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刘满,上次你说的宫中秘方,颇为滋补,可让夫君的身子骨变得更大、更硬,怎的不见你拿出来?”
织娘手中做着女红,头也不抬的随口一问。
刘满登时便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织娘姐姐,你想干嘛?”
织娘点头,很认真的说道:“想……”
“……”
几个臭不要脸的小妇人,一个不注意,车轱辘便从杨川脸上碾压过去,让他猝不及防之下,却还只能悄然退下。
家里这三名小妇人,一言难尽。
罢了,大战在即,儿女情长暂时放在一边,还是想想接下来的河西之战吧。
杨川信步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另外一座阁楼,却是他给自己专门修筑的书房兼‘办公室’,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在晚上用来充当临时避难所。
夜深人静时,也适合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
……
几日后,长安城传来皇帝旨意,大军开拔。
羽林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打通河西走廊,最大限度的消灭匈奴人的有生力量,顺带着,将那些投靠匈奴的羌人部落清扫一遍。
刘彻选择的开战时间很妙,初夏时节,正是草原人给自家的牛羊牲口贴膘的季节,开春时繁殖的马驹、牛犊子、羊羔子,不大不小,也是肉质最为鲜美的时候。
本来,这一战在开春时就要发动。
刘彻听从了杨川的建议,让他尽量往后拖了几个月,理由也很简单,霍去病和他麾下的三千羽林孤儿,动辄长途奔袭二三千里路途,所谓的后勤给养、兵械粮秣等,根本就无济于事,索性不如带上一些应急的牛肉干、盐巴、战马饲料等,长驱直入,就食于敌。
前几场大战下来,昔日文皇帝、景皇帝休养生息积攒下来的钱粮,差不多已经被刘彻祸祸的差不多了。
若是还要按照原来的打法,这个大汉帝国迟早会被掏空,一滴也不剩……
故而,刘彻一下子便接受了杨川的谏言。
按照皇帝的意思,羽林军此番出征,应该是悄然插入匈奴右贤王胸口的一把刀子,故而,大军开拔时选了一个月朗风清的初夏夜晚,并无几人知晓,唯有杨川、张汤、司马迁、东方朔等寥寥几人前去送行。
带兵打仗之事,霍去病是天生军神,自不必言,杨川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反复叮嘱的,唯有一事:那便是在外面便须严格遵行‘羽林军食品卫生安全条例’,不准饮酒,不准吃来路不明的食物,不准喝生水。
此外,他还叮嘱曹襄、李敢二人,在行军打仗的事情上,要绝对服从霍去病的命令,哪怕就算是一道错误的命令,那也是军令如山;同时,霍去病和三千羽林孤儿的饮食起居,则完全听从曹襄、李敢二人的命令。
也就是说,打仗的事情,霍去病说了算。
生活上的事情,曹襄、李敢说了算。
临别之际,几名少年人也没有多余的废话,更没有后世影视剧中的那种煽情桥段,而是默默对视几个呼吸,嘴角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出发。”
霍去病一声令下,三千早已收拾好行囊、战马和兵械的羽林儿郎,默然点头,一声不响的掉头便走,竟是一刻都不曾停留。
站在一片向西山坡上,杨川几人默然而立,望着月夜下,羽林军沿着一条崎岖山道逶迤而行,渐渐消失在茫茫群山,再也看不见了,方才翻身上马。
羽林军的行军路线图,是杨川、霍去病、曹襄三人反复商议,并上报给皇帝刘彻,得到批准后才确定下来的,在眼下的汉帝国,属于最高机密。
出陇西,过扁都口,一出祁连山脉,便会直接出现在匈奴人的腹地——
张掖。
张国臂掖,以通西域。
不得不承认,刘彻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帝,胸怀广阔,眼光深邃,在‘河西之战’前,他便给杨川、霍去病传来旨意,说他已经给河西走廊的几个好地方起了几个好名字。
张掖,武威,酒泉,敦煌。
看来,这一战,刘彻势在必得也。
“走吧,该回去了,”在那片山坡上,几人伫立良久,直到东方泛白时,杨川笑道:“回去稍微洗漱一番,吃过早膳,咱们还要与李广将军一起出征呢。”
几人拨转马头,蹄声得得的回到了临洮新城。
在太守府里,几人略加洗漱,天色已然大亮,就在他们吃早膳时,李广急吼吼的寻上门来。
一进门,老将军开口便问:“长宁侯,羽林军是不是开拔了?”
