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等人自南书房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霞与阴沉的浓云相交，在天际散落出旖旎的色彩。

无定已在此处等了一整天，因里面传出话来不许打扰，他便也不敢硬闯。

此时瞧见柳廷川终于从里面走出，他连忙上前回道：“侯爷，早上府里出事了。”

柳廷川微微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开口，继而向其他人颔首送别，这才到一旁边往宫外走便问道：“什么事？”

“大姑娘的院子里走水，侧阁已经烧毁了，不过还好大姑娘没事。”

瞧着柳廷川忽而急匆匆的大步离去，身后的李彻不禁投去目光。

……

长安侯府，常青阁

摇曳的烛火映照满室昏黄，柳素踏进房中时，李鸳正倚在榻上熟睡着。

温暖的灯光洒落在她苍老而慈和的容颜，忽而触碰到柳素心底的那份柔软。

梓归从外面进来时正瞧见她坐在榻边，手里翻看着李鸳已读了一半的书。

大姑娘也不过是面冷心软，总还是惦记着老太太的。

她微微弯起唇角，也没有再打扰两人，只安静的走出房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然尽暗，柳素起身将窗子关好，便听得榻上的李鸳轻唤了一声：“梓归。”

瞧着这偌大的常青阁分外冷清，柳素心里也愈发不是滋味。

祖母与她一样，不喜身边有很多人侍候，便也只常留梓归一人在房中。

可这么大个宅邸中，却也没有个时常来探望请安的儿孙来与她说说话，想必祖母心里也一样觉得冷清吧。

“祖母，是我。”她上前轻声回道。

李鸳似是微微一愣，神情中突然多了几分欣喜。

“阿卿？”

柳素淡淡一笑，将李鸳扶起，柔声道：“是我，祖母睡了好久，都错过晚膳的时辰了，可要吃点东西？”

李鸳颤巍巍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过坐在身边。

“来，让祖母好好瞧瞧，可瘦了没？”

柳素轻轻摇了摇头，弯眸又道：“阿卿陪祖母一起用晚膳可好？”

“好，好。”李鸳一双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连连笑着应道，继而又忙唤了一声梓归。

只听得门外爽利的应了一声，随即婢子们便纷纷端着膳食走进，摆在一旁的榻桌上。

“奴婢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都是老太太和大姑娘爱吃的。”

梓归一边浸湿帕子先后递给两人净手，一边笑回道。

与此同时，屋外柳廷川大步跨进院中。

原是他一回府便往煨雪阁去，却听丫头说柳素来了这里。

“侯爷。”婢女俯身问候，正想进屋去回禀，却被他抬手拦下。

透过窗纱，正瞧见祖孙二人在屋里和乐融融的用膳。

柳廷川眸子里不禁多了一分安慰。

难得那丫头能放下隔阂来探望母亲，倒也是件好事，亲眼见到女儿无恙便已足够，他自也无需去打扰。

“祖母，阿卿有件事想求您。”

李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抬眸向她看去：“多大的事儿，还用求的，你只管说来。”

柳素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道：“三叔院子里的姨娘，祖母可还记得？”

听得她提起流莺，李鸳敛起眸光，似是有些不悦的反问道：“她又怎么了？”

见状，柳素轻轻拉住她的衣袖，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没有，我瞧着她天天被关在府里，着实有些可怜，祖母可否答应让她平日里出门走走？”

李鸳侧目间正对上她期待的眸光。

这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一想到那女子出身风尘，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侯府门前进进出出，让人瞧见了总是个笑话。

“不是祖母苛刻，她那般出身，原本就没资格进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好让她……”

李鸳话还没说完，便被柳素打断道：“祖母，您换个角度想，当初也不是从小门把她抬进来的吗，如今便也不许她往前门去不就好了。”

瞧着她仍是有些犹豫的神情，柳素不禁轻轻摇着她的手臂又撒娇道：“祖母，您就答应了吧。”

李鸳也终是抵不住，只得叹了一声应道：“好。”

随即抬指点在她的额头，轻嗔了一句：“你呀。”

梓归瞧着这一幕，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转身刚走出门，便见月龄迎面而来。

“梓归姐姐，我们姑娘可在这？”

听罢，她忙将人让进屋里，笑回道：“正在里头跟老太太说话呢，快进来吧。”

“哎。”

月龄爽快的应了一声，随即走进阁中上前回话：“姑娘，霍小姐来了，正在煨雪阁等您呢。”

柳素坐起身，不禁向李鸳温声开口道：“祖母，我先回去了，您早点歇着。”

“去吧。”李鸳拍了拍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慈爱。

于她而言，今日能与柳素一起好好吃顿饭，便已将这些时日的愁郁尽然疏解。

一路随月龄回返煨雪阁，刚踏进房中，便见霍司雁正在贪嘴吃着点心。

瞧见柳素回来，她忙喝了口茶起身迎上前来：“等你半天了，换身衣服跟我走吧。”

“啊？”柳素微微疑惑的看着她，不禁问道：“去哪？”

霍司雁眨了眨眼，忙反问了一句：“你还不知道吗？王爷明天就要启程去北疆了。”

听罢，柳素忽而一愣。

“不过，这件事现在还是个秘密。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去见王爷最后一面吗？”

瞧着霍司雁八卦的神情，柳素回过神，眉目间瞧不出喜怒，只淡淡开口：“好，我去换衣服。”

……

秦王府

霍羡一脸郁郁的模样倚在凭几上，盯着桌上的茶盏有些出神。

见状，李彻瞟了一眼，缓缓开口道：“我刚刚说的，你可记住了？”

“嗯。”霍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瞧便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在旁的听玄不由得悄悄凑过去，突然用力拍了他一下。

“喂！”

霍羡侧目睨了一眼，满脸都是不想理睬他的神情，随即坐起身应道：“不就是解决裴子期吗，我听见了。”

听玄挑眉瞧了瞧，不禁开口劝道：“你就那么想上战场啊？又不是什么好事儿，留在明都不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