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很多时候自然科学也一样。

在中学、大学的时候，要想决出第一、第二很容易，出张试卷考考就知道了。一张不行就两张，两张不行就三张、五张，真正的学神会在一次次考试中脱颖而出。

但到了硕士、博士阶段，评价就会变得困难起来。

虽然都是学数学的，但数学的二级学科就有基础数学、计算数学、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应用数学、运筹学与控制论等5个，至于三级学科，更是多如牛毛。

你敢说研究格上拓扑学的，就比研究代数拓扑学的厉害？

你能说研究代数K理论的，就比研究稳定性理论的更高大上？

谁要是这么说，估计很多数学家会一撸袖子：既然阁下不讲道理，那么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虽然如此，数学圈的鄙视链还是存在的。

金陵大学数学系教授、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张高飞老师就曾说过：

如果你代数、几何与分析这三门基础课都很好，那就应该义无反顾学代数几何，因为代数几何是现代数学的主流。

如果你代数、几何与分析都不擅长，却一直坚信自己在数学领域能有所作为，并幻想有朝一日成为中国数学界的中流砥柱，那建议你选动力系统。因为这一学科就是专门为这部分学生开设的。

当然，即便是动力系统，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因为动力系统需要大量微积分知识，可总有那么一部分学生，到大学毕业连极限的概念都搞不清楚，但又想在数学上一展宏图，那建议你学组合数学。因为这一专业只需用到中学的数学知识。

不幸的是，仍有少数同学中学时早恋，连中学的数学都没学好。不要怕，你可以学统计学。这一学科只要求懂得小学数学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就够了。

还有些悲情人物，连小学数学都没学好，但他们又对数学一片痴情。他们的身残志坚、坚持不懈感动了上帝，于是上帝创造出了计算机，进而为他们创造了一门学科：计算数学。

所以，鄙视链可以表示为：代数几何＞分析＝代数＝几何＞动力系统＞组合数学＞统计学＞计算数学。

现在听说有人遥遥领先，其他人的逆反心理顿时就上来了。

凭什么？！

刘元明连忙解释道：“我说的这个申请人叫董起衡，是我们学校郭道伦教授的学生，如今在白旗国索邦大学庞加莱研究所（IHP）做博士后。之前我就听过他的事儿，据说读博期间，先后有2篇论文发表在国际顶刊《Advances in Mathematics》（《数学进展》）上，其中一篇还在Web of Science上被评为‘高被引论文’。我还以为这小子去了白旗国，就不掺和国内的事儿，没想到他也来参评！”

印宏远有心想挑刺儿，这时也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我手里这个叫艾敏的学生也不错，是难开大学的，在分拆同余和仿theta函数方面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发表了1篇《Advances in Mathematics》，还有1篇《Advances in Applied Mathematics》，获得过津沽市数学会青年学术奖一等奖。关键还是个女生！”

女性，就属于普世正确了。

女性搞数学研究，更是正确中的正确。

邓杰惊讶道：“这就是开局即决战、起跑即冲刺吗？”

崔腾辉则是大为感慨：“看来咱们国家的数学真的是崛起了，博士生都这么厉害！我们这才刚开始，就已经2人、3篇《Advances in Mathematics》，估计很多优青也就这水平！”

印宏远语气微酸：“看来咱们的这些博士生，迟早要把《Advances in Mathematics》灌成《Nature Communications》那样的水刊！”

《Nature Communications》是学术期刊届“顶级豪门”《Nature》家族的新成员，2010年创立，致力于发表基础科学、应用科学和工程科学所有领域的高质量研究论文，是一本开放获取的多学科期刊。一直以来中国学者的发文数量，约占总体的20以上，且呈逐年递增的趋势。

——这些都无可厚非！

关键是它每年发表的论文有70008000篇！

关键是它向中国作者收取版面费的标准是每篇5087美元！

仅此一项，国人每年就要双手奉上七八百万美元。

正因为发文量大，版面费昂贵，网络上有很多质疑争议之声，《Nature Communications》也被称为顶刊中的水刊、水刊中的顶刊。

崔腾辉却道：“就像咱们国家把国外很多高精尖做成白菜价，那是咱们中国制造给力。如果咱们能把《Advances in Mathematics》灌成水刊，说明我国的数学研究真的步入第一方阵了！我乐见其成！”

