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繁回到星光庭苑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对于他没能带回医生这件事，众人也很轻易地接受了。原因很简单，早在他离开后不久，老谢就变异成丧尸，直到现在还关在老刘家里。

至于是否需要用物资作为“报酬”，“聘请”专业的医生来到星光庭苑，这件事，众人的看法都不太一致。以陈建斌为首的几个业主觉得很有必要，将来要离开这里前往W市寻找军队的路上也用得上，还有几个人觉得没必要——老谢的事让他们觉得，一旦受伤基本就是个死，有没有医生其实都一样，还白白分出一份物资。

乐繁没参与他们的争论，而是通过HQ暗中询问江悦吟关于引导任务的进展。

“我问了几个业主，对于在我们之前进入星光庭苑的人，他们的确不知情。这很奇怪，除非那些人刻意躲藏起来。所以我向陈建斌说了这件事，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找到人。”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那些人有钥匙或者有开锁的能力，独自躲藏起来不想被我们发现。要么……就是这些业主当中，有人把他们藏了起来。”

乐繁沉吟了一会，问道：“保安室监控呢？”

“监控系统有密码，我打不开。”江悦吟无奈道。

“一会大家散了，咱们去看看。”

除了乐繁和江悦吟这种精力无限的怪胎，经历了下午在超市的那场恶战，在场的人们都没什么继续做事的心思，只是草草争论了几句关于未来的事，就散伙回家吃饭了。

下午弄来的那些物资，经过张校长和陈建斌的一番“友好磋商”，最后决定按人头均分，乐繁、江悦吟、陈建斌、老谢、张校长都算成2个人，而张校长和陈建斌都把自己的2份中拿出了1份给业主和一中师生们平分了。直到刚才，老谢的那2份物资也被陈建斌拿来1份送给了一中师生们。

事实上从超市货架上抢下来的各种零食，分配起来非常麻烦。比如10个罐头4袋牛奶，分给9个人，是件非常糟心的事儿。

要是换成生物能源块就简单多了。

这也让星光庭苑的业主们，以及一中师生们，这两个群体变得更加“分明”起来。谁都在分配过程中积攒了些许不满，而这种不满必然只会冲着另一个群体，而不会是陈建斌或者张校长——至少，允许被表现出来的不满必须是这样。

“乐繁，咱们之后怎么打算？”回房间的路上，王有特意凑到他跟前问起来。

“你说呢？大家都怎么想的？”乐繁也正好想听听王有的说法。这些信息，以江悦吟平时的性子不擅长去收集，而张校长……毕竟权威很重，学生们心里的想法，未必敢跟张校长流露出来。

“他们……也都差不多吧，就是两种想法呗。”王有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局势，只是尽量描述道：“魏青松觉得咱迟早得去找军队，但他不认可陈建斌他们的方法，自己去找军队不如让军队来找咱们……我觉得有点扯。”

“范佳佳她们觉得跟着陈建斌他们一起走比较划算，人多毕竟力量大。”

“张校长……我也搞不清楚他什么态度，一会赞同魏青松，一会又说军队很可能没精力管到咱们这种十几个人的幸存者小团体，还是得靠咱们自己。”

“其他人也没什么想法……感觉就是等着张校长做决定吧。”

乐繁默默地听着，等王有零零碎碎地说完，突然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我……”王有突然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很认真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为什么？”

“乐繁，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些……秘密，我先声明，我不觊觎任何东西，但直觉告诉我，跟着你行动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跟着我……王有，这可不像你。就算我身上有再多的秘密，也不值得你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我的手上。”

王有反问道：“那该交到谁的手上呢？”

乐繁怔了一下：“你……”

“乐繁，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假，但我也清楚在这个末日乱世，掌握自己的命运多半是一句空谈。如果人必须要加入一个集体才能活下去，他的命运就必然不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最后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加入哪个集体’这件事而已。”

乐繁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我根本不需要一个集体呢？”

