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着何人

《来着何人》

第七十二章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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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清风多寂寥,一汪静水等晚照。

豪情之下烟雨哭,苍生一笑胜负消。

什么样的人会无端哭泣呢?可能只有孩童吧。田家村出了个奇人,没事就哭,旁边站着个人,他哭,一群人看着他,他也哭。他的心思,是这么一句:“平生已经够苦了,怎么还得面对别人的刁难?”有人听到他说了这句话,跟大家都讲了,大家意见统一成:“不能一直让他哭下去。”他的心思被众人知道后,哭得更勤快了。

田红知道书里有个林黛玉爱哭,听说过小孩爱哭,没见过一个成年人动不动哭。田红好奇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凭着多年当村长走访村民的经验,田红进了这个人的门。进门一看,爱哭的人家里乱七八糟的,可能是他哭的时候搞乱了房子,哭得太久,没有来得及收拾。田红看房子里有好多纸巾,拿脚勉强划了个圈,站在那,关心起“爱哭鬼”来。

凭着田红的经验,这个爱哭的人要是身体没大问题,精神肯定有问题了。如果他能接受别人的安排,以后让他专门给别人哭丧,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可是,田红的印象里,这个人一直是个爱笑的人,没犯过什么错,也没听说他家有什么变故,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哭了,不会,是感情问题吧?田红轻声问了句:“感情受挫了?”那个人用眼泪作为回答。

按理来说,看到一个人哭,别人安慰不过来,是不是得让他自己捋捋情绪?可是田红不确定这个人要保持爱哭的人设多久,怕他哪天“量变引起质变”,哭出心病,寻短见。田红把他当正常人看,根据自己以前走访的经验,别人家里没人搭话的时候,可以自顾自的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气氛到位了,一个爱哭的人,也能笑得出来。

田红当天在“爱哭鬼”的家里没待多久就出来了,说实话,田红有点看不起这个人了。但是出于一个长辈的责任心,田红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人笑起来。这个人,因为哭,成了重点对象。

重点对象要特殊对待,田红跟自己的儿子商量了商量,让自己的儿子跟全村年轻人组织个趣味运动会,参与运动并赢得名次的人,可以得到奖励——跟全村人提个心愿,如果要求合理,全村人一起帮助那个人完成他的梦想。有个项目是专门为“爱哭鬼”设立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哭,看谁哭的时间最久。

比赛很快开始,就在大家以为被大家强拉硬拽参加比赛的“爱哭鬼”能赢比赛的情况下,几个平时特别和善的大姐,通过实力赢得了哭泣比赛。在评委听着一个大姐哭了八个多小时后,比赛才结束。村民们觉得,哭就是这世上最蠢的事,安排为哭泣举办比赛的人,是蠢人中的极品。田红的脸上挂不住,后悔自己没参加比赛了。在大姐们的哭声中,爱哭鬼自卑了。没错,他哭出了瘾,快哭出病的情况下,被几个大姐压住了。输了比赛的“爱哭鬼”,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痛苦。可能是他的哭泣有了理由,他不再乱哭了。

田红看“爱哭鬼”不再乱哭了,欣慰的笑起来。这件事过了好久,有天晚上吃晚饭时,田红想起来这件事,笑了起来。田红的媳妇好奇他笑什么,田红说:“一个人的情感,大多是均衡发展的,如果有人出于旁人难以理解的原因,在某一个情感中投入了过多精力。正面情绪可以被称赞成豪情,负面情绪可以被称赞成专情吗?”

田红的媳妇回答:“谁会愿意一直处在负面情绪里啊?”

田红说:“你还记得排我孙子辈,有段时间特别爱哭的那个人吗?”

田红的媳妇说:“你说他啊,他不是因为女朋友无缝衔接,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才哭的吗?你们一群人搞了个运动会整他,他受了气,干脆不哭了。”

田红楞了:“啊?我们这么多人问他他怎么不说?我们以为他脑子坏了,差点想把他隔离起来。”

田红的媳妇说:“人家受了大委屈,是个单纯的人,他告诉过我呀,让我保密来着。”

田红:“保密?我们差点把他家谱查一遍,又差点请心理医生给他面诊,真该请个心理医生过来。”

田红的媳妇说:“得了,他别被你们欺负的,更爱哭了。我记得他一个朋友也知道他失恋呀,他朋友也在保密啊?”

田红又问:“对了,你咋知道他的事情的?”

田红的媳妇说:“那天我看他想跳河,劝过他,告诉他只要心里不舒服了,哭出来就好了。现在不挺好的吗?”

田红说:“得了,得了。好什么好,我纳闷的是那几个大姐怎么那么能哭,平时也没看出来她们是爱哭的人啊。”

田红的媳妇说:“那是大姐装的,你们几个评委没看出来也是离谱。隔壁大姐后来回家,因为得奖沾沾自喜,在家里没事就练习怎么哭得更自然,希望下次哭泣比赛能再接再励呢。你们什么时候再举办一次哭泣比赛?”

田红摆了摆手,说:“不举办什么哭泣比赛了,太蠢了,我们连别人真哭假哭都分辨不出来。如果哭泣比赛举办多了,以后村里有人受了委屈,别人只会感到自然,不会安慰,要是那个孙子没被你救下,你看不出来他哭的是真还是假,就麻烦了。”

田红的媳妇问:“这事要不要告诉大姐们,让她们别练了?”

田红沉默了一会儿说:“啧啧,让她们哭哭再说吧,先这样了。”

田红的媳妇为田红的最后这句话,笑了很久。田红耐不住媳妇猖狂的笑声,出门了。田红在路上走着,想了很多。

虽然田红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但是田红喜欢自然万物,他走到树下,看着自己观察了几十年的大树,感受着夕阳,轻轻说了句:“人间这么美好,为什么要哭着过呢?多笑一笑,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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