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低下脑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轻易答应秦楚,尤其是高一功和袁宗第,两人昨天晚上率领残兵败将撤退到五屯所,仍旧是一脸惊恐。
这种惊恐不同于之前被朝廷军队击败后的惊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他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高一功和袁宗第有这种表情,张家玉继续说道:“忠贞营要是继续一退再退,怕是最后兵少将寡。”
李过忙问张家玉为什么这么说,张家玉告诉他,现在时局不同于以往,闯王在的时候,哪怕是打得只剩下十八骑兵,只要根据地在,就还能拉出数十万大军,可现在忠贞营沦落到西南诸地,在这里没有反抗朝廷的基础,更不能做到一呼百应,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要不停的战斗,和鞑子打,和东瀛人打,才有一线生机。
李过还是有些犹豫,秦楚终于开口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和忠贞营,也就是大顺军高级将领说出心里话。
“兴国公,崇祯年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人间惨剧屡有发生,悲剧导致大量百姓揭竿而起,作为朝廷官军,我等自然有剿匪义务。”
李过点点头,秦楚看见李过有些沉闷表情,长话短说。
“大顺军,还有大西军,就像是两把迟钝的刀子,将朝廷鲜血一放在放,使得朝廷内忧外患,也让鞑子可以轻松入关。”
这句话犹如一道匕首,插入李过心脏,其实在山海关之战,闯王被吴三桂和鞑子联手击败,很多人不当回事,觉得大不了退回到陕西山西等地,可是鞑子竟然长驱直入,攻占京城,并且一败再败闯王,这时候很多大顺军将领,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很多人产生矛盾心理,他们一方面庆幸推翻腐朽的朱家王朝,另一方面却又让鞑子入关捡了一个大便宜。
当闯王意外殉难后,大顺军轰然解散,内部出现不同意见,有人想继续和朱家打下去,也有人认为明人江山,不能让外族抢去,想和朝廷联手,将鞑子赶出去。
在这种氛围之下,大顺军分崩离析,郝永忠等部分大顺军撤退湖广地区,依附在何腾蛟麾下,只剩下他和高一功,袁宗第等人,拥护高皇后,成了没娘没奶的孩子,随波逐流,投入到永历朝,但在朝廷之下,仍旧是自成一系,被朝廷势力排挤。
面对秦楚的这番话,李过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慢吞吞说道:“秦总督,我等不起兵反抗朝廷,就活该被活生生饿死吗?”
秦楚双眼突然一聚,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兴国公,你们当然应该起兵,推翻压迫你们的主子。”
秦楚这句话实属大逆不道,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波澜,人人都知道永历帝不过是傀儡,远在福建的弘光帝也是个无权的帝王,只有手头上有兵有粮有银子,说的话才有分量,下达的命令才能够得到执行。
李过刚才还泛红的双眼,变得有些色彩,秦楚宛然一笑,又说到:“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陛下自缢,不能起死回生,闯王魂归故里,也不能重回人间,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不为那些大义而活,只为守护父母妻儿而活。”
秦楚没有说民族大义,也没有说明人衣冠,而是和李过说起最为普通,也是人内心深处最关心的家人,秦楚不知道李过心里想什么,但他知道,他说动了李过。
李过艰难的点头同意,他也明白,没有秦楚的接应,忠贞营根本没有能力北上,要是秦楚把心一横,将忠贞营阻挡在柳州府以外,他们这支忠贞营兵马将会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
眼下也只有和秦楚的柳州兵马一起抵抗鞑子,在夹缝中求得一丝丝生存机会。
“打东瀛人未尝不可,但请容我回去和其他人商议,还请秦总督稍等半天。”
说完以后,李过带上李来亨等人,驾马而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五屯所。
此时的五屯所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很多从前线撤下来的忠贞营将士,提起东瀛枪炮,都是不忍心回忆,很多同伴还没有见到东瀛人面,就被东瀛大炮轰成碎片,数千兵马发动冲锋,被东瀛步枪打死打伤,侥幸有少数将士突入到东瀛人阵地,和东瀛人拼刺刀,却被东瀛军队近距离开枪打死。
忠贞营将士被击溃,使得高一功和袁宗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暂时失去和东瀛人打下去的勇气。
高一功坐在椅子上,大骂朝廷无耻,竟然引入外贼,光是盘踞在长江以北的鞑子就已经够喝一壶,又来东瀛人,庙宇之上难道都是一群酒囊饭桶吗?
袁宗第在撤退中被一颗流弹蹭过头皮,脑袋上还抱着一层布条,他好心劝高一功,莫要生气,当务之急是立即撤回去,现在朝廷的兵马,东瀛兵马都在进攻忠贞营,以忠贞营现有实力,完全不能抵挡任何一方军队的进攻。
高一功再三命令部下保护高皇后,自从闯王死后,高皇后就是残余军队的主心骨,他和袁宗第说道:“做好撤退准备,要是秦楚狮子口大开,我们就杀出去,只要突围到贵州,哪怕是投入到大西军,也比跟着狗朝廷强。”
袁宗第看着伤兵满营的将士,还是希望和秦楚联手,和高一功说道:“咱们兵马不多,还有这么多伤兵,硬闯柳州和平乐府,到了贵州,也基本上死伤殆尽。”
“那也要做好突围准备,东瀛人就在后面,实在不行,我就把东瀛人引到平乐府柳州府,让朝廷的狗崽子也尝一尝东瀛人的火炮。”
高一功仍旧是喋喋不休,本以为朝廷让东瀛人担任教官,只是来恶心他们,却没有想到东瀛人的军队会这么强悍,实力强大到简直令人窒息,如果他是东瀛军队将领,麾下有这么强大军队,不管是明人还是鞑子,不投降,全部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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