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程瑶丽就赶了过来，要跟着赵正兴一起去镇上买葡萄。

“我阿毛哥不过来？”

他一边添水一边把手摇把柄对准卡尺，两腿往下一蹲，起了劲儿卖力的摇起来。

“你阿毛哥今去给人家修水渠去了，听说为了干工期把工价提到了一天一百块钱嘞！”

他拍了拍手，拖拉机轰隆隆的发出狂响，车头上下摇动。

他点了根烟靠在拖拉机车身。

“你说，他又跑去修水渠？上回还没够他受的？简直不把人当人，中暑成那样都不管不问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知道的，阿毛别的也不会，哪像你，最起码会捉个泥鳅啥的，再不济开着拖拉机卖个东西也是好的。”

她一提到阿毛也是难过，她当然知道累得慌，只是眼下除了去修水渠他也做不了别的了。

“真是的，不过我阿毛哥肯干，总会有出头之日的”他吧嗒吧嗒嘴里的红塔山，拍了拍程瑶丽的肩膀。

“走吧，上车，还能赶上早集。”

她心里暖的很，至少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证明他没有因为那件事迁怒自己。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拖拉机走在这刚下过雨的泥巴路上，总会给人一种打滑的感觉。

她有点失望，今天来镇上陪他卖葡萄，自己可是精心打扮过一番才过来的。

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是一丝不苟的，他居然无动于衷，这是看不见自己起了个大早画的眉毛擦的粉吗？

“嫂子，我说啊，你应该把你这葡萄园扩种一点，现在葡萄价钱也贵嘞。”

“这你就不知道了，种葡萄可不是你想的不管不问，自己就结这么多果子出来”

“一不留神葡萄藤就要长歪，要不然就是枯死掉，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结了果子，没人看着，还要被飞鸟啄了去，哪里还敢多种”

……

两个人就这样谈笑风生一路。

到了集市，才六点半不到，可好位置都已经被商贩们抢占。

拖拉机开到最快速度都没有个好位置，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住在镇上就好了。

转过身去对上程瑶丽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能把事情办到最好。

这么大个拖拉机，早市上买菜的砍价，卖菜的吆喝，把原本就不宽敞的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他俩只好把拖拉机停在了巷子入口处，最起码不挡别人道。

赵正兴拐进了路边的一家早餐店，买了四个花卷馍加上两碗粥，端着过来了。

“正兴，你人可真好！”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感谢他。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嫂子，我跟阿毛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应该的，都是小事”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两个花卷下肚。

“你吃，我饱了，这还有一个花卷，算你的，我把碗给人家送回去”

她接过碗就进了早餐店，不一会笑着出来。

怎么说呢，他这个嫂子，如果不是隔三差五的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现在只能尽量的划清界限，至少不让她越界。

坐了一上午，来买葡萄的人倒是不少，都是冲着卖相过来的，该说不说，这葡萄确实甜。

不过都是市井妇人，免不了要砍价。

这新鲜葡萄只卖一块三，说实话已经够便宜的了，随便去哪个店铺里看看不得要一块五。

可就是这样，她们非要砍价，似乎一定要沾光才行，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出她们精明，会过日子，硬生生的一块钱买走一斤。

别说程瑶丽了，就连他都觉得太欺负人，净吃亏。

一上午才卖了七八十块钱，车上还有三四筐。

照这个速度，估计不到太阳下山，就能全部卖出去，也好，省的烂在地里，一块钱也是钱，后来别人再讲价他俩也懒得争了。

没意思，仨核桃俩枣的，卖的人赚不到一套房子，买的人省不下一辆车，反而让人一身气。

“这葡萄，给我来个六七斤！”

“好嘞，一斤一块二，我给你捡大的挑”

一天难得见到这么爽快的人，她就喜欢这样的，三毛两毛的再争来争去的，弄得她心烦。

结账的时候，他看了坐在拖拉机座位上的男人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已经走过去了又勾回来。

“赵正兴？”他有点不确定，但还是想问问。

“啊，谁？”

一睁眼发现是自己的老同学张耀伟，他瞬间就清醒了。

跳下车来，勾住他的肩旁，既惊讶又高兴。

“哎呀，你俩认识呀！”

张耀伟看了看程瑶丽，问赵正兴“这是你媳妇儿？这么快就结婚了！”

程瑶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等着赵正兴向他朋友解释。

“哪里，这是我嫂子，程瑶丽”

他对着她笑了笑，全是表示问候了。

“不过，你现在是在家卖水果了？”

赵正兴有点难堪，毕竟是昔日同窗，可如今别人去了广东读大学，自己却还在镇里混日子。

“我……出来帮兄弟家把这葡萄给卖了”

这下他连直视张耀伟的勇气都没有了，低人一等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穿的板正，低头正好能看到他脚上新买的耐克，再看看自己，布鞋底子全是泥巴，就连这双布鞋，也还是他妈戴着顶针，一针一线纳出来的鞋底子。

可张耀伟不懂他的自卑，他觉得人人平等，在他眼里，赵正兴永远都是自己兄弟，就算因为学业没能一直保持联系，他也不会忘了当年在学校被人欺负，赵正兴挺身而出的时刻。

“你晚上还回村里不？叫我妈烧点菜咱俩好好叙叙旧？”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嫂子跟着呢，不合适。”

“是我欠考虑了，不过你明天有空了一定要过来，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上了大学，人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知心朋友了”

赵正兴心头一热“你？你还把我当做兄弟？”

“当然了，你当年对我的好，我可全都记在心里呢，你小子可不准半路逃跑！”

碍着家里还等着他买菜回去做晚饭，他俩也没能好好坐下来聊聊，不过，张耀伟一定要他第二天去他家做客。　　26190/11004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