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罢,众人退出房间,留胡大海在这里照看。那些小辈早被吩咐远离,胡大海坐到床边,看到婆娘睡的安闲,心里吐槽,这鸟天道是看哥们不搭理他,还要专门送个天资纵横的夫人砸过来,生怕洒家蹲棠县吃老米不成?
这女子还没过门,就受自己连累,也不知这缥缈长途,以后相携能够安度。
做个普通人有何不好,百年悲欢还不够?
突然想到那个贼人,心里却是恨意难消,终归叹口气,这修行就和吃粉,进了这道门,就跟上了相因的是非。自己只能朝前,不准退后。难。
待到黄昏时分,杨妙真悠悠醒转,看到胡大海坐在身边,两手侧搂着自己肩膀,羞怒万分。她和胡大虽然言语荤素不忌,相互怼的狗血喷头,身体接触除了拉拉手,更亲密的却是没有。这厮趁自己昏迷,竟然搂搂抱抱,就要张口怒喝。
胡大海却温和道:“醒来可有不妥,天可怜见,我这心里乱麻终于被扯开了。”
她听得此言,眼角一湿,也就软了身躯,靠他怀里,道:“这是何处,我不是被打杀了罢?”
胡大海笑道:“真是愚蠢妇人,怎的死了?”又戏谑一声,“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祸害还没开始发作,死从何来?”
杨妙真听的鬼火直冒,要作势打人。
胡大海把原委说来,杨妙真听罢,心头确实翻涌。
这无辜被个恶人掳走,听得心尖子都发抖,这要是有个万一,自己反正活不了,这厮和爹娘怎么办?幸好这厮是个杀才,抢回了自己。
又想到这厮竟然是那传说中的仙人,现在竟然躺在仙山上,直如做梦一般。
等到胡大海问她心意,是想修习仙术,还是当做无这事,回家跟他生娃耍。心头更乱。
普通人一听能够修习仙法,肯定得一蹦三尺高,可搂住自己这厮,却是个怪的,明明身具灵根仙法,却喜欢世俗打滚,现在却问自己是否要修行,怎的如何回答?
她也做过飞天梦,有时想自家樊笼里面出不得粗气,要是像那些仙人就好了,云里来雾里去,视凡俗如粪土。
但是既然嫁给这厮,总不能还没过门就弃他而去,心里一横,跟胡大海说道:“甚劳么子成仙,我却不稀罕,你这贼仙人,连自家婆娘都看护不住,可见仙人也不过如此,不修也罢。”
这段时间两人鬓角厮磨,胡大海哪还不知这妇人口是心,一番言辞全是看自己不愿修行说的轻巧话。握住她手道:“你这婆娘是个能打的,怎不见自己打跑贼人,还要洒家出首。莫如修习一番也好,正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嘛。”
女子怒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哪来的嘴脸!”
两人依靠着嬉闹一番,胡大海知道女子心意,折中道:“莫如咱俩先回去生娃,无聊处,为夫在带你领略仙道风光。这边先跟李掌门说道一番,看能不能借本功法,拿回去自家修行起来耍,如何?”
杨妙真觉得倒是可以,只是这借功法,洪都会愿意?
胡大海道:“怎的会不同意,你还是要拜入山门,只是不在此修行而已,我等且回棠县厮混,百年后送别亲人,再来不迟。”他心想,反正蹲在那偏僻角落,两人百年后还不是一抔黄土,何必想那么远,这样既可以回家做对夫妻,又可以留点念想。
夫妻商定后,胡大海转到正堂,跟逍遥子一说。逍遥子心里可惜这对璧人实属两头犟驴,大好天资不珍惜,到要去那甚乐山棠县。不过听到杨妙真愿意拜入山门,倒是欢喜得紧。这类天之骄子,怎么轮得到他洪都派?之前派下凡人尘世发现的好苗子,都送到上门去了,一是留不住,那些天灵根强留也是留个仇怨,二是上门虽不用强索要,却会生出无数拌子。
这也是洪都一直半死不活的根由。
现在这远超天灵根的不死凤凰火的女子要主动拜入山门,听言辞还不愿去那些高门,心里更是欢喜,只一桩,要回去成亲,留在那里修行。逍遥子咬了咬牙,这种天骄,莫不都脑袋不清晰?也就索性答应,反正那些功法谁修行不是修?这女子如果哪天大道可期,也是洪都门墙不是。
