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那火焰会烧死很多人吧。”苏玲柏说了一句废话。

涂飞没有接话，他啃完兔腿儿，抬头看着天空，他很容易便能猜到苏玲柏虽然年轻，但一定是草原上一位极为尊贵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大部落的世子殿下，未来掌握几万人生死。

他没有握刀，心里却盘算起了手指与刀柄的距离，下意识开始估计自己有几成把握一刀斩死对方，有了定论之后，便觉得这世界有些无趣，想在天上寻点什么，可天空开阔且干净，别说苍鹰，连一片云都没有。

苏玲柏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说道：“想不想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不想。”涂飞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算盘。

苏玲柏笑了，站起身，向着先前磨刀的方向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涂飞发出这个邀请。

那世代传承的秘密，本来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的。

那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过想来那些老祖宗如今在他眼前复生，他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涂飞胸有大志，可他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地位，如同雨中飘絮，任何一点点的意外都可以让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从世间消失，而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的影响，甚至不会有人记住他。

没有人愿意就这样死去，何况涂飞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他站起身，收好自己的刀，朝着苏玲柏喊了一声：“照顾好我带来的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我请你吃了一只兔腿？”

“兔子是我烤的。”

“可终归是我的兔子。”

“有道理。”

涂飞对这场没有道理的谈判十分满意，躬身致谢，转身便走。

他骑着自己来时的战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便一头冲进了这无边的草原，风带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

北郭城上现在应该还算安宁，从那里入关，无论往东还是往南，都可以到达老师嘴里所说过的那个中土。

可涂飞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草原上带兵的是莫飞宇，手下是中土的十万大军，其中有着近一半的铁骑。与他征战的是几百年来，第一次统一的瀚海国，这场战争的过程和结局他想亲眼见识一下。

只可惜现在他与大军失散，没有任何联系的方式，他算了一下时间，便骑着马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三天后。

他在一道沟渠旁停下，草原上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致，他在边塞生活了十几年，也没有见过。

这是一道石头堆砌起来的水渠，深有八尺，可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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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却不多，人走进去，最多刚刚没过脚踝，水渠底下凹凸不平，怪石嶙峋，不时有几条青鱼在石头和淤泥间游过。

他没有抓到鱼，伸手在石缝里摸索了一番，什么吃的都没有，只好再吃了两口挎包里装着的青稞面。

不远处一条大蛇攀着石头游到了水里……

他让马儿歇了一会儿，自己往水袋里装满了水，大军过境，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点痕迹，可这三天来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走错了路，莫飞宇并没有走他设想的那条路。

也对，那毕竟是莫飞宇，自己能想到的草原骑兵自然也能想到，而这些莫飞宇又怎会想不到呢？

他不禁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在阵前遇上这样的对手，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应对，如何应对呢？

没有结果，一切的设想都不成立，只能是空想与自娱自乐。

可很难不去想。

自己现在可以错，可等到上了真正的战场，错一步就得身首异处！

涂飞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刀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图，盘算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再次骑上战马，此刻的他本应在莫飞宇帐下的军营里，在马上与瀚海国的斥候周旋厮杀。

如今的自己算不算是逃兵？

想着这些，涂飞哀叹一声，调转了个方向，再次去寻找大军的影子。

他希望自己这一次不会算错，一人一马，在天地间，草甸上，越来越小，影子却约拉越长，只余下古老的歌声在风中飘荡。

“天苍苍，野茫茫……”

……

空旷的原野之间，黑色的洪流缓慢流动，一排又一排的立住，缓缓摆开了阵势。

冲锋的大阵展开，任何胆敢挡在面前的事务都显得微不足道。

周国的军队在莫飞宇的带领下，靠着边军提供的三张羊皮地图，在这片陌生的原野上看似没有目的的逛了五天，绕过了所有的草原部落，眼看就要毫发无伤的撤离，结束这场北伐之战的时候，在这片离北郭城只有一百里坦途的赤鹿原，被蛮族的铁骑强硬的拦了下来。

双方没有任何的喊话，任何的交流，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瞬，就默默拉开了阵势，之后就是短暂的沉默。

周国的异人用秘术在两军阵前的空地上制造出了恼人的泥沼，随后又被蛮族祭司的秘术蒸干，然后一方布置陷阱，一方再尝试去破解……

山雨欲来，大战将至。

莫飞宇身披玄色重甲，身旁的步卒扛着陨铁打造的铁矛，成名的长弓负在身后，身板挺得笔直，再看不出一丝老态。

用千里镜看了一眼敌军那潮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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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骑兵，万军之前有一先锋将，与平常蛮族常见的皮甲不同，他身上披了一套极为厚重恐怖的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粗犷的兽面与密密麻麻精细的符线。单手持一五尺长的长柄大刀。

长风。

骏马。

莫飞宇此生第一次见这个人，就知道了他是谁，乌鸦栏子呈上的情报里不止一次提到了他，瀚海国大将，奎木狼。

任何一个远在中土的中原人提起这个名字，多数都会嗤之以鼻，嘲讽这是一个未开化的蛮族野兽，可真放到战场上，他的武力却绝对要超过绝大多数以武力著称的中原武将。

莫飞宇的眼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他手持射月弓，弯弓搭箭，有信心在这里就将对方射杀。

况今日之战，奎木狼此人只是负责冲锋陷阵，根本无法影响大局，而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注定不会再与他阵前搏杀，就算自己愿意，身旁的亲卫与异人护卫也不会答应。

当两军开始冲锋，骑兵和步族相互配合，数十万人绞杀在一起的时候，个人的勇武就像涛涛浊浪里一抹翻腾的水花，能决定胜负的就只剩下勇气与手里的刀剑了。

相比奎木狼，他更想见识一下那个后辈，即便知道他今日多半不会出现。

那位年纪轻轻，便杀了自己的三位兄长，杀了自己的叔父，舅舅，以铁腕手段震慑整个草原，年轻的草原君主，长生王，苏玲柏。

一旁战马上的方河也穿上了轻甲，他以前也上过战场，可那些经历跟今天比起来都只能算小打小闹。

和莫飞宇不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奎木狼吸引了。

距离太远，他什么都感知不到，无论是对方阵营里异人的位置与实力，不过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早就知道奎木狼不是异人，可是他却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以至于连握剑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真是劲敌。”

“呵呵，至少在如今的战场上，他不会是你的敌人。”莫飞宇仍旧笑得出来。

方河压低了声音：“我军可有能与之搏杀的武将？”

莫飞宇笑道：“十万带甲之士，武力强横的战将总能寻到几人，可我不想赌这些，奎木狼凶名在外，一旦输了，大军泄气，此战输赢倒是小事，只是不知道要枉死多少同袍。”

“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我虽然老了，但还想多活一段时日，此处已近边塞城关，草原辽阔，任凭驰骋，他们想彻底封住我们，这些人马还不够，只是。”

“只是什么？”

莫飞宇顿了一下，说道：“只恨年事已高，不能与这天下英雄一争长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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