有了董起衡、艾敏这2个珠玉在前，大家不自觉的把他们俩当成了标杆。只有跟他们差不多的，才有被拿出来讨论的价值。

比他们俩差的，直接打入另册。

至于比他们俩好的？

呃，至少暂时还没有发现。

四五个人一齐动手，桌上的信封肉眼可见地减少。

眼看快到一半，还是只有最开始挑出来的那两个人，崔腾辉心中有些犹豫。最近几届钟家庆奖的名额都是4个，这次可别闹出幺蛾子，最后只挑出2个人来！

要不要提醒大家适当降低标准呢？

崔腾辉刚想说话，刘元明再次爆发出一声惊讶：“嚯，怎么他也来凑热闹？这有点高射炮打蚊子——不讲武德了！”

印宏远心里正憋着气：“怎么，你又遇到一位熟人？”

刘元明道：“这人不仅我熟，你们也熟，估计老邓更熟！”

邓杰好奇地问道：“我们留美的谁？”

刘元明笑了笑：“只是你们邱先生的学生，倒不是你们留美的人。”

崔腾辉有些哭笑不得：“老刘你这时候还打哑谜？到底是谁呀？”

刘元明还没来及回答，邓杰猛然一拍大腿：“我知道谁了！徐生洲！”

“徐生洲？！”

崔腾辉也是麻了：“他也跑来参选？他不应该等几年，去评陈省身奖（奖励对发展中国数学事业做出贡献的中青年数学工作者）吗？”

印宏远道：“我看他是想拿钟家庆奖、陈省身奖、华罗庚奖（奖励在发展中国数学事业中做出突出贡献的数学家，相当于终生成就奖）大满贯！”

刘元明拍了拍手里的材料：“他是京城师范大学的博士生，前不久刚通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专家推荐书是数学所白慈河院士和燕大田子良院士写的。你就说他符不符合评选条件吧？”

印宏远听了也是半点脾气没有：“符合是符合，关键是没他这么玩的！他已经解决了冰雹猜想，再彻底解决霍奇猜想，直接去拿菲尔兹奖，不好吗？来申请钟家庆奖？岂不是相当于当选了院士，回头来申请杰青；晋升了教授，转身再读个博士？”

邓杰笑道：“人家就这么玩，而且还在规则内，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从刘元明手里拿过那摞材料：“你看他提交的3篇代表性论文，包括2篇《Invent Math》、1篇《Ann Math》，全部都是‘四大’！主要成果概述中除了刚才提到的，还有1部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文专著，1篇《Journal of Algebraic Geometry》。至于第二十二届京津冀地区概率统计研讨会最佳论文一等奖、《数学月刊》年度最佳论文之类的荣誉，只能放在角落里。这哪是和博士生在竞争？直接去评杰青都够了！”

刘元明幽幽地说道：“要是放在20年前，别说评杰青，评院士也绰绰有余！”

邓杰又道：“幸好咱们截止提交申报材料的日期是2月28日，要是再往后拖延一个月，他还有1篇《Acta Math》，内容是建立空间遍历理论，解决冰雹猜想；以及1篇《J Am Math Soc》，证明了模空间中过一般点的极小有理曲线与Hecke曲线的等价性。”

大家都知道邓杰是什么意思。

钟家庆数学奖评选要求之一，是提供1—3篇代表性论文。

如果拖到三四月份，徐生洲有5篇“四大”，他还得好好斟酌选哪3篇。换句话说，“四大”都排不进代表性论文。

比格简直高出天际！

刘元明喟叹道：“别的博士生能得钟家庆奖，那是他的荣誉。徐生洲能得钟家庆奖，感觉那是钟家庆奖的荣誉！”

邓杰点点头：“甚至可以这么说，董起衡、艾敏能和徐生洲一起得奖，是他们比得奖更大的荣誉。”

这就好比你和奥运冠军一起获得所在县区的“十大杰出青年”。

得县区的“十大杰出青年”，能吹好几年。

和奥运冠军一起得县区的“十大杰出青年”，绝对值得吹一辈子！

印宏远突然说道：“徐生洲的优秀，大家是有目共睹。徐生洲的水平远在同辈之上，也应该是学界公认。把他和其他人放在一起评比，不仅是对他的不公平，也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所以我有个提议，能不能提请中华数学会，本届钟家庆奖除正常选出的4名获奖者外，再单独增设一个特别奖，颁发给徐生洲？”

崔腾辉亚麻呆住了：“还能这么操作？”

印宏远振振有词：“怎么不能？当年怀尔斯证明了费马大定理，国际数学联盟鉴于他超龄，特别制作了菲尔兹奖银质奖章颁发给他。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除了金、银、铜牌之外，也有一个特别奖，专门奖励用某种所有出题人都不曾想到的方法做对一道试题的选手。我们为什么不能针对特别优秀的青年博士，增设个特别奖？”

崔腾辉思忖片刻后说道：“那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