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然还在坚持着。他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强撑着吃些干粮喝些水,捶打着双腿想要尽快恢复了些体力。他往旁边看了一圈,想要看看还剩下多少人,就发现不远处坐着休息的一个同村士兵顾越。顾越这个人有些孤僻,和他并不熟悉,孔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在,还坚持到了现在,毕竟顾越看起来可比他们瘦弱太多了。相比起孔然还算是有些余力,顾越看起来都像是要厥过去了一样,不过他还是硬撑着没有放弃。孔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坚持到现在,原因只会和他的原因一样。已经坚持到这里的人,目标已经不是那些金子,而是想要获得刺史大人的青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都已经放在他们面前了,他们怎么甘心放弃。三刻钟过去后,剩余的士兵们全部起身,背着行囊又进了盘山之中。看着他们深入丛林山路的背影,元里跟其他人简单解释了一番,“军营中有教过他们在深山丛林中分辨东西南北,以及躲避毒蛇、沼泽和瘴气的的知识。这会考的就是他们有没有记住这些知识,你们放心,我早在前两日便派人进山驱赶了有威胁的野兽,他们不会遇见大虫黑熊等猛兽。”“不止如此,我还派了一百身穿黑衣的士卒进入山中充作他们的敌人,每个黑衣士卒身上都会系着一个红布条,士兵们若想要赢,光下山还不够,还要伏击一名黑衣士卒,从黑衣士卒身上夺走红布条再下山,才算是过了这一关。”元里等他们理解这番话后,才继续说道:“这一百名黑衣士卒身上带有许多草药和胡笳。他们虽扮作的是敌人,但也作保护之责,若是士兵当真有了什么危险,黑衣士卒便会吹响胡笳,令驻守在不远处的士卒和疾医赶过去救治。”方方面面,元里考虑得格外仔细,不曾缺漏一处。听得周围人感叹十足,再一次感受到了元里对士卒们的关爱。既让他们得以训练,又保障了他们各个方面的安全。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心思真的是世间难得。在场的几个武将都没有元里想得周全。楚贺潮看着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丛林之中,突然道:“这样的做法很好。”他一开口,本有些怅然失神的杨忠发等人也回过了神,纷纷赞扬出声,“元大人此举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这些士兵真能按着这样的方式来操练,那以后就算到了南方,他们也不会有丝毫颓态啊!”想到这一点的众人都是一个激灵,面上闪过惊愕,双眼猛地发出惊喜的光芒。对啊。听元公子刚刚说的话,这些士兵学的东西中还包括如何应对沼泽与瘴气。但沼泽和瘴气,这可都是南方才会常常出现的东西!再往深处想,元里还教导了这些士兵游水……杨忠发忽然想到了元里曾经和他说过的那句话,若是要打水仗,不会水的北方士兵岂不是必输无疑?电闪雷光之间,杨忠发猛地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元大人早已有了和南方兵打仗的想法了吗?或者是攻入南下……又或者是南方兵北上攻袭他们……杨忠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冷汗瞬间从背上冒了出来。他看着元里,元里还在笑着,和其他人说话的模样仍然是那般亲切温和,如春风拂面。但看在杨忠发的眼里,元里却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就像乌丸人前来拜访那日,元里预测下雨时一般高深莫测。杨忠发默默走到楚贺潮身边,压低声音道:“将军啊。”楚贺潮:“嗯?”“咱们是不是真有打水仗的那一天?”杨忠发压低声音问。看着他脸上的复杂神色,楚贺潮便明白他是想到什么了,他语调变也没变,“怕了?”杨忠发脸色微微一变,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不怕打仗,但他怕他们的兵适应不了水战,然后白白丧生,连个尸首都没法捞出来。楚贺潮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后就开始练吧。”杨忠发抹了把脸,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盘山中的士兵们也开始寻找隐蔽的角落,埋伏等待着黑衣士卒的出现。孔然趴在草丛中,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山道。他挑选的这个地方草木茂盛,也格外的闷热。孔然的运气不怎么好,一直没有见到黑衣士卒出现。草上的刺弄得他全身发痒,但孔然不敢动一下,他牢牢地记住了曾经学到的知识,埋伏时要完全隐藏,纹丝不动,不能惊扰敌人。没过一会,毒虫便爬过来叮咬孔然,孔然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想着最后的奖励,咬牙坚持着下去。毒虫爬来爬去,将孔然的双手、脖子叮咬得浮肿、溃烂,疼痛仿佛从身上所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地传来,在安静的丛林中,心理防线会不断崩塌重建、重建崩塌。孔然甚至在怀疑,那一百个黑衣士卒是不是已经被其他人拿下了,否则他埋伏了这么久,怎么一个人也看不见呢?要放弃吗?放弃……孔然想起了一路走到这的艰难,想到了家中的贫困与父母兄弟姐妹被人欺辱的模样,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孔然面前的山道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衣士卒。孔然双眼一亮,他耐心地等着黑衣士卒走到自己的面前。等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近时,孔然便猛地扑了出去。