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生上前一看,只见伙计正在阻拦一位老者。那老者身材矮小枯干,谷雨都过了,还穿着棉袍。只是那棉袍鼓鼓囊囊、油腻肮脏,已经分辨不出什么颜色。老者腰间还系着一根布带,接了好几个绳结,拴着一个牛皮酒囊,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嘴里喷着酒气。最惹眼的是这老者双眼俱盲,眼眶周围密布红纹,似是被烧灼所致。
“我老人家今天就要进去喝酒,你们别娘的狗眼看人低!”老者说着挥舞手中明杖作势要打伙计。
陈金生赶忙紧走两步,上前阻拦道:“这位大爷,您消消气,要喝酒跟我来,如何?”
那老者竖起耳朵似乎在分辨来者方位,手中明杖冲着陈金生一指,说道:“你请我喝酒?那好那好,走着走着。”
陈金生本想先把老者劝离现场,毕竟这是稳鼎门的场子,人多围观甚是不雅。不料老者却顺坡下驴。好在陈金生生性洒脱,看着时辰尚早,胡德海至少还要忙两个时辰,便对老者道:“老先生,咱们附近找个地方喝两盅,我请。”
老者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说道:“你这后生不错,既然请我喝酒,那便随我来。”
只见那老者身型一转,健步如飞,顺着南大街向城墙走去。陈金生好奇心顿起,觉得老者并非凡人,便快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老者便走到南门里,向西顺着城墙根迤逦而行,脚下竟毫无阻滞。
陈金生不仅暗暗称奇,越发感觉老者颇有古怪,便也不再多想,只管紧随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城墙下的一个小院门口。那院子颇为古旧,两扇木门糟朽斑驳,好像一碰就倒。
老者在门口回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一闪身进了院子。陈金生也随后走了进去。
进门一面影壁,青砖砌就,上有青瓦遮沿,并无其他装饰。转过影壁,却见另有一番天地。
只见院内一条石甬路,两旁汉白玉灯座点着碗口粗的牛油蜡烛,灯光柔和,恰到好处,映出院子里花影摇摇,别有一番韵味。
正房五开门,红漆立柱,描金门楣。陈金生不由得暗暗感叹,看似这么不起眼的院子内里却有如此气派。跟随老者进得厅内,只见一张檀木八仙桌摆在正中,酒菜早已备好。绍酒醉鸡、温拌腰片、陈醋蛰头和香油笋瓜,还有个白瓷觚温着酒。菜虽不多,但十分精致,都是下酒佳肴。
只见那老者居中坐定,示意陈金生也坐下。陈金生满心疑惑正要开口,老者却说道:“此处乃是西安府的一座城门,叫做朱雀门。后来年代变迁,此门便坍塌无痕了。明朝修建的城墙将正南门开在了东边,命名永宁门,便是如今的南门。”老者替陈金山斟了一杯酒,继续说道:“这朱雀门乃是唐长安城的正南门,当年为五车道的最高规格城门。咱们现在坐的地方若是在唐朝,是端端正正的朱雀大街正中央啊。”
陈金生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原本是可怜这老者,后来是好奇心起,不知不觉便跟了老者来到此处。不想事情却越发诡异起来,想到自己身负使命,便不想在此耽搁,起身便要告辞。
“师傅又在掉书袋,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随着清脆的声音,走进一位妙龄女子。但见女子身材高挑,高鼻大眼,嘴角上翘,似有西域血统,却并不十分明显。一身白色劲装,显得干净利落。
“陈金生,见了大师伯还不快快行礼?”那女子笑道:“还有我这个师姐,也要行礼!”
陈金生顿时如坠五里雾中,“大师伯?”面脸惊诧地喃喃自语:“你…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见那盲眼老者端坐着微笑不语,旁边白衣女子说道:“你叫陈金生,三年前入厨行稳鼎门,拜在掌门李天元门下,但本领却都是跟师兄罗如意学的,现在京城雍和居后厨。”
“你们究竟是谁?”陈金生问道。
“这次你受掌门派遣,前来寻找稳鼎门第一高手范大师伯,是也不是?”白衣女子自顾自问道。
“是……是啊。”陈金生轻声说道。
白衣女子指了指盲眼老者,笑道:“那还不赶紧见过范大师伯?”
原来这盲眼老者便是陈金生此行要找的稳鼎门第一高手范天恩。白衣女子是他唯一的女弟子白依莎。
自从张大帅突访雍和居之后,日本伊势宫访问团要来华,特别是鬼厨柳十郎将要与中华厨界切磋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陈金生一出济南稳鼎门总舵,其实就已经被人跟上了,其中一个就是白依莎。因此,陈金生一到西安,范天恩就亲自现身,将他引到此处。
陈金生听闻赶紧离座施礼:“弟子拜见大师伯。”盲眼老者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已经不是你的大师伯啦,咱们朋友相称。”
“这是为何?离开总舵的时候李掌门亲口跟我讲您是大师伯,这不会有错。”
“此事说来话长,我如今已非稳鼎门中人,今后有机会再慢慢说与你听。”
陈金生见范天恩不愿多说,也不勉强,想到此行任务,便道:“弟子此来目的,想必前辈业已知晓,还请前辈出山对付鬼厨柳十郎和神功流。”
范天恩饮了一杯酒,缓缓道:“东瀛鬼厨此番前来,并非仅仅想要挑战中华厨界,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
话音未落,白依莎突然呼地一声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顿时暗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白依莎双手一扬,两支子午问心钉便疾射而出,院子里随即传来叮当两声,似是暗器被打落的声音。
“低头!”范天恩一声低喝,陈金生反应也不慢,赶紧向下一出溜,躲进了八仙桌底下,刹那间,两阵惊风从他头顶掠过,啪啪两声钉在了身后的条案上。此时白依莎已经跳在院中,闪身隐蔽在一盆双龙戏珠盆景旁,手中多了一把勃朗宁手枪,指向西北屋脊。范天恩也手持明杖,闪在门后。
陈金生被吓得目瞪口呆。此次奉命虽然事关重大,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性命之忧。原本以为只是厨艺比拼较量,就跟行业比赛似的。但刚才分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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