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寂静无声,只闻风雪飘渺的正央街上,忽而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一家家的灯火,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犹如一场接力赛似地,霎时间将附近区域都照得亮堂许多。
这些先听到动静起身去看热闹的人们,又连带着惊醒了自家的邻居们,即而又多了一批起床来看热闹的人,跟着又多了一批同样的人……
诸如此类,循环往复。
等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推开挡在府尹官邸后门隔墙入口处的杜仲,赶紧回家去躲避人们的观赏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好多人都跑到了府尹官邸后门这边来了,其中有一些就围在刚刚她们乘坐着返回京城的那辆马车旁边,或是打量着站在马车上的胡玉姬,或是兴奋如狂地盯着离街道边沿比较近的孙妈妈和宁卓元,口中同时间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另有一些胆子比较肥壮的人,居然悄悄摸摸地穿过了孙妈妈和宁卓元所站的领域,直接走到了隔墙下边,近距离地去看依然僵持在隔墙入口处的黎雀儿与杜仲二人。
现场立时一片哗然,除了黎雀儿和杜仲他们这些刚刚返回京城不久的人以外,其余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张张合合地说个不停,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脸地兴奋难耐,仿佛他们不是集体在风雪天的大晚上跑出来看热闹,而是独自一人躲在家里看什么不可描述的图画书一般。
由于他们每个人都在讲,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特意压低了声音,有意识地没有讲得太大声,可是这么多的人加在一起,那声响也是颇为壮观,特别是在这本应该安静的夜晚听来,尤其地恐怖。
而他们所讲的内容,无非就是以下三点。
首先,就是最开始看到胡玉姬的那一批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停留在马车旁边继续观望,还有一部分人选择靠近孙妈妈和宁卓元所在的地方,剩下的那些则往黎雀儿跟杜仲这边摸了过来。
这些人来得最早,所占的地里位置最为得利,所以能够讨论的东西比较全面,大都在极尽八卦地议论:“原来这一个就是就是黎家三老爷的掌上明珠啊,竟敢与人珠胎暗结后私奔出京城,啧啧……可是她怎么会和杜神医一块儿回来?是不是杜神医也帮忙去找人了啊?哎吆,这没有娘的女儿家就是不一样……忒得大胆……”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声音,只有少部分对胡玉姬感兴趣,“外面马车上那个女的又是谁,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原配啊,天呐,真是不得了了,那个男人可真厉害……”,等等类似的一些言论,不能足一枚举。
绝大多数人挤不进隔墙那边去,只能看见马车上的胡玉姬和站在路边的孙妈妈以及宁卓元,那么这些人心里的疑惑,大过于八卦,一般都在忙着跟旁边的人打听:“到底是谁回来了,这马车上的是不是就是黎家三老爷的千金呐,有没有人认识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些问题。
不过,这些话都被纷纷四起的议论声给掩盖住了具体的内容,离得人群稍微远一点点,就会听不清楚。
比如黎雀儿和孙妈妈,以及现在站在马车上的胡玉姬,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群情激昂些什么。
至于杜仲和宁卓元,还有仍旧坐在马车赶车位上面的那个年轻马车夫,都是会功夫的人,他们的耳力不同于常人,自然知道此刻围在四周的人们,究竟是在看什么热闹。
不过,即便他们三个人听出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杜仲依旧还是堵在隔墙入口处那个地方,不肯放黎雀儿进府里面去;宁卓元也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帮忙杜仲挡着孙妈妈,没有让她再靠近黎雀儿半步。
反观黎雀儿和孙妈妈,现下只能用惊慌来形容。
起先,黎雀儿还能横着脖子跟杜仲较劲儿,后来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只得连忙答应了杜仲的无理要求,同意事后付给他一万两白银做报答,只要他现在马上把路让开即可。
这本来还挺能解决问题的。
既然杜仲索要银子,那就给他银子,两人便能即刻结清所有账目,完了之后,我回我的家,你去你的春风阁,岂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事情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倒也罢了,难就难在现在旁边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们,这些人论人是非的功力非常地深厚,他们的眼睛就跟闪电一样地利索,他们的嘴巴极其地能谈,他们的耳朵更是不管什么动静都能听到,真可谓是眼观四海,耳听八方。
就这种情况之下,黎雀儿刚刚同杜仲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拟声词,都被人们听进了耳朵里,而后就掀起了另一股谈论狂潮。
“黎家千金干嘛要跟杜神医银子,而且还是一万两这么多,是不是她跟她的情郎闹翻了,所以托杜神医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做掉了啊?”一个人用貌似无比惊恐的语气,几乎是叫嚷着问出来。
人群中立马就有一个人回答,当然同样也是以大喊大叫的方式,“这还用问,肯定就是这样了,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和杜神医一起回来,还答应给杜神医这么多钱呢!”
还有其他人有不同的意见,认为:“也许黎家千金不是私奔出京城,而是被人抛弃了,这才找杜神医帮忙做掉孩子。他们一起出京城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没错、没错……难怪春风阁这几日都不开门……”
要说刚刚这些看热闹的人们,所议论的声音太小了,黎雀儿以及孙妈妈她们都听不清楚,那么,现在这些人如此这般叫嚷出来,她们就是不想听清楚都很难。
黎雀儿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就是跟着杜仲去了一趟郊外而已,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变化这么巨大,令她一时竟哽咽难语。
她当然明白这些人所说的话,对于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将近就是判了死刑。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生在富庶人家,而不是普通穷人家庭里面,要不然的话,很可能在她刚刚踏进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家里人乱棍打死了,哪可能还有家可回。
惊惧和羞愤令她面色顿时煞白如雪,更胜于外边飘零不止的雪花,然而那一双染了慌张的杏眸之中,却忽然红了。
就站在她跟前堵着她的杜仲,将她惊恐无助的神情一一收进眼里,可是,他并未出言替她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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