……一个半时辰后,成功拿下黑衣士卒的一百个士兵抓着红布条来到了另一侧的山下。山脚下正是一道湍急的河流,河流对面,则站着诸位大人们。士兵一过来就看到了平日里操练他们的汪二和关之淮,他们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巡视着,倏地有人惊喜高呼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就在对面!”听到这话,本来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不由精神一振,他们不敢停留,快步走到河流旁,取下行囊,脱掉身上沉重的皮甲。现在只剩下一百人了,只要在前五十个人中抵达对面,他们就能成为刺史大人的亲兵眼看着胜出就在眼前,精疲力竭的身体神奇地再次充满了力量。士兵们深呼吸一口气,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湍急的河道。孔然一见到河流便心中一喜,他是少有的在投军之前便极其善水的人,二话不说,他直接跳到了河里,拼命往对面游去。虽然孔然因为被毒虫叮咬而格外痛苦,下水的速度慢了他人许多,但因为高超的善水功夫,他反超了前面的士兵,不知不觉间游到最后翻身上岸的时候,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三个上来的人!刺史大人就站在他的身边,让人来帮忙处理孔然身上的伤口,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孔、孔然。”孔然结结巴巴地道。元里又问:“可有字?”“回大人,小人没、没有。”元里笑着点点头,让人扶孔然去一旁消息,就站在岸边数着翻身上岸的人。三十……四十五……孔然在一旁坐着,先前分明累得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亢奋极了,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再从盘山跑回到校场。他紧紧盯着河岸,也跟着在数上岸的人。等到第五十人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狼狈又苍白的脸出现在岸边。是顾越!孔然倒吸一口冷气,没有想到顾越竟然当真成功了。随后便是欣喜,能有个同乡与自己一起,这自然是让人安心的事。他正想要给顾越鼓个气,但没想到顾越都已经半个身子奋力地爬到岸上,眼见着占下最后的亲兵名额,他后面的一个人却满脸狠意,忽然出手把顾越拽回了河里,改为自己翻身爬上了岸!孔然哑然无声,“……”这、这又怎么算?更吓人的是,顾越被拽下去后直接没声响了!正当孔然以为顾越是心中没了希望打算放弃时,刺史大人却黑着脸沉声道:“此乃作弊,将他带走。快来人,将刚刚被拽下那人救上来。”元里身边的亲兵跳下水,将顾越给带了上来。顾越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水,元里看他仓皇的神色,便直言道:“你是第五十名上岸的人,可为我亲兵。来人,带他下去休息。”说完,元里便冷着脸看向刚刚那个将顾越拽下去的人,厉声,“在比试开始之前,我说了什么,你是否都忘记了?”这个比赛虽是单兵作战,但所有的士兵都是一个军队的兵,团结是第一要务。在比赛开始之前,元里让汪二和关之淮强调了数次,绝不能恶意伤人。内部的比赛要是都用下作的手段去赢得胜利,这样的军队还叫什么正义之师,军法何在,团结何在。这样的人,决不能成为元里的亲兵。他会为了一个亲兵名额来残害他人,未来也会为了其他人给的丰厚钱财来谋害元里。更何况其他的新兵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其他士兵的面前,元里就更不能放过他。元里的一腔怒火忽而平静了下来,“你叫什么?”刚刚还一脸狠意的人此刻缩着肩膀,仿佛无害之犬一般畏畏缩缩地道:“小人名叫吴泽。”元里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触犯了军法?”吴泽立刻磕头认错:“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元里冷冷地低头看着他。性情果断凶狠,下手毫不迟疑,听到他的话后当即认罪磕头,此人不可小觑。“军令如山,”元里抬起头,收回眼睛,他语无波澜地道:“把他拖下去砍了。”亲兵应是,上前压住吴泽便往外拖去。吴泽的嘴被捂住,他猛地瞪大眼睛,随即便剧烈地挣扎。三五亲兵猛力压住他,见挣扎不了之后,吴泽便恨恨地盯着元里,血丝狰狞,像是要扑上去杀死元里一般。但很快,他便人头落地了。周围一片寂静。元里道:“收拾收拾,回程吧。”第90章 元里神色淡淡,转过身对郭林吩咐了两句话后,就平静地去安抚新兵了。楚贺潮一看元里这副模样就有些心痒,看着就有些出神。杨忠发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元里,杨忠发心里忽然生出些怪异,他轻声喊道:“将军?”楚贺潮收回了眼睛,冷淡地瞥了杨忠发一眼,在问:何事?杨忠发心头的那丝怪异感还没捕捉到便已消失,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怕是被晒晕了,“咱们也该走了。”闯到最后一关的士兵们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元里便让亲兵们骑马带着他们回程,言语间很是关怀,让新兵们都有些受宠若惊。此时,他们看到吴泽被砍头时的惧怕全都转变为了敬畏,一棒子一甜枣,让这些新兵们打从心底佩服刺史大人。上马前,元里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楚贺潮的身影。楚贺潮似有所觉,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撞,刚刚还凌厉威严的青年犹如寒冰化开,嘴角微微扯起,还朝着楚贺潮快速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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