“原来是李将军啊,来来来,刚好赶上吃饭,”杨川指着早就给老将军留下的座位,温言笑道:“皇帝旨意,让羽林军在前方打,咱们在后面一边搞建设一边收拾残局。”
“怎的,李将军没有接到皇帝旨意?”
李广的脸色登时便拉胯下来:“自然是接到了皇帝旨意,可是长宁侯,凭什么霍去病在前面有仗打,我李广就要跟着他的屁股后面吃土?”
杨川故作不知,侧头问道:“李将军,何意?”
李广愤愤不平的说道:“何意?还能是何意?皇帝旨意说得明白,让我李广与你长宁侯一起行动,协助你的一些行动。
长宁侯,我就问一句,这一仗,你想怎么打?”
杨川轻笑一声,用筷子指着李广面前的一碗清汤羊肉和锅盔,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李将军,来来来,咱先吃饭。”
李广不依,只是梗着脖子要杨川把话说清楚。
无奈之下,杨川只好放下碗筷,让霍光拿来一幅地图,指点着上面的一条粗壮黑线说道:“李将军请看,这便是咱们这一仗的主要目标任务。”
李广瞪着两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地图,脸上的困惑却更加明显起来:“不对啊,据我所知,从陇西出发,想要进入河西走廊有两条路,其中一条,便是出陇西,过乌鞘岭,穿过羌人控制的古浪河一带,便能进入河西之地;另一条路,据说要穿过羌地,翻越祁连山,也能进入河西走廊腹地。
长宁侯这幅图的行军路线,显然是第一条路。
可是长宁侯,兵贵神速,亦贵出其不意,咱们的兵马数量太少,最好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有效杀伤匈奴敌兵,但观看你这行军路线图,咱们这是要正面进攻?”
杨川点头:“对,正面进攻。”
旋即,他又摇头轻笑:“不过,还有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那便是横推……”
杨川的‘战略思想’,在李广这里,显然无异于对牛弹琴。
这位身经百战的大汉名将百思不得其解,分明可以利用兵书上的法子,迂回包抄,配合霍去病的长途奔袭,即可对匈奴右贤王所占据的河西走廊、西域之地,在短时间内,完成一个大的战略切割,凭借汉军兵械优势,定能获得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可是,皇帝却显然采纳了杨川、霍去病的建议,竟然要出一支奇兵突袭的同时,还要他这八千步车兵‘横推’过去。
横推是什么意思,李广虽然没听过,可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无非是让他这一支兵马,正面硬刚过去,这不……分明就是送死好吧!
在长安城里,不少百姓人嘴硬得很,口一张,一闭,便是两军对垒,大战三百回合,某某某名将暴喝一声,胯下战马一阵唏律律嘶鸣,手起刀落,便能痛斩匈奴万夫长于万军丛中,犹如探囊取物。
殊不知。
真实的汉匈战场上,根本就没有过几次两军对垒的机会,那些狼日哈的神出鬼没,在草原大漠上犹如一阵狂飙飓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几乎从来都是汉军摆下阵仗,严防死守,只能派出一些骑兵在侧翼突袭、厮杀……
想起这些,李广的心情就不好了。
老将军指着图中那根甚为霸气的行军路线,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些长安城的贵人,与匈奴人真刀实枪的打过几仗,就能制定出这般没头没脑的作战计划?”
眼瞅着暴躁不安的李广,杨川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本侯制定的作战计划,禀奏皇帝后,皇帝传来密旨,令我等照此执行即可。”
“李将军,有问题?”
李广深吸一口气,憋了好几个呼吸,然后缓缓吐出:“我就问长宁侯一句话,若是如此作战,败了,谁担责?”
杨川:“自然是本侯担责,与李将军无关。”
李广抬头,很是认真的盯着杨川的眼睛,张口欲言,却终究化为一声长叹:“罢了,我李广还想着上阵杀敌,熟料,最终却成了一个修桥补路的包工头……”
……
李广说的没错。
此番,他和他的那八千陇西老卒,还真成了‘包工头’:根据杨川的‘战略意图’,竟是征召了将近三万人的一支‘建筑大队’,从陇西郡开始,修筑一条贯通河西走廊的驰道。
这也算打仗?
