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使站在楼顶围栏上,俯视着整座城市,无常站在他脚边一脸沉默。
无常是不喜欢这个风使的,众多风使中这个风使的傲慢和多变让他应对的有些疲惫,可这个是风使却时常出现在他身边,有时是让人分不清真假的体贴问候有时是实实在在的拈酸挖苦。风使虽然身份不高,可能力很强,有一次无常叨唠了一句“想看大阴朝建城墙时的光景”就被风使卷进了时空带,扔在了阴初时期,整整三年后才想起把无常带回来,无常当时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此后无常就甚少在风使面前开口了。
“听说枳枯被带走了。”风使戏谑地说道。
无常闭上眼,了然阴白风使肯定要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我听说枳枯犯得条律按说是要被碾碎灵核的,之前只是把他囚在一座山中已经是上天开恩了,山的四周都设下“帷幕”也是为了看紧他,没想到他这么耐不住寂寞,竟然能把你招进山中陪着,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谁想你俩这么热乎。上次我把你带走,就是为了给他点颜色,没想到他一点不懂收敛,竟然还让你进山。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如若没有你出现,没准枳枯再被关个千八百年就能恢复自由之身变成个凡人,可是现在……哈哈哈!”风使没说下去,一脸幸灾乐祸的藐着无常。
风使张狂的笑声全然不顾他说的话句句像刺扎进无常的心。
“无常啊,我可怜你,我之前从花尊那要了一颗‘玑如意’,现在我送给你,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不妨找个清静的地方捏碎它,也许它能给你片刻安慰呢。”
风使坏笑着将玑如意塞进无常的手里后就如羽毛坠落般离开了楼顶,飞去了远方。
无常自始至终没有睁眼,只是他的眉头随着风使的每一句话变得凝重。
土地神钟池坐在旧庙院里的石凳上出神,他手里拿着一把已经用了很久的扫把。城中的这座旧庙是他的栖身之所,世事变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供奉了,往年公孙树灵还在的时候这里还算热闹,棋子落盘的声音,品茶谈天的声音都是有的,如今只剩下钟池独自扫打扫院落的嗦嗦声了。
无常的不请自来让钟池回了神,还未来得及问候,钟池的手中就被无常塞进了一物——玑如意。
没有任何问候无常径直走进偏殿,一头栽倒在钟池待客用的床铺上,不看不听不说就是无常最想做的。他现在心绪混乱异常,仿佛身体被纠缠在荆棘中,越挣越疼却得不到解脱之法。
他想起初次踏进枳枯囚禁之地的时候,那座山的“帷幕”好像只对他无用,懵懂无知的就这么踏了进去,随意走动的时候看到了枳枯惊讶的脸孔。枳枯谨慎紧张地盯着他,使他的心里有点发毛,进退为难之间一根树枝掉落砸在了他的头上,诶呦一声他捂着头蹲了下去,疼的直搓脑袋,结果不远处的枳枯却笑出了声。
枳枯手巧,第二次见面时他就送给无常一个草编的蚂蚱,那也是无常第一次收到礼物。无常也很想带点什么给他,可惜“帷幕”所在,任何无常之外的东西都被拦在了外面。枳枯并不介意,他说愿意听无常给他讲外面的事。这一讲就是六十年,正好一甲子。
六十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几乎等于一生了,对枳枯来说不过是很短的光阴,但是枳枯的欢喜无常是实打实看得到的。
与枳枯相识相交的种种像走马灯片一样在无常的脑海里飞转,无常想把所有的都想起来重新串联,脑袋一阵发紧,他只觉得越想心里越是难过。
无常在六道中流浪多年,虽也和很多人说过话,但是能与之心系的人却只有枳枯一个。现在枳枯“丢了”,而且是因为他才这样的,纵使无常内心心绪复杂万分,可自责的分量是更多的。
一阵风吹开了偏殿的门,一阵莲香悠然飘进了屋内。还不等无常反应,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偏殿门口。
“无常!”轻快的声音喊道。
逆着光,凭着身形,无常看到了枳枯。
枳枯脸上满是高兴,他快步走到床铺边,站在了无常的眼前,身上还伴随着阵阵莲香。
无常呆住,心中翻腾到讲不出话来。
“无常,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瀑下彩虹吗?带我一观可好?还有你曾说有一处长湖每到夏日荷花开的甚密,时有野鸭游过,我也想看看。然后我们再去看云海可好?诶呀,你看我想让你带我去这么多地方,你会嫌我麻烦吧?”枳枯略带歉意的笑着。
“没有啊……”无常哽咽。
得到无常回复的枳枯眼中泛起水光但笑的比进门时更加灿烂,他看着无常,不再说话了。
些许之后,莲香由浓转淡,枳枯便随着香气一同不见了。
无常猛地起身跑出偏殿,外面日头当照,院内安静依旧,并没有谁来过的痕迹。只是钟池倒在了墙边,不省人事。
傍晚时分,钟池醒在了偏殿内,无常坐在他身边。
“我看见他了……”,这是钟池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无常点点头,钟池看见了谁他心里阴了,就像他刚才看到了枳枯一样。
一声叹息后,钟池拿过身旁的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伴着呜呜的哭声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无常安抚的拍了拍钟池,让他保重,并告诉他自己要走了。转身出门的时候,无常听到钟池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还有机会,也许他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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