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枫心情很是糟糕,对张纪行产生了严重戒心。此时的他,唯恐自己多说了话被张纪行利用,假装不胜酒力,显露出醉态。
夏枫的确喝的不少,脸颊绯红,两眼迷离,表情有些痛苦。张纪行不知夏枫的酒量,认为夏枫真的不胜酒力,张伟心里有数,知道姐夫生气了。
酒场草草结束,张伟、张纪行一起陪着夏枫,让代驾开着夏枫的车,将夏枫送回了家。
宽衣解带,往外掏手机时,连手机一起掏出的,还有一张银行卡。
这是一张银行储蓄卡,背面写着10万,还有密码。
夏枫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数字,他们也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对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副局长都如此出手阔绰,对真正管事的领导该怎样的大方!
夏枫敏感地意识到,这肯定是张纪行送的,只是实在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放进自己口袋里的。
卡,是不能要的。拿了,就必须顺着开发商的思路走,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成为他们的奴才,而不仅仅是金钱的奴才。这是必须有的自保意识。
他顺势拨通了张伟的电话,责问道:“张伟,你是想让我早点进监狱是不是?”
还没等张伟回话呢,夏枫突然意识到应该留证据的,立马摁上了录音键。
张伟知道卡的事情后,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哥,我不知道啊。”接着,听那边传来清晰的画外音:“你给哥送卡了?怎么不告诉我?”“我没敢告诉你啊。”
原来,张伟仍然与张纪行在一起,这就更应该表明立场了。夏枫严肃地说:“卡,你们明天一上班到我办公室拿回去。你们这样做,是把我往监狱里送!你们想争取你们的利益,我可以理解,但是钱,我一分也不会收。我收了你们的钱,就是受贿,是职务犯罪,是要去坐牢的!你们放心,事情调查清楚后我们会依法处理。”
张伟连声说:“好的,哥你放心,一定一定。”
夏枫关了手机,刚要躺下,张强推门进来了,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一张卡嘛,我看看。”原来,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夏枫不想理她,坐起身,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卡递给了张强。张强看了眼卡背面的数额,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他们真敢送啊。”说着,把卡扔到了床头柜上,一扭屁股,走了出去。
夏枫厌恶地瞟了一眼张强的背影,关上房门,重又躺到床上。
酒醉人不醉。牡丹花园小区的事情,时刻在折磨着夏枫的心。
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重要环节:张民富只是在督办单上签字让他“亲自督办,务必尽快解决”,并没有面授机宜,当面安排他如何解决,什么时间解决。为什么?是这里面有着不可言说的猫腻,还是自己过于鲁莽,急于求成乐于表现的思想在作祟?
失误啊,失误。夏枫后悔不迭。
道理经常挂在嘴边,什么是水平?领导满意就是水平。领导的真实意图还没有搞清楚,就着手调查,太匆忙太单纯,有些慌张了。
为官之道,在于为人。《红楼梦》里的话,说的清清楚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生活中如此,工作中亦然。有些事情是必须急的,更多的事情是急不得的。水深则缓,人贵语迟。急了,显得不稳,更谈不上“洞明世事”,道业还是不深不精啊。
夏枫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决定次日上班后,找机会认真请示张民富一番,摸摸张民富的真实脉搏。这样想着,昏昏睡去。
第二天,夏枫刚泡上茶,张伟敲门后走了进来,一副后悔的样子:“哥,我也没想到……”夏枫举手制止了他,说道:“你呀,想的太简单了,净给我添麻烦。”
张伟很不自在,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地坐在了沙发上。
“哥,不好意思,我是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这事里面还这么复杂。”
“嗯?”夏枫明显感到,张伟还知道一些更多的内幕。
“说说看,怎么个复杂法?你还知道些什么?”夏枫生着张伟的气,故意摆谱。
“把你送回家之后,我们俩又找地方喝了会茶。”
“怎么着?”
“牡丹花园里,人工湖的后面,有一排连体别墅?”
“我没去过,怎么知道?”
“这一排连体别墅,应该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市里领导的亲属。”
“有什么问题吗?”
