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又回到那家小餐馆,大嫂了解情况后说“那你就在我这儿等两天吧”,三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如此。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还是没有船,三妹急得嘴上起满了大泡,心想二叔二婶不一定急成啥样呢,她突然想起二叔临走前给她的那个纸条,她想看看老家在哪,能不能走陆路过去,她往兜里摸纸条,没有,把每个口袋儿都摸了还是没有,是忘了地方?她把包袱抖落开,把包袱里所有的东西都翻遍了也还是没有,她顿时急得冒了汗,她拍着自己的脑门子,后悔当时咋没看一下那个纸条,这下可好就算到了烟台也不知道往哪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大嫂问明情况安慰三妹说“别急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一句话提醒了三妹,她想了想站起来摸摸眼泪说“大嫂谢谢你这几天的关照我走了”,三妹心急如火地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大嫂的声音“不行你就再回到这来阿”。
三妹坐上汽车折返回火车站买了去阜新的车票,她想回去找黑子,他一定知道老家在哪。到了阜新她不敢贸然回家,走僻静的路悄悄地摸到家对面的街上,远远看见家门上贴着大封条,她知道附近一定有人监视,她又折返到南街“鲁味鲜”酒馆的对面,在墙角刚一露头就发现有便衣特务在酒馆门口转悠,看到这种情况三妹心里庆幸二叔带她们撤离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三妹带着惆怅的心情向阜新车辆厂铁路机务段的方向走去,沿着铁道走了半晌终于到了,机务段的厂房就在眼前,这里有黄狗子把守怎么进去呢?三妹为难了,她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张望着,突然她想起二叔说黑子也撤离了,他已经不在这儿了,这可怎么办,她在那里着急地转着圈,对呀我应该到师娘家去打听,三妹终于急中生智想到了办法。
三妹一路小跑儿着来到工人村师娘家,三个孩子都跟她熟悉了,拉着拽着把她领进屋,师娘看见三妹高兴地让她炕上坐,“师娘,张师父什么时候下班”三妹问,“快了吧,咋地有事儿啊”师娘问,嗯哪,三妹回答,师娘见三妹嘴上起着泡,面容有些憔悴不像往日那么爽朗,感觉不是小事,就说别着急我给咱弄饭吃,一会你师父就回来了。
天快擦黑儿的时候,张师傅下班回来了,他看三妹在这儿有些惊诧,“张师傅您下班了,您知道黑子在哪吗”,三妹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你没有撤离吗”?张师傅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下继续说“你爹的事我听说了,前几天鬼子和那个孙队长带人到机务段来搜了个遍儿,说谁发现黑子不报告就是死罪,连工人村儿他们都搜过了,看这样黑子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但他撤到哪去了我还真不知道”,听到张师傅也不知道黑子的下落,三妹一下子失望地跌坐在炕上差点哭了,“别急别急你就在我家住着咱们慢慢打听”张师傅说,三妹说不行阿我都急死了,她把在锦西港口跟二叔他们走散的事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找不到黑子我就没办法找到二叔二婶和盼儿”,师娘把饭端到桌儿上来了,对三妹说咱们先吃饭,你也跑了一天了,吃完饭让师傅帮你想办法。
三个孩子抢食着饭菜,三妹勉强吃了半个饽饽,张师傅吃罢饭对三妹说“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一个人”,功夫不大张师傅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人,“这是小马我们一个工段的”张师傅介绍说,小马是个二十岁上下儿的小伙子中等个,眉眼朴实,看上去挺可靠,“你好嫂子”他跟三妹打招呼,三妹朝他点点头也顾不上客气,就问你知道--------,没等三妹说完,小马就说嫂子你别着急,我不知道黑子哥在哪儿但是我可以领你去找游击队,他们肯定能帮你找到。三妹听他这样说稍微松了一口气。
张师傅对师娘说“我去老光棍儿‘蔫六子’家找宿,你们几个凑合挤着睡吧”。小马对三妹说“嫂子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说完跟张师傅一起出门走了。
