,稍显腼腆地,正给远来视察的官长介绍着新式提升架的好处。
“其实这也不是我发明的,是我家修房顶时候,我弟弟嫌一趟趟爬梯子太费劲,才鼓捣出来的,我只是把它放大了而已!”青年憨笑着挠了挠头,很是自然地说道。
“哦!这世间竟还有如此能工巧匠?你家住何方?你弟弟又姓甚名谁呀?”华装青年和煦笑道。
“我们家住在元楼城,我弟弟叫何锋……”
“上官别听他瞎说!他每次都这样说,他是想给他弟弟谋个好名声罢了!”将校模样的魁梧男子,打断青年的话,一副很清楚的样子说道“您是不知道啊!他弟弟是个读书人,这年头读书要没个关系背景的,读了也就能当个教书先生罢了!他这是给他弟弟贴金呢!”
青年没敢反驳将校,只是退步说道“反正我弟弟很聪明的……”
“元楼城?”华服青年略有所思。
“正是……,正是西州长原下郡,顾阳枢下辖……”一微胖老者出言提醒道。
“呵呵!好!好啊!”华服青年轻笑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很不错!我记住你了。呵呵……哦!还有你的那个弟弟。”说完华服青年继续朝着前方的碉楼而去。
“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傻不傻?好不容易从搬砖的混成头领,这眼看明年你的服役期就到了,你不想着凭这点儿功劳在军中谋个好前程,还总把功劳往你弟弟身上推,你难道还想回老家种地吗?”华服一行人走远后,将校恨铁不成钢地拍着青年的后脑勺训斥道。
“我知道王叔是为我好,我就是有点儿想家了而已!”何文双眼中满含真挚,西北风吹过发丝,涩涩的眼球忽然有些湿润了起来。
高墙上最宏伟的碉楼中,华服青年面朝北方落座末位,身后众人诧异,未敢落座。
“四位王叔随意,勿拘礼节!”说罢,青年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朕,只是喜欢看着雪山而已!虽然每年都来,但还是牵挂回肠呐!”周元眼泛寒星,一副上位者的口吻。
身后四位中年人依次落座,其余三人侍立周元身后。
“丞相也坐吧!还有冯太常!”周元随意说道。
“臣不敢!”丞相古井轩与太常冯亮躬身辞谢。
“今年的天气似乎比往年更冷了!”周元远眺着已经冰封的闯河,意味深长地说道。
“回陛下!照往年记载,闯河的冰封期已经可以维持六个月了,尤其这五年,每年增加的天数是往年的数倍,若照如此速度,最晚三年,闯河的冰封期便可维持到七个月了!”太常冯亮躬身回道。
闻听此言,三王骇然,唯有北州王周慕云表情淡然。
“看来,三王叔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呀!不妨说来听听,好教侄儿以解燃眉之急!”周元微笑着冲周慕云说道。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尔,宁卧沙场,绝不死于家中。”周慕云虽然年近六旬,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让人无法产生质疑的想法。
“可我大周的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吗?”周元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只从话语中根本听不出他的情绪。
“西州披甲二百,皆可赴死!”
“南清州虽有疥癣之患,但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靖国军三百万同愿!”
“东州……”
“可——五州之甲虽近千万,难道就能保证守住玄关吗?”周元打断东州王的话,质问道。
言罢,见无人答话,周元起身欲走“百年前我五国兵,二十换敌一,如今我大周兵比之五国悍卒如何?”
四王刚要回答,却听周元继续说道“丞相留下,再与四位王叔商议下今年的兵演。朕再去转转,冯太常就给朕介绍介绍此处可还有奇人呐?”
冯亮当前引路,二人随即下得楼去。
“丞相,陛下这是何意?”四人中最年轻的东州王,周严松,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心思,岂是我一介书生能够猜度!诸位王爷,我等还是商讨一下今年的演戏吧!”古井轩满脸堆笑,毫无破绽地说道。
“哼!古千秋不愧是伴君一甲子的老狐狸呀!他的那点儿本事,你是全都学去了,甚至还更上了一层楼!”北州周慕云毫不客气地说道。
“即便你父亲,当年也会暗示一番,你总不能滴水不漏吧!”南州周严甫靠近道。
“莫不是,陛下要来真的?”西州周严序猜测到。
“所谓临阵磨枪,眼看大战将起,诸位的麾下若还不如当年的五国军,难道要让我大周易主吗?”古井轩沉重地说完,随后又笑呵呵地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可未必就是陛下的意图呀!”
“可一旦伤及百姓,失了民心,那不是一样……”周严松叹息道。
“虽说大战一起,百姓终成负累,但……”周严甫也担忧道。
“哼!那也总好过让敌人分而食之!”周慕云义愤填膺道。
“即便如此!三年时间,五州兵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当年历经三十年恶战的五国军?”周严序说出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那就要靠,诸位王爷了!”古井轩笑了笑,随后又说道“诸位王爷可知我大周年存多少粮?一旦开启国战,又能维持多少人温饱?即便温饱,又能维持几日?而我大周又有多少老弱病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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