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数学，开篇就是集合。

刘壮壮扯淡扯累了，直接趴在桌上睡了。小小年纪，身体不行，名字叫壮壮，实际瘦的跟猴似的。项天问负责在适当的时候叫醒他，因此只能强忍着下午第一节课的困意。

他百无聊赖地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漫无目的地巡游着。

秋分的阳光明晃晃从树叶的间隙中照进来，阳光里的尘埃同样的漫无目的，各自做着不规则运动。

目光扫过教室，有人发奋，有人发春，窃窃私语者，眉毛舞蹈家，千姿百态，各有各的怪，甚至有人头埋在课本中，双手居于下起舞得飞快。

别误会，那是个打王者的哥们。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我这么无聊啊……”项某人这般想着。

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错了，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无聊。”

沙樱同学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她的背打的挺直，明日光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的背影勾勒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雅典娜？百变小樱？水冰月？灼眼的夏娜……这难道是女主角的命格？”

项某人看着阳光越过马尾，落在她光滑的脖子上。

顿时就不困了。顿时在心中吟诗一首——

她坐在前排

我坐在后排

她生的美丽

我长得帅气

要是在一起

肯定很给力！

还好这时候上课时间，否则以项天问的狗逼倒灶性格，真有可能会写道微博上。然后谁看了都得接一句“还说自己帅气，我看你是在放屁”，完了少说吐两口痰。

沙樱喜欢用手托着下巴，要么看着黑板，要么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会幻想着吃下恶魔果实然后大闹木叶村吗……

她很少说话，马尾有多高，就有多高冷。

根据这一个月来的观察，他总结了很多规律：

沙樱喜欢左手转笔，以一种独们的手法，笔旋转起来总是可以比别人多一圈。

沙樱在数学课从来不听讲。

沙樱的体力是个谜，体育课上耐力很强，但是却总在上午第三节和下午第二节课后准时趴在桌上睡觉……

然而，这些规律对于靠近沙樱同学来说，屁用没有。

因此，尽管心中对沙樱有好感，但是项某人还没有找到适合的时机。

有时候，放学路上他会幻想着，要是末日来了，爆发丧尸危机，高低他得在沙同学面前露一手军体拳。具体流程如下：

丧尸来袭，同学们惊慌失措

沙同学被困宿舍，极其无助

项某人天降神兵，大显神威

救出后，少女沙樱芳心暗许……

后面得事情，项某人没敢继续往下想，主要是画面太美……

“啊……沙同学穿的衣服真好看啊，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件校服，都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来……有机会，一定要请教一下窍门。”

其实年少的他不知道，穿衣好不好看这件事，其实没啥窍门，长得好看的人，就算穿个麻袋都好看。

“妈的，明明周五就要第一次月考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果然，我已经放弃挣扎了……读书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啊……”

他之所以能在市立一中这样的学校读书，全靠的他的教官老豆。

反正靠着老豆的人脉随随便便也能上个警校，何必努力呢？

与其在书籍的海洋里溺水，不如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

比如什么呢？

项天问没精打采。

我还真是失败啊，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不行，除了看看漫画打打游戏，没有一件事情干得突出的。

别人家的孩子能用钢琴弹奏野蜂飞舞，他摸上钢琴只能弹出个野猪飞撞，倒也不是不突出，突出个猪突猛进；

别人家的孩子能用毛笔写瘦金体，他能用毛笔贴对联，都不是写对联，是贴对联；

别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已经能靠着写给老爸买车了，他只能看，看里的男主角年纪轻轻给老爸买车……

自打他上了中学，他老豆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行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虽然能够子承父业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是身为当事人，无论如何，总是有些不得劲。用成年人的话来说就是，“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项天问换只手撑着下巴。

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放弃好好学习，时间这么多，总归是要干些青春期该干的事情吧。

不如……好好谈一场恋爱？

但是，应该从何谈起呢？

项天问期待爱情，但是却又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很难发生在他的身上。

十六年里，他跟除了老妈以外的女性，说过的最长的话就是——

“这个菜，这个菜，还有这个，三两米饭，谢谢阿姨。”

和男性聊天，他重拳出击，能够从发动机的工作原理扯到母猪的产后护理。但是站在女性面前，他只能说我要吃多少米。

他鄙视其他的男生在青春期里如动物般躁动，自己却抱着炮姐的抱枕翻身打滚。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男生跟他一样，但是至少他的社交圈子里，他这样的确实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也因此，看上去他是一个侃侃而谈的阳光大男孩，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

听着很矛盾，但就是这么吊诡。

好在他也没有多少要在人前表现自己的野心。

每天，只是在教室的角落里发发呆，看看漫画，看看窗外。如果有人来跟他说话，他也会十分友善，但是却从没有跟一群人一起呼朋唤友、大呼小叫的时候。

项天问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该加入个什么社团之类的，虽然中学不如大学社团来的多，但总归是有那么几个的。但是，他又总会在这个想法出现以后，马上否定了，他怕自己做不好而被同学嘲笑。

他果然是这个学校最“底层”的人。

人们通常以为学校是个非常纯洁美好的地方，但那不过是回忆里美好滤镜的结果，其实学校，才是最险恶的地方呢。

尤其是市立中学这种地方，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喜欢表现自己，从穿衣打扮，到成绩同伴，各种指标，比大厂的KPI还离谱。不知情的人，很难想象，在这里，不仅攀比谁的鞋子更好，甚至攀比谁的男朋友、女朋友的鞋子更好。

虽然项某人的家庭条件和他的现状非常适合在这个时期在成绩上摆烂、在攀比上猛干，但是偏偏他又是一个没办法迎合他人的人。

幸好，虽然他缺乏与女性的交流经验，但是他脸皮厚的经验却很丰富。

他能够一边阿Q胜利法自我安慰，一边装出一副“我很成熟、很复杂”的样子。

项天问的孤独没有人看得见，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强大。

但是如果有一个观察者后，这种强大的状态就坍缩了。比如说他的同桌——

观察者-刘壮壮同学。只有在与壮壮闲扯蛋的时候，他才有一丝十六岁男孩的样子。那么的愚蠢，那么的不知所谓。活着的感觉。

可惜壮壮同学天天忙着睡觉，不太有工夫观察他。

除了壮壮，就只有沙樱同学，让项天问感觉到自己的学生生涯不白过。

沙樱很优秀，是父母口中别人家小孩的集合。

集合的意思就是——

漂亮，高挑，精神，成绩好，运动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及……

她有着一个，束起来的翘的很高的马尾。

只有那束马尾的弧度，才是真正的黄金曲线吧。

如论沙樱是坐着，还是走路、跑步，那条跳动起来的黑色的马尾，总是牵动着少男的心。

其中，包括了项某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