三妹跑了一天实在累了,也没脱衣服大夏天也不用盖被子,事情有了着落她也就放松自己很快睡着了。天蒙蒙亮她听见有动静,就一轱辘爬起来,揉揉眼睛看见师娘开始做饭了,她悄悄溜下炕,来到灶台前帮师娘拉风箱,“这动静把孩子吵醒了咋办”三妹小声跟师娘说,“咳,不怕,在她们耳朵根放炮也醒不了”,师娘说着把手里团好的面团儿往大铁锅里一摔,一个个苞米饼子就贴到了锅边上。三妹一边往灶坑里填柴一边咕哒咕哒地拉着风箱,“行了不用填柴了余火闷一会就好了”,师娘把三妹从蒲墩儿上拉起来说“你去洗脸梳头吧,脸盆在院子里,缸里有水”,师娘说完又到咸菜坛子里捞了两个咸菜疙瘩,在菜板上切成丝儿。三妹刚梳洗完张师傅就回来了,“昨天晚上休息好了没有”张师傅问三妹,“挺好的我一觉睡到天亮”,三妹说着帮师娘把饭端上来,她给张师傅拿一个饼子递到手里,那孩子们现在吃不,三妹问师娘,“不用管让他们睡吧,我一会儿跟孩子们一起吃,你们快吃吧一会还要赶路”,师娘把三妹摁到凳子上坐下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理儿多”。
小马来了,师娘对他说坐下吃点吧,“不了,我吃过了”小马说,三妹一抹嘴说我吃饱了咱们走吧,“别急,小马你把路线想好了吗,安全第一呀”,张师傅看着小马说,“放心吧师傅我路熟知道怎么避开鬼子,抓紧时间要走好远的路呢”,小马说着就往外走,三妹拿起包袱跟师傅师娘挥手告别,师娘撵出来把几个包谷饼子塞到三妹的包袱里说“说不定路上没地方吃饭带上这个垫垫饥”。三妹感激地看看师娘转身跟小马出了院子。
他们来到火车站,穿过道口,在乱七八糟的铁轨中穿行,看到一列停在那的货车,他们来到火车头旁,小马朝上面的司机喊“李师傅什么时候走阿带我们一段”,司机扭头看看车下的小马说“就快装好了马上就走”,小马踩着梯子爬到车头上跟李师傅耳语了几句就下来了,他带着三妹来到车尾那节‘守车’旁,那上边站着一个拿着红绿黄三个小旗子的师傅,小马朝梯子上爬了两蹬再扭回身拉三妹上来,王车长今天你压车呀,“嗯哪,你要干啥去呀”这个王车长问,“咳带我妹去串亲戚想省点路费呗”小马回答,王车长看看三妹也没说啥。
车开起来了,三妹的心也随着火车奔驰起来,恨不得一下子见到黑子,城镇和一个个小村庄闪到身后,开始进山了,葱绿的树木越来越多,爬上坡道车速明显的慢下来,小马跟三妹说咱们从这儿跳下去,三妹下到扶梯的最低一蹬,纵身一跃滚落在道旁的草丛中,小马不用说身手老练,跳下来后他把三妹拉起来问“没事吧”,没事三妹说着动动腿动动胳膊。
走吧小马说着领三妹朝山里走去,这个山并不算太陡峭,但灌木丛林密密匝匝并没有明显的路,看样子很少有人光顾,小马带着三妹沿着打猎和采药的人走过的痕迹艰难地向上攀着,小马在前面踩出脚窝说“嫂子你把脚踩在石头上,落稳了再迈下一步”,三妹说“好,你别操心我能行”,夏日的太阳毒辣辣的,蒸腾的湿气更加让人喘不过气来,三妹心里带着期盼卯足了劲,跟着小马一点儿都没拉下。他们已经快爬到半山腰了,眼前来到一片松林顿觉一股清凉,抬眼望去从壁立的石逢中有水流出,时近中午他们已经大汗淋漓,三妹说歇会儿吧,小马说“好吧,这个地方还挺凉快”,三妹说我想办法给咱弄点水喝”,不用,小马说着跳过几块石头,来到泉眼跟前用手接水捧到嘴边就喝,他咕噜咕噜喝了个够,“这水好甜哪,真解渴儿你快来喝”,小马说着把三妹拉过来,三妹也学着小马的样子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够,找到一快平坦的大石头三妹一屁股坐下,从包袱里拿出饼子递给小马说一定饿了赶快吃吧,小马接过饼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三妹也吃了半个饼子,她心里想不知道还有多远嘚省着点吃。
歇了一会儿他们继续赶路,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了羊肠小道,抬头看见有一片深绿色的,密集的大树丛在不远处很显眼儿,小马说快到了,三妹一听来了劲脚下就加快了步伐,虽然是羊肠小路但好走多了,“前边那个寺庙就是游击队的驻地”,小马话音未落从树后边跳出一个人,那人举枪瞄着他们喊,“站住口令”,小马楞了一下说“黎明”,这个小伙子把举着的枪放下了,然后把头一摆示意他们过去,迅即又隐到了树后边,小马和三妹继续往上走,小路变成了一级一级的石台阶,隐约可见一片青砖建筑隐在树林中。
“站住口令”,又一声断喝吓了三妹一跳,一个游击队员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站在她们眼前,“长白山”小马回答完问“嘎子,队长在吗”,这个游击队员指着三妹说是自己人吗小马哥?“阿是黑子队长家的嫂子”,那你们上去吧,我还要执勤,说罢又隐藏起来了,三妹心里想他们纪律还挺严的,都认识还要问口令,他们来到大庙的门口,一个明哨端枪守卫着,小马敬了个礼说“战斗到底”,守卫给他回了个礼,小马就带三妹进去了。