张伟从沙发上起身,坐到了夏枫办公桌前的小椅子上,压低了声音,对蜷缩在老板椅里的夏枫说:“哥哎,你知道吗,他们只是象征性地交了点钱。”
“象征性地交了点?到底最后交了多少你知道不?”
“连体别墅市场价三百多万了,他们只交了一百出头。”
夏枫立马挺直了腰杆,怔怔地望着张伟,似乎是惊呆了,又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果然,张伟继续小声说道:“另外,你们局长张民富的岳父岳母,也住在那里。”
夏枫重又躺回了椅子里,暗暗地长出了口气。
这些个信息,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夏枫明显意识到自己卷到了漩涡之中。这个是非的漩涡,不小啊。
“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让你和张纪行一起来的吗?”夏枫的语气突然就冲了起来,张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想:给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内部消息,不感谢我,怎么还这么冲?
“他说今天出差,让我代表他。”张伟怯生生地说。
“你能代表他?”
“能吧。”
“那你写张收到条,把卡号和数额都写清楚。”
“好的。”
夏枫把卡放到桌子上,张伟按要求写了收到条,把卡收好,说:“哥你放心,我把卡退给他,也让他给我写张收到条。没什么事我走了。”
毕竟是小舅子,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夏枫起身送到门口,冲着招手告别的张伟扬了扬脸,关上了门。
逐渐明朗起来的事态,让夏枫一筹莫展。他反复琢磨领导的批示,对自己的草率更是懊恼。领导批示“尽快解决”的,有两种可能:一是不能办房产证的问题,要协调有关方面尽快解决,满足居民的要求,便于居民以后的房屋买卖;二是居民上访问题。只要群众不上访,上级领导不追究,就会平安无事。
两项任务,哪项更可行?解决了第一项,第二项自然会解决;如果第一项解决不了,第二项是否也有途径解决?
他需要清楚张民富的真实态度。
夏枫来到张民富的办公室时,张民富正逐一审核财务账目。到了副局长这个位置后,到一把手办公室便不再挂号排队等办公室的通知,只要没有客人,可以直接开门。
张民富抬头看了眼夏枫,表情僵硬了瞬间,也许是意识到了夏枫现在的身份,旋即舒展开来,说:“坐下吧。”
夏枫并不在乎张民富的态度。他清楚,他这个副局长,是张民富赏赐的,就是属牛的,干活的命,与黄佳不可同日而语。进了班子,貌似进入了张民富的圈子,但实际上并未真正融入。
过了一阵子,张民富将笔放桌上一放,长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签字,问:“有事?”
“局长,这个市政府的督办件,想听听您的指示。”夏枫恭敬地将材料递了过去。
“哦,这个事情,我批给你的嘛,我知道。”张民富爽快地说,看也没看。
“这个事情,要高度重视。领导那里挂了号的,关系到稳定大局,所以要拿出主要精力来认真对待。你年轻利索,全权处置吧,速度要快,措施要硬,坚决不能再让他们上访了。我听李市长讲,今年全市到省里的上访指标总量已经超过去年,再增加,就要被省里叫去谈话了。到京都上访更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去京都了。”
“到上级机关上访、闹访,破坏正常的工作秩序和社会秩序,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需要调集力量,你尽管安排,就说我同意的。”话,说的非常坚定。
张民富重新拿起了笔,做出继续审核财务事项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眼夏枫,说:“你责任重大啊!”。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夏枫知趣地走过去,无奈地拿起材料,说了句“局长您忙”,退了出来。
夏枫回味着张民富的话,从字面上讲,是没有毛病的,但他只强调了结果——息访,最终是维护了老百姓利益之后的息访,还是采取什么措施后居民们不再单纯地上访,他没讲,也不在乎,要的就是不再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反映诉求。而且,担子夏枫担,责任夏枫负。
真是“人老了奸,马老了猾,兔子老了鹰难拿”。这个老狐狸,老奸巨猾,几句话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夏枫身上。
这是要拿夏枫当“替罪羊”的节奏。
夏枫心灰意冷,真切体会到了职场的险恶,人心的歹毒,也预感到处理此事的艰难,情绪低沉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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