于是打开藏经阁,任由杨妙真去选择,苗灵素亲自作陪,一边解说。筑基高修指点下,杨妙真选了一本《南离诀》,这在洪都派火系功法里,算是禽鸟属性最适合修行的,如果杨妙真是朱雀本命,修习这个更加了不得。
两人担忧惠山那边状况,待次日杨妙真三跪九叩拜入洪都玉真山,就匆匆告辞。
回到惠山城又是天黑十分,胡大海这两天心神起落,加上被那血引符抽了精血无数,硬打起精神来回飞,落地就快站不稳了。
黑鸟法舟落在城北两里外的林中,杨妙真看到胡大海一脸疲倦,站立不稳,心痛扶住他道:“就知你这笸箩货是个不中用的,还要我来搀扶,真不知嫁给你这厮要做牛做马到何时。”
胡大海乱笑一声,道:“中不中用,日后自见
分晓,且让我缓缓,千里奔波,这法力有点不够了。”
杨妙真哪知这言辞深意,扶他坐在树下,喝道:“你这厮先闭嘴呗,我看除了这张嘴外,甚都不够。”
两人休憩半个时辰,胡大海调息完毕,睁眼看到女子守在身边冷得发抖,只是担忧惊到胡大海,却不远不近的抱着手上下巅着。他站起身抱过妇人,拿手抹开她额头乱发,轻声道:“你倒是个憨傻的,也不晓得打火取暖,直像个寒号鸟一般光知道哆嗦了。”
妇人脸红身软,趴在他怀里支支吾吾不敢回话。待胡大海激发真气,温暖了些,方才收拾停当进了北城。
那北城守兵看到这两位,本不愿开门的心思早去了,就等这两正主回来闹腾呢。这两天胡大海送杨妙真去寻医,惠山都沸腾了。
一会说那魔头如何如何蹲在清凉殿祸害良家,一会说胡大海一刀砍的那魔头屁滚尿流,再加上杨家老妈妈哭晕了三四回,余家老祖急向知府呈交告书,要朝廷请仙人来除魔。
全城老少都等着看后续故事,清凉殿都出来三回自辩告示了,也没味道,还是仙人正主更稀奇。
两人进了城来,先是在守兵殷切关怀下寻个马车,再递上十两银子,请守兵去余家告知一声无恙。胡大海赶车也是熟络,径直朝杨府赶去。
来到杨府,一片死气沉沉,胡大海只好把门拍的山响,里头那个半老管家骂骂咧咧开门,看都这两位,登时喜得发疯,连声价朝内里高喊“娘子姑爷回来啦,娘子姑爷回来啦。”
杨练夫妇正枯坐内室相看两厌,听到这声音,登时冲出门来,看到女儿甚事没有,一颗心这才落了安。
胡大海上前分说一番,杨练称奇感慨道:“没想这修行人等,还有如此热心肠的,尔等还需深记恩情。”胡大海连忙称是。倒是杨氏搂住女儿在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杨府活了过来,下人走的飞快给小姐姑爷准备吃食住所,那边余家两位表叔也过来打问。胡大6海忙向两位重新解说了一番方才作罢,说好明日去给姑祖请安,这才作罢。
杨练待一切停当,唤过胡大海进了书房,待坐定后问道:“此前人多嘴杂,不是说话时候,妙真这一遭受难,竟又发觉仙缘,你如何作想?”
胡大海回道:“这甚仙缘也不过就是身具修行资质,这回也算因祸得福,妙真果能修行,还当全力支持。仙道茫茫,上下九层,小婿去年稀里糊涂走到这条路上,不过在一层低阶厮混。我看这成仙之事,姑且权当个强身健体的法子。妙真要强,不愿去那山门清修,我等还是在世俗做一对凡人也好。这番虽得洪都仙门收入门墙,其实不过借了本修行法门,以后是仙道有期,还是尘世轮回,且看天意。”
杨练点点头,慨然道:“所谓仙道长生,不过些妄人痴读那甚仙道史料,没见几人白日飞升。尔等有如此见地,让人欣慰。且在家安心度日,莫学些个发痴的,家业败尽,整日价求仙问道。女郎既做胡家妇,你得拿出主张,万不可不顾令堂祖业,肆意妄为。”
胡大海忙答应道:“小婿值当遵泰山教诲,不敢轻动。”
杨练见他乖觉,多说了几句,前些时日忙碌女儿出嫁事忙得头昏,也没叮嘱这厮一番,现今一番波折,谈话间也没了生疏,说道:“女郎是个骄纵的,此番入你胡氏,还请尊萱多加调教提点,你也多担待些。此去棠县,山高路远,相隔不知凡几,这女子唯有尔等亲人,偶有出格处,且以家和安平为念,忍耐一番。我飘零半生,难吐心怀,这老了唯记挂些儿女家宅事,莫怪我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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