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醒来时,已是深夜。周遭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缕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房间里充斥着腐烂的木质味以及草药味。。
她摸黑地坐了起来,拉开窗帘,借着月色才发现此时她正躺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屋里放着很多东西,甚至床脚下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好在东西虽多但不杂乱。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猜的果真没错,她回的这个家确实不是她先前的家。
林知伸手摸了摸腿边的棉花被,有些硬,应该是有些年份了。她拉起来闻了闻,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想来这家人是个爱干净的。
陌生的环境,真实的触感,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狗吠声,窗外皎洁的月色,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已经离开了四季谷,她又再一次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林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许是因为睡太久了,她现在头昏脑涨的。她强撑着身子挪到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沉默地在窗口前坐了一整夜。
等天渐渐露白,林知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座小山村,虽住的都是吊脚楼,但却不同于四季谷的奢华。这里的楼房破旧很多,也矮小很多。这些木屋看起来都是有些年代了,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日晒雨淋,甚至有好几户人家的屋子看起来已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窗外头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村里小道上走来走去。他们人人都背着一个竹筐,筐里装有镰刀,正有说有笑地朝村口走去。
正当林知沉浸于对陌生世界的惊奇时,她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那两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似乎是没料到林知醒了,看到坐在窗前的林知两人倒是先愣了两秒才快速地朝她走去。
女人快步地朝着林知走来,“知知醒了。”她摸了摸林知的长发,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红了双眼。林知望向熟悉又陌生的二人,一瞬间百感交集。
在她脑海那有限的记忆里,这是她的父母,准确来说是“林知”的父母。她是林知,但却不是他们的林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灵魂会来到这里,而原先的林知又去了哪里?
这里是一个十分传统的苗寨,跟她以前去旅游的苗寨都不一样,这里没有多少现代元素,而是一个十分淳朴又落后的小山村。
她灵魂所附身的身子主人也叫林知,年纪比她生前还要小一些,今年也才刚满十六。林知还有一个比她大几分钟的双胞胎哥哥,名林燚。两人出生时正值知了鸣叫的季节,天气炎热,如坠烧炉,为此林父林母给俩孩子取名为林燚和林知。
有儿有女,一家人本该是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好景不长,两岁半的小林知被人拐走,杳无音信,三年后却又离奇地出现在村口。当年已经五岁半了的小林知浑身青紫,她一改幼时的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又十分惧怕生人。
后来才得知,原是镇上一外地小商贩进村收药草时见到了路边聪明伶俐的小林知,商贩夫妻俩动了歪心思,趁着无人,林知被他们抱到镇里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三年之久。
后来小商贩的生意日渐惨淡,男人便把一切归咎于小林知的身上,轻骂重打,渐渐地小林知变得越来越安静。看着身上新旧伤交替的小林知,女人终于良心发现,于夜里摸黑带着小林知来到了林家村。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小林知身上穿着一件半厚不厚的棉袄,身上披着一面薄床单,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村口,一些早起去山上给牛割草过冬的村民发现了她,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这孩子怎么有点像林燚那小子?”,众人才齐齐把林知背到村里的祠堂里取暖。
匆忙被喊来的林父林母来到祠堂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个身子瘦小的小女孩缩在角落里,怯生生地望着周围的人,任凭谁人与她说话也不理,不哭不闹,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哪怕时隔三年,林父林母依旧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女儿。只可惜两人越靠近小林知就越缩起来。许是双胞胎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五岁的林燚走过去拉着小林知的手,他轻声道:“妹妹,你冷吗?”
小林知闻言才缓缓抬起头来,众人见小林知有反应了才放心地散去,那天,林燚陪着小林知在祠堂里呆了一天。
小林知回到了家人的身边,却也回不到幼时的活泼开朗。她懂事又安静,孤僻又内向,因其性格的原因,哪怕如今已经十六岁,也还未许配人家。
也是因为这样,原主从小身子就不好,她总是三天两头的发烧不止。自小就被林家人宠着长大,实实在在是一个娇养的姑娘。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天原主淋了点雨,又被刮伤,回家便高烧不退,这也给了林知来到这里的机会。
林知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醒来时又莫名其妙地拥有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会儿脑袋还很不清醒。昨夜她如走马观花一般,粗略地看完了这具身体的经历。她想了一宿,想必是她和原主死的时候怨念太大,老天念她俩可怜,便让她来到了这里吧。
“怎么样了孩子?头还疼吗?晕不晕?”
“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
林母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孩子自小命苦,被拐走的那三年不被善待,自那便落下了病根,每当刮风下雨就会生些小病,这次又因为从山里回来遇到暴雨,枯树倒塌,躲闪不及而被刮伤,惊吓过度后便丢了魂。
林知看着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父母心一软,她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回握着母亲的手,勉强地对他们笑了笑:“阿爹,阿娘,我不饿,只是嘴巴有点干,能不能帮我拿点水来?”
适才没注意,林知这会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沙哑无比,嘴唇稍一用力,撕裂感便袭遍全身。
“好,阿爹这就去给你拿。”林父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卧室。
等他再次回来时提着个陶壶,壶嘴还冒着浓浓的热气。他把壶放在木桌上,从一个罐子里舀出一勺蜂蜜放进陶碗中,开水混着蜂蜜搅了搅。
“水还很烫,小心点,等放凉些再喝。”林父叮嘱道。
忽又想到什么事,他对着床上的林知叮嘱道:“阿爹要去山里一趟,你再睡一会儿,等你阿娘煮好饭了再起来。”接着他看向林母:“我要去山里,一会儿小燚醒了你就让他来小溪那边找我。早饭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林母点了点头:“行,你去吧。”
林父走后,林知又喝了半碗蜂蜜水,半碗水下肚,嘴唇终于不再那么干了。
林母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薄的被子铺在林知的床头,“阿娘一会儿先去做早饭,你要是困了就再睡会,要是睡不着就垫着这床小被坐着,早上有些凉,别冻感冒了。”
她伸手摸了摸林知的头:“头还痛吗?有没有晕晕的感觉?”
林知笑了笑,道:“不痛也不晕了,阿娘,你先去做早饭吧,我已经没事了。”
林母帮她掖了掖被角:“好,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了就喊一声,阿娘就在外边。”
“好。”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农村人起床快,大家都准备上山干活,窗外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林知细细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破旧的木桌上除了林父刚提进来的热水壶和陶碗之外,还放有一个装满糯米的小竹篮,糯米上放有两枚铜钱和鸡蛋。木桌和床中间有一半装满水的旧木盆,水上有一艘纸船和两个小纸人。
房间的角落里有几根竹枝,白纸被剪成了好几个花样粘在竹枝上,这些竹枝林知在四季谷里见过,这类竹长满了四季谷青石板道两旁。
看到此,林知明白了,想必是昨夜家人为她做了一场法事。木盆里的纸船和纸人乘着她的魂魄,把她接回了家
若在以往,看到眼下这阵仗,她一定会为此嗤之以鼻,然后道一声封建迷信本就不可取。可如今,她明白了,这些看似封建迷信的背后,是父母对孩子的疼爱。
而她,就是被这所谓的迷信带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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