走进大庙的院子,三妹看见院里青砖铺就的地面已经坑坑洼洼,围墙边上长着荒草有几处残破的缺口,高大的庙宇中间大门敞开着,直接可以看见殿堂中央供奉的佛像,东西两侧各排开一溜房屋门窗完好,不太像无人管理废弃的庙宇,她正琢磨着,小马说“嫂子你在这儿台阶上坐着歇会儿,我先进去报告”,三妹点点头,不一会功夫小马陪着一个人走过来,那人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目端正像个教书先生。瘦高个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腰上扎着武装带别着枪,他老远向三妹伸出手来说,“欢迎你啊三妹”,三妹伸过手去愣怔着,这是林政委小马介绍说,“阿我眼拙差点没认出来,林政委您瘦了”。“你可没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累坏了吧”林政委说着示意三妹进屋,他们来到正殿东侧的房间,一个长方形的大木桌子,旁边摆着两溜用劈开两半的圆木钉的凳子,像是一个会议室,刚才就是在这儿小马跟林政委汇报了,三妹在码头跟二叔二婶走散,急着找黑子问地址要去老家找他们的事。“政委,黑子在这儿吗”,三妹迫不及待地问,林政委挪开一把凳子说“先坐三妹”,小马给林政委和三妹都倒了杯水,林政委说柳书记牺牲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当时传消息的交通员不幸被鬼子抓住了,不然就是游击队去炸掉这趟军列,林政委痛心疾首地用拳头狠狠砸向桌子说“唉,柳书记的牺牲是辽原地委的重大损失”。林政委沉默了一会说“柳书记牺牲以后敌人会对你们全家进行迫害,黑子不能继续留在机务段了,现在革命斗争形势发展很快,刚好我们要到上级去接受新任务就把黑子派出去了”。
三妹千辛万苦满怀希望也没找到黑子,她想起这几天家里突然遭遇的灾祸,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心急如火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小马和林政委都明白三妹已经憋了好几天了,就让她宣泄一下吧,等三妹不哭了,小马递给她一个毛巾,三妹把脸擦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林政委说“三妹我理解你的心情,振作起来小鬼子很快就要完蛋了,胜利的那一天不远了”。
“我担心二叔二婶他们等不到我有多着急”,三妹看着林政委说,“不要担心,他们到了山东那边马上会有党内的同志接应,一有他们的消息我马上就告诉你,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林政委问三妹,“我就留下来在这儿等黑子”三妹说,“那恐怕不行我们这儿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还要行军打仗,你一个女同志很不方便”,林政委转脸又看着小马说“你把三妹送到山下柳树屯儿咱们关系户那里去吧”。“我哪都不去我不怕艰苦,”三妹说。小马看看三妹又看看政委说“跑了一天了,到那里路还很远我怕嫂子走不动了”,林政委想了想也是阿,他抬头看看天色说“那好,马上开饭了,吃了饭再说吧”。
通信员-------,林政委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答,
到,一个小游击队员跑进来,
你领她们去吃饭,
是,
三妹和小马跟着通信员出了门向后院走去,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三妹问通信员,报告我叫石头十五了,石头稚嫩的童音还未消,三妹拍着他的肩头说“不用报告我们又不是领导,我十八比你大三岁,你可以给我当弟弟”,真的,小石头扭脸看着三妹说“我是个孤儿正想有个姐姐呢”,三妹站住脚她一听孤儿这个词儿眼圈儿就红了,姐,小石头叫了一声,唉,三妹答应着一把搂住石头儿眼泪滚落下来,她拍着石头的后背说好弟弟,小马说“石头你行啊,这回有人疼你了”。
他们说着话来到了后院儿,后院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房子,三妹看到这跨院的两排屋子门窗都很完整,像是游击队的宿舍但没看到人影,就问小马咋没看到游击队员呢,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小马说完做个鬼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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