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车祸发生，一辆汽车拖着残破的躯体在公路上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下来，凄凉痛苦的呻吟回荡，鲜血染红破碎的车窗，人，生死不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救护车与警车的笛声。车内，王缜艰难的睁开眼睛，轻微的动动身体，多处创伤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他痛不欲生。

他缓缓扭过头，瞬间，惊恐占据了他的大脑，拼命摇摇头，疼痛让他明白这不是幻觉。他看到了自己，不，准确的说，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浑身是血的躺在驾驶座上，气囊萎缩在一旁，他的眼神也同样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但很快，这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便随着生机的涣散消失殆尽。

这副身躯死了，死在了这副身躯主人的注视之下。

王缜惊恐不减，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在驾驶座位上，那他现在是什么？鬼？还是一个灵魂体，但灵魂又怎么会感受到身体的疼痛。

王缜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有着美满的家庭，蒸蒸日上的事业，他的妻子贤惠，他的儿子优秀，他本以为会这样平平淡淡的结束他这一生，但没想到……

“那个货车，那个司机，你毁掉了我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生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王缜内心在怒吼，身体的创伤不能掩盖内心的愤怒，反而使其愈发疯狂。

王缜想要动，想要出去，可骨头的错位与断裂如同一枚枚锋利且坚固的长钉，将他死死地钉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

王缜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似乎感受到了尸体散发的无尽的冰凉之意。刚死的尸体怎么会凉的这么快，但王缜仿若真的感受到了一般。

但突然，王缜惊醒，从愤怒思维中跳脱出来，他连忙用尽全身力量，低头。

“哈哈哈哈。”王缜绝望的笑了起来。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成为了自己的儿子。

荒诞至极，但却又的确是真实的，突然王缜的大脑开始发昏，强烈的疲劳感充斥着大脑，王缜感到无比的乏力，随后便昏沉的睡去。

梦中，一个苍白的世界，王缜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这，是哪里？”

王缜有些迷惑，他刚才还在那个世界，一闭眼后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梦，还是另一个世界。”

王缜自言自语，他也不敢确定。因为，在梦中拥有自主意识，除非大脑的潜力被开发大部分，人能够控制潜意识，才能做到在梦中拥有自我意识。但当人能够控制潜意识，便能够控制梦中的场景，苍白的世界显然不是王缜所想的。这不是梦，那又会是什么呢？不得而知。

王缜苦笑着摇了摇头，几乎所有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情，他今天全部遇到了。麻木，也就感觉不到震惊，恐惧与新奇了。

王缜尝试着向前迈了一步，只是这一步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有人在盯着他。刹时，他感到如芒在背，身体紧绷，回头，他错了，根本没有人，但他似乎也没错，因为半空中一个漆黑且深邃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缜。

“这是……”王缜感到震惊与紧张，突然一股异样的感觉萌生，他又感觉这一切似乎又可以接受，但随后他就感到他的想法荒谬至极，而他却没发现他的“震惊与紧张”的心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黑色的眼眸似乎能散发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正引导王缜的身体，额不，是灵魂体逐渐靠近它，而王缜的思维却不受任何影响，这就导致了王缜只能看着灵魂一步一步靠近黑色眼眸，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实施。

当靠近眼眸的一刹那，王缜的思维重新掌握灵魂，但随即而来的是灵魂被半边寒冰侵蚀，半边被烈火焚烧的极致痛苦，王缜痛苦的大叫，当即被痛醒。醒来时，王缜坐在驾驶座上，身体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

“爸爸，你不舒服吗？”

王缜看向副驾驶座，发现了自己的儿子，他又发现自己坐在驾驶座上，而车子正在公路上高速行驶。

“怎么会……”王缜大喜，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后面的妻子。“都是梦，太好了，都是梦。”他的妻子与儿子都还活着，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占据自己儿子的身体。

王缜开心极了，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王缜回复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他儿子王晔一声不吭，没一会便继续低头玩手机。王缜开心，但随即他发现一丝不对劲，只有睡觉才会做梦，而他正在开车，如果睡觉，他的儿子与妻子一定会提醒他，为什么没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不对？”王缜突然惊呼，“这路，是之前出车祸的那条路。”

还没等王缜深思，疾驰而来的大货车又一次将汽车撞飞，为什么要用又，因为王缜所谓的梦中的事情重演了，但王缜所谓的梦真的是梦吗？

“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不可思议的眼神，冰冷的尸体，苍白的世界，漆黑的眼眸。”熟悉的场景再度重温，王缜陷入迷雾之中，他一度以为这是梦，但骨头的碎裂与寒冰烈火的侵蚀之痛让他身心俱疲，不能也无法相信这是梦，而他也是人，也不愿再看到自己的至亲又一次的在自己面前死去，王缜咆哮，却又无可奈何。

王缜又一次回到车上，冷汗依旧浸湿了衣服。

“爸爸，你不舒服吗？”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关怀之中王缜却仿佛感受到了如同机械般的冰冷骨感。

王缜缓过神，首当其冲的握住方向盘，脚踩刹车，想要调头，但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操控这原本属于他的车子。

王缜意识到，他没有力量也没有资本与它抗衡，守护不了亲人，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王缜濒临崩溃。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王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像只要他不断的说就能想到办法。而一旁，他的儿子王晔好像是一个聋子，丝毫没有感受到绝望的王缜，如同一个被操控的傀偶，在特定的时间做着被安排好的特定的事。

货车如约而至，破碎的车窗，残缺的车身，飞散的鲜血，王缜平静的笑了，他仿佛透过鲜血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拥有着自己儿子的身体，他自己本身的灵魂，用着漆黑深邃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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