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白出了小巷，乘了马车尚未走多久，就被逼停了车轿。

“少楼主，是苏家的小姐。”车夫恭顺地说，语气里满是无奈。

“艾哥哥！果然是你！”苏玥一跃从马上跳下，没有半点高门淑女的形象。

“苏小姐。”艾白礼貌地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

原本还满脸兴奋的苏玥脸上笑容一僵，她诧异地看着艾白身上的衣裳，整颗心如坠寒潭深渊，眼底更是在瞬间失了光彩。

“艾哥哥，”苏玥颤声开口：“你这衣服真好看。”

“多谢。”艾白礼貌地颔首，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苏玥看着他面上流露出的笑意，不禁攥紧了拳头。

——艾哥哥竟然笑了！是为了这送衣服的人吗？

“是、是哪家绣娘做的呀？我也想给我哥哥做一件。”苏玥试探着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孝心了？”苏磊看出不对，一把将妹妹拽了回来。

他盯着艾白的衣服看了好几眼，才后知后觉地认出这衣服的布料，当即头大如斗。

苏玥白着脸，无措地低着头站在苏磊身后，满心疑问不知该如何说。

艾白顺势略过这个话题，温温和和的同着这对兄妹俩辞别。

车夫驾车远去，心里还不解的嘀咕了句——奇了怪了，这小魔星今日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家少楼主了？

艾白不解的蹙了眉，几度欲撩开车帘，终究却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他这般残破之躯，还是莫要耽误人家姑娘了。

“大哥……”苏玥白着脸扯着苏磊的衣袖，对着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想出家！”

“你说什么胡话！”苏磊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将她拉到街边的一处茶楼里。

在楼上开了个僻静点的包厢，苏磊对着随从吩咐：“让小洛来这里。”

“那日那夫人分明是做妇人打扮的。”苏玥白着脸喃喃：“以他的身份，成婚后为了保护夫人隐而不发也是常态……”

“啧，你胡思乱想什么！”苏磊没给她好脸，只伸手在她脑袋上锤了一记：“霓裳坊是安和楼的买卖！有好料子给他们自家少楼主做衣裳不是理所应当吗？”

“不一样……”苏玥眼泪簌簌而落：“大哥，他方才笑了。”

苏磊纳闷：“他不一直都是那样子？”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苏玥急的直哭，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吵得苏磊头疼。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对着苏玥骂道：“你若当真这么喜欢他，就求到父亲面前去，让他堂堂正正的为你提亲去！”

苏玥顿时白了脸，南离国民风开放，男女同游也是常事，她这般不顾脸面的追求也不算是落了下乘，可终归上不了台面。

至于提亲，也多是男方向女方提亲，就算有相反的情况，也是两家早有默契……

若是女方提亲被拒，只怕整个家族都要沦为笑柄……

苏玥张了张嘴，半晌才自嘲般笑道：“提了又能如何，他已有妻室，难道我要去做妾吗？倒不如做了姑子呢！”

“你……”苏磊见她又提了这一句，气的肺管子都是疼的，但心里竟多少有些欣慰。

唔，他的妹妹，好歹没自甘堕落到想着去给人做妾。

“若那位夫人是安和楼楼主的夫人呢？”苏磊安抚性地说：“她看上去比少楼主还大了几岁，两人怎么可能相配？”

“女大三抱金砖。”苏玥嘀咕，冒了个鼻涕泡。

苏磊没了办法，只得说：“等下问你二哥，他与少楼主相熟，总不至于连他娶了妻都不知道吧？”

苏玥这才没吭声了，一时间茶楼包厢里只剩下女子的抽泣声。

等到苏洛赶过来时，苏磊已经喝了四五杯茶，正头疼着呢。

一见人，苏磊忙道：“你自己同她说，安和楼那位少楼主到底娶妻没？”

苏洛立时僵在原地，他一把拽过身后的人，将他推进了包厢中。

“你什么时候娶妻了？”

艾白被他推了个踉跄，扶了把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笑的无奈又温和，目光在掠过苏玥苍白的面容时，心头更是一阵阵抽痛。

“在下并未娶妻。”艾白温温和和地说，又重新看向了面露喜色的苏玥。

他说的郑重，并无玩笑之色：“亦无娶妻之意。”

“什么意思？”苏磊心中一沉，再看自家小妹，就见她又一次低下了头。

艾白抬眼看了下屋中的仆从，直到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时，才对着苏玥慎重地开口：“我身有疾，寿数无多，不敢耽误佳人。”

“寿数无多？”苏玥从头凉到了脚底，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径直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会寿数无多？”

“抱歉。”艾白低语，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如今他的这条命都飘若浮萍柳絮，如何敢触碰如同火焰般明亮温暖的她呢？

“我要嫁给你！”苏玥却抓紧了他的胳膊，态度格外坚定：“我要嫁给你！”

“什、什么？”艾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苏玥的眼中满是诧异与慌乱。

“如果你的寿命即将终结，请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做我的新郎！”苏玥坚定地说：“如果你寿命将终，我嫁给你也就不存在政治关联了对吧？”

“安和楼也好，苏家也罢，不需要再顾虑了对吗？”苏玥泪如雨下：“艾哥哥，我要嫁给你！”

艾白心中砰砰砰直跳，他似行于沙漠中遥望绿洲的旅人，可却在原地驻足不敢前行，唯恐所见所闻皆是虚妄。

在一片寂静之中，艾白开了口。

“苏小姐，您值得更好的人。”艾白抚开她的手，后撤一步对着她拱手行礼“在下惟愿苏小姐，早日觅得良缘，余生顺遂安康。”

苏玥怔愣在原地，已是泪流满面。

没有你的余生，要如何顺遂？

艾白又对着苏磊和苏洛拱手：“此事知者不多，今日事还请二位代为保密。”

苏磊的面色不算是好看，他看着这个拒绝自己妹妹的人，虽然明知他是好意，却只想冲上去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