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公主归汉,成为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
接到杨川的密信后,平阳公主第一时间赶到未央宫,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皇帝刘彻。
刚开始,刘彻还没反应过来,犹自生气的咒骂公孙弘老贼,说他在朝堂上顶撞他这个大汉皇帝,差点让他下不了台。
旋即,他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二姐要回来了?”
平阳公主脸色有些难看,将杨川的那封密信递给刘彻:“你自己看吧。”
刘彻急切的打开那一片丝帛,只看得三五个呼吸,脸色就变得阴沉而可怕起来,两只眼眶里,慢慢涌出泪水。
他一屁股坐倒,涩声道:“父皇当年说,二姐怎么着也是嫁给了匈奴人的王,苦是苦了些,可身份地位比大汉的皇后还要尊贵;
可是大姐你看,伱看看啊。
狗日的匈奴人,不对,那些狼日哈的杂碎,朕,誓灭其种!”
平阳公主也跪坐下来,垂泪不已,哀声道:“你二姐从小就性格软弱,被窦太后掐的浑身青紫,都不敢吱声,只会躲在宫中哭泣;
杨川在信中讲说,她的眼睛、被伊稚斜那畜生用滚烫羊油弄瞎了,身上虽然没有什么伤痕,可一身的病痛,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煎熬着活下来的。
父皇,唉,父皇啊,你若听说你的南宫儿被人折磨成这般模样,你的那一颗心,难道就不知道疼吗……”
平阳公主说着说着,便有些泣不成声。
刘彻哭了一会儿,却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发青,额角的青筋也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他上前搀扶起平阳公主,淡然道:“姐姐,朕令你和姐夫卫青为迎归专使,带上北军一万,对了,将羽林军全部带上,今日午时便出发;
让咱们的将士们也看看,他们的大汉公主,是何等的凄惨。
大姐,你和姐夫卫青,就领了朕的口谕,问一问那些北军、羽林军的将士们,让他们都扪心自问一声,身为大汉儿郎,这一口恶气,能不能吞咽下去?
此外,朕还将带领文武百官,出迎三百里。
朕要让这天下人看看,为了什么狗屁和亲,先皇的亲生女儿,朕的亲二姐,咱大汉堂堂正正的嫡公主,被那些匈奴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等平阳公主离开,刘彻缓缓坐回到绣榻,这才双手抱头,发出一阵沉闷而压抑的哭声。
其声如牛,撕心裂肺……
……
南宫公主的南归,点燃了汉帝国前所未有的一场怒火。
据说,一万北军将士、数百羽林儿郎见到南宫公主后,尽皆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以头抢地的失声痛哭,哭声惊天动地,就连原本晴朗的天色,似乎也暗哑下来,变得有些惨淡。
为了让更多人一睹大汉公主的‘惨容’,刘彻传旨,天下百姓子民,无论高低贵贱,尽可夹道相迎。
与此同时,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出长安城三百里筑起高台,命名为‘恨台’,亲笔写下一句‘朕若不能踏灭匈奴、天下人皆可恨而厌弃之’。
此外,为了共贺南宫公主南归,刘彻大赦天下,只要不是谋逆等不赦大罪,尽皆释放;侯爵以下,皆有爵位提升、封赏;大力推行‘屯田制’,给所有贱籍奴仆、无籍野人登记补发户籍,转为军户。
一时间,天下大喜。
同时,汉帝国怒火滔天。
踏灭匈奴,报仇雪恨的情绪,很快便席卷开来。
即便是那些一贯主张‘无为而治’、‘以和亲换和平’的老读书人们,也终于不再写那些辞藻堆砌的汉大赋,而是提起笔来,写了几句类似‘誓灭匈奴终不悔’的句子。
其中,自然以平阳侯曹襄的一篇‘满江红’为最,力压天下文坛,一举成为汉帝国的‘文坛大家’。
这一篇‘满江红’,还是在此次归汉途中,杨川以三斤金子的价格,卖给这个大汉盐贩子的,所以,其中有几句略加修改过。
譬如,原文中的‘靖康耻’,自然要换成‘南宫耻’,‘贺兰山缺’,自然只能换成‘阴山有缺’……
……
当然,汉帝国的一切怒火、热闹和荣耀,与杨川没什么关系。
他领着十五名半大小子悄然回到‘鹿鼎城’时,堂邑父与另外十五名半大小子,已提前三日抵达。
鹿鼎城的模样,跟杨川预料的差不多。
坚固,高大而脏乱差,原本修筑起来打算住人的屋舍,如今差不多都成了牛圈、马厩、羊圈和猪圈,遍地都是牛羊粪便,空气浑浊的简直令人窒息。
一进城,看着令人眼前一黑的鹿鼎城,杨川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来,当初自己的一番‘谆谆善诱’和‘因势利导’,在无人统领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差不多让这些匈奴人给忘完了。
唯一让他有些满意的,却是如今的鹿鼎城里,人口暴增好几倍,已然达到令人惊奇的三千多人。
当然,其中以妇人居多和孩子。
这些家伙,杨川反复告诫他们的讲究卫生、勤洗澡、吃熟食、喝开水等知识,看样子是一样都没记住;当初临行前,堂邑父的一句‘杀光他们的男人、抢来他们的牛羊马匹和妇人’,倒是记了一个牢!
