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仨月,还在实习期的科子就写死了一位肇事逃逸的领导,捧红了一个过街天桥歌手。在探视室的最后一次采访中,领导袒露心声说他只是没戴眼镜大半夜撞死了一个躺马路中间等死的酒鬼,而科子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存心弄死一个完全可以戴罪立功的高素质人才。他让科子等着,他会来找科子。这个段落让报社同仁消遣了好一段时间,谁见着科子就问找来了没有,科子就不厌其烦地摇头,然后别人就让科子继续等。
那个经科子之手上了星光大道的过街天桥倒是没事就来看看科子,勾肩搭背地称呼科子为大骗子。有一次正巧让杜老兄碰上,专护别人家犊子的杜老兄急了,说你小丫挺的出点小名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你管他叫大骗子那他师父怎么算。星光大道收敛了不少,开始磕磕绊绊地解释他是怎么上的杜老兄这位大骗子徒弟的当。
科子第一次采访星光是在星光最早租住的小平房里,天儿冷没暖气,星光正用一盆热水大白天泡着脚没完没了地写歌儿,当时他觉得手只要一停下来就立马会被冻死。这时候房东把大记者科子领进了门。科子进门儿指指自己喉咙费力地说了句结节,然后掏出采访本写上问话递过来。这可把星光大道高兴坏了,一是星光这还是头一回接受采访,二一个星光不唱歌的时候说话口吃。采访接近尾声,科子手书煽动星光,说星光比臧天朔症状轻,希望星光为天下结巴亮出歌喉。星光读后未经科子允许就热泪盈眶地把这页纸撕下来粘在了一块硬纸壳巴上。星光出名后搬了好几次家,所有家具衣物都换了,就这张硬笔很见功夫的手迹连同那根生锈的钉子还钉在最新的墙上。最后星光委屈地质问科子的师父,说科子一晚上指着嗓子就说了俩字儿结节,俩字儿还发同一个音儿,换了您能听出他是磕子么。
杜老兄给科子派的最后一个活儿是临退休那次。热线给杜老兄提供了一信信息,杜老兄听完抄起电话就打科子手机,杜老兄知道这稿子让别人写也能写,但只有科子敢写清楚。杜老兄在电话里嚷嚷了半天,科子一句话没说把电话挂了,然后杜老兄收到一条短信,科子在短信里说他已经快到地方儿了。杜老兄在自己办公室兴奋得直搓手,心想这回科子要拿大奖了。
杜老兄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什么正经事都不想干,一直如坐针毡地对着电脑挖地雷。被炸死好几次后终于又收到一条短信,信上说已打车返回,猛料儿,途中写完,师父等着瞧。紧接着座机响了,对面儿自报家门后杜老兄直犯愣,问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对面儿说是杜老兄顶头上司给的,杜老兄截住话茬儿打官腔说人家电话打晚了一步,稿子已经来不及撤了。对面儿说你们那位记者几点走的,坐的什么车,车牌号多少他都清楚,您领导说您今天当班儿,按规矩让先给您打,不行再说。对面儿挂电话前还语重心长地开导杜老兄,说这个事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把稿子先摁一摁,明天对面儿请客专门给你解释清楚。杜老兄心想,明天?明天这新闻就剩你一个人知道了!
杜老兄坐在针毡上脑子有点乱,心想事儿出都出了,怎么就不能让读者知道知道呢?杜老兄先抄起电话想给对面儿正颜厉色地拨回去,又一想对面儿级别再高也不过是个新闻对象,跟他说不着!放下了。后又抄起电话想拨给顶头上司,一会儿又一声没吭地放下了。
“我坐不住了,在屋里走柳儿。屋儿就这么大,走不了几步就特么得转回来。我走啊走,我走,走,我去你妈的吧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我想下面还是由我来替杜老兄转述,免得字里行间穿插过多的两性生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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