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曾婷这么一闹腾，周围的人都知道徐神来了。

至于徐神是谁？

知道的，都知道。

不知道的，此刻也被人强行科普了一番徐神的光辉事迹。

很多贴完墙报无所事事的研究生就像看到生人的傻狍子，有的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用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有的则慢慢踱过来，夹在人群看热闹，不为追星，单纯就是喜欢这个氛围。

围观的人渐多，不时有老师、学生过来打招呼，徐生洲也不好再随便对论文进行评判，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些学生背后是哪尊大神，没准儿就是某位院士的徒子徒孙，又或者是某位长江的关门弟子，上来就糊人一脸，人家还不去搬救兵、找场子？

最后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逼得自己跟院士、杰青们掰手腕子，那不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当然，对一些表现优秀的论文，徐生洲仍然是不吝夸奖。

只不过比例非常低，十几、二十张墙报里也未必有一个。

转眼到了十一点半，大会组委会打来电话，说是中午专门宴请特邀嘉宾、大会特邀报告人，请务必准时参加。徐生洲才意犹未尽地对高健、衡平等人说道：“不好意思，临时通知我去吃个饭，只能暂时失陪。要不我们下午继续？”

没有专门宴请的衡平带着卢嘉阳、文优谈去吃大会的自助餐，高健则有工作餐。

高健就像痨病鬼又被勒令交了2次公粮似的，面色惨淡、脚步虚浮，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晃进餐厅。和他同期进校的好友阚春生不禁惊讶出声：“高老师，怎么了您这是？把嫂子也带过来了？”

“没有啊！”

高健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阚春生摇头叹息道：“嫂夫人也太着急了点，哪怕等到晚上呢！不知道您下午还有很多活吗？”

高健看了他一眼：“我说过，她没来！”

“那你一副亏空的样子？”

高健真给自己舀了碗枸杞排骨汤：“别胡说，我是去陪徐生洲了，就是上次我们聊的那个堪称全国最年轻博导的大神。”

“他不是男的吗？你这牺牲也太大了！”

高健都有些无语了：“你都想什么呢？我是被他拖去看了半上午墙报。”

“墙（强）报（暴）？”

“你别老开火车，行吗？”高健生怕河蟹爬出来夹他一下，赶紧转移话题，“我且问你，如果让你认真审阅国内普刊的学术论文，注意，很多论文不是你的研究领域，看完还要说出其中优缺点、是否存在问题。给你两个小时，你能看多少篇？”

“七、八篇？”

高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不是满嘴跑火车么？现在怎么怂了？胆子再大点！”

“那十一二篇？”

“再大点！”

阚春生努力：“你当我的胆子是如意金箍棒呢，想小就小，想大就大？——十三四篇或许也还可以，顶多十五六篇，不能再多了！怎么，你要给我分派任务？”

高健摇摇头：“不是任务，只是在测试一下我是不是学渣。现在看来不是我的问题。”

“你能看多少篇？”

“跟你差不多。”高健喝了口汤，才接着说道，“我上午不是陪徐生洲去看墙报了吗？大约是从九点四五十分开始的，他从墙报的第一部分第一张看起，一张张挨次往下看，看到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满打满算2个小时。你猜他看了多少张墙报？”

阚春生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我又不是没参加学术会议！看这种墙报，不都是走马观花？有兴趣的就多看几眼，没兴趣的就直接略过，俩小时别说三五十张墙报，就是八十、一百张我也能看完！”

高健有些忍俊不禁：“怪不得别人都说‘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果不其然。你看你，就算口无遮拦、信口雌黄，也只敢说两小时自己能看一百张墙报！”

阚春生冷哼几声：“两小时、一百张，相当于一分钟一张，差不多刚好把论文摘要看完，再稍微过下脑子，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菜，然后直接看下一张。再快，一分钟两张？只怕连论文摘要都看不完，还看什么墙报！纯粹是去凑热闹的吧？看摄影展都没那么快！”

高健道：“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至于累成狗。关键是徐生洲他是真看，而且绝不是只看论文摘要，一眼扫过去，十几二十秒，顶多三十秒，一篇论文就印到了脑子里，然后论文有哪些优缺点、存在什么问题，全都给你捋得明明白白，然后跟大家进行交流。”

阚春生问道：“那他看了多少张墙报？”

高健答道：“我算了下，应该是117张。”

阚春生笑了笑：“那他演技应该挺不错的。”

高健道：“我最开始也以为他只看了个摘要，又或者是演戏。直到他看到一张墙报，直接指出靠近中后部分推导过程不连贯。墙报作者承认是自己偷巧，故意漏印了部分步骤，并拿出论文原稿。我看了一下，确实是如此。”

阚春生愣了一下：“有可能是凑巧，比如说他以前看过那篇论文。”

高健又道：“很快我们又遇到岭南理工大学的一位老师带着两位学生，徐生洲也是随便看了几眼，便就墙报内容和那几位老师、学生深入交流起来，每句话都点中要害，随意点拨几句就让他们大点其头，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总不能说那位老师和两个学生是群演吧？”

阚春生想了想：“晕轮效应，了解一下？”

晕轮效应，又称成见效应、光圈效应、日晕效应，是指人们对他人的认知，首先根据初步印象，然后再从这个印象，推论出他的其他特质。换句话说，就是容易以点概面、以偏概全。比如你看到一个超级大美女，第一印象非常好，那么接下来你就很容易把她的刻薄当作幽默、把她的愚蠢当作天真、把她的圆滑当作聪明。

阚春生说“晕轮效应”的意思就是，岭南理工大学那几位师生可能慑于徐生洲的名头，进而觉得徐生洲说的每句话都直指要害，提的每个建议都恰如其分。其实可能并非如此。

高健不以为忤：“我也怕是各种巧合，于是干脆以身入局，抽空提前跑到前面拍了张墙报，仔细研究了十多分钟。等徐生洲到那里扫了几眼之后，马上抛出我准备已久的问题，结果发现他不仅把论文真的看完了，而且想的比我还深远通透。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阚春生沉默几秒钟，然后像死神小学生一样推了推眼镜：“很好解释，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个24K纯的徐吹！”

“蛤？”

“你自己没有发现吗？自从参加暑期学校见到徐生洲之后，‘徐生洲’‘徐神’在你嘴里出现的频率就呈指数级增长。今天你见到你的神之后，彻底变成了狂信徒。在你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迹，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笼罩上了圣洁的光环。你，已经沦陷了！”

高健目瞪口呆。

累了。

毁灭吧！

阚春生笑得很开心：“盲生，我是不是发现了华点？”

高健一口喝完枸杞排骨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下午两点徐神还会接着去看墙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别担心，你的活儿我帮你顶上，你就好好陪他看一下午墙报，争取找出他的破绽，揭穿他的阴谋，拯救我这只迷途小羔羊。”

阚春生马上警觉起来：“不掩饰了？‘徐神’就这么光明正大叫上了？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高健竖起三根指头：“三方面原因。一个是今天上午陪着徐神看了两小时墙报，导致CPU过载，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等会儿需要休息一下。一个是你嫂子晚上真会过来，我要抽空陪她，下午我要养精蓄锐。最后一个，是我已经光荣就任徐吹总会之江大学分会负责人，准备发展你做我的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