“堂邑父大叔,看看这座鹿鼎城,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站在七八丈高的城墙上,瞅着这座臭气熏天的‘羊圈’,杨川没好气的笑骂道:“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滋生各种疾病,这大热天的,闹一场疫病可就麻烦了。”
堂邑父也是一脸沮丧,瓮声瓮气的说道:“这已经好多了,我们刚来的时候,那些牛羊牲口还没关进圈里去……”
杨川呆了一呆,忍不住苦笑。
这还算好多了?感情是那些牛圈、马厩、羊圈什么的,是堂邑父他们抵达后,才开始有的?
匈奴人天生就是牧者,这天底下的土地,在他们眼里,都应该种上牧草;这天底下的围墙、屋舍,便应该用来充当牛圈、羊圈。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连堂邑父这个‘大统领’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这样子不行啊,”杨川很认真的说道:“既然咱们要经营好这座鹿鼎城,给大家一个窝,怎么能不讲究卫生呢。”
杨川指着那条最大的‘街道’,有些无奈的骂道:“你看看,当初咱们夯筑的一条大道,如今都成了烂泥塘…
不对,都成茅厕了,那谁家的妇人,看看,撩起羊皮袍子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就走,地上可不就多了一坨热气腾腾的粪便?”
堂邑父转头看一眼,道:“是你的大当户家的妇人。”
“什么狗屁大当户,老子要撤他的职!”
杨川使劲搓着脸颊,没好气的骂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堂邑父大叔,干脆,咱们新筑一座城吧,这地方,就算用清水洗过都太臭了。”
堂邑父叹一口气,甚为难过的说道:“公子,这些人虽然是匈奴人,可是,当初也曾追随我们公子,请公子、莫要抛弃他们……”
杨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堂邑父大叔,你想啥呢?”
“放心,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哪怕他们都曾经是匈奴人,可是,从今天开始,便成了我杨川的人,堂堂正正的汉人!”
“走,咱们挑选一个好地方,重新修筑一座大城,等到那边一切就绪,便可以让他们陆续搬进去。”
堂邑父大喜,狠狠的点了点头。
看的出来,这个匈奴人啊,对自己的这些同胞还真是很有感情,生怕杨川一怒之下将他们抛弃。
实际上,杨川怎能抛弃这些人?以眼下的情势,他手里只有堂邑父和三十个半大小子,想要修筑一座大城、建立自己的‘根据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所以,这天下的事情啊,还真是急不得。
杨川是个厨子,凡事都喜欢有条不紊、有备无患,做好充分的准备和筹谋,备好所有的食材、调料,才好开始烧菜做饭。
至于说掌握火候、颠勺手法什么的,那都是一种基本技能罢了。
那就,先盘一个炉灶吧……
……
对于新城的位置,杨川其实早已盘算过好多次,所以,他骑着马,直接来到距离旧城三十里外的一片坡地。
这地方背靠肯特山脉的余脉,地势险要,差不多有点面南背北、君临天下的气势;同时,此地还有两条河流,色楞格河和鄂尔浑河环绕而过,属于中游地带,可以很好的解决鹿鼎城的水源问题。
最大的好处,便是绝对的易守难攻,就算有三五千人一拥而上,从上面滚落一两百块石头,就能压死一大半。
杨川觉得,这地方天生就是一块修筑城堡的风水宝地。
杨川翻身下马,站在一块岩石上极目远眺,望着波光粼粼的色楞格河、鄂尔浑河蜿蜒远去,最后汇入北海,只觉得胸中一阵舒畅。
“就选择这里,修筑一座新的鹿鼎城。”
杨川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森林,温言笑道:“瞧见没,那地方地势高,咱们砍伐的木料很容易就能搬运过来;
对了,还有石料。”
杨川向坡地上面走了几十步,抬头看着远处的一座灰白色的石头山,笑道:“那便是咱们的石料场。”
接下来,便是如何安排人手,既不能耽误了牛羊马匹的放牧,还要保证足够的人手,这些琐碎事情,自有堂邑父去做。
他是匈奴人,还是当初那七百名匈奴老兵的‘大统领’,在很多时候,他说话比杨川这位‘天可汗’都管用。
这就很让杨川觉得舒坦。
天可汗嘛,可不就是江湖上的教主、掌门人、山主之类的存在?当然,也有可能是教父什么的,那也是相当的厉害呢。
不过,杨川自己,却还是喜欢当一个厨子。
厨房的厨子,鹿鼎城的厨子,北海之国的厨子,这片草原的厨子……遥远的南方,那座名为汉帝国的厨子。
如此想想,其实倒也挺上头的……
堂邑父骑着马赶往旧城,杨川转头看向三十名半大小子,笑问:“好了,堂邑父大叔给咱们召集人手去了,你们有没有信心,修筑出一座比长安城还要坚固、漂亮的大城?”
众少年轰然应答:“有信心!”
“有信心就好,”杨川伸手揉揉一名少年乱蓬蓬的头,温言笑道:“这是咱们的另一个窝,另一个家园;
所以,就让咱们一起来努力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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