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透着森冷的寒意,头顶的路灯洒下一片橘色的光,照在路面上。
最后一个弯路,弯度极大,堪比电影里,专门用來表演漂移车技的路段似的。
周扬不仅沒有减速,反而将油门一脚踩到死,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夜婴宁很想知道,他到底是预谋已久,还是一时兴起。
虽然,这两个选项,无论哪一个,都对今晚的结果沒有太大的影响。
原來周扬想要的结果是,她死。
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原本纠缠不明的那些细小线索几乎在一秒间串联结合,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件事:周扬要杀她。
他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两次。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夜婴宁惊骇地瞪圆了眼睛,她几乎从座位上站起來,一手抓着头顶上方的扶手,另一只手拼命地去推车门。
哪怕是跳车,她也认了,起码,要比撞成一滩肉泥强得多。
“周扬。你停下。前面有个弯……”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嘶哑地喊出声,听起來像是一块被撕裂的布。
如果有可能,夜婴宁宁愿死在浴缸里,也不想死在这里。
急速行驶,周扬的俊脸几乎都有些扭曲变形,他死死抿着嘴唇,双手用力按着方向盘,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鱼死网破。
夜婴宁的脑子里猛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他既然决定这么做,就应该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打算。
在过弯道中不减速,反而加速,周扬要的也许就恰好是连人带车狠狠撞上去,翻车,爆炸。
等到了明天,所有的媒体都会报道这次事故,或许所有人都会当成是一件意外事故,因为这里的路段本身就情况恶劣,常有车祸,又是深夜,很容易出事。
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人往其他方面去想,毕竟,车里面遇难的,还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新婚小夫妻呢。
“周扬,周扬……”
已经沒了退路,或许是两秒,或许是一秒,或许更短,夜婴宁几乎已经不抱任何生的希望,索性闭上了眼睛,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真可笑,她从來沒想过,自己再死一次是什么样的场景。
现在知道了,是和他在一起。黄泉路上还有个伴,也许并不会太孤独。
这一次应该沒有那么好运了吧,不可能再有重生一次的机会,是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周扬的鬓角缓缓滑过一滴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耳边是夜婴宁已经变了调子的呼喊,充满了她此刻的恐惧和无助。
猛地一个激灵,他手心全是汗,涩涩的,黏在方向盘上。
眼前就是两排护栏,眼看着,整个车头就要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周扬狠狠地一掰方向盘,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他怀疑自己都要把整个方向盘给拧下來了。
尽管他及时地调转了方向,但,全车的速度太快,沒有缓冲的余地,车子还是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向副驾驶那边重重地歪了过去。
夜婴宁只觉得扑面而來的压迫感向自己袭來,她眯着眼望去,车头高高地翘了起來,像是一头出海的鲨鱼,马上就要戳进右手边的山体中。
“啊。”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似乎马上就会直面死亡。
“嘭。”
果然,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只不过,在最后一刻,周扬果断地用全部力气,硬生生地将车头的方向转了过來,最后撞上的是他那一边。
安全气囊弹了出來,及时地保护住了周扬和夜婴宁的胸|部和头部。
尽管这样,剧烈的碰撞,还是令两个人在一瞬间,几乎都昏死过去,沒有知觉。
车身颤抖了几下,终于静止下來,车头全凹,面目全非。
几秒钟短暂的昏迷之后,夜婴宁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她亲眼看着安全气囊一点点瘪下去,飞速地解开安全带,她终于得以活动尚未受伤的手脚。
“周扬。”
夜婴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惊险画面,让她的手不停地颤抖,无法控制。
显然,周扬的情况要比她严重得多,因为驾驶位置上受到的巨大冲击是直接而完全的,他的脑袋歪着,一动不动。
她不敢轻易移动他,怕他头部有淤血,造成破裂。
夜婴宁连忙翻找手机,幸好这里还有信号,她先打了120又打了122,报上此刻所处的地址,然后等着急救人员和交警过來救援。
大概十多分钟,急救车终于赶來,把两个人从车里拖了出來。
这段时间,几乎是夜婴宁这二十多年生涯中,最为难熬,最为无助的十分钟。
她蜷缩在座位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手脚麻木,冰凉,僵硬。
“周扬,周扬……”
夜婴宁机械地喊着他的名字,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会更加害怕。
终于,周扬醒了过來,虽然眼神看上去有些涣散,但是还能够回答夜婴宁问他的几个简单的问題。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确定他应该沒有大碍,起码头部沒有重创。
直到周扬被医生护士用担架抬上车,夜婴宁这才感觉到一丝晕眩,方才的情况太紧迫了,她根本顾不上自己,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肘和小|腿都有多处刮蹭的伤痕。
简单地和交警说明了一下情况,夜婴宁也上了车,前往医院。
“不,我父母年纪大了,心脏血压都不好,我不想现在通知他们。”
面对院方的要求,夜婴宁断然拒绝,表示自己可以签字。
最后,她沒有办法,只好给苏清迟打电话,请她赶來医院一趟。
苏清迟接了电话,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就赶了过來,头发像是鸡窝一样,由此可见,她有多么紧张。
“你沒事就好。”
见到刚做完检查的夜婴宁,她显然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是两只不一样的拖鞋。
“我沒事,轻微脑震荡,还有一些皮外伤,不严重。”
夜婴宁先让苏清迟喘口气,然后才扭头看向正亮着灯的急救室,微微一叹道:“周扬,他骨折了。”
撞车的一刹那,周扬的两条腿很不巧地都卡在了车里,当车头凹进去的时候,厚重的金属板刚好抵到了他的左腿迎面骨的位置。
“你们搞什么啊。大半夜怎么会出车祸,”
苏清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惊险,而夜婴宁也沒有打算告诉她实情。
想起刚才的经历,她仍感到不寒而栗,双手兀自抖个不停,这么也控制不住。
“别怕,别怕啊,我在这儿呢。”
苏清迟抱住她,连声安抚着,等到夜婴宁终于躺下來休息,她开始楼上楼下地去办理两人的住院手续。
怪不得医院坚持要有亲友前來,划价处、收费处、住院处等等一溜儿跑下來,连正常人都要吃不消,更何况是刚刚经历了车祸的夜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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