“……”

王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终于苦笑一声：“的确，我……”

“王有，你记住。”乐繁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重建一个集体的话，那我希望这个集体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需要它。”

乐繁不是什么心有大志的人，对于“重建文明”这个伟大目标，他也没有什么使命感。但人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他活得不那么辛苦的话——就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和江悦吟这样的人，早已不需要为生存发愁，甚至某种意义上是不死的。他们的确不需要一个集体来维持生存，但作为人类的惯性，总还是希望能待在一个繁华的人世间，而不是什么废土地狱里。

抛开HQ可能有的“目的”不谈，乐繁并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他不希望自己只是“随手”救了一些人，把他们组织起来，然后就不得不承担某种领导的责任，或者面临某些道德困境——比如某列见鬼的电车到底该压死几个人的问题。

他可能愿意救助一些人，甚至无偿地提供给他们食物、装备、庇护所，他也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些人去死——这都是因为他吃饱了撑的，而不是因为责任或利益。

就像HQ正在做的那样。

晚饭时间，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吃饭。

“开始了。”江悦吟轻声叹道，此时此刻，她和乐繁正走在去往小区服务中心的路上。

“什么开始了？”

“恐惧。你没发现今天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在一起吃饭吗？”

“……因为刘薇感染的事？”

“她没参加战斗，却偏偏感染了，那参加了战斗的人呢？”江悦吟摇了摇头：“就像你在上一个时空经历过的那样，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但没人能真的无视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感染的事实。你说……军队的安全区，会是什么样呢？”

乐繁也不知道，他毕竟没去过，但想来也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小区服务中心位于花园中央，外表看去像是一座二层景观别墅，事实上这里是小区的智能化管理中心，保安室、居委会、便民诊所等机构都设在这里。

保安室位于一楼，监控系统是非常专业的多屏控制中心，不是那种通用计算机加服务器的组合，其安全性不是随便什么“电脑高手”就能无视的。

“没有外部接口，想重装操作系统都不可能。”江悦吟无奈地说道：“我问过HQ，还是那个说法，要解锁信息参谋部才能破译这种电子信息设备。”

乐繁环视四周，星光庭苑作为高档小区，保安室也显得非常专业，设备崭新，家具齐全，排班表、日志表的格式都统一且工整。

“保安室里的保安呢？”

江悦吟指了指楼上：“我只见到三个，都变成丧尸了，我把他们引到楼上去了。”

“没杀？”乐繁有点奇怪。

“做个实验。”江悦吟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语：“其实见到杨雪晴之后我就在想，丧尸是不是有可能再变回正常人。所以我给它们注射了杨雪晴的血。”

“啊这……这行吗。”乐繁大汗，这实验忒粗暴了点儿。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江悦吟冲他眨了眨眼睛：“你要去看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乐繁总觉得她有点小骄傲的样子，怪可爱的。

“不急，我先试试能不能把密码找出来。”

虽然没有解锁信息参谋部，但不代表HQ不会给出任何信息。比如，乐繁想要通过一个脚印的大小深浅，模拟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和步态，需要解锁信息参谋部，但“扫描这个脚印的数据”本身是纳米系统自带的功能，不需要解锁信息参谋部。

如果他本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痕检人员或者法医之类，即使没有信息参谋部的辅助，也能通过脚印的原始数据自己测算这个人的身高体重和步态。

乐繁现在要做的就是类似的事。

由于监控系统本身就是定制化的，这在杜绝了保安们用监控电脑玩儿蜘蛛纸牌的同时，也意味着数字英文按键除了输入密码之外，基本不会有其他用途。监控系统的其他操作都集成在主控台的专门按钮上，无需通过键盘操控。

也就是说，通过分析按键上的灰尘、油脂情况，就能判断出密码包含哪些按键。这对于纳米系统来说小菜一碟，毕竟在纳米尺度上，按键表面的灰尘和油脂就像大山一样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