难怪李广会气急败坏,杨川此举,就连张汤、司马迁、东方朔几人都想不明白,在匈奴人盘踞之地,你带一群人去修路,这不是胡闹么?
然而,杨川决意如此,再加上刘彻已然传下密旨,完全同意杨川的‘作战方案’,其他人也就只能干瞪眼了。
当然,仅仅修路还不够。
匈奴人的骑兵不是吃素的,在没有道路的戈壁大漠草原上,他们都能做到像一阵风似的席卷而过,一日一夜间,便能长途奔袭三五百里,有了平坦宽敞的汉驰道,那还不得飞起来?
所以,杨川的计划便是一边修路,一边夯筑城池、关隘,等若是通过蚕食的方法,一步一步的,将汉帝国的版图逐步扩大。
一句话,杨川想要做到的,便是只要他经过的地方,所谓的羌人、氐人和匈奴人,乃至西域诸国,都将面临一场艰难抉择——
要么,留下来,成为汉帝国的‘国人’。
要么,彻底滚蛋。
汉帝国上前五千年的历史事实证明,任何一个王朝,无论其国力、武力多么可怕,哪怕就如后世大唐帝国那般豪横,在你强大的时候,河西走廊和西域诸国都是孙子,唯你马首是瞻,可是,一旦当中原有事,发生变故,河西走廊与西域诸国分分钟便会跟你翻脸,掉过头来,就是一刀子戳过来。
至于被人称道的长城?
不存在的。
用杨川的话说,就是这一条万里长城啊,并没有挡住那些草原人的入侵,反而,困住了中原王朝对外扩张的那一颗心。
万里长城,终究成空,还不如一条贯通东西的汉驰道……
刚开始,李广对杨川颇为抵触,黑着一张大黑脸,始终没有一句好话,就像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略加撩拨,便会暴跳如雷,指桑骂槐好一阵子。
也挺无奈的。
这么大年纪,为人又耿直,满脑子都是忠君爱国、拜将封侯,这样一位大汉名将,杨川委实不愿太过要求,便只能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没问题。
于是,仅仅七八日后,当李广回头,看到一条数十里长、四五丈宽的‘大汉驰道’,连接起陇西新城与西北偏西的一座新城时,心中开始略有所悟。
不得不承认,长宁侯杨川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大农令,不仅会搞钱,还会修路、筑城,这短短几日下来,就已初见成效。
杨川指挥下修筑的‘大汉驰道’,比所谓的‘秦直道’也丝毫都不逊色。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突出了一个硬,一个快。
路很硬。
夯筑速度很快。
甚至,因为他提前有所准备,无论是采石场、水泥烧制场,还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那几支‘基建营’,都让李广大开眼界。
早在去岁时,他在雁门当太守时,就听说过朔方郡太守杨川的修路本事极高,短短一年时间,就在朔方郡夯筑了将近千里的汉驰道,那个时候啊,李广其实还颇为不以为然,认为杨川这是不务正业,劳民伤财……
如今,李广多少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按照杨川制定的‘工程进度’,不出三个月,大汉驰道便能贯通到乌鞘岭一线,从地图上来看,无非是三五寸的距离,可李广心里却很清楚,地图上的这三五寸之数,在实际中,却足足便是七八百里之地。
古浪河以东,黄河上游,多为肥沃草原、湿地,夹杂一些戈壁大漠和森林,长久以来,便是天下最好的牧场和马场之一。
故而,这一带的羌人、匈奴人部落就很多,零零总总算下来,不下七八万帐,人口总数差不多是陇西郡的两倍还要多一些……
“眼下来说,陇西郡算是咱大汉的西北边疆,本侯想想就很生气。”
“凭什么那些狼日哈的,羊日哈的,能占据这样的好地方?难道不应该将他们物理超度,或者彻底赶出去,让他们翻山越岭的去啃沙子么?”
在新筑的一座城池里,杨川宴请李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指西北偏西,愤然骂道:“不出三个月,大汉驰道便能修到乌鞘岭脚下,李将军,本侯打算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你有没有信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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